第 41 章 “你们终于回来了。”……


    深蓝色的夜幕降临, 污染区的天空总是有点雾蒙蒙的,今天没有星星,显得极其暗淡。


    黎珞言舔了舔自己的嘴巴, 又垂着眸用手背碰了碰, 嘴唇的温度有些高。他垂下眼, 似乎是陷入了思索中。


    易谌看着他不知道在干什么:“在想什么。”


    “在想……”黎珞言下意识先跟着回了一句,过了会儿才把他的话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认真望着他,“在想你下次能不能吸得轻一点哇……”


    易谌:“我很使劲吗?”


    黎珞言指了指自己的嘴巴,他自己看不见,但感觉嘴唇热热的。凑近易谌,示意他看:“你帮我看看, 是不是被吸肿了?”


    他的嘴确实被吮吸得有点肿, 易谌的视线往下挪,停留在他的唇上, 旋即又往下移,视线扫过他白皙的脖颈。


    黑发哨兵里面穿了件样式简单的T恤,套了件外套,没有拉上而是散开着, 露出了明晰的锁骨, 上面干干净净, 一点痕迹也没有。


    黎珞言还等着他回答, 慢吞吞地想,这么久还没看完吗?


    他张了张口, 下一秒再次被含住唇肉。


    这一次易谌只是轻轻吮吸了下,齿间划过微肿的唇肉,一触即离。


    亲完之后, 易谌的眼神沉沉望着他,看着愣神的黎珞言,声音微哑:“怎么了?”


    黎珞言嘴里酥酥麻麻的,半晌才反应过来,慢半拍地睁开眼睛,温吞问道:“你还要亲吗?”


    他的语气就像是,如果他还想亲的话,就会闭上眼睛让他再亲一会儿。


    易谌看他一眼:“是给你做疏导。”


    “可是我现在不需要吧……好像。”黎珞言睁着一双绿眼睛,不太确定地说。


    “我练习一下,”易谌舌尖抵着被哨兵尖牙刺破的小伤口,细微的刺痛感让他的大脑能够保持在一个清醒的状态,“不然以后你觉得我的疏导能力不行,去找别人怎么办?毕竟我没给多少人做过疏导,确实没有某些人有经验。”


    黎珞言眼睛眨了眨。怎么把他说得像什么渣男似的。


    黎珞言想了想,还是觉得怪怪的,好奇问道:“那我能找谁啊?”


    易谌语气怪异,拖长了语调:“温暻哥——”


    说完之后,他又有点后悔,觉得自己实在有些没把握好情绪,不小心把意图暴露得太过明显了。——感觉是让谁来听,都能听出话里的酸味的程度。


    “我知道了!”黎珞言脑袋旁边似乎亮起来了一个小灯泡,弯起眸子,为自己的聪明感到一点小得意,“你是不是想多练习疏导能力,早日当上白塔首席。”


    “那你早说,我肯定会配合你的嘛。”


    黎珞言靠近轻轻贴了下他的唇角,发梢柔软地贴在额角和耳后,风吹过的时候恰好扫过易谌的脸颊,莫名牵连起几分痒意,像是被羽毛轻飘飘挠过一样。他还很大方地说:“我下回张开嘴,你亲就是了。”


    易谌唇角翘了翘,说话时语气不咸不淡:“谢谢你啊……既然这样的话,我还有一个不情之请,你会同意吗?”


    黎珞言歪头:“什么?”


    易谌盯着他,眼里是浓稠的黑暗:“这种练习只能陪我一个人做。”


    “喔——那肯定啊,”黎珞言伸出手把他的脸捏住,往两边扯了扯,做了个鬼脸,有点闷闷不乐似的说,“感觉你总把我说得像渣男。”


    易谌的脸被他扯来扯去,自始至终也没有什么变化,任由他玩:“不是。”


    黎珞言松开了手,立马就弯起了眼睛。


    易谌往后退了一大步,这才接着用他那个冷冰冰的语气说:“你是笨蛋。”


    黎珞言哼哼两声,不和他一般见识。


    过了会儿,他突然想到:“我们是不是该回去了。”


    他记得奚元说过做完任务就在帐篷里等他们回去的。


    易谌:“回哪儿?”


    黎珞言理所当然:“回营地哇。”


    易谌想起那个只剩几顶帐篷的营地,实在觉得没有什么回去的必要。


    他往地上潇洒一躺,单手撑在脑后,一只腿支起。


    黎珞言撑着膝盖弯腰看他。


    易谌伸出一只手,拽住他的小臂,把他往下使劲一拉。


    黎珞言一时不察,被拉得一个踉跄,倒是没直接被拽得躺下,而是一屁股重重坐在了易谌身边。


    黎珞言瘪了下嘴:……


    “我们看星星吧。”易谌枕着手看向他。


    黎珞言犹疑地仰起脸,看向雾蒙蒙的天空,只有零星几颗闪烁着。看、星星?


    “这很好看吗?”黎珞言坐在地上,真诚问他。


    易谌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很轻地弯了下唇:“好看。”


    “这你也觉得好看啊?”黎珞言撑着地面,反身转过去,另一只手顺势就放在了易谌身体地另一侧,从上往下看他,“等出去之后,我们再一起看星星吧。我知道有个地方特别适合看星星……嗯……叫,观星台。离白塔没多远……”


    他没有发现这个姿势有点暧昧,嘴巴一张一合地嘟嘟囔囔说着一连串的话。T恤因重力垂下,易谌在他身下,从他的视角,依稀可以看见宽松T恤下的姝丽颜色。


    易谌盯着看了一会儿,忽地往上伸手帮他压住了T恤领口,淡声道:“露了。”


    黎珞言下意识把手覆上去,垂下头看着自己领口眨了眨眼:“这也要遮?”


    “不遮的话我就舔上去了。”


    黎珞言一秒钟睁大眼睛:!


    易谌说出这种堪称性.骚.扰的话,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话有多令人吃惊,还是一副端端正正的木头脸。


    黎珞言缓慢地坐直了身子,低着头沉默几秒之后,把外套拉上了,干巴巴地说:“那还是不要吧。”


    易谌盯着他的领口,似乎还有点意犹未尽,半晌才敛眸,平静地说:“你说的观星台,是在哪里?”


    黎珞言把拉链拉到最顶端,闻言慢吞吞说:“就是从白塔正大门出来之后,左转左转再右转,爬个山,爬到最顶端,就到了。那里可以看见星星,所以叫观星台……”


    他一扭头,看见易谌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一下就止住了声,眼睛无辜地眨巴眨巴。


    易谌想,这人怎么又开始说一大堆意义不大的废话了,这真的也算是一个很特殊的能力了。


    黎珞言望着他,忽地弯眸,认真地说:“下次我带你去。”


    被这样一双荡着碧波的眸子专注望着,易谌撑地直起了身子,顺着起身的惯性顺便浅啄了下他的嘴巴。


    看他被亲了之后开始快速眨眼,易谌忍不住轻笑了声:“你不是想去黑市看看吗?哪个先哪个后?”


    黎珞言低下头,试探性地舔了舔自己突然被亲了的嘴巴,听见易谌的话后他眼睛就亮起来,眼睛弯弯的:“想去黑市玩。”


    “那今晚先陪我看星星。”易谌拉着他和自己一起躺下。


    黎珞言躺下之后立马像个弹簧一样坐了起来:“欸!我今天还没跑步。”


    跑步……


    易谌按了按额角,忘了这茬了。


    黎珞言灵活地站起来,在原地蹦跶两下,看向易谌和他辞别:“我先去跑步了,不能扣我们队的积分。”


    易谌也站了起来,跟上黎珞言跑步的速率,待黎珞言侧头看向他时,他指了指自己的腕表,不急不缓地说:“我也没跑完。”


    黎珞言点点头,真诚道:“幸好我提醒你,不然你就会不小心扣我们队50积分了。”


    “……嗯,多亏了你。”易谌又使劲咬了下自己唇上的伤口。


    ……


    奚元坐在板凳上,脸沉得快要滴出水来,手里拿了把小刀,一下又一下地砸在刀鞘上,发出规律的闷响。


    撕拉。


    帐篷被拉开的声音。


    尹惟从帐篷里面探出个头,披散着长发,黑发中夹杂着几缕雾霾蓝的挑染,很困倦的神情,死气沉沉的语气:“我说,你是在守夜吗?”


    奚元头也没回,眼睛飕飕冒杀气,声音却稳定地保持在一条直线上,看起来十分冷静:“我在准备杀人。”


    尹惟打了个哈欠,头发垂了几绺在眼前,再配上她被吵醒的冷倦,看起来像要索命的女鬼,眯着眼睛道:“行行行,杀人小声点行吗?好不容易找到梨子了,就让我睡个好觉吧。”


    奚元的动作一顿,把刀鞘往旁边一扔,开始把刀往地上插,接着又拔起来,这倒是无声的规律性运动了。


    尹惟耳边的噪音消失了大半,她松了口气,缩了回去,唰的一声把帐篷拉上了。


    奚元牙齿被自己咬的作响,一下又一下地把刀插进泥土中。


    黎珞言到底还回不回来了,明明答应他的……为什么答应那个狗屁未婚夫的事他就做到了,那答应他会回来这件事,他也会放在心上吗?


    奚元这几天也没睡好觉,但此时此刻他一点困意也没有,满心满眼都是等黎珞言回来之后他要怎么彻底地表示自己的生气和愤怒。


    他耳朵忽然一动,准确捕捉到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其实我早就想说了,你的精神体为什么要挂在我的手腕上啊?”


    “给你降温。”


    “哦——但是……”


    “而且它很喜欢你,我们的匹配度是96%。”


    “是这样没错——但是它这样盘在我手上,就好像你给我打了个标记啊。有点怪怪的……”黎珞言戳了戳像个手环一样一动不动环在他腕骨上的衔尾蛇。


    易谌语气平淡:“你也可以让你那只小狮子出来,它可以趴在我手上、肩上、头上……我都不介意。它叫厄斯对吧,很可爱。”


    “……那还是算了,它要是不小心从你身上掉下来,被别人踢上几脚之后会生气的。它有点容易生闷气。”


    易谌被他的比方哽了一下,片刻回道:“谁被踢上几脚都会生气的,这不怪它。”


    听见愈来愈近的对话,奚元噌的一下坐起了身,不小心还把凳子踢翻了。


    他没有管仰倒躺着的小木凳,直直站起身,直勾勾盯着并肩而行的黎珞言和易谌,唇角僵硬地勾了下:“你们终于回来了。”


    第 42 章 果然就是亲了!


    “回来了。”


    听见奚元的声音, 黎珞言转回头,看了眼腕表上的时间,“你怎么还没睡?已经很晚了。”


    易谌把手搭在了黎珞言的肩上, 黎珞言没有躲开, 甚至头还往对方那边偏了偏, 俨然是不抗拒甚至有几分亲昵的模样。


    易谌看着面前瞪大了眼睛的奚元,眯了眯眼,淡淡出声:“大概在等我们吧。”


    奚元气得胸膛上下起伏,怒道:“等个狗屁!”


    他不经意间看见易谌唇上结痂的小伤口,脑子瞬间就明白了没回营地之前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


    他们绝对亲了!


    亲都亲了离上床还会远吗?!!!那以后梨子最亲近的人再也不是他了!


    什么来路不明、突然冒出来的未婚夫,明明任何事情都该讲究先来后到的,凭什么他就可以后来居上!


    奚元死死咬着牙, 一双眸子盯着易谌嘴唇上的伤口, 恨不得痂结在自己嘴上。


    忽然,带着些微凉意的手轻轻碰了碰他的额头。奚元的视线一顿, 缓缓抬眸,眉间皱着望向伸手的哨兵,一瞬间眸里戾气消散了个彻底,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委屈。


    黎珞言不太确定地说:“你是不是生病了?”


    他手背下的皮肤温度高于常人温度, 据小黎医生毫无专业知识的判断而言——奚元这是发烧了。


    奚元咬牙切齿, 从牙缝里憋出两个字:“没有。”


    黎珞言收回手, 哦哦两声, 后退了一步,忽然冲过来一个黑影。


    他极优越的动态视力迅速辨认出是奚元的精神体花豹, 原本下意识做出攻击准备的手转而紧紧抱住了这一个大东西。


    小黎医生再次用他毫无专业知识的头脑做出重新诊断——奚元是精神图景不稳定了。


    豹子热情地拱着他,密密匝匝的短毛扎着他的下巴,简直像抱住了一团火。被顺着摸了下毛后, 它堪称乖巧地趴在了黎珞言的手臂之中,扭着脑袋伸出舌头亲昵地舔舐着他的手指,又慢慢顺着往下舔。


    大型猫科动物湿润的舌面上布着坚硬的倒刺,即便有所收敛,却仍然无法让人忽视眼前这个看似温情脉脉的大猫,实则只是藏起了野性和利爪的、无情残忍的顶级掠食者。


    黎珞言被它舔着没什么反应,他很多时候都是这样一副像是发呆走神、又仿若只是习惯性冷脸的模样,绿色的眸子微垂,不知道是在想什么。


    但是突然一声嘶哑的咆哮“咔啊——!”立马拉回了黎珞言的注意力。


    黑蛇不知道什么时候醒过来了,此时瞳孔极度缩小,如同凝固的寒星,锐利冰冷地盯着入侵者,持续地发出“嘶嘶”的威吓叫声,突然将嘴张到最大,露出尖锐的毒牙和苍白的上颚,似乎是在丈量着如何一口将猎物吞入腹中。


    “嗯?”


    黎珞言当机立断,迅速伸出手挡到它们面前,把不断膨胀变大的黑蛇的嘴巴一捏,变成了闭合的状态。黑蛇瞬间便像气球泄了气似的,咻咻几下变回了能够盘在手腕上的小挂饰模样。


    他动作强硬毫不留手,收拾完黑蛇之后,又转向方才龇牙咧嘴的花豹,一个巴掌结结实实朝着花豹的嘴拍过去。


    “呜。”花豹眼神都被这一巴掌打清澈了,小声呜咽了下,示弱般把绒毛脑袋埋进了黎珞言手臂的空隙里,喉咙里乌鲁乌鲁地撒娇。


    “你现在是不是需要做精神疏导啊?”黎珞言的手指被蛇轻轻含在嘴里,湿润分叉的蛇信子轻轻舔着他,他随意地摸了摸蛇脑袋,手上被摩擦的细微痒意惹得他弯起眸,眸里浸着柔和的笑。


    “啊?——啊!”奚元突然耳朵红了,下意识应了一句后才恍然意识到黎珞言在说什么,立马震声,“不用了!!我不需要!!”


    一想到易谌有可能给他做精神疏导,他就浑身难受刺挠、简直难以忍受超过一秒!


    黎珞言立即伸手捂住他的嘴:“你这么大声做什么?尹惟是不是还在睡觉。”


    他这只手刚被黑蛇含过手指,指腹还带着点未干的湿意,奚元显然也知道这点,紧闭着嘴巴,一等到黎珞言收回手,他就往地上呸呸了几下,嫌弃溢于言表。


    黎珞言眨眨眼睛,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他的手很脏吗?


    奚元:“不需要给我做精神疏导,我精神图景没问题。只需要……”


    他突然不说话了。


    易谌又挂上了那副似笑非笑的表情,眯着眼睛看向奚元。


    黎珞言状况外:“需要什么?”


    奚元扭捏了几秒,一鼓作气道:“只需要把你刚刚和他做的事情也和我做一遍就行。”


    他说着说着就移开了眼神,神色有些别扭。


    黎珞言这次犹豫了好久,久到易谌以为他脑子一热就要答应下来,急得攥住了他的手臂之后,他才迟疑地开口:“可是易谌和我是未婚夫,你们应该不能用这种方式做疏导吧……不过如果易谌愿意的话,我也可以接受的。”


    他侧过头,看起来是真的蛮纠结的:“易谌,你同意吗?”


    奚元:?


    易谌:?


    还没等易谌说个是或者否,奚元当下便做出一副要呕吐的动作:“我操!梨子你别说这么让人恶心的话行吗?听得我快吐了。”


    易谌收回手,双手环抱,眉眼凝着点冷霜,微微侧头,低声对黎珞言说:“你的朋友好像很不喜欢我。”


    黎珞言满眼茫然。他理解得有什么问题吗?奚元那句话不是想和易谌的意思,难道还能是和他吗?他们都是哨兵,亲一下还能治疗什么病吗?


    哦——还有一种可能,奚元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所以才这么说。


    嗯?等等,他们怎么都看着他?又发生什么了吗?


    黎珞言眼睛眨了两下,侧过头回看易谌。


    易谌瞬间猜出他刚才又走神了,找回方才的状态,保持着说话时那种不解中带着些失落的语气,低声道:“你的朋友好像……很不喜欢我。”


    黎珞言一瞬间觉得自己是主持公道的正义卫士,身兼重任,想了想,轻轻拍了下易谌的肩,弯弯眼睛:“你先回去吧。”


    易谌没动,用那双黑沉的眸子盯着他,湿冷的视线落在人身上如有实感。


    黎珞言歪了歪头,思索几秒后眼睛一亮,侧过头,轻轻吻了下他的唇角。这样应该可以了?


    果然,感受到唇角一触即离的柔软触感,易谌眉眼顿时舒展开,愣神了几秒,低头道了声“好。”便转身回了帐篷里。


    只是走路的姿势稍微有点同手同脚不太自然,似乎是还没彻底回过神来。


    黎珞言唔了一声,想,他好像发现易谌的弱点是什么了,被亲一下就会智商降低……好多好多的那种。


    等待易谌进了帐篷里,黎珞言转过身,先是不急不缓地把凳子扶起来,拖得离驻扎的帐篷远了些后,坐了下去,没有急着说话。


    盘在他手腕上的黑蛇倏地睁开了眼睛,竖瞳冰冷,和趴在旁边的花豹对视一瞬后,凶光毕露。


    奚元跟着黎珞言往外面走,停住脚步后,半晌没听见他说话。他禁不住使劲抓了抓头发,把自己一头红发抓得乱糟糟的,舒出口气,破罐子破摔似的率先开口:“本来就是你先食言,你明明答应我回来了,但是……”


    “但是我还是回来了啊。”黎珞言怀里抱着花豹,安静地看着温驯的大猫,没有抬头看奚元。


    奚元心里急躁,说话也有些颠三倒四:“可是、可是你明明可以很快就回来。我一直等着你,我以为你会很快回来的。”


    他声音越说越轻。


    “你到底想说什么?”黎珞言抬眸,绿眸望向他,夜里的微光映得他眸子有些凉意。他真的很不明白奚元在别扭些什么,说话像谜语一样他怎么猜得到,他本来就没有很聪明。


    “你是不是和那个人……”奚元差点就要脱口而出,但话到嘴边咽下去了,转成了其他的话语,“和那个人关系变好了,所以才犹豫着不想回营地。”


    不想回营地?


    黎珞言茫然眨眼:“我没有啊。我在跑步,每天不是要跑30公里吗?”


    奚元高涨的怒火一下就蔫了,讪讪地说:“你去跑步了啊?”


    黎珞言拧眉:“我不是给了你计分器吗,你可以看我的位置。我一直在绕圈跑步。”


    奚元最后又绕回最开始的话题,干巴地说:“那、那你和易谌,嘴巴……”


    黎珞言也想到了易谌嘴上结痂的小伤口,沉吟道:“我不小心咬到他了……没关系,我以后会多陪他练习,熟能生巧,应该不会再咬到了。”


    说完他又弯起眼睛,自以为抓到了重点:“原来你心里还是挺关心易谌的嘛,我们还是能做好队友的。”


    奚元面上僵硬得像是被人按了时停,静止不动了。


    黎珞言轻松地站起身,两只手抓着花豹的腋下把它提起来,放到了奚元的肩上,顺着毛撸了撸。


    撸完大猫后,他看奚元还僵着,顺便又摸了摸奚元的头:“不要发脾气了,早点睡觉啊。晚安。”


    奚元惆怅地“嗯”了声,听着黎珞言离开的声音,眉眼耷拉着。


    果然就是亲了。


    为什么听见梨子亲口承认要比他自己猜到更让他生气啊!!!!


    还要经常练习!这有什么好练习的?不就碰个嘴吗?


    奚元按了按挑个不停的额角,愤愤地把肩膀上还维持着一副温顺乖巧等顺毛的精神体收了回去,往帐篷里走。


    走到易谌帐篷面前时,他使劲踹了一脚,以泄心头之气;走到黎珞言帐篷面前时,他收着力轻轻踹了一脚,再次泄心头之气;路过尹惟帐篷,他顺便也踹去一脚。做完一系列泄愤动作后,炸着毛回了自己帐篷里,把拉链奋力一拉。


    第 43 章 “这样不是更有挑战吗?……


    黎珞言发现易谌没说假话, 营地目前和没了没什么两样,物资全被抢空了。黎珞言翻来翻去也没找到什么东西,连零食都没给他们剩下一包。


    强盗啊。


    “不行, 得拿回来。”黎珞言嘴上叼着尹惟友情提供的一支营养液, 表情十分严肃。


    尹惟快速喝完自己手上的营养液:“可我们不知道他们的营地在哪儿。”


    说完, 她看了看在场的另外三人,无声地询问。


    易谌摇摇头,表示他也不知道。尹惟分配营养液时很公平,他也被分到了一支。但他没喝,平静地揣进了口袋里。


    奚元冷不丁出声:“我知道。”


    一时之间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他,奚元加重语气:“我找梨子的时候碰巧路过了他们营地。但梨子不在里面,他们营地当时只有那个……叫常西的哨兵在, 我和他打了一架, 然后就走了。”


    他回想了下那个卷毛的名字,心里不免有点窝火。当初在实训课上如果不是梨子出手, 可能那人现在已经进了异兽肚子里了,居然还和别人合起伙来对付梨子。


    黎珞言不怀疑奚元的能力,奚元身上一片完好,显然在打架中挂彩的只会是对方了。


    他给奚元竖了个大拇指, 眨了下右眼。


    奚元朝他挑眉。


    尹惟忍不住开口了:“你能不能别总那么冲动?万一是个埋伏呢?那队队长是天一, 一旦三个哨兵一起围攻你, 我敢肯定, 你挺不过一分钟就完蛋。”


    奚元不以为意地笑:“那我至少也会和他们一换一。”


    黎珞言插进一句,偏着脑袋看奚元:“那你有抢回我们的物资吗?”


    奚元这下被问得卡了一下, 莫名升起了点心虚,含糊地说:“我救人心切。”


    哨兵三人从小一起长大的默契让他们之间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易谌游离在这种气氛之外, 垂着眸,始终没有说话,扮演着一个合格的倾听者。


    忽地手指被抓住了,他一顿,旋即微微侧头,对上一双笑眼。


    “你觉得怎么样?”


    易谌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走神了,问道:“什么?”


    黎珞言收回了自己的手,原本覆在易谌手指上的温度瞬间抽离开了,易谌盯着自己的手指,视线一点点跟着黎珞言的动作而动。


    黎珞言没太注意到他的眼神,手一会儿指指自己,一会儿又指指别人:“我们过去之后,我的对手就是常西,奚元去对付天一,另一个哨兵交给尹惟,你需要和他们队里的向导比试,尹惟说这个是……田忌赛马。”


    易谌对此没有任何异议,点了头,听见“田忌赛马”,他唇角弯了下:“你是我们里面最厉害的。”


    他说的像是陈述句,但按上下文来说,又该是个疑问句。


    总之黎珞言把它理解成了疑问句,认真点点头,一字一顿强调说:“我很厉害。”


    易谌眼里染上几分笑意,他转而又问道:“今日队伍任务是什么?”


    “哦、哦。我看看啊。”黎珞言不慌不忙地拿起计分器,查看队伍任务。


    【今日任务:夺取任意一支队伍的计分器,要求持有时间超过24小时,奖励积分100。根据持有计分器数量按倍数奖励积分。】


    刚好可以顺手一起完成了。几人在对视间同时达成了共识。


    黎珞言把徽章收到了身上,过了会儿,他忽然开口:“尹祁青队里有两个计分器。”


    *


    天一队在上一轮默契小挑战中得分不高,获允携带的物资也并不多,因此在那时候天一就做好了在比赛开始后抢夺的打算。


    出发前多带了几顶帐篷用来盛放抢来的物资,果然没有白带,此时已经装得满满当当了。


    常西拆了包薯片,咔擦咔擦啃着吃:“他们队怎么带这么零食啊……真好吃……等我吃完这包就去做任务……好吃好吃。”


    天一啧了声,朝他坐着的凳子使劲踹了脚,常西完全没有预料,一个踉跄差点从凳子上跪下来,好不容易稳住身形,看见薯片洒了大半在地上,捧住剩下那小袋,气得回头。


    天一慢腾腾地说:“我说你真的一点危机意识都没有啊。上回被那队的人打了一顿,现在还能这么悠闲,我看你是欠打。”


    “我不是提出了建设性意见——搬营地吗?”常西往嘴里倾倒薯片,把薯片袋子倒空了,“是你自己不同意。”


    天一懒得再和他这个星币玩家多说一个字,要不是当初常西在论坛上花重金找人组队,他恰好看见了,本着不赚白不赚的心理,顺手就接了单。


    前几天试了试常西,他发觉这人实力还不算太差,勉强也不会拖后腿。现在想想,星币玩家也是有星币玩家的道理的,要是真的有能力也不会花那么多星币在论坛找队了。


    天一想,自己只有这轮比赛结束后仔细看看自己账户余额里多出来的几个零,才能平息这段时间在联赛里积攒的怒气了。


    天一敲了敲帐篷杆子,示意所有人听他说话:“赶快处理完自己手上的事,今天还有任务要做。我们需要抢夺其他队伍的计分器,但我们现在并不知道其他队伍的计分器形态。”


    在这个任务发布了之后,星网上也掀起了讨论,弹幕迅速刷过。


    【说实话,这个任务挺难的】


    【我观察了好几个直播间,计分器的形态真的乱七八糟的,怎么啥东西都能做计分器啊??】


    【计分器上功能查看基本都是投影,想造假还是蛮难的】


    【黎队他们这是正式跟天一队宣战了吗?我真挺好奇哪个队能赢的】


    【天一上次不就赢了吗?结局还用猜?】


    【(掀开前面那人的面具)艹!皮下竟是天一舔狗】


    【我请问呢?这是天一的直播间!】


    【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


    【不管怎么说上次天一都有点胜之不武吧,如果单纯1V1,不加任何影响因素,且双方状态都是满分的情况下,结果真的很有悬念好吗】


    【叠甲这么多是为lly挽尊吗?其实一年级新生第一次参加联赛就担任队长我觉得也很不错了,但是在实力为尊的联邦军校搞粉圈那套就没意思了,吹得玄乎其玄的,我倒是没看出来】


    【还不知道队长有没有水分呢?谁不知道他父亲是谁】


    【我看lly大半粉都是颜粉吧,别的不说,脸长得确实好,就是可惜遇上天一了,这位可不是心慈手软的那挂】


    【支持天一队好吗?慕强批又爽了】


    【?恋丑就恋丑,扯什么慕强?】


    【天一浑身裹得那么严实,到底谁能看见脸啊??有必要造谣加人身攻击吗?】


    【脸就和身高一样,只有丑的矮的才会想遮着掩着,但凡稍微好看一点点的都会露脸的懂吗?这种把脸遮得严严实实的,不是毁容了就是天生丑逼懂吗?】


    【黎粉攻击力这么强是想干嘛!!在天一直播间开起火来了?这是不是太反客为主了点】


    【我看了下ip基本都在联邦军校里,不是——传言难道是真的?】


    【什么传言?】


    【就是“联邦军校里有一半是黎珞言深柜”这个传闻,先前因为太离谱了我没敢信,所以原来这竟然是真的吗?】


    【加个限定词吧,顶多是在3515届里面。我对一年级小孩无感】


    【等等!先别管那么多了,我看这个天气有点不对劲哇】


    方才还万里无云的晴朗早晨,转眼间布满了黑沉沉的阴云,似乎下一秒就会因积水过多而坠落下来,压得人心底沉甸甸的,阴郁又沉闷。


    “什么情况?”常西刚准备再拆一袋零食的手顿了顿,抬头看天。


    天一慢慢摩梭着腕表,眯了眯眼,勾起唇:“污染区的常态罢了。”


    污染区受到异化的不仅是动物植物,还有天气等等。


    在他们进入这片区域这么多天后,污染区终于向他们展露出了外表一切正常下隐藏的重重危机。


    天一远远看见来的一行人,看清来人后,他眼里即刻染上了极度的兴奋与战意。


    终于可以和这人酣畅淋漓地打上一架了。他已经迫不及待了。


    ……


    “天怎么变了?”黎珞言抬头看。


    尹惟微微拧眉:“可能是污染区的环境也受到了异化。”


    她一头长发扎成了高马尾,走动时马尾微微晃动,黑发中流转着几缕抓人眼球的雾霾蓝:“应该影响不大。”


    他们四人走近,和营地里属于另一支队伍的四人对立而战,气氛剑拔弩张。


    “黎珞言!”卷毛忽然大幅度挥手,热情呼唤,“你还记得我吗?我叫常西,和你同届,上上次你救了我,在污染区边缘;上次我们……”


    天一皱眉,耳朵停得都快起茧子了,简直想把常西的嘴捂住,让他别再嘚啵嘚了。


    “轰隆——!咵嚓!”一道闪电垂直劈下来。


    常西声音一滞,慌忙扭身躲开,闪出一大段距离。另外七个人也迅速往旁边撤开。


    那道雷劈到了常西原先站的那块地上,闪电过后,那片地焦黑一片,像是经历了极其惨烈的一击。


    黎珞言再次抬头看天,神色变得有些凝重。


    阴沉沉的天空,比入了夜还要黑些,可见性并不算高,但发了疯乱劈的雷电一瞬间爆发出的白光又在某种程度上弥补了这一点。


    显然,此刻他们的敌人除了敌对队伍之外,还多了个完全处于第三方阵营的雷电。


    天一看向对面的黎珞言,似是嘲讽:“你们来找事的时间好像不太妙。”


    “这样不是更有挑战吗?”黎珞言不紧不慢在手腕上缠上战术手套,旋即抬眸,回看他,“你不这样觉得?”


    第 44 章 等等……这个雨不会有毒……


    易谌没有先礼后兵的意识, 他见双方队伍的人都到齐了,一句话没说就冲了上去。


    这队的三个哨兵他之前都见过一次,剩下那个没见过面的自然就是队里的向导, 他手里抓着小刀,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到了那队向导面前, 打响了这场混战的第一枪。


    黎珞言使劲拍了拍手套的魔术贴,抬眸,嗯?开始了吗?


    天一已经闪到了他面前,黎珞言侧头躲开擦着自己头发而过的短刃,几根黑发被削断掉落。


    黎珞言短暂地和他对视了几秒,抬脚踹过去,同时间天一身后一只手朝他抓去, 天一仿佛身后长了只眼睛似的, 以一种刁钻的角度躲过了两人的攻击。


    但那只袭来的手也迅速收回变了角度,使劲扯住了天一的衣服, 将人生生往自己的方向扯去了些。


    “你的对手是我。”奚元扬唇一笑,张扬的红发被风扬起,倏尔降下的闪电照亮了他整张脸,锐利的眉眼带着挑衅的意思。


    天一烦躁地皱起眉, 迅速地挣脱开奚元抓住他的那只手, 他只想和黎珞言打一场, 于是尽可能快速脱身。


    谁料奚元也是个难缠的, 他根本没办法在短时间内轻松解决掉。尤其是这人的精力就像花不完似的,朝他袭来的攻击没有半分停滞, 行云流水的攻势似乎没有消耗他的任何体力。


    天一正色,不得不提起精力对付起奚元。


    常西还有点在状况外,但迎面打来的一拳让他整个人都清醒了, 几乎连五脏六腑都移了位。他唇齿间瞬间泛上浓重的铁锈味,十分艰难地将血沫咽了下去,还没缓上几秒,黎珞言就已经近了他的身。


    黎珞言手上没有任何花里胡哨的武器,手掌被黑色的战术手套所缚,五指蜷成拳,纯粹在用最朴素不过的方式和他对打。


    又袭来一拳,常西扭身想躲,但这似乎也被对方预判到了,拳分开成掌,常西的肩膀被死死攥住,力道大得仿若铁钳锁住,让他上半身动也动不得。下一秒就被黎珞言攥着转过了身,腹部受了狠狠的一肘击,疼得他呲牙咧嘴,忍不住蜷缩缩减这种疼痛。


    不行!


    常西想要挣脱开,但上半身移动不了半寸,他就想到了自己下半身还能动,试图趁黎珞言没注意到,屈膝抬起猛撞过去。


    黎珞言神色冷肃,绿眸里没什么情感波动,在常西腿上肌肉发力的那一瞬间,他即刻便注意到了这种小动作,同时也抬脚踹向常西的小腿。


    毫不收力的一脚,瞬间让常西那条腿暂时性失去了行动能力,膝盖上留下一个浅淡的鞋印,失力后不自觉地微颤起来。


    常西脸色一白,还没来得及呼痛就被反押,以一个屈辱的姿势跪倒在地。


    他额间凝起硕大的汗珠,觉得全身上下就没有一块不疼的地方。他敢说自己的实力并不算差,只不过是大赛经验和反应能力略逊色一些,但是怎么会被压着打到这种程度!


    在短暂时间内被一个同届哨兵打到失去了战斗能力本来应该是一件让哨兵感到无比屈辱羞耻的事,毕竟哨兵的天性便是争强好胜。


    但常西这一刻诡异地产生了一种臣服感,全身上下都在轻微地颤抖着,就像他左胸口下奋力跳动着的心脏一样。


    “给你一个选择,”黎珞言讲话还是那样慢吞吞,一副好商量的语气,“你是选择自己出局还是我把你送出局。”


    突然又降下一道响雷,朝着他们二人落下。


    黎珞言反应速度极快,立即往旁边空地闪开,还很有人道主义精神,不忘把常西也一同拖了过去。


    那一声雷响过后,天空没有任何征兆地忽然下起倾盆大雨,豆大的雨点打在人身上都隐隐有些疼。


    常西被他粗鲁的动作拽得差点吐口血出来,刚刚疼,现在更疼了,尤其是还下起了雨,像是增加了一种折磨……偏偏黎珞言还朝他眨眨眼睛,问他:“你怎么不说话?”


    常西张了张嘴,努力想要说出一个字,喉咙一动就忍不住奋力咳嗽了起来,喉咙被血呛住,咳得口腔里都充斥着那股浓重难闻的铁锈味,一张嘴还不小心接住了从天而降的豆大雨点。等等……这个雨不会有毒吧。


    黎珞言见他好像的确说不出话来了,等他咳完,便道:“如果你想让我直接送你出局的话,就伸一个指头,如果是后者就伸两个。”


    常西的肩膀还被他压着,艰难地晃动了下自己的手,下意识就想伸出两根手指,但临了又顿住了。


    这也太奇怪了吧,怎么跟训狗一样。


    常西被自己这种奇怪的联想吓到了,不禁扭过头去看黎珞言,就看见黎珞言正鼓励地看着他,还弯起了眼睛,绿眸柔和,黑发被打湿后黏在额角,显得更像是湿漉漉的小动物了。


    他的手动了动,冒出了一个指头,接着就不动了。


    黎珞言:?唔。


    他没太想到常西会这么选……但他也尊重对方的选择吧。


    黎珞言歪了下头,旋即随手抽出了常西腰间的匕首。在被他近身之后,常西完全没有任何机会拔出刀,以至于只能赤手空拳和他打,落了个被迅速制服的结果。


    黎珞言将锋利的刀刃在常西跳动的脖颈处比划了两下,划刀的动作毫不拖泥带水,腕表识别到主人生命气息微弱,迅速将其弹出,常西几乎还没感觉到失血的剧痛,就消失在了黎珞言眼前,被自动弹出到了医疗舱中。


    “这是什么?”


    黎珞言蹲下身,捡起地上的地图碎片——应该能称作地图吧,手绘的简笔画,看起来绘制了这片区域里一小部分的线路图。


    他沉思了几秒,趁着这块地图还没被雨打湿得太彻底,折叠起来放进了自己兜里,接着若无其事地站起来,左右看了看其他人目前的情况。


    【欸?这什么?】


    【联赛的历来传统了,选手被淘汰后,联赛系统会对其进行评定,留下他身上有价值的部分东西,通俗点讲,就是爆装备了。】


    【体术这方面黎队是统治地位的】


    【加个限定词,在一年级新生里吧(不是说在联邦军校就不强的意思/也不是说在一年级新生里拔尖就不厉害的意思/不是粉丝也不是其他队伍的粉丝,纯属担心被其他队粉截图出去骂)】


    【上回lly和天一打不是输了吗?怎么还有人说lly体术第一】


    【实力摆在这里,明眼人都能看出黎队体术怎样,上次他明显就是没认真】


    【我操黎珞言体术这么牛逼的吗?这哥们长得怎么也这么牛逼?好死装好bking的气质】


    【苏帅天花板了】


    【抹脖子的时候帅我一跳】


    【把《权威》两个字打在公屏上好吗】


    【我仔细观察过了,黎队身上没沾上一丁点血,真是好爱干净的一只小狮子】


    黎珞言结束自己的事情过后,环视一圈,发现奚元那边最需要他,于是一刻也没有停顿就去了那边。


    天一和奚元打的如火如荼,完全能看出双方都打出了火气,决心要成为率先把对方打死的那个人。


    黎珞言手里还握着从常西那里薅来的匕首,随手把被雨打湿的头发往后捋去,露出额头后五官显得更加夺目了,雨水顺着头发往下滴滴答答地掉,浓密的睫毛沾着水汽十分湿润。


    他眨眨眼,水汽便汇聚起来,像眼泪一样层层叠叠落到地上。


    这雨水说不上是不是有毒,但触及到皮肤总给人一种十分不舒服的微小刺痛感。


    天一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雨水完全穿透不了,看起来并不受这雨的影响。


    黎珞言想,必须要加快速度了。


    锋利的匕首在他指尖旋出一道致命银弧度,下一秒朝天一唯一裸.露在外面的眼睛刺去。黎珞言的手极稳,即便是不可忽视的微小刺痛感也没有动摇他半分,比最精密的机械手还要平稳。


    天一心里的危险预警立即拉响,向后仰身堪堪躲过,却见那刀刃似乎早有预料地跟着他的动作、贴着他的脸向下划过。


    削铁如泥的匕首刹那间划过天一缠脸的绷带,绷带应声而落,簌簌落了下去,被淋漓而下的雨打湿,风吹得四处飘,然后掉到地上,被几双脚步凌乱的靴子踩过。


    天一陡然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盯着掉下去的缠脸绷带,片刻后眯了眯眸,这下是真的被激出了几分火气。


    绷带下的一张脸是久不见光的苍白,倒不像其他人猜测的那般毁了容或是奇丑无比,反而当之无愧称得上是一句好看,五官柔和,面若好女,唯独唇透着点不健康的白,看起来没什么气色。


    但他在躲避时往后仰去,从天而降的雨接连砸在了他脸上,竟然砸出来了点红润的意思。


    黎珞言没停,手里那把匕首又开始往上挑。他要把这人脸上的伪装通通卸掉,和他们一起淋污染区的雨。


    刀刃挑起黑色的兜帽,下一秒极其轻松地挑落了。


    黎珞言没想到会这么简单,微微一顿。


    天一终于从中回过神来,使劲咬了咬自己的舌尖,血腥味在口腔中蔓延,他很有敌意地盯着黎珞言,唇角绷得很直。


    黎珞言和奚元两人几乎是从小一起长大,配合默契,天一难以游刃有余地应对这两个人,一直在后退。一直退到树木那边,他动作一顿,脚踩起地上粗壮的枝干,鞋尖一挑踢了起来。


    黎珞言在枝干飞起的那瞬间立即伸手去抢,天一抬脚揣上枝干的下端,让粗壮枝干顺着力度顺时针转了一圈。


    黎珞言一时抓了个空,天一轻巧握住,抢夺到了趁手武器的归属权。


    枝干有半人高,天一抓住后挑起黎珞言的外套,勾住朝自己这边拉,伸手去扯住黎珞言的衣服。


    外套浸了水之后变得湿重,某种程度上减缓了黎珞言的行动速度,这下又被枝干勾住了。


    黎珞言手抓住拉链,干脆利落往下一拉,“撕拉”一声后,他一个转身把外套脱了下来,顺势也脱了身。


    天一看着枝干上挂着的纯色外套,又看向黎珞言,把外套抖落在地上。


    黎珞言舔了舔唇,晃了晃脑袋,甩出了好些雨点。


    他刚脱了外套没几秒种,里面的那件短袖T恤就湿透了。这天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恢复正常,黎珞言垂下眸,看了眼天后就收回了视线。


    黎珞言扯着上衣随意抖了抖,单薄的T恤被雨浸湿增加了点重量,他拧了拧下摆,哗啦啦把雨水拧出去了些。


    第 45 章 “没关系,你可以咬我。……


    这场打斗进行了许久, 直到天色又转了晴,漫天的雨停了下来,就像从未有过这场大雨似的。


    天一应对两个人的攻击实在难以自如应对, 他身上被划出好几道伤口, 脸上也差点被黎珞言一刀划出血痕, 堪堪才躲过。他躲避时在地上滚过,因此身上浸上了脏污的泥水,实在少有如此狼狈的处境。


    他从地上双脚踩地跳起来,绷带零零散散地挂在身上,被他一把扯断随手扔在了旁边。环视一圈后,他意识到现在的局势对他们队来说十分不利,他们队已经淘汰两名成员了, 如果继续打下去, 结局可想而知。


    天一来参加联赛定然也是抱着赢的目的,但他想到决定最后结果的并不是阶段性排名, 便想着要不就放任自己和面前的人酣畅淋漓打一场,下一场再去顾全大局。


    这样想着,他便放出了自己的精神体,巨型章鱼出现在黎珞言的身后。


    暗紫色触手看似柔韧, 但攻击时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 上面布满了吸盘, 粗壮滑腻, 看一眼都很掉san值。


    感受到身后呼啸的风,黎珞言当机立断一把扯过天一, 白皙的手臂上青筋突起,充满了青涩的力量感,天一一时不察竟然真的被他拖拽了过去。


    眼看触手就要大力撞上他, 天一咬了咬牙,用尽全力才让章鱼触手转了方向,额角疼得一下又一下跳,接着黎珞言松了手,他体力不支一时摔倒在地上,溅起了混着泥的水花,没有绷带缠绕的白净脸上瞬间被溅上了几滴泥点。


    天一用手背擦过,把泥水抹得带出一条痕。下一秒一条粗韧的枝条就横扫了过来,他连忙翻身躲开,这下衣服更是脏得不能看了。


    奚元甩了甩手里的枝条,啧了一声,有些感慨怎么还没解决掉这个队长,这人简直就像打不死的小强一样,明明看起来已经到极限了,但完全不是会轻易认输的性子。


    真烦,本来想速战速决的。


    天一抬起脸时,嗤笑一声。


    他的精神体巨型章鱼不知道什么时候闪到了奚元附近,极好的隐蔽能力让奚元一时之间没能注意到这只章鱼的出现。触手这次缓慢地伸出,很容易想到被触手缠上之后,吸盘死死地吸附在皮肤之上,产生一种要命的令人窒息的挤压感。


    在触手试探性地即将触碰到红发少年的手腕时,触手带着虎视眈眈的威慑力,以及即将得逞的锐利冷意。然而,却扑了个空。


    忽然出现的巨型狮子将奚元扑倒,躲开了这一击,四肢踩在奚元身上,扭过身朝向章鱼,呲了呲牙,尖利的牙齿完全彰显了肉食动物的极大威胁,与主人如出一辙的绿眸冷漠又尖锐,死死盯着自己的捕食目标。


    奚元举了举手,想让黎珞言把他的精神体移开。他被踩得好像有点死了。


    但他视线一扫,发现黎珞言不在他们周围了。


    奚元把狮子从自己身上驱逐开后,猛地咳嗽起来,呼吸着新鲜空气,一边想着,梨子跑哪儿去了?


    ……


    黎珞言把厄斯召出来后,精神忽然又有点恍惚了,眼前闪过些稍纵即逝的幻影。


    他甩了甩脑袋,黑发湿漉漉地贴在耳后,额前的头发又被他往后捋去了,右耳一颗银色耳钉极其显眼,十分简单,却又很显酷帅的风格。他微微垂眸,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比起治愈和疏导,易谌更擅长的是用武力解决问题,他抓紧时间把这支队伍的向导解决之后,便思考自己下一步做什么。


    黎珞言去了奚元那边,实际上那两人的配合已经足够默契了,不需要再加一个他进去,说不定还会适得其反,打乱了他们的配合。


    易谌手腕间小刀一闪,插回了腰间,眸子比夜色还深,看起来淡漠又冷静。


    他平静地想,这一切都只是暂时的,在不久后的某一天,黎珞言的身边会换一个人站着。


    易谌加入了尹惟和对方队伍哨兵的战局之中。


    尹惟有些讶异,在战斗空隙对他道:“谢了。”


    易谌顿了顿,也淡声回道:“不客气。”


    他全身心投入到这场战斗中,不知道什么时候天气转凉了忽然出现的一只手急促地拽住了他的手臂。他手上的刀在指尖旋了一圈,下意识想动手,但熟悉的脸庞让他的动作一顿,连忙按着刀将其收了回去,以免伤到对方。


    黎珞言浑身上下淋湿透了,脸上还沾着雨水,碧绿的眸子湿漉漉地望着他。


    易谌的嗓音是连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柔和,没有半分犹豫地从战斗中抽身离开,问他:“怎么了?”


    尹惟挑了下眉,见状立马顶上,不让对方队伍的哨兵影响到他们。


    黎珞言抓住他后,把他往自己的方向使劲一扯,另一只手扣住他的后颈,径直将唇撞了上去。


    坚硬的牙齿撞到柔嫩的唇上,磕得有些疼。


    易谌瞳孔微微张大,有些意料之外,后颈被黎珞言不知轻重地抓得有点疼,但他怔住了,一时没有动。


    黎珞言还记得他说过接吻要闭眼睛的,将唇撞上去过后就闭上了眸子,白皙的眼皮覆上碧绿的眼睛,仔细看会发现在极轻微地颤动着。


    他没有任何技法可言,依照着先前的记忆,不知章法地将舌头抵近了对方的唇齿之中,动作有些野蛮粗鲁,还有些不知所措的急躁。


    比起接吻,他更像是在啃咬。尖尖的牙齿在对方的唇瓣上磨了几下,似乎十分想刺进去汲取血液中浓烈的向导素,但又在犹豫。


    黎珞言睁开眸子,仍旧是湿漉漉的,易谌莫名觉得他的眼神有点可怜。


    易谌把自己的手在自己里面的衣服上擦了擦,然后伸出手,用干净的手背擦干黎珞言脸上的雨水。


    擦完之后,黎珞言的睫毛上还凝着点湿润的水汽。他没再去摸他的眼睛,双手往下滑,捧住了他的脸。


    易谌微微往后仰了下头了些,让黎珞言的动作暂停了。他哑声道:“没关系,你可以咬我。”


    语毕,下一秒易谌捧着他的脸吻了上去。


    易谌也淋了半晌雨,身上被雨浸湿了不说,脸上也有未尽的雨水。亲吻时,他和黎珞言凑得极近,黎珞言这次两颗尖牙抵着他的唇,没有半分犹豫地刺破了唇肉,鲜血从唇中溢出,又全部被黎珞言含入了口中。


    喉结一下又一下地滚动,像是进食喝水的小兽。


    易谌的睫毛上因方才的大雨凝成的水汽顺着他垂眸的动作汇聚在了一起,在即将滴落的时候,被黎珞言睫毛上的水珠一勾引,转换方向挤了过去。


    两颗摇摇欲坠的水珠刚一汇到一起,便即刻从眼角滑落下去。


    黎珞言微怔,停止了吞咽的动作,有些懵地抬手摸了摸眼角的水渍,又垂下眼,看了看指腹的水,轻轻捻了捻。


    他下意识以为是易谌流的眼泪沾到了他脸上,伸手轻轻摸了摸易谌唇上被他咬出的两个小小的血窟窿,一时间生出几分愧疚,问道:“很疼吗?”


    没有他一直吮吸,小小的血窟窿没一会儿后止住了血,留下点暗红色的痂,安静记录着有人用尖尖的牙齿刺破过这里。上次咬出的痕迹还没完全消失,这次又添两个。


    易谌伸舌舔了舔,湿润的舌尖舔到了黎珞言还没收回去的手,像沾了清水的羽毛一样轻轻搔过手指。


    黎珞言:“嗯?”


    易谌见他睁大了眼睛,自己不禁也有些神情不自然。他第一次做这种稍微称得上是勾引的事,实在没能把控好度,现在一想,突然伸舌是有点奇怪,他立马就想缩回去。


    然而,按在他唇上的两根手指下一瞬就钳住了他的舌头,不让他缩回去。


    易谌张着嘴,任由他按着自己舌面,保持着这个动作,不让自己的牙齿不小心磕到他的指节,这么坚持了一会儿他的嘴巴都有些僵了。


    黎珞言的食指和中指稍微动了动,把舌头往上抬了抬,仔细观察:“舌头也受伤了吗?”


    他又小声嘀咕一句:“我刚刚好像没有咬到你的舌头,难道是我不小心?”


    黎珞言歪着头,仔细察看也没有发现细小的伤口,但看了一小会儿,他突然说:“你看起来很健康。”


    他好像突然变成了能通过舌面情况判断健康程度的医生,说得振振有词。


    两根手指轻松钳住的舌头忽然一下就像灵活的鱼似的缩了回去。


    易谌努力把自己的快要干了的舌头缩了回去,后退一步让黎珞言的手从他的口腔里退了出去,这才闭上了嘴。津液加快了分泌的速度,属于黎珞言的气息还在唇齿间久弥不散。


    想到刚才的画面,他一张脸绷得更加严肃了,耳朵却没忍住红透了,暴露了此刻激荡的心情。


    易谌顿了顿,轻轻一点头,低声说:“还好。”


    遇到黎珞言之后,自己好像有在好好吃饭、吃营养液了,看着他弯着眼睛、心满意足地吃饭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也充满了食欲……所以确实有在变得健康起来。


    “哦——我先回去了。我还没有拿到计分器。”


    黎珞言想起来自己的正事,补充完向导素后神清气爽,眼睛眨眨的样子有几分活力,朝着易谌挥挥手就往回跑。


    易谌也使劲眨了眨眼睛,花十几秒调整好状态后,就准备再次加入战斗。


    尹惟绷了好一会儿,还是没忍住,忽然弯起唇,噗嗤一声笑了。


    易谌抹了把脸,装作没听见她的笑声,只是耳朵烧一样的红。


    等黎珞言回到原先的地方,发现这边的战斗实在太激烈了,看得他有点眼花缭乱了。


    他抿了抿唇,似乎还能回想起方才的情景,血腥味消散得没有那么快,易谌体.液中的向导素让他此刻的情绪十分稳定。


    黎珞言抵了抵唇,将思绪又投入到任务当中。


    他要让天一把计分器和物资全都交过来。


    第 46 章 他的生日,怎么一个人在……


    易谌和尹惟将对方队伍的那个哨兵完全制服后, 易谌正考虑着要不要直接把这人送出局。


    忽然传来一道大声的制止。


    “等等!”是天一的声音。


    易谌手上动作微顿,指腹抵着刀,按在那个哨兵脖颈上, 只需要再用力一点就能让对方出局。


    那队的哨兵眼皮颤个不停, 努力往后抻抻, 以免这人一个不小心在他脖子上划出条血线。


    黎珞言慢吞吞咬字,对着天一道:“计分器,交出来。”


    天一被他压制住了,头发散乱脏污,脸上还有干涸的泥水,活像个流浪汉,但脸实在太过貌美, 即便是处于这样狼狈的状态, 也有种很特殊的韵味。


    他皱着眉,呸呸了几下, 把方才打斗中不小心吃进去的土努力吐出来一点。


    黎珞言却十分不解风情,对这种外貌方面的攻势完全免疫,他见天一在动,立马就按着天一的头往下压了点, 严肃道:“不许动。”


    他语气十分认真, 完全是一个尽职尽责的警官模样。


    天一被他这么一按, 嘴唇都差点挨着积着水的地面, 险些又喝一口脏得不行的泥水。


    天一额角挑了挑:……艹。


    【不是,哥们你开玩笑吗?你长这张脸, 干嘛整天把脸蒙着啊?】


    【论木头这一块……】


    【黎队按着天一的头往地上按的时候,我真绷不住了】


    【论直男这一块TT】


    【并非直男】


    【其实有人在旁边已经望眼欲穿了,像鬼一样盯着黎队的手】


    【黎队手上什么东西, 突然睁开的竖瞳吓我一跳】


    【问就是定情信物】


    【刚刚直播间断线了好长一段时间,发生什么了我不说】


    【们小情侣……】


    【下届联赛能不能禁止情侣参赛,时不时就直播断线,太影响观看体验了】


    【好激烈,斯哈斯哈,亲嘴把嘴巴都亲破了,拜托下次直播系统升级一下,我想看do】——该弹幕已被删除


    【黎队牙齿这么尖的吗?我平常都没太看出来,看来我以后要更加仔细观察了】


    【ss趋势啊!!!!】


    【口嗨一下得了,跟踪就真别了,别恶心黎队好吗】


    【操了,口嗨也别搞好吗??黎队厌恶阴湿变态这件事还需要再说一遍吗?】


    【不是不是啊!!!我是说训练赛上多观察!!我包不会跟踪的啊我又不是男同】


    【前面的认可了。后面那句话emmmmm我只能说希望吧】


    【每一个爱上的黎队的人一开始都说自己是直男】


    【黎队深柜多这件事也是论坛老生常谈的话题了吧】


    【没办法,黎队脸长成这样,武力值强成这样,性格又这样,不喜欢真的太难了prprprpr】


    【其实这个小狮子我一直eat不到】


    【没关系,易哥能eat到……也可能已经eat到了】


    【y1s1易哥的眼神已经快要eat掉黎队了】


    【天一老大长这样的话,我能理解他为什么一直把脸蒙着了,保护起来情有可原】


    【我想说,你们不觉得天一这样有种破碎感吗,这颤抖的长睫毛,这被咬得发红的嘴唇,还有脸上被抹开的几道脏脏的泥,好看得我有点那啥了】


    【????gun啊,天一以前缠着绷带的时候哪有人敢用这些词来形容他,求时间倒退教程】


    【希望某些人在训练场上被天一老大甩来甩去的时候,也能面不改色地盯着他的眼睛嘴巴脸,阿门】


    【前面是不是吹太过了】


    【其实这届联赛脸长得好的太多了,而且不相上下,各有千秋(黎队top1)】


    【而且实力都蛮强的,下手一点不留情,该动手就动手,看得我太爽了!(黎队top1)】


    ……


    天一被他这样压制着,手拿不到自己身上的计分器,他实在没有力气和手段了,无奈道:“你松开一点。”


    黎珞言不太信任他:“你说在哪儿,我来拿。”


    天一盯了他几秒,额角跳得更厉害了,半晌,还是妥协了,别过眼道:“手腕上,我的腕表。”


    还能有这种计分器啊?好作弊。


    黎珞言心里哼哼两声,把他的腕表从他手上取了下来,把腕表拿在手上仔细看就会发现,这一款和每个人都有的那种腕表长得并不一样,但平时不会有人注意到这个伪装成了个人腕表的计分器,极其容易蒙混过关。


    黎珞言确认这确实是计分器后,就把天一队伍的这个计分器揣进了自己兜里,让奚元拿来了枝条,把天一的手绑了起来,为了确保绑得稳一点,他特意找的粗韧些的,绕了好几圈,防止天一轻易挣脱开。


    对天一队伍的另一个哨兵队友也是如法炮制。


    看着两个暂且受制于他们的敌方队友,黎珞言四人就开始找回自己的物资。


    所谓找回,其实就是把天一队伍里的物资一网打尽。


    但不知道是这个队实在太过于横行霸道坏事做尽,还是怎么样……帐篷里的物资并不止他们队的,估计天一队还搜刮了好几支队伍的物资纳为己有。


    黎珞言对着这些东西挑挑拣拣,在拿回自己队伍物资的基础上,又划走了一部分他觉得大概会需要用到的东西。


    挑完之后,他们四人就带着补充物资回到了营地中,这次再没有像之前一样装饰小屋子似的给物资分类的热情了,把东西随意一堆,堆在了帐篷里,各自回去换了身衣服,都不想再穿着淋过雨的流浪汉同款衣服了。


    黎珞言换完衣服后把自己的腕表换了下去,保险起见换成了天一那队的计分器,顺便把自己队伍徽章计分器藏在了睡袋里面。


    行云流水做完这一切后,他从帐篷里出来,神清气爽的,搬了个小凳子坐在外面。


    易谌已经坐在外面了,还搭了个简易桌子,颇有点开会的正式感了。


    黎珞言挨着他坐下,易谌就一直盯着他,视线一刻不从他身上移开。


    “你干什么一直看着我啊?”


    黎珞言都快怀疑自己脸上或者身上的泥水没擦干净了,他摸了摸自己脸,又扯起衣服皱着鼻子嗅了嗅自己领口,也没味道啊。


    易谌反问:“我不能一直看着你吗?”


    黎珞言沉思几秒,忽然把脑袋凑近,近到易谌都能数清他有几根睫毛了,哨兵的头发还没干透,带着湿润的水汽,极具冲击力的浓颜刹那间出现在易谌眸里。


    他大方道:“那你看吧。我也看看你。”


    他看人的时候很认真,就像是在用目光描摹一样,莫名让人感到一种灼烫感。


    易谌眸里装着的那个缩小版黎珞言一直在闪来闪去,忽明忽暗。


    “我忽然发现——”黎珞言拖长语调,目光炯炯地望着他。


    易谌立马问道:“发现什么?”


    问完之后,他意识到自己太过急迫了,又立马轻咳了一声,故作自然:“什么?”


    忽然从远处飞来了一只蝴蝶,黎珞言忽地一顿,莫名觉得有点不对劲。


    这个东西,他之前好像见过。好像……岑洺的精神体就是蝴蝶?


    黎珞言立马抓住了易谌的手,快速道:“这个是岑洺的……”


    原先的一只蝴蝶忽然幻化成了几十只,过了几秒就变成了几百只,翅膀扑闪时落下的粉末沾到了两人的皮肤。


    黎珞言话还没说完,眼睛就沉沉闭上,额头砸在了桌子上,昏迷过去。


    易谌的头也晕起来,昏沉得像是有石头狠狠砸过他的脑袋,不由得也昏了过去,和黎珞言面朝着面、头砸在桌上。


    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他想,他还没听到黎珞言说他“发现了什么”呢。


    ……


    黎珞言感觉自己好像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当他睁开眼的时候,他正抱着膝盖蹲在一个陌生的地方。


    他茫然地抬起头,四处张望了下,看着天上车来车往,喧嚣的话语声隔着些距离响起,十分热闹欢快的场景,而他独自一人蹲在这个湿气有些重的角落里,像是与世隔绝了一样。


    黎珞言的记忆终于复苏了。


    哦,今天是他的生日,但是他不在家里。他跑出来是为了……是为了什么呢?


    黎珞言忽然发现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跑出来。


    他手里拿了个小木棍,抱着膝盖靠墙坐着,这个巷道少有人来,他也觉得自己能找到这么安静的地方实在是很厉害。


    十来岁的男生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喧嚣声仿佛被隔绝了,如雾似幻被挡在耳朵外面。


    黎珞言用自己手里那根小木棍,一下又一下地戳着砖瓦里顽强冒出了芽的野草,能在这种狭小的地方冒出嫩芽实属不易,因此黎珞言戳的动作力度不大,控制在能让野草回弹的程度。


    他一个人自娱自乐,戳着那株野草,天色一点点暗下去,路上的人逐渐少了。他一抬头,“咦”了一声,原来这么晚了吗?


    但他低头看了看表上的时间,才晚上七点过。这个位置待了太久了,该换个位置了。


    黎珞言完全不记得只记得自己要到处乱跑了。他站起身,习惯性地在原地蹦了两下,让衣服顺着重力往下垂,自动整理好。


    接着他弯下腰,轻轻地抚摸了下野草尖尖,似乎是在和它道别,旋即他将那根小木棍端正地放在了小草旁边,作为一种道别的礼物。


    很有仪式感地做完这一切后,黎珞言转过身,准备找个别的地方再待一会儿,却一下被人从后面扣住了肩膀。


    他被带得又转回身子,看起来像是在原地转了一圈:“哥?”


    黎珞言愣了一瞬之后,弯起眼睛,绿眸里浸着温暖的弧光,仰头望着尹祁青。


    尹祁青调整了下紊乱的呼吸,有些无奈地也弯了下眸,声音放得很轻很温柔:“怎么一个人在这儿?他们一直在找你。”


    第 47 章 “每一次我都会找到你。……


    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黎珞言专注望着他, 忽地歪了歪头:“在这边玩。”


    尹祁青摸了摸他的头,耐心询问:“玩什么呢?”


    黎珞言忽然蹲下身,学者他摸自己头的动作, 用指腹轻轻摸了摸野草尖尖, 动作温柔又轻缓:“在和小草玩。”


    尹祁青想问他怎么不和奚元、尹惟一起玩, 但话到口边,脱口时却变成了其他的话语:“那哥哥可以加入你们吗?”


    黎珞言看起来有些犹豫:“可是我已经和小草说了再见了。”


    他真的很纠结,眨着眼睛想了好一会儿,才抬起眸,望着他说:“哥和我去下一个地方吧。”


    尹祁青猜测他已经找到了下一个地点了,便应了声好,跟着他走。


    谁知道走了许久, 黎珞言还没停, 一个劲地走着。尹祁青没有出声,一边观察地形, 一边跟在他身后,注意有没有未知的危险。


    穿过马路,走过一大段平地,走了许多阶台阶过后, 黎珞言又开始手脚并用地爬山。


    这座山几乎是荒无人烟, 似乎无人问津, 因此野草疯长, 并未修台阶,要想上去只能靠个人身体素质往上攀爬了, 尹祁青想,黎珞言这到底是要去那里啊?


    但他一言不发,跟着往上爬。


    爬过这个山头, 黎珞言伸手攀住山顶,从胡乱生长的草丛间伸长了头,观察了好几秒后,弯起唇:“咦?这边有个塔欸。”


    他三两下撑了上去,还记得转过身,朝着尹祁青伸出手,让哥哥和自己一起去。


    尹祁青有些无奈地弯了下唇,他还不至于连这座山都爬不上去,但还是搭上了他伸出的手,同样翻了过去。然后他也看见了黎珞言口中的那座塔。


    其实只是一座很小的塔,从外观看过去已经很久没有人进去过了,塔身布着青绿色的爬山虎,似乎是被废弃了。再往前走几步,就会注意到山下的白塔,巍峨的建筑彰显了神圣与庄严。——和白塔比起来,这座小塔实在太难引人注意了,像是待在珍珠旁边的鱼目。


    但黎珞言却兴致勃勃,想要进去探险。


    在尹祁青的印象中,黎珞言很少有对一件事情充满兴趣,有时候高兴了就眼睛亮亮的弯弯眸,不高兴了就瘪起嘴不说话,但此刻黎珞言的情绪却少见地有些外露,四肢都跃跃欲试的模样。


    尹祁青主动开口:“要不要进去看看。”


    他现在也发现了,黎珞言实际上根本没有任何目的地,一路上都是在乱走,就像初生的小兽会用自己的眼睛观察世界一样,他也在通过这种方式丈量着他所生活的地方。


    走了近两小时的冤枉路,他却没有什么坏情绪,反而莫名觉得眼前的哨兵有些可爱。


    黎珞言侧过头,绿眸亮晶晶地看他:“好,我们去探险了。”


    他们从入口进去,一路顺着古朴的梯子往上,拐角处有蜘蛛结成的网,还有不少昆虫小动物四处转悠。


    黎珞言进去之后摸摸扶手,又摸摸墙壁,在他蹲下身神采飞扬地准备再和正结网的大蜘蛛打个招呼的时候,被尹祁青及时制止住了。


    黎珞言被一把抓住了手,表情茫然,仰头看向他:“哥?”


    尹祁青斟酌着话语,温声道:“别打扰它,它在工作呢。”


    黎珞言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遗憾道:“好吧。”


    被提醒了之后,他这下有所注意了,不打扰看起来正忙碌的昆虫,而是对着死物摸来摸去。


    等楼梯走到尽头,展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宽敞的环形露台。黎珞言迫不及待就跨了上去,尹祁青跟着过去后,抓起黎珞言的手,用纸仔仔细细地把他手上乱碰乱摸积攒的灰尘擦干净。


    他刚一擦干净,黎珞言就奔了出去。


    这个露台上十分宽敞,有花台种了些花花草草,有的枯萎了,有的却放肆生长起来,根部蔓延,绕着圈长大长高。


    黎珞言身上的衣服在爬山的时候就蹭上了些脏污的痕迹,他跑到露台边缘之后,仰起头望着漫天繁星,不动了,似乎是在发怔。


    过了好一会儿,身后传来脚步声,黎珞言侧过头,夜色里他的脸不太清晰,像是笼了一层柔光滤镜,弯起眼,朝尹祁青道:“这里好漂亮。”


    说完之后,他手一撑地坐了下去,两条腿悬于露台之外。尹祁青担心他掉下去,不太放心地虚扶着他。


    黎珞言却完全没有可能会掉下去的顾虑,自由地荡了荡腿,手撑在身体旁边,突然摸到了点不平滑的痕迹,他好奇低头,用手把上面的灰尘抹开。


    “欸!”尹祁青试图阻止,但失败了。


    变得灰扑扑的手缩了回去,黎珞言慢吞吞地把显出真貌的字念了出来:“观星台。”


    念完之后,他还想再说什么,眼前忽然一阵模糊,仿佛突如其来的漩涡将他整个人旋了进去,让他的记忆又开始紊乱。


    黎珞言的世界终于稳定下来,他睁开眼,眼前一片漆黑。他眨了眨眼,一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儿。


    他蜷在这个黑暗的环境里,四肢都伸展不开,把自己折叠起来,十分难受的一个姿势。


    直到外面传来拍打声,黎珞言才终于抬眼,侧头循声望过去。


    “把锁打开!黎珞言,”执政官的声音里隐隐藏着怒气,平静的语调下是翻涌的怒火,“我再给你一分钟时间。”


    黎珞言终于想起来了。他是把自己锁在了衣柜里,头顶是轻轻摇晃着的衣服,扫着他的头顶,像是有人悄悄上吊了一样。


    他伸手浅浅推了下柜门,耳朵敏锐地动了动,果然捕捉到轻微的金属撞击声,这是他锁柜子用的铁锁。钥匙被他随意甩开了,他也不知道在哪里。


    柜子里一点声音也没有,就像完全不存在生命气息一样。


    执政官脸色冷得像一块不化的坚冰。看到秒表归零的那一瞬间,他抬脚直接踹上了柜门。


    木柜从中间产生了一条蜿蜒的裂缝,木屑在空中飞舞。


    “能出来了吗?”执政官居高临下冷冷看着蜷在衣柜里的小孩。


    黎珞言紧闭着眼睛,破碎的细小木片木屑落在他的头发上和身上,白净的脸上也落了些碎屑。片刻后,眼皮微颤、抬起,一双漾着碎光的绿眸望向他。


    “每次生日你总要闹出点动静吗?”


    这是更早的时候,黎珞言还在禁闭期,不能出门,除了跟执政官和时常爬窗的奚元外,几乎无法和外界的人达成任何交流。


    黎珞言还是不说话,他又低下了头,把头埋进了臂弯之中,仿佛周围的一切都是空气。


    执政官突然伸手拽住了他的手臂,把他生生拽了出来。黎珞言倏地从狭小的空间中抽身,摔倒在地上后,整个人处于宽敞的空间了,四肢可以自由舒展了,他反而感觉很不自然,一言不发地又从地上爬起来,想把自己重新藏进衣柜里。


    ……没有门也没关系。他该进去。


    执政官见他这样,脸色愈冷,抬脚直接几下把衣柜踹烂了,里面的衣服失去顶上的支撑一瞬间掉在地上,凌乱地铺了一地。


    黎珞言失去目标后,表情出现了一瞬的茫然,呆呆地站在原地。


    执政官忍了又忍,使劲按了按额角,才没有发作,出门前留下一句:“我会给你换个大点的衣柜。”


    门关上发出一声响,黎珞言却完全没有听到。他慢慢地蹲下身,五指收缩合拢,神经质地咬住自己的指节,白皙的手指上被他咬出一个个深可见骨的牙印。


    这次没有人可以找到他了。


    黎珞言有些难过,虽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难过。


    他这样蹲了很久,脚步慢吞吞地挪挪挪,最后抵到了墙面,他背猛地也贴住墙,忽然获得了点安全感。


    过了会儿他又把头埋进膝盖里,一动不动了。


    忽然,房间里又出现了脚步声,黎珞言一动不动,也不抬头,自觉除了他父亲外不会再是别人了。


    但这个脚步声停在了他面前,然后一双手伸出,将他搂住了。


    实际上这人的气息冰凉,即便是被这样整个抱住,也很难让人产生温暖的感觉。


    但黎珞言却立马伸出了手,紧紧回抱住了这个朝自己的伸出手的人,手指攥得紧紧的,完全不让他离开。


    易谌半跪在他面前,抱着他,嗓音有些低,轻唤了声:“小言。”


    黎珞言的头埋在他的脖颈处,柔软的黑发在他下巴蹭来蹭去,听见这个称呼后又用脑袋蹭了蹭他。


    易谌任由他紧紧抱着自己,过了会儿,哄道:“躺到床上去好不好,地板很凉。”


    话说出口后,他才发现自己居然还有潜藏的哄人技能,声音放得极轻,“同意的话就拍拍我。”


    片刻后,黎珞言闷闷地说:“好,哥哥。”


    易谌忍不住笑出一声,原来是会说话的。


    他把小版黎珞言整个抱了起来,放在了床上后,视线紧紧盯着黎珞言,扫过他的脸,尚且青涩稚嫩的面庞,轮廓线条比后来要柔和不少,绿色眼睛一如既往的漂亮。


    “原来你小时候是长这样的。”易谌伸手轻轻碰他的脸,在他的手碰到黎珞言脸的那一刻,手下的脸却忽然变了样,变成了成年后黎珞言的模样,装束也变了样,唯一不变的是那双泛着柔光的绿色眼睛。


    “你找到我了。”黎珞言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


    易谌和他对视着,语气郑重得宛如承诺:“每一次,我都会找到你。”


    他俯身看着黎珞言,被他的双手环在身下的哨兵穿着件薄薄的T恤,锁骨白皙,上面干干净净的、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一双绿宝石般的眸子信赖地望着他,实在让他产生一种自己就是他的唯一的错觉。


    易谌喉结上下滚动,心脏猛地跳动起来,呼吸都放得极其轻缓。


    他整个人都陷在这种暧昧的悸动当中,忽视了自己产生的变化,直到旁边伸过来了一只手,隔着粗糙的布料轻轻碰了碰,他才猛地反应过来,整个人都僵住了。


    黎珞言用手背简单触碰了下。他歪了歪头,然后顺着方向往上一点点挪,仿佛一种痛苦而绵长的折磨,只能起到隔靴搔.痒的作用。


    易谌想抽身起来,被黎珞言往下拽了一下,一时没维持住平衡倒了下去。与他紧贴着的身躯虽然有些青涩,却实实在在是一副属于成年哨兵的身体。


    黎珞言的手垫了一下,不仅没有起到缓冲作用,还刚好让腕表硌了一下。


    易谌疼得闷哼了一声,下巴支在黎珞言肩上,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更白了。


    黎珞言“唔”了一声,他看不见具体的情况,但是手上能感受到萎靡的动静。他努力弥补了一下自己的过失。


    易谌脸还在泛白,还没缓过来,但身体先缓过来了。


    “易谌。”黎珞言慢吞吞地喊着易谌的名字。


    易谌侧过头望向他,似乎是在认真听他说话。但一种怪异的红却从脸颊一直往旁边蔓延,喉结上裹着一层晶莹的汗,顺着往下流淌,淌入领口之下。


    黎珞言一动作,他就完全忘记了这是在什么场合了,偏过头想去亲黎珞言一张一合在说话的嘴,唇刚碰上,就被一只手使劲钳住了下巴,疼痛感让他稍微清醒了些。


    黎珞言见他不认真,眉头稍微拧起一点,停了自己的动作。他左手使劲钳着易谌的下巴,掰正让他和自己对视着,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有点小可怜地问道:“你真的每一次都会找到我吗?”


    在这种时候问这种问题……


    易谌忍不住眯了眯眼睛,等到那股不上不下的难受褪了过后,脑子稍微清醒了点,他忽然意识到另外一个同样重要的问题,伸手抓了抓,果不其然……


    易谌没有急着回复他的问题,沉沉的黑眸隔着几厘米的距离盯着他,虽然下巴被别人钳着,却丝毫没有受制于人的感觉。


    苍白的脸上还是蔓延着红,本应该显得痴迷沉醉,不知怎的却衬得他的眼神更加瘆人:“你怎么没有反应?”


    他下意识觉得是因为对方对他并没有那种感情,只有他一个人沉浸在这种令人心醉的暧昧氛围里。


    黎珞言眨巴眨巴眼睛,像撒娇似的,松开了钳制他下巴的手,声音慢吞吞的:“你摸摸我,我就有了。”


    还没等易谌伸手,黎珞言就突然先动了。


    ……


    黎珞言眨了眨眼睛,把他往旁边推开了,然后坐起身低头看了看自己,唔……“你好快啊。”


    黎珞言有些苦恼地低头盯着。……他的衣服都被弄脏了


    易谌垂下眼,跟随他的视线,也跟着盯着看了半晌,咽了咽口水,干涩道:“你帮了我,我也该帮你。”


    黎珞言歪了歪头,思考好一会儿后,才点了点头表示同意。他以为易谌会像自己帮他那样,但易谌忽然调整了坐姿,这会儿耳朵烫得惊人,没有半点犹豫地弯下腰低了头。


    黎珞言看着他的动作,垂眸,视线扫过他的头顶,本能地轻轻抓住了他的头发,没有用力,只是轻轻抓着。


    即便只是一种不经意的本能,但他此刻的动作却完完全全是将向导掌控着的。


    他轻轻地碰着易谌的头发,过了会儿,手缓缓往下,虚握着易谌的后颈。


    黎珞言弯起眼睛,忽然觉得易谌摇摇晃晃的头发有点像当初陪他玩的那簇小草,从砖瓦中艰难长出来的,被风一吹就会晃动起来,偏又很有韧性。


    这种奇妙的联想让他有些高兴。


    他听着易谌连续的吞咽声走神走得很远,脑子和身体完全分成了两部分,思绪乱七八糟飞着。


    突然,易谌沙哑的声音响起,黑发向导大概是抽空仰起了头,黑眸专注望着他,一字一句、认真地说:“每一次都会……都会找到你。”


    第 48 章 他要活着去见到那对华贵……


    五顶帐篷之外, 桌子上趴着两个少年,眼睛紧闭着。


    忽然,一个少年眼皮颤了颤, 旋即眼皮掀起, 一双绿眸没有聚焦地盯着, 发呆似的,还没完全清醒过来。


    黎珞言支起手肘,撑着下巴,推了推易谌,让他快点醒过来。


    易谌皱起眉,猛地睁开眼,他使劲按了按额角, 视线忍不住往下瞥了瞥, 在那处停留了好一会儿,视线幽深。


    黎珞言也盯着他看, 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这人在看哪儿,伸手把他眼睛一捂。哨兵的语气很严肃,明显是在干正事的模样:“快看看身上少了点什么。”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黎珞言瘪着嘴, 想, 他们这是遇到黄雀了。但是黄雀现在似乎已经飞走了。


    这个精神体的技能也太压制他了, 能够通过人最深处的记忆给人编织幻境……黎珞言心知, 如果单靠他自己的话,是很难破除这个幻境的, 还好有易谌……


    这样想着,黎珞言松开捂着易谌眼睛的手,眼睛亮晶晶的, 刚想跟他说谢谢,就见他紧紧皱着眉,下意识让黎珞言觉得是不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黎珞言表情严肃,正色问他:“怎么了?”


    易谌紧皱眉头,视线又往下瞥,停留在两人心知肚明的那里,语气同样严肃,带着点意犹未尽的意思:“我还没给你吸出来。”


    黎珞言抿着嘴巴,抿成了一条线,眨了眨眼睛,好一会儿扭过头去,敷衍答道:“下回吧下回。”


    “下回是多久?”易谌的声音淡淡的。


    黎珞言站起身,摸摸自己的口袋,果然东西都不翼而飞了,不过手上的腕表还在,只不过他的个人腕表被那个贼偷走了。还好他早有准备,把徽章藏在了睡袋里。


    ……藏在那个地方会被发现吗?黎珞言想快点回去检查一下。


    听见易谌的询问,黎珞言便歪头思索了几秒,“唔”了一声:“就是下回嘛。”


    易谌不懂,难道黎珞言在幻境里产生的反应完全不会带到现实里来吗?那他怎么会……?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沉默几秒后,伸手掐软了。


    疼痛感猛地传到大脑,让他的思绪立马回到了正轨上,清醒极了,不再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易谌顺着黎珞言的话,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果然什么东西都没有了。


    “应该是岑洺。”黎珞言记得那个蝴蝶是岑洺的精神体,竟然是致幻类的吗?


    他垂下眸,认真思考,“他们应该是想拿我们的计分器。”


    易谌垂下眼,突然伸手握住他的,在黎珞言不解的视线里,拉着他的手往上。易谌盯着他手腕上的腕表,意识到他是换掉了自己的个人腕表,一时皱起了眉:“你的呢?”


    黎珞言推测道:“可能被拿走了?”


    他不太在意自己腕表的去向,但是突然又想起来,虽然自己今天的跑步量完成了,但明天的还得继续刷……只要在明天之类找回来就行。


    易谌攥着他的手腕,想告诉他失去腕表是件很危险的事,毕竟这是在污染区,即便不在污染区深处,也并不比其他地方安全。他觉得黎珞言实在有点太不重视自己的安全问题了。


    “你们也醒了。”帐篷里的人走出来。


    尹惟出来之后,奚元也从装物资的那个帐篷里探头出来了,表情凝重。


    奚元吐槽道:“不知道是谁,把帐篷里的东西翻得乱七八糟,我连个落脚的地方都没有。”


    “是那个蝴蝶的问题,让我们都进入幻境里了,”尹惟边朝着黎珞言和易谌走近,一边分析道,“我只知道我哥队里岑洺的精神体是毒粉蝴蝶,是致幻类的控制系技能。我估计就是他们队来偷计分器了。”


    她走近后,忽然才看见黎珞言和易谌正牵着手,在说小话。


    尹惟微一挑眉,忍不住弯唇笑起来,没再说话。


    易谌抓着黎珞言的手,把他手上的腕表解开了,然后把自己的腕表给他戴上了,又给自己戴上了那个计分器腕表。


    黎珞言垂眸看着他的动作,又抬起眸:“嗯?”


    易谌故意学着他的语调“嗯?”了一声,低沉的嗓音染上几分笑意:“你嗯什么?”


    黎珞言看着自己手上的腕表,它拥有感应到主人遇到致命危险就会自动将人弹出联赛的功能。他觉得自己并不是很需要这个功能,眸子望着易谌:“那你怎么办?”


    易谌叹了口气:“什么时候你能多想想自己呢?”


    黎珞言便也学他,认真地说:“什么时候你能多想想自己呢?”


    “我什么时候没想着自己了?”易谌扬眉,深黑的眸子盯着他,黑得不透光的瞳孔倒映不出任何人的身影,但凡他的眸能倒映出什么,就会被发现,他的眸底其实只有装下一个黎珞言那么大。


    “可是你……”黎珞言举了举自己的左手,往他面前伸去,他要用实际情况反驳他了。


    易谌未经思考,脱口而出:“因为你比我重要。”


    说完之后,他和黎珞言同时有些怔住。易谌垂下眸,想要转移话题,跳过此刻暧昧中带着些郑重的氛围。他的脑子里冷不丁窜过在进入幻境前的问话——黎珞言盯着他的脸,一个字一个字地慢慢说“我忽然发现——”


    所以,到底发现了什么……?


    易谌也不知道自己怎么这么执着地想知道这个答案。他也不管尹惟走到他们旁边了,只专注盯着黎珞言,开口道:“你还记得,进入幻境之前,我们聊天的内容吗?你……发现我什么?”


    问完之后他又无端有些紧张,仿佛头上悬了把随时可能落下的利剑,连心脏都惴惴不安地剧烈跳动着。


    黎珞言捏了捏自己的耳垂,他注意到尹惟走到桌子边上来了,和他对视上后,尹惟还背过身去,故意把耳朵捂上,似乎是在表示自己可不会偷听哦。


    奚元又进了帐篷里清点物资,正处于忙碌当中。易谌一双眼睛直勾勾望着他,沉默地等着他的回答。


    黎珞言弯了下唇,往前倾凑近易谌,在距离他只有几厘米远时停了下来,他有点小坏地笑了起来,眼睛弯得月牙一样。


    他又一点一点地慢吞吞挪近,用鼻尖轻轻蹭着易谌的鼻尖,看着易谌紧张得眼皮颤动的样子,得逞一般,眼睛弯的弧度更深了,这才往后退了一小点。


    黎珞言盯着他的眼睛,呼出的热气轻轻扫着对方苍白的皮肤,立竿见影地漾起一片红。他弯眼说:“我发现你长得很好看欸。”


    易谌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喉咙干涩:“真的吗?”他手撑着桌子,禁不住往前,想要和他靠得更近些,仿佛他们之间有一条无形的红线,牵引着他动作。


    黎珞言没有后退,也没有主动迎上去,看着易谌一点点靠近自己,他眨眨眼睛,仿若发现了一个惊讶的事实,慢吞吞地把这个事实分享给易谌:“你好像比以前要更喜欢我一点了。”


    易谌方才闭上的眼睛睁开了,他紧紧望着黎珞言,绿色的眸子比最华贵的宝石还要漂亮。他轻轻颔首,低声道了声“嗯。”是从喉咙里溢出来的单字。


    他的视线扫过哨兵的嘴,用眼神安静地描摹,一点点往上扫,嘴唇、人中、高挺的鼻梁,然后停留在他睁着的眼睛上。


    易谌其实没见过什么华贵的宝石,或者说他连宝石都没太见到过。下城区没有这种毫无实用性、只有装饰性的物件,他在记忆中努力搜寻,也对这种能够发光的亮晶晶装饰品没有丝毫印象。


    他的记忆中只有掉漆的墙面、漏雨的临时遮蔽处、干涸的血迹、以及一些满是恶意的哄笑声和喝倒彩声……这些毫无疑问都和宝石搭不上关系。


    但是他现在只要一伸手,就能碰到黎珞言的眼睛,真实的、温热的触感……


    在蝴蝶根据他的记忆编织的幻境里,他再一次回到了曾经在下城区打黑拳的日子。角斗场的空气很污浊,污浊到令人作呕。


    他只能用酸软的双脚勉强支撑着自己站着。


    咸湿的汗水淌进眼睛,他使劲眨了几下,抬眸盯住即将从笼子里放出的猛虎,尖锐的獠牙上布着晶莹的口水,是饿狠了的模样。——他的对手有时候是肌肉虬结的大汉,有时候是被饿了好几天的兽类,但他赢下一场,就能获得一笔不菲的钱。


    ……不够。但那还不够。


    要搭乘上去上城区的那艘飞船,他现在得到的钱还远远不够。鸿沟一样的距离,逼着他现在站在这里。


    是的,他得站着。虽然有时候是跪着的、躺着的,但大多数他还是能够站着的,维持一点少得可怜的自尊与体面。


    易谌仰起头,在这个算不上大的椭圆场地之中,人类的躯体却仍然小得可怜,他把头仰到了极致,甚至也还是看不见高墙之上的人。


    但从他听见的声音来推测,大抵是坐得满满当当,据说都是些有身份有体面的人,仅仅十几米高的围墙,却将这个角斗场分隔成了全然不同的两半。


    上面是看戏的人,下面的,自然就是所谓值得被观赏的戏。


    易谌望着天,唇角却轻轻勾了勾,虽然看不见上面的人,但往好处想,这样倒是可以不让汗水流进眼睛里。


    太阳大得晃人,在眼里汇聚成一个金黄的小点。他想,总有一天他也能成为那样的体面人的。


    曾经听过的话一点点在耳边放映,像是某种走马灯,下一刻就会给他的生命划上一个完整的句号。


    “就你啊?……嗯?不过小男孩被利齿撕咬得四分五裂的样子,可能确实能给我们带来些流量吧。”


    “你知道你的赔率是多少吗?”


    “向导这个噱头还不错,挺能吸引人的。”


    “居然能挺过一场,小子你惨了。在角斗场不把人打死的话,你只能等着出去之后被报复了。”


    “小看你了啊,下手比成年人还狠,你很有潜力啊。”


    “干得好!你的薪资涨了!好小子你给我们带来了不少客流量啊。”


    易谌把仰着的头垂下了,沉默地看向猛地冲出笼子、失去桎梏的饿虎,在猛虎朝他冲来的那一刻,求生的欲望催促着他立马迈开濒临极致的酸软双腿狂奔、躲避。


    太多场比赛了,角斗场的主办人没有留给他多少休息的时间……好累……但这是今天最后一场了。


    只要赢下这一场,他就攒够踏上那艘飞船的钱了,只是二等座,却能让他逃离这里的一切,去到白塔——联邦培育向导的最大基地。


    易谌全靠着求生的本能逼迫着自己跑动、躲闪、攻击,但他很快发现,这只老虎绝对被注入了致死量的兴奋剂,追逐他时完全不会感到疲惫,反而愈发精力充沛。而且在几轮较量过后,他意识到这只老虎体内似乎有变异基因,表现出了不同于老虎的动物特性。


    看来主办方也算准了他快离开,要在这一场比赛将他最后的利用价值压榨完毕,他也要像这个角斗场上许许多多的人一样谢幕了。


    最终还是易谌率先体力不支,无力地瘫倒在这个椭圆形的囚笼当中,四肢都不再能够由他驱使,他甚至连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


    他倒在地上,脸上没什么情绪,只是透过穹顶看着小小的、大概像食指与拇指围成的圈那么大的太阳。


    易谌唇角弯了弯,在生命的最后,他的心情反而是从未有过的轻松,他努力过了,但无力抗争,实在又感到很是遗憾。他还没有去上城区看过呢,据说是个很漂亮的地方,拥有着漂亮的风景。


    血液在他的脸上蔓延,在干涸的血迹上又铺上一层,幽深黑眸中,太阳的光忽然凝成了一个碧绿的小点。


    易谌想,是宝石吗?如果他幸运地能去到上城区的话,大概能见到真正的宝石吧,而不是这种虚假的、泡沫似的一戳击破的幻觉。


    但那个绿色的小点慢吞吞地变大了,他忽然发现,这是一双属于人类的眼睛——澄澈的瞳孔里漾着柔和的笑意。


    易谌觉得宝石应该也不会有这么漂亮了。


    但是心里却呼啸着涌出一种剧烈的欲.望,将全身上下的每一个细胞激活,叫嚣着要将威胁他生命的那只变异老虎打死。……他要活着。


    在猛虎呲着令人心颤的尖牙扑过来的那一瞬,高高的围墙上面爆发出一阵欢呼或是失望的嘘声,似乎是在竭力做出足够媲美这个少年惨烈但精彩的落幕的反应,然后再迎接下一个热门角斗士的亮相。


    电光石火之间,巨大的黑蛇却从侧边猛地蹿出来,张大了嘴横咬住猛兽的脖颈,凶光毕现,充斥着杀意。


    易谌手撑着地,面无表情地从地上爬了起来。……他要活着,活着踏上那艘票价昂贵的飞船,活着去上城区。


    活着去见到那对华贵漂亮的绿色宝石。


    第 49 章 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出去之后……”易谌盯着黎珞言的眼睛开口, 却突然顿了一下。


    黎珞言眨了眨眼:“嗯?”


    易谌停了好一会儿,眸光专注地望着他的眸子,忽地扬了下唇, 带着点笑意:“没什么。”


    他的视线在黎珞言右耳的银色耳钉上停留了一会儿, 最简单不过的样式却实在衬得黎珞言很帅。


    “就是突然想说, 你的眼睛很漂亮。”易谌轻轻笑了一声。


    他往后直起了身,和黎珞言恢复到了正常社交距离,平静地垂下了眸。


    等这场比赛结束,他想他该去珠宝店看看……他想挑一副宝石绿的耳钉送给黎珞言——像眼睛一样闪闪发光的碧绿耳钉。


    他算了算自己这些年的积蓄,觉得要想买下品质最好的耳钉仍然有些难度,心里计划着这场比赛结束后多做几份兼职。


    没过几秒,奚元就从帐篷里出来了, 一边拧着眉, 一边说:“没丢什么东西,应该是为了偷计分器来的。要是让我抓着他, 铁定让他后悔做这种偷偷摸摸的小动作。”


    奚元走到他们面前,站定,习惯性把手搭在黎珞言肩上,侧头去看他:“有丢什么东西吗?”


    黎珞言似乎是在走神, 但他反应向来有点慢, 奚元都习惯了, 等着他慢吞吞开口说话。


    过了几秒, 黎珞言确实说话,却不是对他说的, 反而是莫名其妙、没头没尾的一句:“你的眼睛也很漂亮。”


    他眼睛直勾勾看着易谌,旋即弯起眼睛,眸里浸着笑意。


    奚元一怔, 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看见同样弯起唇露出点笑容的易谌。


    奚元缓慢地眨了眨眼,看着他们两人对视,一瞬间心脏仿若被一只手紧紧攥住,心跳被短暂扼制了几秒,脸上也出现了明显的愣神。


    等他回过神来时,他的手已经没有搭在黎珞言的肩上了。


    “奚元?”


    黎珞言伸手在他面前挥了挥,示意他看过来,又喊了一声:“奚元?”


    奚元收敛了眸里汹涌的情绪,使劲咬了咬口腔内的软肉,咬到疼痛感清晰绽开,才蓦然扬起一个随性的笑,扬起半边眉:“怎么了?”


    黎珞言刚才去自己帐篷的睡袋里摸出了徽章,此刻把它摊在手心,歪了歪头:“看来我藏得还蛮好的。”


    他小小地自夸完一句后,就提起了正事:“现在每个队的排名都咬得很紧,一些分差大多都是淘汰其他队伍队员造成的,这次的任务是拉开差距的最好机会了。我们需要获得尽可能多的计分器。……奚元,你有在听吗?”


    黎珞言侧头看向神色莫名、明显是在走神的奚元。


    奚元和他投来的目光错开,垂眸盯着他放着徽章的手心,开口时语气懒怠,拖长了调子:“我有在听啊。”


    黎珞言信了,点点头,继续说:“那我们就分成两组,只要遇到队伍就去抢他们的计分器,但最重要的是,你们还是要以自己的安全为先,如果遇到不敌的情况,就把计分器交出去。


    他再次强调一遍:“安全最重要了。”


    黎珞言左看看神思不属的奚元,再右看看认真倾听的尹惟,迅速做出决定,把徽章递给了尹惟。


    “那我和易谌一组。”黎珞言自顾自做好了决定,朝他们挥了挥手,拍了拍易谌的肩,歪着头示意他和自己一起走。


    奚元在他身后喊了声:“梨子。”


    黎珞言转过头去。


    奚元朝他抬了抬下巴,头发红灿灿的,十分耀眼:“注意安全。”


    黎珞言认真点点头:“我会的。”


    *


    易谌发现黎珞言的实力是真的很强,没有任何夸大的成分,打斗时动作流畅,毫不拖泥带水,是一看就经过规范教导,实用性和观赏性都极强的格斗姿势。


    他侧头看着正努力把计分器往裤子口袋里装的黎珞言,开口:“装得下吗?”


    黎珞言看着手上被折叠到最简形态的头戴式耳机,叹了口气,总算放弃了,小声嘟囔道:“怎么会有人选耳机做计分器啊?明明就不好携带……”


    在发现计分器的形态实在是多种多样之后,他们返回营地拿了个背包,干脆把大物件放进了背包里,虽然很容易被一网打尽,但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按规则来说,只有持有其他队伍的计分器超过24h才能够计分。


    在决定谁背包这个事情上,易谌和黎珞言进行了激烈的石头剪刀布后,最终按照三局两胜的结果,以易谌背包为结果结束。


    两人并肩走着,黎珞言仔细观察着附近有没有其他队伍驻营,忽然前方灌木丛遮挡的地方隐隐绰绰出现了帐篷的模样。


    这么不适合驻营的地方也有队伍驻营吗?方圆百里他们也就看见了这么一个营地。


    在他们朝着帐篷走近的过程中,帐篷内丝毫没有压低的交谈声越来越清晰,传进耳朵里。


    “目前排名第一的是天一那队。我之前听说那个谁厉害得很呢,不也就第一轮拿了第一吗?”


    “对啊,那个第一有什么用?”


    有人压低了声音:“这是直播啊,你们这么说不怕被挂到论坛骂死啊?”


    “这有什么不敢的?我们联邦军校从来都是以实力为尊的,没道理让一个一年级新生骑到我们头上去吧。”


    “好了好了,就算这样也少说几句。你们不知道他当初为什么被关禁闭啊。”


    “什么禁闭?”


    “就是十岁那年咯,他差点杀了人,就被关禁闭了。说实话,只能说你们当初不在现场不知道……他当时真的很……总之少说两句了。”


    “说那么多有的没的干嘛?你是不是也担心他父亲是执政官所以畏畏缩缩的?其实根本就没人管他,他父亲也不见得多在意他……”


    他话还没说完,突然,帐篷被整个掀开,与头顶同时亮起的,是骤然出现在他们面前的两个人。


    “你们这么关心我的事吗?”


    黎珞言脸上没什么情绪,垂眸看着他们,讲话一如既往慢吞吞的,仿佛只是很的一句话,却无端让人从心底感到一阵刺骨的冷意。


    他上一次脸上出现这样的表情,就是十年前被关禁闭前。


    易谌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但他不清楚曾经发生过什么事,也不知道黎珞言此时的表情意味着什么,因此并没有往深处想。


    接下来黎珞言就动了手,易谌也冷着一张脸将背包扔到了旁边,准备动手,然而斜眼一瞥,正好瞥见和黎珞言缠斗那哨兵眼睛一瞬间变成了血红。


    不对劲!


    电光石火间,易谌很难迅速从这种变化中捕捉到背后的原因,但下意识地,他迅速冲上前,开口准备提醒黎珞言。


    但他还没来得及开口,下一秒,那位哨兵的眼睛就已经变成了全红,原本正常长短的指甲极速伸长,尖利锋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划过了近在眼前的皮肉。


    冰冷的指甲将皮肉表层撕裂开的瞬间,黎珞言将他摔了出去,指甲从伤口处离开,皮肉边缘翻卷,伤口暴露在空气中,溢出暗红色的、明显不太正常的血。


    这一切都仅仅发生在几秒间。


    易谌猛地睁大眼睛,只来得及用自己的身体遮住黎珞言手臂上的伤,然后一脚将那个突然变了样的哨兵踹出去了几米远。


    易谌沉沉地低眸盯着,他自己用手挡住了黎珞言的手臂,避免被直播的摄像头扫见。


    他看不见伤口,但似乎却又能透过遮挡物看见下面瘆人的伤口。


    “还好没有受伤。”易谌清晰地说出这几个字,确保音量足以让直播收音,然后换了姿势,让摄像头只能拍到他的后背,拍不到黎珞言。


    接着易谌就脱了自己的外套给黎珞言套上,把黎珞言手臂上的伤痕遮住了。


    黎珞言自始至终都安静地望着他,他能够清晰感受到易谌给他套上外套发颤的动作。


    易谌在害怕吗?


    黎珞言抬眸,正好看见从易谌后面冲过来的变异哨兵,他立马抓起地上的刀甩了过去,直中那人的心脏。


    刀的速度太快,那人躲闪不及,心脏位置即刻插上一把刀,他被冲击力打得倒在地上抽搐起来,似乎是在挣扎着再次站起身来。


    黎珞言垂下眸,慢吞吞地想,易谌在害怕什么?是害怕这几个人吗?


    黎珞言把外套拢了拢,他一低头就能闻到衣服上属于易谌的冰凉气息,这让他产生一种被对方抱住了的错觉。


    他歪了歪头,从那种错觉中回神,轻轻拍了拍易谌,让他放松一点:“他们被感染了。”


    右手上的伤口还在隐隐作痛,他一抬手,血就汩汩往外涌,幸好易谌的外套是纯黑的,不容易被染色。


    易谌深吸了一口气,扶在黎珞言肩上的双手不可控地小幅度颤抖着,他好不容易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点,一个字一个字地从牙齿间蹦出来:“我知道。”


    他就是因为意识到了这几人是感染者,清楚知道被感染者划伤的后果,才会抑制不住地颤抖。


    一开始心里就隐隐察觉到的不对劲在此刻彻底浮出水面。


    出现在联赛中的感染者,唯一一个在这附近驻营的队伍,如此大声地讲话,说出的话又恰好是能够激怒黎珞言的内容,正好在此刻显露的感染症状……到底是故意为之还是真的如此凑巧?


    易谌手握成拳,指甲嵌入掌心,深深掐出血痕,沉沉的黑眸微侧,盯住了黎珞言的眼睛。


    宝石一样的碧绿眼睛安安静静地望着他,他仿佛没有意识到发生了多么可怕的事。


    刚刚脑子里还明晰的思路瞬间又一团乱麻了,易谌满脑子只剩下一句话——黎珞言被感染者伤了。


    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第 50 章 “你也会觉得我是怪物吗……


    黎珞言眯了眯眼睛, 在四周环视一圈,四个出现感染症状的人朝着他们走来,将他们包围在了中间。


    在其中一人突然发难冲过来时, 黎珞言迅速拉住易谌的手臂往自己这边扯, 抬脚将那名感染者踹开。


    那名感染者立即飞出很远距离。


    这一脚似乎是某种信号, 另外三人眼睛里血红愈深,眼球暴起,仿佛随时都能从眼眶里掉出来,极其瘆人。


    “认真一点哦,”黎珞言的唇贴近易谌的耳侧,强调着,“不要被他们抓到了, 不要受伤, 要保护好自己。”


    他说话时仍然是很轻松的语气,想到哪一句就说那一句, 十分真诚又令人信服。


    但他好似完全忘记了自己才被感染者抓伤了手臂。手臂上的伤口仍在汩汩流血,疼痛感十分清晰。


    易谌狠狠咬着自己的口腔内壁,直到舌头品到一丝血腥味,他才勉强压抑住狂跳的心脏。低头瞥了一眼黎珞言被黑色外套遮住的手臂, 接着迅速移开视线, 不让任何人察觉到他的视线停留。


    他使劲闭了闭眼, 齿间艰难地蹦出一个字:“好。”


    此时直播间已经被感染者三个字刷屏, 满屏的弹幕几乎看不见人影。


    【我操!感染者??真的假的?】


    【联赛里怎么会出现感染者?审核出问题了吗?】


    【把感染者放进联赛里的人赶紧回家吧,回家吧好吗?连这种错误都能犯我真的不知道该说啥了】


    【可是之前这几个人没有出现感染的症状啊, 分辨不出来很正常吧】


    【不是??这么巧的吗??黎队刚出现他们就变异了,我真觉得有问题啊!】


    【受伤了吗受伤了吗?】


    【你们没发现黎队动手的时候尽量在用左手吗?他的惯用手一直都是右手好吧,肯定是受伤了才会这样】


    【受伤了不就被感染了吗?感染者也是有潜伏期好不好】


    【你们没听见前面易谌说了没受伤吗?不要造谣好吗?】


    【黎队怎么可能受伤?只不过是几句闲言碎语, 他不至于这么不理智吧】


    【感染者到底是什么?这么可怕吗?】


    联邦军事:【感染者是一个没有向大众科普过的名称,目前只有哨兵、向导和部分联邦政府高层人员知道】


    【顾名思义就是被异兽基因感染过的人。感染者首次出现是在联邦与星际海盗交战的过程中,这种人,哦不,这种生物拥有着人类的外形,同时还拥有异兽的一部分基因,因此具有极其顽强的生命力,十分难杀。外形区别于人类的常见特征是血红色的眼白,尖锐锋利的长指甲,以及扭曲的面容】


    【常见感染方式是血液传播,感染具有不可逆性。遇见“感染者”请及时击杀】


    【详情科普可在星网上搜索同名官方账号查看】


    【其实我一直觉得官方的命名有问题,什么感染者?分明就是寄生者!看起来还是人样,实际上只是一个被异兽驱动的操控舱罢了】


    【操,感染者这种东西绝壁是星盗做实验搞出来的生化武器,发现实战打不过之后尽出阴招】


    【别提那群没有人性的东西,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他们也做,简直恶心人】


    联邦军事:【关于联赛中意外出现感染者一事已收到反馈,工作人员正在加急处理中,将尽快给出处理结果】


    ……


    黎珞言只要一抬右手,手臂上的伤就会被牵扯到,剧烈的撕裂感疼得他的嘴唇泛白,脸色冷得彻底。


    易谌想要争取速战速决,但感染者比他想象中得还要难缠,现下又没有趁手的武器,很难一击将其击倒。


    易谌转过头看了眼一言不发的黎珞言,看着他脸上因疼痛而紧绷的神情,忍不住低声道:“你先休息一会儿,我能招架得住。”


    黎珞言摇了摇头:“不用。”


    易谌眉头紧皱,他拗不过他,只能更认真地投入打斗之中,尽量快一点结束。


    黎珞言将感染者中的一人按倒后,轻轻闭眼,感知延伸,在感应到异兽所在的位置的那一瞬间,手里的刀便没有半分犹豫地直直插入了那处。


    两种频率不同的尖叫响起。


    黎珞言眉头轻拧,手下没有松力,反而握着手里的刀转了一圈,视线落在了那人右手的腕表上。


    他眼睛轻轻眯了下,另一只手立刻将那人手上的腕表摘了下来,随手扔在了旁边。


    把按住的那名感染者解决掉之后,黎珞言不忘提醒易谌:“别忘记取下他们的腕表。”


    易谌手起刀落:“好。”


    如法炮制将那四名感染者一一解决掉之后,黎珞言的右手便垂至了身侧,一动不动。


    易谌从背包里翻出湿纸巾,走到黎珞言面前,轻轻擦拭着他脸上的汗。


    有一部分是累出来的,有一部分是热出来的,剩下那部分就是手臂阵阵的疼痛引起的。


    “对不起。”带着点颤声的嗓音,充斥着自责。


    黎珞言抬眸望着自己面前的黑发向导,他很想说,其实他看起来比自己的状态更差。


    苍白的脸色,顺着下巴滴落的滚烫汗水,捏紧了纸巾、微微颤抖着的手……


    黎珞言忽然明白过来:“原来你在担心我吗?”


    易谌给他擦汗的动作一顿。


    现在这个面对面的姿势,让他很想用额头抵着黎珞言的,但他突然想到了自己现在还是满脸的汗,又不想把他刚擦干净的黎珞言弄脏了。


    于是他只是静静看着黎珞言,他嘴笨,不知道该说什么,低声又重复了一遍:“对不起。”


    “为什么要和我说对不起?”黎珞言有些不解。


    他歪了歪头,垂眸时视线瞥到自己的手。一瞬间福至心灵,易谌不会是觉得自己受伤是他的错吧?


    想到这里,黎珞言忍不住弯了弯眼睛。他忽地伸手揽住了易谌的腰,然后脑袋凑近,下巴趴在了易谌的肩上,说悄悄话似的小声嘀咕:“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易谌微微侧头,耳朵便碰到了柔软的唇,他耳朵猛地红透了,立马就僵住了。


    黎珞言继续用气声说:“其实我对感染者免疫。”


    说完之后,他就松开了手,身子站直了,弯眸道:“你不用这么担心我。”


    易谌还没完全缓过神,他的视线完全跟随着黎珞言移动,听见这句话后,他即刻松了口气,但看着黎珞言的神情,却又无法完全放下心来。


    他总觉得黎珞言的表现有点不太对劲。但具体哪里不太对劲,一时半会儿他又很难说出来。


    对感染者免疫吗?


    联邦目前给出的说法一直是尚未找到制衡感染者的方式,目前仍以斩杀为主。


    所以,黎珞言为什么会对感染者免疫……


    “我要找一找他们队的计分器。”黎珞言蹲下身,一边慢悠悠地翻翻找找,一边拖长语调说,他看起来仿佛又恢复到了平常的模样。


    听见他的嗓音,易谌不由得抬手摸了摸耳朵。他抿了抿唇,唇角露出一点不明显的弧度,接着也加入了翻找计分器的行列之中。


    黎珞言翻到一个对讲机样式的物件,心觉这个大概就是计分器了,他点了点按钮——如果是计分器的话,这时候就会出现一个投影小屏幕,上面会显现出实时排名和每日任务等。


    在他按下按钮后,确实出现了一个投影,然而上面显示的内容并不是他想的那样,而是一个很短的视频。


    一个十岁大的小孩死死掐着另一个小孩的脖子,绿色眸子冰凉一片,小孩身上忽然冒出了狮子耳朵和尾巴,这明显不像是人类会有的特征……


    黎珞言愣了一下,直勾勾盯着投影,绿眸清晰倒映着投影里的画面。


    “操!”易谌忍不住爆了粗口,当机立断从黎珞言的旁边伸出手,使劲按了两下对讲机的按钮。


    在看见投影的那瞬间,他就认出了画面里的小孩是谁。即便画面里仅出现了他一闪而过的侧脸,但瞳色和精神体都明显指向一人。


    按了两下后按钮没有任何反应,易谌从黎珞言手里夺过了对讲机,扔在地上使劲踩了两脚,对讲机遭到暴力破坏,投影闪了闪,然后消失了。


    易谌眉眼沉得吓人,五指蜷起握成了圈。他强压着怒气,抬眸扫过周围,投影的画面不大,他确定了下摄像头的位置。


    这个位置直播拍不到刚才投影的画面,意识到这点后,他的脸色稍微好了一点。


    黎珞言没有任何反抗地任他将对讲机抢过去,蹲在地上,眼睛安静地望着地上粉碎的对讲机,不知道在想什么。


    对讲机粉碎后,里面落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surprise!Li~


    这是一串写得很花哨的英文字母,微微倾斜的金色字体显出一种流畅的美感,单词末尾还画了一个小爱心。


    明显是认识黎珞言的人。


    易谌把纸条捡了起来,抓在手里蜷成了一个纸团。


    缠在黎珞言手腕上的蛇脱手变大,张大了嘴巴把易谌手里的纸团咬住、咽了下去,行云流水干完这一切后又缩回了原先的体型,乖巧盘在了黎珞言手腕上。


    易谌手指轻轻动了动,他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喉咙干涩,想说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卡得他心里有些酸涩。


    黎珞言一句话也没说,忽然站起了身,看也没看易谌一眼,径直往森林里走去。


    易谌愣了几秒,追了出去。


    等他追上黎珞言时,张了张口,还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就被骤然扼住了喉咙:“呃……”


    下一秒他就被掐着脖子硬生生转了半圈,这股力量使得他的后背狠狠撞上了身后的树干。毫无缓冲的一撞发出沉闷的撞击声,粗糙的树皮硌得易谌唇色有些泛白,使劲闭了闭眼缓解背后火辣辣的刺痛。


    脆弱的脖颈此刻被人紧紧掐着,他被堵在树干和哨兵之间动弹不得,窒息感紧紧萦绕着他,大脑供氧不足,让他隐隐产生了些眩晕的感觉。


    黎珞言明明是施暴的那一方,手指毫不留情地收紧,但他的眼睛却仍旧澄澈又漂亮,清晰地倒映着易谌此刻的面容。


    他反倒更像是受了欺负的那个,透过树叶洒进来的碎光落在他眸子里,像是漾起的水汽。


    一双绿眸就那样安静地望着易谌,声音轻轻的,仿佛受了委屈在和面前的人诉苦:“你也会觉得我是怪物吗?”


    他的手指又收紧了些,微微垂眸,慢吞吞地咬字,嘴里一遍遍重复道:“我这样对你,你也会觉得我是怪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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