帐篷里, 正中央摆了一把木椅子,黎珞言的双手被藤蔓绑在了椅子靠背后面,腿也被绑在了木椅子腿上。
藤蔓缠得太紧了, 黎珞言想动一下, 都会带动着木椅一起晃动, 椅子吱呀吱呀地响,他都担心自己会不会连人带椅一起摔在地上。
黎珞言又试着挣扎了下,努力把自己的手从藤蔓条中挣脱出来,但努力了好一会儿,不仅没成功,反而藤蔓条越收越紧,将他的手腕勒出了显眼的红印。
他手腕一阵发疼, 总算放弃了无谓的挣扎, 老老实实坐在椅子上不动了。
温暻哥到底为什么要用精神体绑他啊……要是用绳子的话,他肯定就能挣开的。
黎珞言抿着嘴, 不太高兴地皱了皱鼻子,开始盯着地面发呆。
“不是!凭什么你有椅子坐啊?!”
黎珞言眨眨眼睛,慢吞吞地抬起眸,朝说话的人的方向看了过去。
尚奕坐在角落里, 双手双腿分别被绳子绑住了, 黑发稍微有些汗湿, 一副狼狈模样, 看起来很是生气。
黎珞言望着他,绿眸氤氲着浅淡愁绪, 叹口气说:“我要是像你那样被绑着,我早就逃出去了。”!什么意思这是!
尚奕立马皱起眉,想表达一下自己被这句话狠狠伤害到了, 但目前这个姿势不太方便瞪着黎珞言,他艰难地蛄蛹了几下,把自己的身体立起来靠住了墙,为自己解释道:“我这样跳着出去,估计没跳两步就会被抓回来扔到这里。而且——”
说到这里,尚奕就生气:“我的计分器也被他们给抢了。我得把我的计分器给拿回来再跑。……难道你的计分器没被抢?”
在还没探索出计分器其他功能的情况下,大部分队长都会选择带在身上,而不是留在帐篷里。但这也导致尚奕被抓着之后,身上的东西全被搜走了,一根线都没给他留。
“昂。”黎珞言微抬下巴,从喉咙里发出一声随意的回应,盯着尚奕的一双绿眸水亮澄澈。
那个时候场面十分混乱,他就趁机让厄斯把计分器扔到了帐篷里,确保能给队友留着。
……说起来,他也给了易谌暗示,易谌到底看没看懂他的暗示啊?怎么感觉易谌也不是很聪明呢?
黎珞言深感压力,深吸一口气,又缓慢地吐出来,垂下眸不再看着尚奕。
尚奕见他慢吞吞说了一个字之后又不说话了,眼神也没有聚焦,似乎是在随便看着一个地方发呆。
但尚奕是个话很多闲不住的人,他只安静了一小会儿,嘴巴一张,忍不住又搭话了:“你怎么被抓进来的啊?”
黎珞言敛眸,回想了一下他1V6的场面,虽然也没打起来,但六个人加精神体把他团团围住的场面还是极具压迫感。
怎么这么多人来围堵他一个……他就算打赢了也没有奖励,他想了想,干脆就直接跟着这几个人走了。
“唉。”黎珞言盯着尚奕看了几秒之后,发出了声叹息,头往后靠,安安静静地望着帐篷顶,眼皮却垂了下来,遮住了大半绿色的瞳孔。
他平常冷下脸来的时候,由于锋利的五官,会自然显出几分锐利的冷意,但此时却并不让人感觉到锐利,完完全全是因为他的眼睛削减了冷硬的气场。
他的眼睛就像会说话似的,绿眸表面覆着层浅淡的水膜,莫名给他平添了几分忧郁的气质。
即便是被绑在了椅子上,手和腿都动弹不了,也没有显出很狼狈的模样。
外套拉链没有拉上,十分随意地散着,里面就穿了一件纯色T恤,顺着他往后仰的动作,T恤也往下落,轻轻地、并不紧密地贴在了身上,依稀可以透过单薄的T恤瞥见遮掩住的流畅的肌肉线条走向。
仰头时露出了光洁的脖颈,喉结在空气中极轻微地颤动了一下,眼睛似睁未睁地望着帐篷顶部。
——像是恋爱游戏里等着主角跋山涉水、历经艰难困苦来解救的可攻略角色。如果真有这种游戏的话,那他可能就是论坛里公认的最难攻略下来的角色了,每一张卡面都毫无疑问会是SSR级别的那种。
尚奕本来还盯着他看,想继续和他唠嗑,但看着看着,他忽然就移开了视线,极不自然地看向了别处,也跟着叹口气道:“你还是小时候更可爱。”
“嗯?”黎珞言轻轻发出了疑问,仍旧仰着头,但朝着尚奕的方向微微侧过去了一点。白皙眼皮掩盖下,露出的一点宝石绿的瞳仁就那样安安静静望着突作感慨的向导。
尚奕忍不住弯眼笑起来,也开始思考着到底是哪里不太一样了。
他确实很久没和黎珞言见过面了。自从那次意外之后,黎珞言基本都待在家里,没有出过门,直到很后来才再次回到学校。
尚奕比他大一届,他们的教室离得很远,因此如果不是刻意去见面的话,几乎很难碰面。但他经常会从别人的口中听见黎珞言的名字。
很奇怪的是,他在别人口中听见的那个黎珞言和他从前认识的并不一样。
同学口中的黎珞言性子疏离,战力很强,脸长得和实力一样顶,不说话的时候经常抿着唇,五官冷且锋利,让人不敢轻易上前搭话。
后来尚奕去给老师送资料的时候凑巧经过了黎珞言所在的那间教室。不知道出于什么想法,他透过玻璃窗往里面瞥了一眼。
身高腿长的哨兵随意靠在墙上,薄唇微抿,半低着头有一搭没一搭地点头回应对面的红发哨兵,黑色碎发下右耳上耳钉极闪。五官出落得愈发出众,第一眼的确给人一种不易接近的冷感,一点也看不出以前脸上婴儿肥的模样。
尚奕这才惊觉时间竟然过得这么快。若是再过几年,他不敢保证他还能一眼就认出对方。——虽然事实证明,在联赛第一场的小房间里的那个测试中,他还是能够一眼就认出黎珞言。
黎珞言就很受欢迎这个事实,尚奕从小时候就知道了。
那时候黎珞言还没长开,脸上有点婴儿肥,脸生得既稚嫩又可爱,不太会主动说话,但是很喜欢笑。
见了谁都弯起那双又大又圆的绿色眸子,笑起来就会露出一排整齐的小白牙,一旦说起话来,就会说一长串,他说话又慢吞吞的,咬字总有自己的节奏,一说起来就会说很久很久,但是所有人都喜欢听他说话,并不是耐着性子去听,而是真的很喜欢他的咬字、他的节奏、他的声音。
那一次意外发生的时候,在场的人都是差不多年龄的小孩,还处于按部就班地学习知识的阶段,看见性子慢慢、讲话也慢慢的黎珞言竟然脸色那样冷,水亮的绿眸像是结上了一层化不去的寒冰,像变了个人似的,死死掐住另一个人的脖子。
挣扎的响动,失声的尖叫,被掐到几近窒息、瞪圆了双眼的他认识的人……
尚奕忽然又记起了当时的场景,一切的一切在脑中无比清晰地回放,他现在还记得自己当时在做什么。
……他像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小孩一样,没有在这种危机时刻挺身而出,而是懦弱的、呆滞地看着那时仅十岁的黎珞言掐住另一个人的脖子,原本柔和圆润的脸颊肉此刻却一点也无法让人生出亲昵的念头。
其实那也是他的梦魇。
尚奕没说话了。他唇角的笑容在上扬到最高点时停住,维持着这个弧度,眸里的笑意散去之后,嘴角的笑就显得有些僵硬和凝滞。
帐篷忽然被打开了,骤然间打断了帐篷内部沉寂的恍若无法流动的空气。
走进来的是温璟。
金发向导穿着浅色的上衣,脖颈和侧脸皮肤被衬出几分健康、润泽的暖白,气质温润,犹如初春到来时萌发出的盎然生机。
他看都没看角落里的尚奕一眼,迈步径直朝着被绑在帐篷中央的黎珞言走近。
走到黎珞言面前后,他才停下。
黎珞言坐直了身子,不再像刚才一样仰靠着轻寐。
“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吗?”金发向导蹲下身,手臂搭在膝盖上,头微抬,看着面前的哨兵,含笑问道。
“知道,”黎珞言很有觉悟地点点头,声音闷闷的,“我被你们绑架了。”
温璟闻言,先是愣了几秒,旋即反应过来,低头笑了几声,眼尾微微下垂,语气像是在哄小朋友似的:“那绑匪现在要问你了,你现在还有几次转阵营的机会?”
他抬眼,看着黎珞言的眼睛,笑眯眯地伸手戳了戳他的脸。
黎珞言眼睛微微睁大了些,歪了下头,似乎是在表达不解。
温璟看出来他只是在逃避问题,手从黎珞言脸上落下,随意搭在他的肩上。
眼底的光像融化的蜜糖,嘴角天然带着点上扬的弧度:“别装懵了,我知道你听懂了,快说还有几次?”
黎珞言别过头,还是拒不配合。
“你确定不说吗?”温璟也不生气,看着紧闭着嘴一言不发、明显是要沉默到底的黎珞言,反而笑意更深。
他的手顺着黎珞言的肩往里走,两指合拢,抓住了哨兵的外套领子,往下面拽。
黎珞言眼睛立马睁大了,眼睛不住地眨着,茫然地发出了“啊?”的一声。
他被绑在木椅子上,外套被扯下来之后挂在了手臂上,露出了里面的T恤,同时露出了胳膊到手臂转折处的一抹白皙的肤色。
温璟这下又抓住了他的T恤领口,手指要动不动地轻晃,让黎珞言身上这件短袖也顺着他的动作轻轻晃了起来。
有着一头灿烂金发、向来被誉为举止最得体的首席做着与众人印象中大相径庭的孟浪动作。
他朝着绿眸睁大、似乎受到惊吓的哨兵眨了眨眼睛。纤长清晰的睫毛下是遮掩不住笑意的眼睛:“再不说我可就要扯你衣服了。”
黎珞言:“!”
尚奕:“?”
他在无人问津的角落里,实在是忍不住了,开口骂道:“温璟你脑子有病吧!”
第 32 章 “……你的精神力不小心……
温璟松了手, 终于朝被绑在角落的尚奕分去了一丝视线。
他周身萦绕着能让人迅速放下防备的温柔气场,属于治愈系的向导天然就拥有这种亲和力。精神力愈高,亲和力就愈强。
但同为向导的尚奕完全不会受到这种影响, 他满脸烦躁, 朝着温璟啧了一声:“我说你们绑一年级新生是在做什么?有点不道德吧。”
旁边的一年级新生黎珞言听完后, 似乎是很有感触,缓慢且认可地重重点头,表示他很赞同。
“哦?”温璟眉梢扬起,眼尾弯起,看着尚奕说,“你跑到我们帐篷来抢东西就很道德了?”
他嗓音温温柔柔的,轻笑一声, 反问道:“你什么时候这么有道德了?”
尚奕被呛了一下, 莫名理亏,理不直气也不壮地说:“那我不也没抢着吗?你们这儿饿了我两天了, 我真的要告你们虐待俘虏了!”
“都绑匪了,还能善待你们吗?”
温璟说着这话,眼睛却看着黎珞言,笑道, “是不是呀, 被我绑架的人质。”
黎珞言的关注点完全在另外一个方面, 问道:“人质没有饭吃吗?”
温璟没正面回应, 只是忽然放柔了声音,问道:“你饿了?”
黎珞言没摇头也没点头, 一双的绿眸安静盯着温璟看,小小声说:“不要虐待人质。”
他皱了皱鼻子:“有点饿了。”
温璟莫名从中听出了几分委屈,一时间忍不住又笑起来, 问他:“面包干还是营养液?”
黎珞言微怔,旋即弯起了眸子。
“我们这儿不虐待人质,”温璟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想吃什么我去拿。”
黎珞言想了想,回道:“面包干吧。”
说完后,他又瘪嘴小声补充:“营养液很难喝的。”
温璟边听边点头,记住了他不爱喝营养液,等他话音落下之后,就温柔地道了声:“好。等我一下”
他站起身,离开了帐篷。
黎珞言等着自己的面包干,四处看着,一晃眼瞥见了一脸幽怨的尚奕。
被绑进来饿了两天,没得到半点东西吃的尚奕脸皱着,看着刚进来随口一说就能吃上面包干的黎珞言,忽然感受到了世界的参差。
他就活该挨饿,活该被绑,活该被扔在地上……
“我看能不能悄悄给你分一点。”
耳边响起少年清亮的声音,尚奕的眼睛一瞬间被点亮,抬起眸,专注望着他再次询问:“真的吗?”
黎珞言被他这样专注看着,没有丝毫躲闪,反而弯了眸子:“如果可行的话,我当然要分给你啊。”
他想要转动一下手腕都不行,被藤蔓条绑得死死的,极其不舒服。
哨兵成年的体格被绑在了小小的椅子上,动也动不了,是一个十分难受的姿势。
尚奕看着他,无法说服自己移开视线,哨兵也同样回望着他,绿眸里倒映着他的身影。
他眉梢往下压,绿眸微眯,眉眼俊俏又带着夺目的锋利,说话时刻意压低了声音,忍不住让人集中注意去倾听他的话:“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他的眼睛看起来格外真诚,具有可信度,唇角扬起一抹笑,刹那间冲淡了周身的攻击性,一个字一个字慢吞吞往外面吐:“尚奕哥,我们现在是朋友关系了。”
尚奕舌头突然有点打结:“是、是啊,我们肯定是朋友哇。”
……
“什么?梨子被抓走了?”奚元双手环臂,脸色臭得不行,走来走去,想踢个什么东西发泄,但帐篷里连个椅子都没给他们剩下,于是他就更生气了。
他看向说出黎珞言被其他队伍抓走这件事的易谌,气到笑了出来。一头火红的头发炸了起来,眸子沉得快要滴水,恶狠狠盯着易谌:“你看见了为什么不去帮忙?”
闻言,易谌轻嗤了一声,抬起脸,依旧是一副冷冰冰的模样:“他们有六个人,我上去干嘛?白送吗?”
奚元呵呵笑了下,脸上是毫不掩饰的蔑视,眉头一挑,犀利评价:“怂货。胆子小没担当就直说,找什么借口?”
易谌完全没有被激怒,只是淡淡回看着他,语气平静地回答:“我也希望你做人的时候能长长脑子。”
奚元一激就炸,一脚踢在帐篷杆上,帐篷差点被他这一脚踹得翻起来,在空中流连几秒后又掉了下来。
他这下是毫不收敛了,盯着易谌一字一句道:“我艹!你是个什么东西?!”
“我说你们能不能别吵了!”尹惟骤然打断,她耳朵都快被吵来吵去的声音震聋了,“现在最主要的不是想办法吗?你们在这里吵有什么用?”
奚元使劲磨了磨牙:“他们把梨子抓走会做什么?”
他忍不住想到黎珞言被抓走之后,会被绑起来折磨的场景……那群人会不会对他动刀子?
想到这里,他就连呼吸都停滞了一瞬,唇被他抿得泛白,脸色更差了。
尹惟都快想骂他了,忍了忍才语气正常地回他:“你能不能冷静想想,我哥能对梨子做什么?最多就是让梨子转去他们队好吗!”
奚元动作一怔,抬起眸,眼睛亮起来:“那他换队之后还能再换回来!”
尹惟无语了几秒,才道:“你觉得他们会想不到这个问题吗?以我对他们的了解——”
“他们应该会和另一个队的队长达成合作或者直接绑过来,保证梨子能够到他们的队伍里。”
说着说着,她自己忽然间就想通了一个点,垂着眸自言自语:“其实他们最根本的目的是想让梨子换队,最好能够去他们的队里,但如果不是的话,也能接受……而如果让梨子在剩下的队里选一个加入的话,那首选肯定还是他们队。”
至于为什么……她们这个队里有一个人的身份是梨子的未婚夫,她又不傻,完全能看出白塔那位首席对梨子的感情不对劲,这种拆人姻缘的事,温暻顺手就干了。
尹惟突然不说话了,舌抵了抵牙,眸光散散地盯着地面,她在想她要不要投敌去她哥那队。
梨子不在场之后,这两个人你一句我一句吵得她头都要大了,她感觉跟着这个队伍很没前途哇。
还是先看看梨子换没换队再说吧……
奚元听完之后沉默片刻,倏地转身走了。
“诶!奚元!”尹惟抬起头,按了按太阳穴,头疼地喊住他,“你这是走哪儿去啊?”
奚元步伐没停,背对着她,冷着脸抛下一句话:“我现在去找到尹祁青的营地,然后把梨子给带回来啊!”
尹惟的头更疼了,她就知道梨子不在之后,完全没人能管住奚元这个混蛋了!
她看向眸色冷淡、毫无动容的易谌,这人自始至终表现得都像个局外人,即便被大吼大叫的奚元那样骂了,也情绪淡漠,仿佛完全不把对方放在眼里。
尹惟叹了口气,解释道:“奚元他脾气确实挺差的,我替他向你道个歉,以后也没必要忍着他,就像今天这样骂回去就行。”
说完之后,她也不知道说什么了:“我也去试着找找他们队伍的营地。先走了。”
尹惟和易谌道了声别后,就离开了。
易谌看着队伍里的这两人一一离去,神情略有所思。
黎珞言不在队里了之后,好像整个队就散了,前几天还维持着勉强算是平和的表象,奚元还能压着自己的脾气伪装一下,但今天他就完全不想再掩饰了,彻底把平和的表面撕开了一个口子。
他完全能感受到那两人对自己隐隐约约的排斥,只不过区别是一个人表现得更明显,而另一个人表现得更隐秘罢了。
易谌倒没生气,反而觉得挺有意思的,看那个红毛哨兵在黎珞言面前装出一副脾气好好的模样也挺好玩。
他忽然就想起了黎珞言离开时给他的暗示。……嘶,应该是暗示吧。
易谌不太确定,他回想着黎珞言当时比的动作。
哨兵侧过头看向他,黑发被风吹得轻摇,漂亮的绿色眸子似乎浸着水光,蒙了层极浅淡的水膜,在太阳光的折射下看起来亮晶晶的,耳钉也很闪,样式普通简单,但是反而衬得他的气质更干脆利落了。
两只手应该是因为对方怕他跑掉,所以被绑在了一起,动也不方便动……是被绑得不舒服所以皱鼻子吗?……看起来还挺可怜的。
……不对,他在想什么。
易谌紧急中断了思考,刚刚想了好一会儿,居然一点重要部分都没想到。
他为什么会那么注意黎珞言的表情?
易谌敛了眸,忽视一些没必要的细节,重新回想黎珞言当时做的动作。
他是在用手触碰胸口,还是在说“拜托拜托”?
想起双手被绑着晃来晃起、还莫名其妙朝他眨了下右眼的黎珞言,易谌耳朵忽然发烫,怎么会这么可爱……?
还有长出狮子耳朵和尾巴之后,抱着他,仰起脸用那双亮晶晶的眼睛专注望着他的黎珞言……
……等等。
易谌再次紧急中止思考,冷静分析黎珞言的手势的意图。
黎珞言会留下什么东西呢?
如果他是队长的话,他会……
黑发哨兵用手触碰胸口的动作再一次出现在易谌的脑海里。
他会留下计分器,而他们队伍的计分器恰好就是一个徽章。
易谌看了看如同遭遇狂风袭击一样几乎没被留下什么东西的帐篷,一时忍不住想,到底哪个队需要这么多物资?
他进了帐篷里,寻找计分器。
徽章这种小东西实在很难找到,他估计黎珞言应该会放在帐篷里,于是一间间帐篷认真搜寻。
最后终于在他自己的那间帐篷的角落里摸到了。
是巧合吧,刚好放在了他的帐篷里。
易谌不理解自己的心脏为什么在砰砰地跳,也可能是找东西找累了?总之有点不听使唤了。
他抬手,隔着衣服轻轻触碰着自己中间偏左的心脏位置。他低下眸,深黑的眸子沉沉盯着另一只手上那个小铁片。
……他将徽章放在了离心脏最近的那个口袋里。
每日任务只会发布在每队一个的计分器上。
易谌触碰着外套下薄而硬的小铁片,冷静地想,他不会像另外两个人一样意气用事,他们队伍还有每日任务要做。
*
黎珞言没想到温暻是要喂他吃面包干,他一边张嘴,咬住,嚼嚼嚼,一边想,这该怎么才能给尚奕留一点呢?
“温暻哥。”黎珞言喊了声。
温暻没有停止投喂他的动作,又给他嘴里塞进一块,抬眸笑道:“怎么了吗?”
“要不我自己吃吧,哥你把我手松开,我吃完再给我绑上。”黎珞言声音有点含糊。
“怎么还跟绑匪提上要求了?你现在还没回答我转队的事,”温暻帮他把嘴边沾上的一点碎屑轻轻扫掉了,抬起头,声音温温柔柔地说着强硬的话,“再含糊其辞,我真的会扯你衣服的,而且这是直播,我想,大概会有很多人想看吧。”
黎珞言闭上嘴巴,很有骨气地不吃他喂的面包干了。
……好强盗的行为。
温暻把面包干收了起来,温和地问他:“为什么这么抗拒呢?明明一开始我们就是一队的不是吗?”
温暻站起身,帐篷没有拉上,他逆着光站着,浅色的衣服衬得他格外出尘不染,但脸却陷在了阴影中,明明是那样温和的眉眼,此刻看起来却显得有些可怕。
他说话时,声音还是很温和:“我只是出了一趟任务,怎么一回来就发现你去了另一个队伍,还突然多出了一个未婚夫。”
“你很不想和我一队吗?”
温暻垂下眸看着他。
黎珞言的眼睫猛地颤动,他低下头,被绑在身后的双手收紧握成了拳。眼神稍微有些涣散,忍不住舔了舔唇,说话时嗓音带着很轻微的喘气声:“温暻哥……你的精神力不小心溢出来了。”
温暻的精神力等级很高,黎珞言经常接受他的精神疏导,因此他的身体对对方的精神力十分熟悉。再加上他的精神图景最近很不稳定,接收到温暻精神力的一瞬间,就会受到影响。
“……抱歉。”温暻将自己逸散的精神力完全收了回去,黎珞言耸起的肩放松了,抬头望着他时,眸子里浸着点雾似的水汽。
温暻开口问道:“你的未婚夫没有给你做过精神疏导吗?”
黎珞言眨眨眼睛,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温暻和他对视了几分钟后,跳过这个话题,又回到了最初的话题:“黎珞言,你现在还有几次换队的机会。”
“你不告诉我的话,我确实不会真的在直播下扯你的衣服。”温暻凑近他。
黎珞言眼睛专注望着他,歪着脑袋像是认真听人讲话的小动物。他就知道温暻哥只是说着会那样做,其实根本不会那样对他的。
“但那就要换人来了,”温暻帮他整理了下松松垮垮的外套,然后又才直起身,道,“我不知道岑洺会不会有我这么好的耐心。也不知道他会不会再给你面包干吃了。”
第 33 章 “哦?你是来救他的?”……
……不给吃的, 那真的很虐待俘虏了。
即便如此,黎珞言还是仰着头看着温暻,坚定地说:“我不会向恶势力低头的。”
温暻笑了一声, 然后干脆利落地就出了门, 帐篷也顺手拉上了, 只留下两个被绑架的敌方队长在帐篷里。
尚奕抬头看向黎珞言。黎珞言也看向他,接着又移开视线,然后又看过去。
饥饿的尚奕还是没等来他的救命食物。
黎珞言眨了下眼睛,又叹了口气,绿眸直勾勾望着尚奕,真诚道:“尚奕哥我已经尽力了。”
尚奕理解地点点头,都怪温暻太无赖!他早就看出来这人平日里装模做样的, 其实心里蔫坏。
但尚奕真的很饿了, 他本来是看他们两队扎营离得这么近,想着能不能找机会拿点吃的。
他们队在第一轮得分不高, 没能装多少东西进来。但尹祁青这队得分倒是挺高的。他琢磨着能不能近水楼台先得月呢,结果在帐篷觅食时被岑洺当场撞见。
他紧急思考说辞,还没故作自然地打个招呼呢,又被温暻这个鬼东西二话不说给绑了起来。接着就是现在看见的情况了。
尚奕想摸摸自己空瘪的肚子, 然而手被麻绳绑得死死的, 完全动不了, 气得他又咬了咬牙。
黎珞言朝他投去安慰的注视目光, 然后又问道:“尚奕哥你有逃出去的办法吗?”
尚奕沉思片刻,他浑身上下就只剩衣服还在身上了, 其他的用来防身的或者联络队友的物件完全没了。他深沉道:“本来有的……”
黎珞言也跟着深沉地叹口气。
尚奕突然想起来,道:“但是可以等我的队友来救我……”
“那恐怕不太行了。”带着慵懒笑意的磁性声音响起,岑洺从帐篷外面探进了个头, 接着整个身子都进来了,单手插着兜,懒懒散散站着,“经过商量呢,我们觉得你们还是应该分开关押为好,以免出什么差错。”
“对于这个还比较听话,态度蛮好的俘虏,”岑洺弯着眼,朝黎珞言微抬下巴,“如果后续配合我们的问话的话,倒是可以考虑从轻发落。”
闻言,黑发哨兵歪了下头,没有说话。
尚奕想呸他脸上,还没骂出来就被点了名。
“至于这个完全不配合的,”岑洺悠闲地踱步过去,没有丝毫对向导的关照之情,直接扯着后领把人给拎起来了,挑了下眉,看着他说,“根据指令,你要被拎到另一个帐篷拘留。我还得先去把你给安置了。”
他忍不住轻声叹口气,感叹道:“真是麻烦。”
尚奕恶狠狠地说:“我说你们真是蛇鼠一窝,装得不行的几个硬是凑到一个队里了!”
岑民扬了下嘴角,一抬眼正巧看见一直望着这边的黎珞言,来了兴致,问道:“唔,小梨子,你也这么觉得吗?”
黎珞言只是在发呆,完全没注意听他们在说什么,突然被点名,微怔了下,旋即茫然张开了嘴:“啊……”
这就跟上课睡觉的时候被老师点名一样,根本不知道问了什么,但还是要装作自己知道一样。
黎珞言对这种事驾轻就熟,他慢吞吞地闭上了嘴,稍微垂眸似乎是在思考,再抬起眸,用那双亮晶晶的眼睛注视着岑洺,咬字带着自己独一无二的韵味:“我觉得?我觉得哥你人很好啊。”
不管是在问他什么,这句话肯定没错。
黎珞言熟练掌握敷衍的秘诀,但从他脸上完全看不出来有任何敷衍的痕迹。
岑洺被他这样真诚地看着,又被这样毫无修饰的直白语言夸了一句,实在很难没有感触。他怔愣几秒后,弯眼笑起来。
他很少这样开怀大笑,但这次确实是觉得很高兴,笑了好一会儿才停下来。
笑完之后,他看着黎珞言稍微垂着眸,眸光似乎是在盯着他的嘴看。
岑洺大概能猜到黎珞言在看什么,于是很大方地张开嘴,吐出舌头,给他看自己的舌钉。殷红的舌头上一颗偏银蓝色的钉,轮廓似乎还是个特殊的形状。
几秒之后,他缩回舌头,笑着朝面前的哨兵问道:“好看吗?”
黎珞言确实在看,他眼睛眨了眨。哨兵的五感加强,让他即便隔着不算短的距离也能够看清那枚舌钉的形状。他歪了下头:“是蝴蝶。”
说完,他又慢吞吞开口回答岑洺方才的问他的问题,点点头:“好看。”
岑洺笑道:“嗯,对啊。”他略一思索,放出了自己的精神体。
几十只蝴蝶忽然出现在这顶小帐篷中,翅膀扑闪中似乎有荧光粉掉落。
黎珞言微微睁大了眼睛,看着突然降临的蝴蝶。
蝴蝶很有分寸地和他隔了些距离,绕着黎珞言飞来飞去。黎珞言稍微摒住了呼吸,他感觉蝴蝶翅膀上的荧光粉末太容易被他一不小心吸进去了。
岑洺看着蝴蝶围绕中神情谨慎小心、却又忍不住探出头仔细观察的黑发哨兵,简直像是伸出爪子小心试探的毛茸茸小动物。他一时没忍住,又笑出了声。
“切。”被忽略了个彻底的尚奕发出轻嗤。
被这一声提醒,岑洺总算想起了正事,将几十只蝴蝶被收了回去,准备先把尚奕拎去另一个帐篷里。
黎珞言的衣服沾上了点荧光色的粉尘,黑色T恤上这种痕迹格外明显。他低头看着衣服上留下的东西,想了想,鼓起腮吹气,试图把这些亮晶晶的东西吹散。但是失败了。这种极小的颗粒状很难靠吹气吹散开。
“你现在特别像是刚从舞台上唱跳下来的小偶像。”岑洺半个身子都快出帐篷了,忽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回过头来补充一句。
黎珞言身上的黑色T恤上仿佛缀满了亮晶晶的亮片闪粉,确实像是刚从舞台上下场。再加上一张毫不逊色于文娱明星的一张脸,说他是小偶像倒还真有几分道理。
岑洺把尚奕带走了。
方才蝴蝶翅膀上荧光粉末扑簌簌落了一地,划成一个小圈,仿佛将黎珞言围在了这个小圈里。
黎珞言艰难地移动椅子,试图让自己往旁边挪动一点,不经意间鼻腔吸入了粉尘,被呛得偏头打了个喷嚏。
他不动了,被迫老实地待在原地。
……
即便是在闭眼轻寐,黎珞言仍然能够第一时间捕捉到环境中的动静,他骤然睁眼,盯着被小心翼翼拉开的帐篷拉链。
进来的是个留着利落短发的女生。头发被拢在耳后,蹑手蹑脚地从缝隙里钻了进来,然后一抬头和黎珞言对视上了。
短发女生怔了一下,然后往里面仔细扫了一眼,不放过任何角落。其实空荡荡的帐篷里一眼就能看见有几个人,她再三确认这里面除了中央的男生外实在再没有别人的存在了,前进几步,走到黎珞言面前。
她站好之后,先是鞠了一躬,这才非常礼貌地开口问道:“同学你好,你知道我队长在哪儿吗?”
黎珞言突然看着忽然出现的人,抿了抿唇,心觉自己应该有机会逃跑了。但面上没显露出来,问道:“你队长是叫尚奕吗?”
短发女生点点头,眸里有些雀跃的光:“你知道他在哪里?”
黎珞言没有说知道,也没有说不知道,只是看着她。
这里的光线偏暗,他五官又极其立体锋利,因此落在对面女生身上的眸光显得有些冷肃淡漠,显出一种很是运筹帷幄的感觉。
但他只是在想,他当然不知道尚奕在哪儿,岑洺走的时候又没有告诉过他。他只知道应该是在另一顶帐篷里。
而这样的神情在女生看来,无疑就是知道但需要她付出什么来交换的意思。
“我可以救你出去,”女生拔出腰间的匕首,一双眸很认真,“我叫林予,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过我的名字,但熟悉我的人都知道,我非常讲信用。只要你告诉我我队长在哪儿,我找到他之后立马就来救你出去。”
林予将闪着银光的匕首置于手心,看着黎珞言,努力和他达成合作。
黎珞言低头看着缠在自己腿上藤蔓,提醒道:“但这是温暻的精神体。”
林予稍微惊讶了几秒,迅即感叹道:“那岂不是更好割了。”
第一次参加联赛的一年级新生黎珞言瞬间长知识了,好奇问道:“为什么?”
“精神体被割开了自动就会松开,上面是有主人意识的。”为了抓紧时机,林予语速飞快地解释,解释完她又意识到什么,讶异地睁大了眼睛。
面前的少年样貌很出众,黑发绿眸,十分有特色。
林予恍然发现:“你不会就是那位来自一年级的联赛队长吧。”
黎珞言不由得目移。
……一年级当了联赛队长这么让人惊讶的吗?所以到底是谁把他从哥的队伍里单拎出来当队长的?
太不负责任了。
“黎珞言,”林予从记忆中找出这个名字,由于不熟悉,她念得有些生涩,但念完之后她就朝黎珞言真诚笑了起来,“我知道你,你人品很好,现在我对我们的合作更有信心了。”
【人品很好?我第一次见这样引出合作的夸奖词】
【林予有一种八百年不上星网的清澈感】
【予姐是这样的,一款超级老干部版哨兵,说实在的,我一直怀疑她和严古板有什么亲戚关系,人能无趣成这样也变得有趣了】
【等等——这是什么笨蛋相遇现场,快要萌鼠我了】
【不要说黎队是笨蛋!!黎队是高冷男神,是苏帅天花板,是3515届哨兵之光】
【我就守在这里,看谁敢说我男神萌!】
【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这都是一颗无敌苏帅的梨子哇】
【冷静,沉着,临危不乱,智力值upup,不被这个高智黎队迷晕的我只能说忍耐力很强了】
【?前面的哪一个形容词跟小狮叽有关?】
【疑似在演习场上被黎珞言打晕前的最后幻想】
【萌在哪里啊喂??你们已经忘记在演习场上被打得眼冒金星的绝望感了吗?】
黎珞言听完面前女生对自己“人品很好”的夸奖后,似乎略为赞同地点了点头,然后道:“你先用刀帮我割开,我再和你一起去找。”
林予很认真地纠正他:“不对,应该是你先告诉我队长在哪里。”
黎珞言也很坚定:“你先把我解救出来。”
“你先告诉我队长在哪儿。”
“你先救我。”
……
两人各执一词,互不退让。
眼看着时间慢慢过去,帐篷里随时有可能会有人进来,林予和黎珞言对视了十几秒之后,率先放弃,利落站起身,干脆道:“那我不救你了。我自己去找。”
“等一下!”黎珞言出声。
“怎么?你改变主意了?”林予的第一选择还是希望能和黎珞言达成合作,不然她要是一个一个帐篷进去找,实在是太容易被发现了,结果很有可能是她也被这个队的人给抓住,成为新一个俘虏。……嘶,那这和一个个送有什么区别。
“真的不考虑先把我救一下吗?”黎珞言舌尖抵了抵牙,旋即扬起唇,一本正经地问他,完全没有表露出丝毫想拖延时间的意图。
林予口齿伶俐,快速说道:“你不是说绑你的是温暻的精神体吗?割开的话,温暻那边立刻知道的,被发现了之后,我就救不了队长了。”
非常有道理。
黎珞言点点头,似乎是被这样流畅的逻辑说服了。如果他知道尚奕被关在了哪顶帐篷中的话,大概率就会同意林予的提议了,但问题是他根本不知道,因此他完全不具备和林予达成合作的条件。
再拖一下,拖到任何一个人进来,就稍微能够起到改变局面的作用了。
黎珞言面不改色,继续和她说话。
林予认真地一一回复他,但回复完之后她突然感觉到不对劲,愣神几秒,抬眸直白问道:“你是不是在拖延时间?”
被戳破了。
黎珞言眨了下眼,绿色眸子一片澄澈。专注地望着黎珞言,他很是茫然地摇了摇头,完全一副不知道她在说什么的模样。
林予觉得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帐篷里随时可能会有人进来,她得去别的帐篷里找找自己队长的身影。
黎珞言往后仰了仰,帐篷有些透光,他眸子微动,注意到帐篷逐渐暗下来的一块,眉毛极轻地挑了一下,没再说话。
林予才刚朝帐篷外面走了一步,脚还没踩到地呢,就听见了帐篷金属拉链被拉开的声音。她几乎要落到地上的脚又抬起,往后退了一步,垂眸看了一眼被绑在凳子上的黎珞言。
黎珞言也仰起头,坦荡地和她对视,还歪了歪脑袋。
岑洺缓步从外面走进来,眯了眯眼,看向林予,停顿片刻后又缓缓看向黎珞言,一双眼盯着他,轻笑一声,道:“是有人想跑吗?”
黎珞言收回视线,坦荡的目光又投向岑洺。他倒是想,但这不是还没找到机会吗?
林予握住匕首的手收紧了些,暗道,这下麻烦了。
短发女生不着痕迹地慢慢往后推了几步,大概退到了略比黎珞言后一点的位置。
这个视角,岑洺刚好看不见她的手上动作。
“我队长在哪儿?”林予镇定平淡地抬眸问他。
黎珞言见现在是他们两人的对峙局面了,手腕被藤蔓紧紧绑着,他动了动手指,来回上下摇晃着,试图引起林予的注意。
事已至此,只能先帮他解开藤蔓的束缚,才有机会解除目前的困境了。
林予此时的内心想法和小计划得逞的黎珞言达成了高度一致。
黎珞言上下摆动的手指间骤然被塞进了一把匕首。
他的手能够活动的空间不大,这把匕首不算小也不算大,因此握得他手指有些发酸。
黎珞言艰难移动这把匕首,即便看不到背后的情况,他的手指也灵活地摸到了刀片上,兵器冰凉的触感与他的指腹接触着。
岑洺笑道:“哦?你是来救尚奕的?”
林予朝岑洺走了几步,在经过简易椅子的期间微微垂眸,恰好与黎珞言对视了一眼,一触即离。
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第 34 章 她仿佛在和人形机器人对……
林予和岑洺打了个照面之后, 没有一句寒暄就动起了手。
拳风凛冽,林予眸光冷而沉,盯着自己的目标, 即将成功时, 岑洺偏了下头, 极急速躲开,下一秒扼住林予的手臂,五指缩紧试图来个背摔。
但林予顺着他的力道往那边被拽了一下后,找准时机迅速转身撤力,顺利解除了危机。
他们那边打得拳拳到肉,被绑在椅子上的黎珞言也没有闲着,他握紧林予友情赠予的刀, 努力割开束缚自己双手的藤蔓。
刀刃紧压在藤蔓表皮上, 小幅度地来回运动,但温暻的精神体却并未像林予所说的那样迅速松开脱落。坚韧的藤蔓如同拥有生命般迅速缠绕收紧, 几乎要嵌进皮肉当中,与皮肉融为一体。
如果有人能看见的话,就会发现黑发哨兵的手已经被逐渐紧缩的藤蔓勒出了紫红色的痕迹!
不仅手腕上的藤蔓越收越紧,就连小腿上的力道也变大了, 在这样的压力之下, 年轻哨兵身体上的肌肉反而愈发紧绷了起来, 这一身体反应却更阻止了皮下血液的流通运输。
无比清晰、无比剧烈的疼痛, 让他的大脑此刻清晰地运作起来。
黎珞言来回挪动匕首的动作始终未停,神色平静又冷肃, 似乎完全感受不到疼痛,下颌绷出凌厉的线条。
藤蔓再度收紧,近乎是要卡进骨头中。黎珞言额间顷刻淌下冷汗, 顺着他低头的动作,刹那间从空中滴落一颗晶莹的汗珠。
刀刃在粗糙的藤蔓上来回划动,握刀的手也能感受到摩擦感和阻滞感,他看不见藤蔓中溢出绿色汁液,但能感受到滴落在掌心的黏糊的粘液。
黎珞言恍惚间仿佛能听见尖锐的鸣叫声在耳边响起,那声音仿佛能够刺破耳膜,听得人忍不住会浑身发抖,捂住耳朵。
不断滴落在掌心,又顺着指缝向下淅沥流淌的深绿色粘液,像是血液一样粘稠的触感;在耳边不断响起仿若濒死的痛苦的尖叫声……
黎珞言恍若未闻,手上不断重复着反复的机械运动,只是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是因为温暻哥帮他做了太多次精神疏导的原因吗?他居然也能感受到温暻哥的精神体的情绪。
这个念头只是极快地闪过了一瞬,连痕迹都没有在脑中留下。
黎珞言割藤蔓的速度没有丝毫减慢,反而在熟练了之后,速度越来越快,握刀的手极稳,将手腕上最后一点藤蔓纤维的连接也毫不留情地斩断了。
余光中忽然映入一点寒光,受过专业训练的身体迅速作出反应,黎珞言偏身躲开,堪堪避开了朝他扔来的暗器。金属冷芒在眼睛里倒映了一瞬,旋即擦着他由于惯性作用慢半拍垂下的黑色额发飞向了远处。
危险过后,心脏猛地跳动起来。他抬眸瞥向正在打斗的二人,冷冽的眼神与正巧看过来的岑洺在空气中有了短暂的接触,姑且也算是无声但激烈的对视。
转瞬,黎珞言迅速直起身子,手腕酸涩,他活动手指,带动匕首在手腕上转了一圈后,刀柄又重新被握在了掌心。绿色的藤蔓汁液还在粘连在手里,小腿被报复性地勒紧,收缩得已经到了可以看见深色战术长裤下被勒出的紧实腿肉的程度。
但他半秒都没有犹豫,抬眸,将匕首朝着岑洺准确无误掷出。
匕首以极快的速度划过空气,带着势如破竹的攻势,直冲岑洺面门。
岑洺有预料他会做出反击,但没想到是立刻,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他很难作出躲避的反应,再加上还有个穷追不舍、打不倒的小强似的的林予在和他搏斗。
岑洺那双向来散漫、玩世不恭的眼里此刻全然被严肃认真所取代,在匕首飞到距离他脸只有几厘米时,世界仿佛在这一秒被按下了静止键,他清晰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提到嗓子眼的心跳声……任何细微的响声都震耳欲聋。
八厘米、五厘米、三厘米。
岑洺手肘向右猛击,与林予的拳头直接相撞,手肘瞬间泛起堪称麻木的疼痛,但最重要的不是这个。
哨兵立马后仰躲开飞向他的匕首,匕首带着凛凛冷意,以一种势不可挡的趋势冲向他,刀面倒映出他微微放大的瞳孔。
黎珞言根本没时间观察他怎么应对突发事态了。他把匕首抛出去后,就没了趁手的工具,低头看着自己的腿,忍不住拧起了眉。
要速战速决才行。黎珞言目光移动,又看见掉在地上的一截被绿色汁液浸过的藤蔓条,十分萎靡的模样。精神体被他搞成这样了,温暻肯定已经察觉到他准备逃跑了。
他停顿半刻思考,旋即站起了身,扭过身子直接徒手去掰木椅子。
腿一开始被收紧的藤蔓缠着的时候很疼,到现在就只剩下无知觉的麻了。
黎珞言刚站起来时差点又重新摔下去,但硬生生靠着和他绑在一起的椅子及时稳住了身体,在空中像不倒翁似的摇晃了几下后,总算暂时固定住了。
虎口使劲嵌在木椅的转折处,外套袖口被他往上抹起,用力时白皙的手臂上即时凸起青筋,哨兵眉眼冷肃认真,紧抿着唇。
然而下一刻就失败了,他没能成功把椅子腿掰下来,但却把椅子掰下来了一小块,木屑在空中飞扬。
黎珞言皱了皱眉,手里捏着那块被他掰下来的木椅碎片,叹了口气,抬眼,瞥见岑洺之后,抬手就扔了过去。
刚扔完,他又低下头开始努力掰椅子腿,靠自己解救自己麻木的双腿。
一边努力,一边在心里慢吞吞地叹息,他感觉他的腿都没有知觉了,温暻哥是不是快要把他的两条腿给勒死了。
岑洺在百忙之中还要分神去躲开黎珞言时不时扔过来的椅子碎片,一时间被气笑了。看到黎珞言面前骤然出现的巨大狮子,更是气得笑出声了。
他整个人的生活态度从来都是信奉顺其自然,对任何事都不太上心,又加上他本身天赋异禀,感知力被检测出s级,向来顺风顺水,少有遇到这样让他感到捉襟见肘的困境。
黎珞言放出了他的精神体,但岑洺的精神体并不是战斗类型的,无论放不放出来,都无法改变目前的情况。
哨兵神色凝重起来,舌头轻轻舔着牙尖,缓缓思考,齿间若隐若现蝴蝶状的银色舌钉,右脸颊上一抹正在渗血的伤口,是方才躲闪不及,被黎珞言扔过来的匕首划伤的。
脸上时刻传来的刺痛感时刻提醒着他目前的状况,反而让他的精神愈发亢奋起来。
林予努力拖住岑洺、不让他去对付还没完全从藤蔓中脱身的黎珞言,另一方面也算是被岑洺拖住了去找她队长的脚步。
林予皱起眉,大声喊道:“黎珞言!你快告诉我尚奕在哪顶帐篷里!”
她担心再拖下去,这个队的另外几个人就从外面回来了,到时候情况对他们来说就完全不利了。
有着一身威风凛凛、灿烂金毛的狮子低低吼了一声,尖尖的獠牙在张口时清晰露出,咬在人身上定然能划下一大块肉下来。狮子厄斯浑身充斥着凛然战意,下一秒就冲撞了过去。
“等我、等我把这个弄下来,就和你一起去找。”
黎珞言废了特别大的功夫才把自己从椅子上搞下来,但小腿仍然和残缺的椅子腿被藤蔓死死捆在一起。腿部难以支撑他站立,他想要如常加入战斗,和林予配合起来迅速解决岑洺,但还没将自己的想法付诸行动,膝盖就直接重重磕在了地上。
还好在摔下时他及时换了个姿势,不然就是突然朝着他们跪下,简直是会非常丢脸了。
黎珞言手撑着地,额上的冷汗一颗颗汇聚在一起,悬空滴落,本就薄的唇被他紧紧抿着,泛起了白,看上去极其难受。
“嘶。”他喉间没忍住溢出了一声呼痛,但在意识到自己发出声音的那瞬间,他迅速将剩下的声音咽了回去,唇齿紧闭,低下了头,昏暗得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藤蔓条像是要将人绞杀,完全不顾自己缠绕的宿主有多难以承受,只一个劲地缩紧,黎珞言仿佛又能听见那阵刺耳尖锐的尖叫声了,绿色汁液黏在手背上干涸了,他整个人都紧绷着,张口使劲咬住指骨,半分钟后松开了手。
指骨上留下深深的牙印,他努力维持自己冷静镇定的声线:“林予,我需要一把利器。”
林予看了眼正在和狮子艰难搏斗、竟然还能在匆忙应对中扯唇笑出来的岑洺,感觉大为震撼轻轻嘟囔了一句“神经病”,接着就去找那把被黎珞言扔出去的匕首。
她又嘟囔一句,扔的时候倒是挺帅的,捡的时候就要她来捡了。
找到匕首后,林予立马抛给了黎珞言,扔在了他手边。
黎珞言道了声“谢谢”,便握住匕首,刀尖直接插入藤蔓之中,粘稠的绿色汁液绽开喷出,藤蔓条瞬间像是有生命一样剧烈颤抖了起来,仿佛是迫于某种渴望求生的本能,疯了似的向内挤压。
他这次割的是腿上的藤蔓,双手早已完全解放出来了,于是握住匕首的手上动作快而精准。
站在一旁的林予恍然意识到什么,她看向地上留下的那截藤蔓,又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向马上要把腿上那一段藤蔓条也割断的黎珞言,语气惊讶得差点破音:“你割断了?!”
最后一点纤维的连接也被利刃切断,黎珞言呼出口气,紧绷的身体都放松下来。
他听完林予的话,歪了歪头思考,思考完毕后“哦——”了一声,接着回复道:“我割断了。”
林予依旧不敢相信,她看着黎珞言轻松淡定的模样,瞬间怀疑是不是自己少见多怪了。
但她的常识最终还是战胜了被黎珞言带偏的思路,震惊发问:“那是温暻的精神体啊!他感知到你在伤害他的精神体,还完全不收回去任由你处理,你也就真的拿刀割断了?!”
精神体受伤,主人所受的反噬可以说是成倍的!所以、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她睁大了眼睛,看着黑发哨兵冷静、情绪淡漠的侧脸,汗水顺着眉骨滑下,接着滑过高挺的鼻梁,再像珍珠似的一颗颗往下掉落。
她正在仔细观察对方脸上有没有任何犹豫、后悔的神情时,哨兵骤然间抬起了眼,绿眸清亮纯澈,像一面能够倒映出任何事物的干净湖泊。
在那双眼睛里,她看不出任何感情化的色彩。
林予曾经和那些设定好程序的刚出厂机器人对视过,即便外观被制作得再像人,样貌再优越出众,完全是符合人类审美的模样,但在透过眼睛对视时,这个心灵的窗户也会让人立马清醒意识到对方只是没有感情的机器人。
此时此刻,林予看着那双没有多少情绪波动的绿眸,莫名地回想起了和机器人对视时的感受。在这个闷热的天气中,她却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冷意从骨头缝中蔓延开来。
第 35 章 “哥,这次可以绑轻点吗……
【靠靠靠!!联赛还是太能上强度了我去!】
【黎哥拿刀捅藤蔓的那一下帅得有点超过了。估计今晚我就能在星网上刷到黎珞言联赛高燃剪辑视频了, 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其实现在就已经有人发布了,我刚又看了眼,点赞数破十万了, 你还是低估黎粉的数量了】
【拿精神体捆人也是你们向导的情.趣吗?玩脱了吧】
【看不懂, 直接用绳子绑不是更好吗?非要让自己的精神体受伤, 就这还首席呢?白塔是不是该重新评定首席了】
【?断情绝爱的人麻烦不要发言了好吧,脑子比直肠还直。绳子哪有用精神体来得贴合,况且这不明显就是想赌一回吗?首席赌黎珞言不会下手那么干脆利落,只能说是赌输了没办法】
【你们哨兵处理事情能不能稍微温和一点啊,艹了,我看着地上的那几截藤蔓都身临其境的疼】
【弹幕还在胡说八道什么??我看温暻也没心慈手软啊,藤蔓收紧得快把黎队腿勒断了吧, 现在也就是被裤子挡着, 黎队要是把裤腿撩起来绝对一片青紫。到时候在弹幕里跳得欢的向导能道歉吗?】
【们哨兵还是太温良了】
【原来黎队和首席拿的是相爱相杀的剧本吗(bushi)】
【相杀看见了,相爱在哪儿】
【嗑血糖的麻烦去别人的直播间好吗?好的】
【居然有人能问出“相爱在哪儿”这种问题吗, 黎珞言和温暻的双人热帖现在还挂在白塔的论坛上好吧,麻烦少见多怪的人移步论坛,搜索关键词就能看见了】
【这个帖子都好几年了,现在还在呢?我再去回顾一下】
【这个帖子的时间线怎么拉的这么长, 怎么连温暻进白塔之前的时间线都有?考证过的吗?】
【当初最爱的时候, 首席把所有大事小事全部堆在一周高强度处理完了, 在演讲台上发言的时候, 我隔着老远都能看出首席气色差得不行了,但连轴转之后没经过任何休整, 他下台之后就去了联邦军校,在联邦军校那间不大的诊疗室里,志愿给哨兵做疏导。首席缺那点志愿工时吗?是为了谁还需要我再多说吗】
【黎温不是真的, 那还有什么是真的?】
【单相思不算爱,望周知】
【前面的既然认真看过那篇热帖的话,应该也知道黎队做过哪些事吧,经历过之后还能不心动的我只能说天生少了条情丝吧】
【我把话放这儿了,黎珞言就算站在原地不动,只是呼吸,也没几个能忍住不心动的】
【黎珞言在联邦军校的深柜那么多真的是有点说法的】
【谜底就在谜面上】
【呵呵,黎队现在有未婚夫了,麻烦看到那条造谣热帖的人点点举报哦】
【真造谣假造谣只有当事人知道了,反正时间线那么贴合,我觉得可信度挺高的】
【易谌的精神力和温暻不相上下吧,我个人觉得,白塔首席的位置也该换人了】
【??光看精神力的话,白塔S级精神力的向导也不只他们两个好吗】
【自入学到现在全A的成绩很能说明问题了吧,同时满足精神力和全A成绩的向导一直都是屈指可数,我看首席的位置迟早需要重新评定】
……
这是岑洺第一次和黎珞言的精神体对上,有着一身威风毛发的金毛狮子目露凶光,飞扑向他的动作极快,张嘴时尖尖的獠牙带着令人心颤的寒芒。
岑洺在地上一个翻身躲过狮子的身躯,脸色泛白,在几次堪堪躲过之后,他手臂不小心被狮子獠牙划过好几次,衣服被尖利的牙直接划破,像几块烂布条搭在手臂上,小臂上布着几道浅浅的血痕,往外渗血。
但他一直要躲避攻击,身体紧绷,于是臂上的伤一遍遍绽开,看上去伤势吓人。
林予忍不住道:“你要是早点把精神体放出来……”
“你一直没有让你的精神体出来,不就是在藏吗?”
黎珞言打断她。
林予被戳中了心里的想法,但面上却是笑了一下,认真道:“任何生物都是有他的弱点的,我现在还摸不清你的实力,如果让你找到了我的精神体的弱点,我会很有危机感。”
她边说话,边看着缓慢站直身子的少年,黑发少年平静地垂下眸回看她,从内而外散发着股冷肃逼人的气质,被他这样盯着看时,不仅是头皮发麻的感觉,更是让被注视的人从心底漫上一股想要后退寒意。
这种熟悉的冷峻气质让她不由得幻视了尹祁青。
林予晃了晃头,把这种莫名其妙的联想从脑中抛开了。
黎珞言收回了视线。
他双腿还在发疼,但从他的表情完全看不出来。他脸上神情淡而冷漠,搭配上锐利立体的五官,就显得更加胜券在握、一切尽在掌握中了。
林予忽然就觉得胜利在望了,有了对方的加盟,她完全可以把队长从这个狼窝虎穴里救出来了。
*
黎珞言和林予解决麻烦的动作很快。
岑洺应付金狮的动作本就很勉强,没多久林予又加入了对局,局势就几乎呈现一面倒的趋势了。
结果没有任何意外。
黎珞言率先出了帐篷,没有往里面看上一眼。林予倒是往里面瞥了眼,哨兵手撑着地,猛烈咳嗽起来,捂住嘴的手上,指缝里缓缓渗出血迹,被衣服上几块布料半遮半掩的手臂上还在汩汩流血。
嘶……应该没多大事,有事的话就会被腕表检测出来,自动退赛了。
林予缓慢地收回了视线。
黎珞言走得慢吞吞的,他每走一步,踩在地上时,方才被藤蔓缠得几近窒息的小腿又疼起来,他抿起唇,牙齿死死咬住了口腔内的软肉,压下了疼痛。
“我队长在哪顶帐篷里啊?”林予探头探脑地找。
黎珞言的唇抿得更深了点:“……”不知道。
他侧过头,看向林予,开口时眉眼认真:“现在时机不对。我们再晚一会儿就很有可能撞上另外几人回来。我腿还有伤,你不是也在刚才受了伤吗?”
他说得煞有其事:“我可以答应下次和你一起来救他,但这次危险系数很高。”
林予很好骗,一时间被唬得一愣一愣,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话语里有什么问题,还若有所思点了点头。她忽然想起来,关心一句:“你腿还好吗?”
黎珞言瘪了下嘴。如果是说实话的话,那就是非常不好。
林予也从他的表情里看出来了。她刚想说些什么,余光忽然闪进了一抹芒。
她立即作出反应,侧身躲开。寒芒擦着她的头发掠过,发丝被削断轻飘飘从空中落下,心脏被这一瞬刺激得猛烈跳动起来。
尹祁青骤然出现在他们面前,他脸上没什么表情,看起来很有威慑力。
他侧头看向黎珞言,绷着脸,看起来冷肃又板正,但忽的一下弯起了眼,有些无奈地笑了。
黎珞言也看着他,轻轻啊了一声,慢吞吞吐字:“被哥发现了。”
尹祁青对这幅画面很是眼熟。黎珞言每次做了错事,不对,应该说是不算很正确的事情之后,就会这样抿着唇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眸里像是还藏了点委屈情绪。
尹祁青扬起唇,笑容更深,冷峻的眉眼柔和起来,问他:“你腿还好吧。”
黎珞言舌尖轻轻抵了抵牙,看着他,一时没有说话。
林予也谨慎地保持了沉默。她这时候忽然反应过来了点,黎珞言虽然腿受伤了,但他的精神体是真的很强。……为什么要把自己的精神体收回去呢?
她是为了藏,那他也是这个原因吗?至少在她的观察下,她很难猜到他的精神体会有什么弱点。
尹祁青也没说话,只是弯着眼和黎珞言对视着。
空气沉默又凝滞,没有一个人率先说话打破这种沉默。
黎珞言侧过头看向林予。他朝着她眨了眨眼睛,试图传达信息。
黎珞言:【你和尹祁青打起来,胜率是几成?】
此情此景之下,黎珞言会问她的问题,不外乎就那么几个问题,林予看了个半懂,理解了个大概。
林予和他对视几秒后移开了视线,看向尹祁青,双手并拢伸出,道:“绑吧。”
她用实际行动回答了黎珞言方才用眼神问她的问题。
黎珞言沉默两秒,从善如流地也双手并拢伸出,仿佛是接受了自己将要被再次俘虏的事实,抬眼望向尹祁青:“哥,这次可以绑轻点吗?”
他腕骨上现在青紫一片,看上去像是遭受过什么可怕的虐待似的,可怜兮兮的。
尹祁青看得忍不住皱了眉头,他知道温暻用精神体绑了黎珞言,看见温暻骤然间吐血时也能猜到黎珞言一定是伤了他的精神体。
但他光想到两人在置气,却没想到下手竟然这么不留情面。
尹祁青道:“帐篷里有药,一会儿给你敷一下。别想着跑了,好好休息一下。”
黎珞言的感知力并不稳定,在身边没有向导的情况下,不能长时间让精神体战斗,否则很容易陷入失控状态。
而黎珞言能这么快挣脱,并且解决岑洺,大概率是他们两个人中有人放出过精神体。
林予的精神体移动速度较缓,和反应速度极快的岑洺对上并不占优势,她绝对不会这么快在黎珞言这个别队敌人面前暴露自己的最大弱点。
以尹祁青对黎珞言的了解,猜到黎珞言会放出自己的精神体迅速解决掉麻烦并不是难事。
咕噜咕噜。
在尹祁青拿出绳子准备将这两人绑起来时,一个裹了层绿色草皮的圆形小球没有引起任何人注意地、从不远处悄无声息滚了过来。
当尹祁青注意到这个与地面几乎要融为一体的小球时,已经来不及了,小球乍然爆开,黑色烟雾从中泄露出来,立马就氤氲了在场所有人的视线,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
尹祁青额角一跳,反应极快地去抓自己面前站着的黎珞言,却抓了个空。
他脸色陡然一沉。
第 36 章 你人真好,我们简直就是……
黎珞言脑袋还没开始转动, 只感觉身子被什么东西缠住了,颗粒状的黑烟让他蓦然闭了眼,旋即他就感觉整个人都腾空了。
熟悉的气息让他没有做任何挣扎, 反而闭上了眼睛, 下巴趴在了缠住自己的那物什身上。
接触的一瞬间他就睁开了眼睛, 即刻意识到了这是什么。
他的下巴磕在了坚硬的鳞片上,鳞次栉比的鳞片在黑烟下看不清楚,黎珞言慢吞吞地歪了下头,脸颊压在那上面,又平和地闭上了眼睛,安安静静地调整了姿势趴好了。
巨大的黑蛇用蛇身准确无误将身处敌营的哨兵卷住了。黎珞言闭上眼睛,感受着骤然腾空的身体在空气中快速移动。
额前碎发被急速的风流吹得全部往后扬起, 露出了黑发下光洁的额头, 睫毛浓密得像一把小扇子,如果忽略掉过于锋利、具有攻击性的其他五官, 单看眼睛,实在浸着股令人忍不住放下心防、忍不住信赖的柔和意味。
黎珞言感受到四周急速往后掠去的空气停住了,他睁开眼,双脚稳稳落在地上, 缠在他身上的巨大黑蛇似乎感知到他站稳了, 松开了他。
他安安静静地看着熟悉的黑蛇, 它身上的气息他无比熟悉, 毫无疑问,这是那只喜欢盘在他手腕上睡觉的小蛇。所以……是易谌吗?
年轻的黑发哨兵朝着黑蛇弯了弯眸子, 清亮的绿眸浸着光,有着巨大体型的黑蛇便像是受到了鼓励,立即把蛇头凑上来亲昵地贴他。
忽然耳边传来另一个人着急忙慌的声音,
“等等等——欸,我靠!”
林予意料之外被这蛇一瞬间卷起,还没落地就被松开了,迎着草地,她瞪大了眼睛,连忙凭借本能作出反应,在地上翻滚几圈减少冲击力。等到她慢慢停下来,堪称狼狈地撑着地爬起来,一抬头便看见面前站着的两个人。
两人身高腿长,比例极好,风格各异,但站在一起却显得很是般配。
林予的神色警惕,视线来回在两人间徘徊,闭上嘴保持沉默,仔细地暗暗观察目前的情况。
黎珞言,她刚刚见过,虽然是敌方队长,但他们之间建立了合作,基本可以信任。
旁边那个黑发黑眸、一看性子就冷得不行的男生她没见过,但她猜是黎珞言的队友,毕竟其他人应该不会无缘无故来救他们。
黑发黑眸的男生浑身上下透着股厌世的冷气,眸光冷而静,他掀眸,平静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哨兵。
他的精神体正用头亲热地拱着黎珞言,黎珞言也歪着脑袋,唇边漾着浅淡的笑,任由那个巨大的蛇头蹭他。看见自己的精神体这么不值钱的表现,易谌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他似是不想看了,垂下了眸,挡住了眸里的情绪。
黎珞言倒是先开口了,直勾勾盯着他看,脸上露出笑,对他说:“你来救我了?”
易谌眸色平静:“顺路,刚好看见。”
说话间,他不自觉抬起头,深黑的眸里倒映着对面哨兵格外俊俏的面庞,他眼皮禁不住轻颤了颤。
“不可能吧,”黎珞言眨眨眼睛,未经思考的回答瞬间戳穿了他随口拈的谎言,“你顺路怎么会顺到这里来?”
弯起眼睛笑的哨兵怀里抱着乖顺的黑蛇,手有一着没一着地抚摸着蛇首,眼睛却望着他,碧绿的眸子里满满装着他的身影。他微微凑近了易谌,易谌便像入了定一般一动不动了。
光看表象看不出来什么特殊的反应,但只有易谌自己知道,自己整个人都僵住了,连手都不知道往哪边摆。
在和他还有一小段距离的时候,黎珞言停住了,一双眼专注望着他,认真又好奇地问他:“你是不是专程来救我的啊?”
易谌忽地回神,忍不住想往后躲,心脏不听使唤地猛烈跳动起来。
这个说近不近说远又不远的距离,按理说他是感受不到对方的气息的,但不知为何,他就是感觉属于黑发哨兵的滚烫气息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密密围了起来,他连呼吸都放缓了。
黎珞言见他半晌没回话,眉间微蹙,又凑近了点,这下他还没开口,向导就像是遇见了什么洪水猛兽一样迅速往后挪了一大步,差点吓他一跳。
黎珞言茫然地保持动作停顿了几秒,思考刚刚是发生了什么吗?思考完毕后,发现确实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便站直了身子,看向莫名其妙的易谌。
易谌脸色极其严肃,连空气都被影响得肃穆起来。
林予站在旁边,想,她这是误入了什么不该误入的现场吗?
易谌看着黎珞言,摇了摇头,从那张冰块脸上很难看到任何心虚的情绪,让人猛然觉得是处于重大决策的开会现场。他道:“我为什么会专程来救你?我们才认识多久。”
黎珞言毫不犹豫道:“因为你喜欢我啊。”
易谌瞳孔猛地缩了一下。
林予睁大了眼睛,换上吃瓜的表情,继续保持沉默,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黎珞言眼睛轻轻转了转,绿色的虹膜拥有一种让人忍不住一直盯着他看的魔力。但他对这样隐秘的注视一无所知,认真地思考着易谌的后面那句话,忽地思考出来了,扬起唇说:“你不觉得我有点讨人喜欢吗?”
易谌喉结上下滚动了瞬,面前少年亮晶晶的眸子有些灼人,让他想要快速移开视线,躲开他的视线。
但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身体仿若僵住了,完全动不了,眸子一动不动盯着黎珞言的眼睛,像是一刻也不舍得挪开,贪念着这一瞬的热度。
黎珞言右耳上的耳钉也亮闪闪的,折射着太阳的温度,又闪着面前人的眼睛,在他所注视的那人的心脏上烫出了一个浅淡、却又永远无法消除的特别印记。
他说的没错。
易谌想,他真的很讨人喜欢。
和他相处时,易谌总是会冒出许多特殊的、以前从未有过的陌生情绪,他对处理这些情绪十分无措,只能说是一团乱麻地拧成了一团。如果想要全部归咎于高匹配度的绝对吸引,却也不尽然。
他想要想清楚自己到底为什么会被牵动情绪,但思绪像一溜烟,眨眼间就抓不住了。
黎珞言却很坦荡,一双澄澈的眸子就直直注视着他:“我也很喜欢你。”
动人的情话他张嘴就来,仿佛是某种特别的天赋,但又不难看出他确实是发自真心。
但是……
易谌完全没有从这样直白的话语中感知到任何暧昧的情绪,纯洁又坦荡,没有给人留下丝毫多想的空间。
他总觉得,就算把这句话换成“你人很好,我们简直就是好兄弟”,也不会有半点违和。
“哦。”易谌努力做出一副松弛又游刃有余的模样,没有看着黎珞言的眼睛,语气淡淡,似乎十分坦荡,“那你这么说的话,我可能是喜欢你吧。”
黎珞言弯起眼睛笑了。巨大的黑蛇蹭他蹭高兴了之后,就缩小了体型,缩到了原先的大小,顺着哨兵的脖子爬呀爬,白皙的皮肤之下依稀可见一点青紫色的血管,冰凉的蛇身慢吞吞地爬过,怪异的触感使得黎珞言稍微瑟缩了一下。
黑蛇正想爬到黎珞言的领口上,再顺着盘在他的腕骨上呢,还没来得及实施就被一整个拎起来了。
骤然悬空的小黑蛇:“……?”
它在空中挣扎了几下,十分具有活力地摇晃起来,忽地一下不知道是看见了什么,就不动了,小小的豆豆眼里写满了震惊。
黎珞言还眨着眼睛看它跳舞呢,突然一下,它就像变成了根木棍似的,不动弹了。
他疑惑地伸出另一只手,想去弹一下这个木棍蛇,才刚伸到半空中就被抓住了手。他愣怔一瞬,慢半拍地抬眼看过去。
易谌抓住了他的手臂,一开始没控制住力道有点大,但意识到之后迅速松了力,松松地半握住他的手臂。
黎珞言不太明白:“怎么了吗?”
易谌没说话,低着头把他的外套袖子往上抹起。
袖子被抹起,露出的一截腕骨青紫一片,和旁边白皙的肤色形成了极强烈的颜色反差,被藤蔓条使劲勒过留下的痕迹在过了一小会儿之后,看上去比之前更吓人了。
黎珞言也垂着眸安静看着自己的手腕,暗戳戳鼓了鼓腮。……嘶,看起来怎么这么严重了?
“疼吗?”
易谌头也没抬,冰凉的手指轻轻摩梭着那一圈受伤的皮肤。
小黑蛇重新爬回了主人的手腕上,脑袋高高扬起,目不转睛地盯着淤青的手腕,时不时吐出猩红的蛇信子,分叉的舌尖像一片轻飘飘的羽毛,冷不丁轻轻扫过那块受伤的地方,被舌尖浅浅舔过的地方漾起一点奇异的感觉。
“嗯……还好吧。”黎珞言摇了摇头,他稍微弯下腰,另一只手把裤腿撩了起来,小腿上是比手腕更加明显的痕迹,一道一道的勒痕触目惊心,像是被凌虐过了一样。
他语气可怜兮兮的,似乎是受了委屈:“还是腿更疼。”
易谌立即皱了眉,蹲下身,盯着他小腿看了一会儿后,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似有若无地触碰着。
黎珞言低下头,只能看见向导一头纯黑的头发,看不见对方的脸色,但他嘴一张就开始小声和对方告状了:“他们把我绑在凳子上,不让我动,还只给我吃面包干,一点也不好吃。”
易谌不和他讨论面包干好不好吃的问题,看着他腿上的伤眸色沉沉,顺着他的话说:“他们这么欺负你……”
“对啊,”黎珞言把自己的裤腿放下了,重新盖住了小腿上凌乱青紫的勒痕,慢悠悠地叹出口气后,转而又起了另一个话题,“那你可以找到回去的路吗?他们绑我的时候把我的眼睛蒙住了。”
“可以。但是在那之前,先找点药给你治伤。”易谌边说话边起身,深黑的眸子终于看向了一旁被忽略了个彻底的林予。
沉浸式吃瓜的林予猛然正色:?怎么还有她的事吗?
第 37 章 “记得等我回来。”……
林予忽然被点名, 认真倾听的表情一下子变了,看起来严肃正经,恢复到了参加联赛的状态。
她稍微颔首, 似乎是在等着易谌说下去。
“我救了你。”易谌脸上没什么表情, 只一双眼睛看着她, 林予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周身的空气仿佛被一阵阴冷气息所笼罩,让她感觉十分不舒服。
林予微微皱了眉,眸色逐渐变得谨慎起来。
易谌轻轻挑眉:“你就这么心安理得?”
林予回想了下方才的对话,问道:“你想要疗伤药?”
“我们营地里没有了吗?”黎珞言歪着头插进一句。
天一那队的人来抢劫的时候他倒是在现场,但根本没机会进那顶帐篷查看物资的惨状,就被绑住了手, 跟着他们队走了一会儿之后眼睛也被蒙住了。
易谌看他一眼, 回答:“我们连营地都没有了。”
闻言,黎珞言张了张嘴, 反应了一下后,若有所思地拖长语调“哦”了一声。
那还是得有营地的……基本上都是天一那队拿走的,拿了人东西总归是要还的。
黎珞言垂着眸这么想着,开始暗暗计划怎么把东西抢回来。
易谌就完全没有这种观念了。他毫无心理负担地找林予讨要疗伤药。
“但我也救了你的队长, 也算是抵消了。”林予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一步。她一细想, 这一趟来得什么都没做成, 总不能再白搭疗伤药进去了吧。
她努力为自己争取一点机会, 但忽然就看见易谌开始把玩手上的刀了。
对面的向导习惯性站得端正,像一棵挺拔笔直的小白杨, 说话却比下城区的无赖还要无赖,语调平淡,十分不走心地说:“哦?没听明白。”
……鬼才信他是真的没听明白。
林予没辙了, 她抵了抵牙,低下头想着脱身的办法。能打过吗?感觉很悬啊。
她头脑风暴之后,忽地灵光一闪,抬眸直直看向站在一旁发着呆的黎珞言。
她目光灼热,像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看着黎珞言,语气殷切:“我们也算是共患难过了吧。况且你还答应了帮我救队长……”
林予试图用真情打动黎珞言。
黎珞言听见之后,迅速就点了头,弯起眼睛说:“是啊。”
他方才一直在走神,没注意他们在聊什么,但很快也反应过来了,沉吟几秒。
朝向易谌说,慢吞吞地说:“别这样吧……我感觉这样不太好。而且我真的答应她帮她救队长了,但是我现在还没兑现承诺……”
易谌便也看向他。
黎珞言眼睛往下垂,眼皮遮盖住瞳孔,显然正在思考中,一边思考一边说:“我们还是去天一那队把我们的东西抢回来吧。”
易谌停顿了一秒,嘴唇动了动:“好。”
他自己是个全然没有契约精神的人,但谁让自己跟了个好心正直的队长呢。
易谌垂下眸,伸手摸到了他的手腕,手指用力捏了捏他腕骨上青青紫紫的痕迹,听到黎珞言没忍住疼、轻轻“嘶”了一声。
他道:“但你的伤现在就应该处理。”
说完,他深黑的眸子又看向了林予。
林予:……?又有她的事?
林予立即道:“其实可以去尹祁青他们营队里拿……借。”
临到最后,她磕巴了下,换了个更礼貌的动词。
易谌没有回答,而是看向了黎珞言,问道:“你觉得呢?”
黎珞言还低头盯着他握住自己的那只手,想着他怎么还不松开自己,乍然听见这句,抬眼愣了几秒,像是掉线之后又迟缓地爬上线,对上脑电波之后,他慢吞吞地说:“可以啊。”
他犹豫一瞬,疑惑这个的可行性:“怎么借?直接说吗?”
易谌的逻辑简单粗暴:“直接去他们仓库里借出来,以后有机会了再还回去。”
唔……这是可以的吗?
黎珞言想了想,不置可否,慢慢地点了下头。
易谌见他没有反对意见了,眉眼放松了点,轻轻捏了捏他的手腕,指腹以一种清浅的力度摩擦过皮肤表面,倒是不疼,但泛起一种说不上来的痒意。
黎珞言怎么看他都不像是有洁癖的样子。
试问:有洁癖的人会这样莫名其妙摸另一个人的手吗?
欸,不对,他也不完全算是另一个人,他们是未婚夫夫的关系,所以也可以摸……而且易谌好像说过对他没有洁癖来着,难道还是高匹配度的原因?
黎珞言脑子里飞快地按照正常逻辑过了遍,一切看上去顺理成章、行云流水,于是他迅速接受了。
林予纠结了好一会儿,还是想问易谌:“你那个黑烟……是怎么放出来的啊?”
当时从远处缓缓滚到他们脚底下的绿色小球,存在感极低,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却起到了非常重要的迷惑视野的作用。
颗粒状的浓烈黑烟让人在一瞬间失去视觉的感知力,本就五感强化的哨兵受到的影响更是强烈。即便只是短暂的、可能仅仅是一秒不到的时间,在关键时候也极其重要了。
易谌的动作没有耽搁半点时间,精神体黑蛇将敌营的两个人顺利地卷起放到了空旷安全的空地上。
林予想,这么有实力的人,她怎么不认识,她从来没有在联邦军校听说过这一号人啊,难道是比较低调的一年级新生?
还是说……他不是哨兵?
包括这个能散发黑烟的球,她也没有见到过。
易谌不太想回答,但一侧头见黎珞言也盯着他,似乎也等着他的答案,便垂下眸,漫不经心地开了口:“只是下等人的把戏而已。”
林予一怔。……什么?
黎珞言直接问出来了,眨了眨眼睛:“啊?什么意思?”
“是黑市的烟雾球,”听见黎珞言问,易谌顿了几秒,简单做了解释,“这种东西只在下城区流通。你们没见过很正常。”
黎珞言点点头,一边点头一边像是学到了新知识,嘴里慢吞吞地吐字,咬字带着点他特殊的韵味:“好厉害,见多识广。”
他感叹完一句之后,嘴上轻轻念着,“黑市?”
眼皮一抬,一双绿眸便弯了起来,月牙似的弧度,“我也想去看看。”
易谌眸色沉沉,盯着他停顿片刻后,淡声道:“好。”
林予也想着,黑市?她听说过,是在下城区最乱的那片区域,是毫无疑问的“三不管”地带,好像是说……嘶,老虎来了在里面走上一圈都剩不下一根毛,只能光溜溜地离开。
黑市这种鱼龙混杂的地方有什么好见识的?
何况——就黎珞言那个控制欲强到她都有所耳闻的执政官父亲,真的会同意他去黑市吗?
“腿还疼吗?”易谌的视线落在黎珞言的腿上,冰冷的目光如有实感,像蛇信子一样,隔着布料粗糙的长裤缓慢且舔舐过内里被遮盖的皮肉,带着极强的侵略性。
黎珞言对他的视线无知无觉,还在神游,闻言“唔”了一声,似乎是经过思考了,叹出口气,说:“一点点疼。”
易谌道:“我去借点疗伤药,你在这里等我。”
黎珞言看向他,神情有点茫然:“嗯?”
不带上他吗?
林予耳朵捕捉到关键词,立马道:“我也去。”
她思来想去,这一趟总不能白来吧,还是得把队长救出来才不虚此行。
为了说服面前这个冷漠不近人情的人,林予补充道:“我可以帮你找到他们存放疗伤药的位置。我只是想顺便把我的队长从里面救出来……”
易谌想了想:“可以。”
黎珞言举手:“我也去。”
易谌低头扫了眼他的腿,抬眸时视线又扫过他手腕上的一圈淤青,最后才看向黎珞言的眼睛。
他什么都没说,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他张了张口:“等我回来,好吗?”
几乎是同时,黎珞言也开口了:“那我等你回来。”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混在一起的、不同的两道声线却巧妙地达成了和谐。
说完之后,黎珞言就弯起眼睛笑,眼波流转,睁着一双明亮的绿眸,乍然间像只灵动狡黠的小狐狸。
易谌冷峻的眉眼也禁不住松快了些,片刻,他敛了眸,从身上掏出徽章递给黎珞言,摊开手后,圆形的小铁片躺在稍显苍白的手心上。
他说:“徽章,还你。”
黎珞言点点头,伸手接过。指尖触到计分器时,手却忽然被抓住了。他下意识眨了眨眼睛,愣住了。
易谌抓住了他的手,突然靠近他,嘴唇凑到了他的耳边,声音放得很轻,像是气声。
“计分器可以实时查看队长位置,把你……把计分器保管好。”
易谌浑身上下都透着股冰块一样的冷,但神奇的是,他说话时吐出的气息却是温热的。黎珞言耳朵一抖,被热气染上了点暧昧的红。
“哦——”哨兵慢吞吞应道,拖长了尾音,微微遮盖住耳朵的黑发柔软,掩住了泛起的薄红。
他突然感觉自己好像是有点笨……为什么他都没有发现计分器可以定位,易谌却很快就发现了。
黎珞言这么想着,皱了皱鼻子,眼睛宛如水汪汪的碧湖,直勾勾望着他,亮晶晶的,说话时习惯性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面蹦:“你怎么发现的?”
易谌忽然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突然就发现了。”
他全然不说自己是怎么反复摸索这个小铁片,又是怎么盯着计分器的界面发呆,再是怎样想尽办法想要找到黎珞言的……似乎完全忘记自己一开始说的是另外两个人自然会去找黎珞言,不需要他也加入进去,做一些意义不大的事情。
但就是——
“好厉害。”
哨兵清亮带笑的声音响起,真诚又慢悠悠的感叹在空气中漾起层层波纹,传到鼓膜,引起振动,又让骨头泛起点极其陌生的酥麻感。
易谌轻轻咬了下舌尖,舌尖传来一股刺痛,让他立马清醒过来,绷着一张冰块脸,似乎被夸了之后毫无波澜,淡淡道:“还好。”
黎珞言说了这么一句之后,没注意易谌怎么回复他的,十分好奇地开始沉浸式研究计分器了。
易谌说计分器的定位功能时刻意放轻了声音,林予在一旁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但猜测应该是谈恋爱的人普遍会说的那些腻腻歪歪的话吧。
等注意到他们没说话了,便开口道:“那……现在去?”
“嗯。”易谌腿都迈开了,忽然又想起来什么,转过头认真地对黎珞言说:“记得等我回来。”
专心致志研究计分器隐藏功能的黎珞言被喊到,抬起头盯着面前的空地看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捣蒜似的快速点头,边点头边又低下头专心摆弄计分器:“我会的。”
林予挠了挠头。
她怎么幻视出远门的丈夫在出门前反复叮嘱妻子在家里等他回来呢?
……太诡异了这种错觉。
第 38 章 他懂怎么做疏导吗?…………
溪流潺潺, 沿着这条河流,立着不少顶帐篷。在没有任何交流的情况下,好几支队伍都无比默契地选择了在河流附近扎营。
但每一队的营地离得并不近, 极有分寸地保持着一个适当的距离, 井水不犯河水。
暮色渐沉, 天幕染上橙橙紫紫的颜色,光影流转。
温暻从外面回来的时候已经有点晚了。
“黎珞言呢?”他朝着坐在帐篷外的尹祁青走近,回来后的第一句话就是问人质。
尹祁青坐在板凳上,手里握着刀,漫不经心地擦拭着,眼睛却抬着,不知道是在赏月还是走神。
听见这一声, 他眉头微抬, 收回了看着天的视线,转而低头盯着自己手上被擦得锃亮的刀, 半晌,开口道:“跑了。”
温暻脸上的神情一顿,垂眸,语气温和地重复了一遍:“跑了?”
他瞳色很浅, 橘金色的光晕落在眸底, 显得极其温暖。唇角始终扬起的弧度也和往常无异, 但他忽地嗤笑了一声, 立马就削减了那股温柔缱绻的气质。
“你们是废物吗?连个人都看不住?”
尹祁青低着头,继续擦他那把亮得快要反光了的刀, 淡淡回道:“你这么有本事,怎么不一直在帐篷里守着呢?”
温暻看向他,嘴角挂着笑, 平静地回答:“因为我不想把他逼得太紧。”
“我还以为,凭首席和小言的交情,只要说上两句,一定就能说服他转队呢。”
尹祁青语气毫无波澜地说,似乎还带了点惋惜又或是阴阳怪气的意味,“毕竟我看某些人之前好像总在暗示些什么来着。”
“你很得意吗?”温暻慢慢地蹲下身,嗓音柔和,完全没有任何被挑衅后的恼羞成怒,反而眼睛还弯着,“黎珞言不来我们队,对你来说有什么好处?”
“我当然希望他来,”尹祁青终于抬眸,也看向他,“看来我还是太高估你了,下回还是我亲自去说服他好了。也不知道小言和我这个当哥哥的关系更好,还是和你这个交集不深的向导更好了……”
尹祁青和面前的向导对视着,在他说完最后一个字之后,温暻原本弯起的眼睛一点弧度也没有了,唇角的笑也仿佛冷了几度。
看他不笑了,尹祁青沉稳的眉眼上便染上了几分快意:“说起来,我还真不知道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只是做过几次精神疏导的关系吗?”
他和温暻是在比赛中认识的,有时是队友关系,有时是敌对关系,但始终算不上很熟。
至少,连温暻和黎珞言认识这事,他都是从尹惟口中得知的。
他现在还能想起那时候的情景。
当时他在厨房做好菜,从里面往外端,只以为黎珞言还在楼上睡觉,但一出去就发现黑发的哨兵蜷在沙发上抱着枕头,似乎是在看电视。
他忍不住笑了,一边把围裙解了挂在架子上,一边走过去拍了拍少年的肩:“吃饭了。”
哨兵顶着头乱蓬蓬的头发,枕头支着下巴,神情蔫蔫地侧过头来,嗓音有点哑,轻飘飘地喊了声“哥”,然后就不说话了。
看着明显有些不对劲的黎珞言,尹祁青忽然有些慌了神,立马伸手用手背贴上他的脸。
感受到手下的温度正常,原本猛烈跳动起来的心脏缓和了些,他稍微定下了点心,没有发烧生病。……也对,哨兵哪有那么容易生病。
他方才一时慌张,所以没想到这点。
黎珞言歪了下头,主动用脸颊蹭了蹭他还未收回去的手,绿色的眼睛睁圆了望着他,氤氲着极浅的一层水汽,倒真像是烧糊涂了的表现:“哥,好难受……”
他皮肤很白,于是眼下的青黑就有些明显了,平添了几分厌世的冷感出来。但睁大的眼睛又让他整个人显出了点清澈茫然的亲昵感。
“怎么了?”
看到他的眼下的黑眼圈,尹祁青声音又慌了,不解又困惑地想,他不是天天、随时都在睡觉都能睡着吗?怎么还能有黑眼圈?
虽然是这么想的,尹祁青心里却担心得不行,一双手摸了摸黎珞言的额头之后,又捏了捏他的下巴,加快了说话的语速:“哪里难受?要不要去医院?……还是饿了困了?”
黎珞言张了张口,然后似乎嫌说话累又把嘴巴闭上了,脑袋凑近又蹭了蹭他的手,兴致不高的样子。
他瘪了瘪嘴巴,过了会儿,又用恹恹的语气说:“难受……”
尹祁青罕见地体会到了手足无措的感受,想追问他到底哪里不舒服,但看见黎珞言把眼睛阖上了,他下意识就屏了呼吸。
连呼吸声都放得极轻,更别提说话了。
向来行事稳重、井井有条的人第一次不知道先干什么,眼皮跳得飞快,僵在原地一动不动,维持着这个僵硬的姿势。
终于,尹惟从阳台那边过来了,尹祁青看见她后,一直提着的气松了下来,压低了声音开口道:“小言他身体不舒服,我们要不要把他送到医院。”
尹惟脸上的神情就比他冷静太多了,她收了终端,看着眼皮跳个不停的尹祁青,没有说话,神色看起来十分凝重。
尹祁青本来平复的心跳又被她一副表情吓得猛跳了起来。
看着他这副模样,尹惟嘴角抽了抽,没绷住笑了出来,朝着他摇摇头说:“不用了,梨子他应该是精神图景又出现了点问题,我刚刚已经给温暻打了电话,他说现在有空,可以过来。”
尹祁青这下看出来尹惟刚才是故意做出那副表情吓唬他。
无奈地撇了下嘴,笑了笑。
黎珞言的头还枕在他手上,尹祁青低下头看着哨兵尚还稚嫩的脸,脑子有些空白,手指微动,沿着空气缓缓移动,描摹着他眼下浅淡的青黑印记。
等到温暻来了,并且给黎珞言做了一次精神疏导之后,坐在沙发上的他一片空白的脑子才恍然意识到一个事情,他们怎么认识的温暻?
……
尹祁青回想起当时的场景,心里还是有些说不出的不舒服。
他想,可能是因为黎珞言以前都只叫他一个人“哥”,但是那天温暻给他做了精神疏导之后,他居然也会眼睛亮晶晶地叫那人“温暻哥”……
就不是他一个人的弟弟了。
“和你有关系吗?”温暻站了起来,弯起眸回他,“总归我是能够给他做精神疏导的——向导。”
他说完之后,又无声地张了张嘴。
——而你不是。
尹祁青辨认出来了他的口型,反唇相讥:“匹配度为79%的向导吗?好像没多大用。”
话音刚落,温暻垂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浅色的瞳孔里似乎在氤氲着风暴,他冷冷地看向尹祁青,唇角完全压平了。
尹祁青继续说:“而且,看起来小言和他的未婚夫感情很好。”
他在咬字上着重强调了未婚夫三个字。虽然他自己也对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未婚夫烦得不行,但这种时候哪里会管那么多,提起这个所谓的未婚夫能够刺激到对方就行。
忽的,帐篷那边传来了莫名的怪异的响动。
尹祁青敏锐地转过头去,眉眼瞬间冷冽,利刃冷刀似的,沉沉盯住那顶发出动静的帐篷,此时,刚好吹过了一阵强烈的风。
他眯了眯眼,刚才也是风吗?
他想了想,片刻后,站起了身,还是决定去那边察看一下。
“他这六年的精神疏导基本都是我在做。我只是接了个任务去污染区,没道理一回来他就要和人结婚了吧。”
温暻笑了笑,“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也知道你对我有意见,但你现在还没搞清楚最主要的问题是什么吗?”
温暻突然出声,让尹祁青的脚步顿住了。
雾霾蓝挑染的高大哨兵转过身,看向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我们才是在同一起跑线上的人,但有的人,已经快到终点了。”温暻意有所指,一字一句地说,“有人犯规了。”
尹祁青皱起眉,细细思索了下他的意思,忽然抬眼:“你是说……匹配度?”
最后三个字他说得很轻,接着就看见温暻点了点头。
他知道温暻重新提交了匹配度测试申请这件事,所以——温暻是怀疑系统里测出的匹配度有问题?
但那是联邦管辖的匹配系统,其中大小分支牵连众多,假设温暻的猜想没错,谁又能有权利从中动手脚呢?
温暻微微笑着:“我不知道是故意犯规,还是无意,总之,犯规的人就该出局,对吗?”
“这只是你的猜测。”尹祁青说。
温暻的语气依旧温和,但不难听出他隐隐有些不耐烦了:“我再说一遍,他的疏导一直是我在做。”
“你觉得这些年,他为什么一直不找别的向导?按照库里出来的结果来说,有不少向导和他的匹配度更高,不是吗?”
尹祁青顺着他的话去想了想,也琢磨出了一丝不对劲。
虽然79%的匹配度并不算低,但他知道黎珞言的精神域始终很糟糕,六年里温暻给黎珞言做的精神疏导一直停留在浅层,却仍然起了显著的效用,这绝对不是匹配度79%的向导能做到的。
“我并没有别的意思,”温暻又恢复到了平常的温和,“我只是对此做出了合理的怀疑。”
“他那个所谓的未婚夫……他们不过是被匹配度绑在一起了而已,”温暻微微垂眸,隐藏住了眼底的势在必得,却还是泄露出了一丝戾气,“他懂怎么给人做疏导吗?”
他舌尖抵了抵牙,很轻地念:“一个,攻击型的向导。”
尹祁青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我想你说得对。”
他们对视了几秒,无言中达成了微妙的平衡。
温暻转身准备进帐篷,和尹祁青拉开了一米远的距离时,脚步突然停顿了一下,背对着尹祁青,笑着开口:“哦,你之前问我,什么时候和黎珞言认识的。作为暂时的队友,我可以透露一点——”
“是他,主动来认识我的。”
重新开始擦刀的尹祁青手上动作一滞,对这句话没有任何回应。
反光的刀身倒映出一张面无表情的脸,雾霾蓝的头发映在刀身,更加强了没有温度的冷感,一双眸子冷得彻底。
温暻在踏进帐篷的那一刻也敛了眸。这是不是能说明,他的可替代性也没有那么强……
夜里的风刮得大,帐篷又发出簌簌的响声,没有人发现,一个黑色的人影极其迅速地从帐篷后面闪过,又穿过重重树干,最终消失了。
……
“我们帐篷里,遭小偷了。”
另一个哨兵队友回来之后,猛然发现帐篷里的物资被翻得乱糟糟的,先前被绑住的大活人向导也没了。
他气沉丹田,大喊一声:“遭小偷了啊!我操了!吗的你们都在干什么!!!”
*
易谌和林予走了之后,就只剩黎珞言一个人待在那里了。
他坐在地上,裤腿被往上挽起来了点,低着头看自己的小腿上被勒出来的痕迹。
他捏了捏那块皮肤,和手的颜色形成了强烈色差。
哇看起来好吓人。……好像他被虐待过了一样欸。
黎珞言又收回手,下巴靠在膝盖上,视线落在小腿上,似乎是在发呆。
发了会儿呆之后,大概是觉得无聊了,他就拿出了计分器,在手里把玩,嘴巴紧抿着,在上面到处点点点。
突然灌木丛那边传来一点不平常的动静。
察觉到有危险,黎珞言下意识伸手往腰间摸,结果摸了个空。欸,等等——
……易谌好像,没给他留下任何防身的武器。
黎珞言后知后觉地想到这个问题。
他站起身,不动声色地后退,鞋尖触到较为粗壮的树枝后,停住了。
在灌木丛再一次发出响动时,黎珞言动了。
熟褐色的训练靴微移,靴尖触到那根树枝后灵活一挑,瞬间将地上的树枝挑起。
略粗壮的树枝飞在了空中,还没由于重力下落,忽的就被伸出的手指一勾,在半空中旋了个花。
接着就被骨节分明的手整个抓住。下一秒,树枝被稳稳掷了出去,以一种破空的力度,与空气摩擦时发出“嗖”的一声响。
灌木丛里的动静立刻大了起来,在树枝插进那里的前一瞬间,一个人影咕噜噜从里面翻身闪了出来。
“黎珞言!你差点就把我给干掉了啊!”那人有点狼狈的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和粘连的草屑。
看见出来的人影,黎珞言眨了下眼睛,抓了抓头发,做了一串小动作之后,他就弯起眼睛,语气无辜地说:“我怎么知道是你嘛。”
第 39 章 “那个什么首席,你和他……
“你怎么在这儿?”奚元撇着嘴拍完身上的杂草灰尘后, 朝黎珞言走了过去,“不是说被抓了吗?”
看见是他,黎珞言也轻松了下来, 弯起眸, 回答他:“说来话长了, 就是……发生了一些事情,然后差一点就要被抓回去的时候,又救出来了……易谌找到我了……嗯?”
奚元忽然蹲下身,摸到了他的小腿,视线流连在他小腿上被藤蔓勒出的痕迹,指腹在上面使劲摩挲了一下。
“嘶……”本来已经不怎么作疼的伤痕被他这么一按又把疼痛唤醒了,黎珞言眉间微微皱起, 垂着眸看他, 慢吞吞地指责他,“你干什么……”
他低下头, 发现自己挽起的裤腿还没放下去,红紫色的勒痕印在白皙紧实的腿肉上极其显眼。
奚元还在捏他腿,黎珞言伸手把他手拍开,“啪”的一声, 奚元的手被打了下来。
有着一头惹眼火红色头发的哨兵看了看自己被拍过的手, 半晌, 抬起眼看向黎珞言, 他眉毛往下压,看上去戾气很重, 十分吓人。
黎珞言弯着腰把自己的裤腿重新放下去,思索几秒后便在原地蹦了两下,让身上的衣服都垂下来变得整齐一点。
自顾自做完这一连串动作, 他见奚元还在盯着他看,于是慢吞吞地咬字,又问他一遍:“你干什么……”
“易谌把你救出来了?”奚元提取关键词,不冷不热地问上一句。
黎珞言抿着嘴巴,突然沉默了。
奚元的脸色更差了,但他一向都是一副像是被人欠了五百万星币的烦躁表情,此刻看样子头发都要竖起来刷刷喷火了。
他盯着黎珞言一动不动,牙齿被他咬得咯吱作响,眸色深深。
“奚元你是不是耳朵出问题了啊?”黎珞言真心诚意地发问,眨眨眼睛,“我不是刚说了吗?”
奚元扭过头去,收握成拳没有说话,呼吸声很大,胸膛剧烈起伏。
他生了会儿闷气之后似乎是稍微调理好了,从外套里掏出一个小瓷瓶,蹲下身,把面前哨兵的裤腿往上抹起,一边给他抹药,一边闷声说:“我也找你了,找了你很久。”
药粉被倒在手心,又敷到被勒过的地方,他这次控制好了力度,用手心把药粉揉开敷均匀了,一种薄荷的冰凉触感在小腿上绽开,起到镇痛的效用。
黎珞言低下头,看见奚元头顶不听话翘起的红毛后,忍不住弯起了唇,伸手把那簇红毛压了下去。
奚元的发质偏硬,刚被压下去就又顽强地翘起来。黎珞言忽然觉得这个压头发的活动还挺好玩的,玩得有点不亦乐乎了。
“凭什么他比我先找到你!”奚元还在给他敷药,见黎珞言还在动他头发,啧了一声,手上动作一顿,抬起头说,“……你一直摸我头干嘛?你好烦。”
黎珞言看了看自己还放在奚元头上的手,目移,一卡一卡地把作怪的手收了回去,小声哼唧一下:“我又烦了?”
见他真把手收回去了,奚元的脸色反而更难看了,那簇红色头发似乎翘得更高了,继续给他上药,手上动作并没有受心情影响,依然保持着一个不轻不重的力道。
他嘴上继续埋汰不在场的易谌:“而且他找到你之后为什么不给你上药,他是把你一个人丢这儿就走了吗?我操,你这个未婚夫真的是没有……”
黎珞言打断他:“你好像对我的未婚夫很有意见?”
奚元动作一停,咬了咬牙,大声强调:“非常!”
黎珞言歪了下头:“你是不是对他有偏见啊?如果你们再熟悉一点的话……”
奚元的语气有点凶:“不要说得你们就很熟一样。你们也认识没多久吧!”
黎珞言被打断了之后,抿了嘴巴,忽地扭过头去不看他了。
他腿上的伤痕被灰白色的伤药全部覆盖,清凉的感觉蔓延开来,再没有一丝的不舒适。
奚元确认自己肉眼看不见别的伤口了,便站起身,问他:“还有别的地方受伤了吗?”
黎珞言还是别着头不看他,嘴巴抿成了一条线,把自己现在很不高兴都写在脸上了。
“还有哪里受伤了?”奚元耐着性子又问一遍。
黎珞言看他一眼,转瞬又别过头去不看他了,还是不说话。
过了会儿,奚元叹出口气,低声说了句:“你真是我祖宗。”
无奈地抱怨了这一句过后,他把黎珞言的头掰过来对着自己,单边眉挑起,混不吝的模样,说话却和声细语的:“对不起啊黎大少爷,我错了,我真错了,你刚刚要说什么,我这次一定认真听完。”
黎珞言脾气一向很好,他听完之后就点点头,迅速接受了道歉。但头还被奚元的手掰着,可移动得幅度极小,他拧了下眉,奚元立刻把手松开了。
黎珞言甩了甩脑袋,一边把刚才的话说完:“他身上没备伤药,所以去其他队伍借了。”
哨兵在长时间的实训课中,早已养成了随身备伤药的习惯,以备不时之需。但向导的日常课程中并没有这方面的经验传授,易谌第一次参加联赛,想不到在身上备伤药是很正常的事。
黎珞言身上备的伤药在被绑走的时候就被搜刮完了。至于林予……黎珞言想,她们队可能伤药不够或是自己身上的用完了,又或者只是单纯地不舍得把在联赛中十分珍贵的伤药分享给敌方队长……
奚元正在往黎珞言外套兜里揣进一个装伤药的小瓷瓶,闻言呵呵笑了一声:“借?谁会借?”
黎珞言眼睛心虚地眨了好几下,坚定道:“反正就是可以。”
奚元看他这么相信那个来路不明、突然冒出来的未婚夫就一肚子火。他把火气往下压,干脆换了个话题:“那我现在找到你了,我们回去吧。”
“哦?”黎珞言小声地问他,“我们营地不是没了吗?”
奚元回想起被搜刮得近乎一无所有的营地,停顿了一下,嘴硬道:“至少帐篷还在。”
黎珞言若有所思点点头,把计分器递给奚元:“那你先回去吧,我在这里等易谌。”
奚元刚刚努力努力再努力才勉强压下去的怒火,噌的一下就重新燃了起来,这次连眼睛都快红得冒火了。
见他脸色实在太过难看,也不伸手接那枚徽章。
黎珞言一边伸手抓住他的手指,让他的五指蜷起来把徽章握住,一边补充道:“计分器上可以查看队长的位置,你随时可以找到我。”
他抬起眸,话语像是某种安抚性的信号。
奚元看着他,微微荡漾着的绿色眸子像是往他心里倾倒了一汪泉水,方才燃得极烈的火焰被迎头浇下。他耳朵一红,五指顺着力度就收紧了,握住计分器后放进了外套口袋里,不太自然地轻咳了两声:“那好吧。我陪你一起等。”
黎珞言推了推他,示意他赶快走:“你是不是忘记每支队伍还有每日任务了,那个还没完成呢。”
奚元:……他还真忘记这茬了。
他不死心地问:“那你多久回来?我做完任务之后回营地等你吗?”
黎珞言觉得没问题,点点头:“晚上吧,我等到易谌就和他一起回来的。”
说完之后,他突然想到什么,不确定地问道:“你们没有闹别扭吧?”
奚元嘴角抽了下,这时候又这么敏锐了。
“当然没有。”闹别扭是和熟悉的人,谁会和压根没说过几句话的人闹别扭,呵呵。
“那就好。”黎珞言往地上随意一坐,一只腿支起。
他先前看他们两人的状态,还以为他们之间已经爆发过一次矛盾了呢。没有吵架就好。
等到奚元不情不愿地走了之后,黎珞言就坐在地上继续等待易谌。
没有计分器玩了之后,他更加无聊了,于是低下头,开始一个劲地拔草。
一根一根往外扯,扯起来之后就扔到旁边,堆起一个迷你版丘陵。
“我回来了。”
黎珞言正在沉浸式拔草,被突然响起来的一声吓得眼皮颤了一下,拔草的动作也一顿,手里抓着的草从中间断开了,接着也被扔到了那堆杂草里。
“你回来了。”黎珞言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把手背到了身后,弯起眸子朝着面前的人笑。
走路怎么一点声音没有……
易谌走近他,垂眸看到了他腿上敷好的伤药,不自觉地握了握自己口袋里从其他队伍里拿出来的瓷瓶。
“已经,敷好药了?”他的声音有点涩。
黎珞言点点头,然后停顿一下,又摇摇头。他忽的想起来自己手也受伤了,两只手并在一起抬起来:“手上还没敷。”
易谌伸出手,让他把手放在了自己手上,把他外套的袖子往上捋了起来,手腕上的勒痕极其明显。
他看了几秒,沉默地拿出装药膏的瓷瓶,倒在了黎珞言手腕上,旋即慢慢抹均匀,动作很轻:“疼的话就说一声。”
黎珞言眼珠子灵动地转了一下,然后眨了下眼,慢慢吐字:“不疼。”
心里想着,易谌的动作这么轻,是怕弄疼他吗?不是吧,他未免也太看不起哨兵了吧。
“一点也不疼。”黎珞言神色认真地又补充一句。
易谌低着头,黎珞言看不见他的神色,但听见了一声极轻的笑。
易谌眉眼舒展了些,眼里的笑容一闪而过,一边给他抹药,一边和他说话:“我刚刚去了……尹祁青的队伍。”
他对联赛里这些人的名字还不熟悉,念这个名字时每一个字都断开,如果不知道的人听,还会以为他是在咬牙切齿。
黎珞言盯着他的发顶,每听见对方说一句话,他就煞有其事地点点头,一副正在认真倾听的模样。
“那个什么首席,你和他认识?”
说的是温暻哥吧,那他认识。
黎珞言肯定地应了一声。
“他是s级的治愈型向导,给你做过很多次疏导吗?”
黎珞言又嗯嗯两声。
“我听说,你们还挺熟的。”
黎珞言想,还可以吧,毕竟认识六年了。
他斟酌着开口:“温暻哥是我比较熟悉的一个向导。”
易谌铺垫了这么久,终于说出了他最想问的一句话:“我还听说,是你主动和他认识的?”
话音刚落,他便抬起头,一双黑得透不进光的眼睛直勾勾盯着面前的哨兵,等着他的回答。
即便他的语气自始至终都淡淡的,但一遍遍摩挲着对方手腕的重复性动作也泄露了自己心底十分、相当、非常怪异的情绪。
还没等黎珞言回答他,他又开了口:“你对他,也和对我一样吗?”
“小言。”
听见他喊的这个称呼,黎珞言眼睛稍微睁大了些,一双清澈的绿色眸子霎时间装满了茫然。
怎么突然这样叫他啊……
第 40 章 “是因为我们96%的匹……
黎珞言突然小声:“你怎么这么叫我?”
易谌反应了一下, 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脱口而出的“小言”,舌尖抵了抵牙,一时失语。
他当时在尹祁青那队的营地里意外听见那人是这样叫黎珞言的, 不知怎的就记住了, 又在黎珞言面前不小心说出了这个称呼。
“你不喜欢我这么叫你吗?”易谌还是绷着一张冰块脸, 看起来好像只是随便问上一句。
但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住了他,全然不放过他脸上闪过的任何情绪,仿佛只要听见一个否定的字眼就会突然暴起似的。
黎珞言挠了挠脸颊,没有看着他,声音还是有点小:“也没有吧。就是……一般好像只有长辈才这么叫我。”
他想了会儿,最后用了长辈这个词。嘶,应该比较准确吧。
易谌微不可察地松了口气, 又问:“那个叫尹祁青的, 也是你长辈?”
黎珞言眨了眨眼,看向他, 唔了声,答道:“是哥哥。”
“匹配系统给出的信息里,我比你大一点,所以我也可以是你哥哥。”
黎珞言眉间微拧。嗯?还可以这样算吗?大六个月也算大?
易谌见他半晌没有回应, 便轻轻捏了捏他的手腕, 唤回了黎珞言的思绪。
黎珞言的视线转到他脸上, 犹豫着说:“好像, 也算。”
一得到肯定的答案,易谌就十分顺畅地适应了这个称呼, 叫得非常顺口:“小言,那你和那个首席呢?你和他……怎么认识的?”
黎珞言还没完全能适应易谌这么叫他,捏了捏自己的耳朵, 低着头小小声嘀咕了一句:“但是好奇怪啊。”
自己小声嘀咕完后,他意识到易谌在问他问题,便抬起眸,望向对方的眼睛。
他完全没有察觉到话语中隐隐的拈酸吃醋之意,认真地回忆起来。
“我十四岁的时候,精神图景很糟糕,非常需要向导的精神疏导,”哨兵回忆时微微歪着头,碧绿的眼睛望向远方,明显没有聚焦,一头黑发柔软地耷着,“然后就找到了温暻哥……”
……
黎珞言十四岁生日之后,便不再被限制活动范围,能够自由外出。
在收到尹惟的暗示后,他回家简单拿了些必需品装进背包里,在夜里去了尹祁青的房子里,并且成功入住。
他之前上课就常是一副没有精神、昏昏欲睡的模样,于是他好几天上课睡觉,奚元习以为常地给他打掩护。
直到那次放学半小时了,黎珞言还闭着眼睛趴在桌子上,奚元便推推他把他叫醒。
他推了半晌没反应,便伸出手捏黎珞言鼻子,接着又大声喊叫,黎珞言还是趴在桌上不动弹。
奚元终于意识有点不对劲,拍拍前面认真画画的尹惟:“梨子好像叫不醒了。”
尹惟意犹未尽地看着自己画在纸上的一颗梨子,虽然还有点歪歪扭扭,但如果仔细观察的话,和本人还有点像的其实。
她被奚元连环拍打之后,不得不转过头来,批评奚元:“可能只是太困了。你别打扰梨子睡觉。”
奚元有点急:“不是啊,我真叫不醒他了。”
尹惟不信,在奚元的催促下也开始尝试叫醒黎珞言,然而同样失败了。
两个人努力之后看着还闭着眼睛趴在桌上的黎珞言,陷入了沉默。
尹惟表情严肃起来,拿出手机,开始拨打电话:“找医生来看看。”
电话刚拨通,尹惟还没说话,就看见黎珞言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尹惟眨了下眼睛,嘴上快速道:“不好意思,打错了。”接着就挂掉了电话。
她使劲拍了下奚元肩膀:“我就说梨子只是睡着了吧。”
奚元不服气:“那你刚刚不也特着急吗?!”
黎珞言趴在自己双臂上,听着他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一句,轻轻拍了拍桌子,两人就安静下来了,两双眼睛都直勾勾望向他。
黎珞言慢悠悠地叹出一口气,说话语气温吞:“其实我是昏迷了。”
“昏迷?”
“昏迷!”
两人同时睁大眼睛,发出惊叹。
奚元从知道黎珞言经常性短时间昏迷是因为精神图景状态糟糕之后,就一直念叨着让他一定要找向导做精神疏导。
黎珞言每次都点点头敷衍应下,但就是不动弹。
“不对啊,那之前怎么没见你昏迷,”奚元不解地问,“之前谁给你做的疏导你就继续让他做啊。”
黎珞言抿了抿嘴巴,只是重重地摇了摇头,但不说话。
过了几天,奚元突然拉着他往另一个地方走,拽着他躲到了建筑物后面。
奚元压低了声音:“你知道温家那个谁吗?好像叫,温暻?”
黎珞言打了个哈欠,蔫趴趴地靠着墙:“不认识,谁啊?”
“就那个挺厉害的向导,哎,我其实也不认识,”奚元抓着他的肩膀摇晃他,“我打听到,他每天都会经过这条路。你等会儿就这样突然冲出去,然后站到他面前开始自我介绍,让他帮你做一下精神疏导。”
黎珞言被这个流程雷得沉默了几秒,恹恹地开口:“……嗯。那他一定会觉得我有病。”
“那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啊?”奚元挠了挠头,“你不是说诊疗室的向导给你做的精神疏导作用不大吗?那找这个向导试试看嘛,不行再想别的办法。”
“我还不如找哥帮我介绍一个呢。”黎珞言转身想走,却一把又被奚元抓住了肩膀。
“不要不要,”奚元坚持说服他,“S级治愈型向导,据说是白塔首席接班人,肯定有过人之处的。”
黎珞言被他晃来晃去,困得快要闭上的眼睛又睁开了,小小声嘟囔一句:“可是他看起来没比我大几岁,不像很厉害的样子。”
奚元朝他握拳鼓励一句:“勇敢梨子不怕困难。”旋即风风火火地就把黎珞言推了出去。
“啊?……”
有着一头灿烂金发的少年手里抱着书,正如往常一样从这里经过,面前的光线却忽然被一个人影挡住了,前进的路也被挡住了。
他低头望向挡住路的这人,看见一头纯黑的头发,在阳光照拂下晕着一层柔和的光晕,片刻后,那个年纪不大的男生就抬起头来了,一双绿意盎然的眸子漾着碎光望着他。
面前的男生五官长得极好,脸上的线条少年人独有的、尚未完全褪去青涩的流畅,比他稍微矮些,看起来比他小上几岁。
温暻原本想要绕开他离开的动作忽地顿了一下。
黎珞言还没做好准备就被推了出来,一下子站到了路中间,看着面前的陌生人,他突然就有点局促了。
讨厌的,奚元。
他在心里嘀嘀咕咕了好一阵。
温暻见他半晌没说话,主动开口问道:“你好,有什么事吗?”
黎珞言试探性地抬眼望他,然后又低下头眨巴眨巴眼睛,像只警觉敏锐的小动物,见到生人不太会主动靠近。
温暻眼眸弯起的弧度更深:“怎么……”
忽然,黎珞言眼睛一闭,直挺挺倒了下去。
温暻下意识伸出手,正正把人接住了,浅色的眸子里一瞬间盛满茫然,在黎珞言紧闭的双眼挥了挥,犹疑问道:“你,还好吗?”
几步之后的建筑物后面,奚元探出头察看这边的情况,见状也睁大了眼睛。
不是、真晕倒假晕倒啊?是一切都是计划中还是突然昏迷?梨子?梨子!能听见他的心音吗梨子?
*
“然后我就晕倒了,温暻哥可能看我可怜就一直给我精神疏导了……嗯?唔……”
黎珞言说话慢慢的,刚好不容易把话说完,下一秒就感受到嘴唇上忽然覆上的柔软触感。
他睁着眼睛,意料之外地望着近在咫尺的人。
属于另一个人的舌头抵进了他的唇齿中,黎珞言张开嘴,任着他汲取自己口腔中的空气,神情有些懵。
津液在唇齿间不断地交换,向导素连续不断地通过相触的唇传到他的唇中。
黎珞言喉结不断滚动着,耳朵红得发烫,血液又开始沸腾了,像是一滴水落入沸锅中。
他被过多的向导素激得想往后躲,但还没躲,似乎就被对方看出了意图,后颈被一只手扣住。
黎珞言不动了,只一双绿眼睛一眨一眨的。
易谌睁开眼,眸里还带着未能完全褪却的情/欲,他往后移了点,分开时唇齿还牵连着银丝,他的视线往下挪,看着黎珞言被他啃得艳红的唇。
喉结滚动一瞬,苍白肤色上一颗小小的黑痣跟着滚动。
易谌声音带着点沙哑的意味,盯着他的眼睛,淡声问:“你躲什么。”
“你太突然了……”黎珞言的后颈还被他的手按着,于是有点艰难地伸出手擦了擦嘴巴,说话语速都变快了,“而且你啃得我有点疼,向导素也太多了,我差点就被你引得失控了。”
易谌摸着他后颈的手稍微往旁边抓了抓,捏住了他又烫又红的耳朵:“失控了会怎么样?”
“会把你的嘴巴咬烂。”黎珞言恐吓他。
易谌却短促地笑了一声:“这么凶。”
黎珞言被他抓着只能小幅度点点头,肯定自己失控了之后是很凶的。
下一瞬易谌就再次覆了上来,牙齿轻轻咬上柔软唇肉,旋即又抵进舌头,发出啧啧水声。
开口时声音有些含糊不清:“闭眼睛,小言。”
黎珞言一副好学生的做派,听话地闭上了眼睛,旋即又想着举一反三,学着易谌的动作,去咬他嘴巴。
却忘了自己有两颗小尖牙,一个不小心就把牙下抵着的、属于另一个人的嘴唇咬破了。
铁锈味在两人唇齿间不断蔓延。
精神图景从一开始的沸腾,慢慢地被不断注入的向导素安抚下来,变得平静起来。
黎珞言咬到人了,自觉心虚,睁开一只眼睛看他,就看见易谌也睁着那双漆黑的眸子盯着他。
唔。
他立马又闭上眼睛,伸出一点舌头尖,像小兽似的慢吞吞舔着易谌的嘴唇,尤其是被他不小心咬破的那处。
易谌忽然往后退了一大步,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
黎珞言不解地睁开眼睛,便看见他正在用手背擦额头的汗。
嗯?这么热吗?
黎珞言抬手摸了摸自己耳朵,他就还好,除了耳朵有点热之外,身上倒是不热。
易谌舔了舔自己下唇被咬破的小伤口,藏也藏不住的侵略性在这一刻泄露了个彻底。
开口问他:“我给你做的疏导,是不是比别人做的更有效。”
黎珞言恍然大悟。
原来是为了给他做精神疏导啊……欸,不对呀,就算是做疏导也有点点突然,他现在好像没有很需要接受精神疏导吧……
“是啊,”他自己纠结了一会儿,抬起眸,眉眼弯弯,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因为你亲我了嘛。”
闻言,易谌一时没收住力,不经意间在自己嘴唇上的伤口又咬了一下,伤上加伤,浓烈的铁锈味再次在口中荡开。
他语气却没什么变化,只是纠正道:“不是这个原因。”
他再次靠近黎珞言,趁着这个梨子还陷在上一个问题思考的时候,蜻蜓点水地吻了一下他的唇,低声道。
“是因为我们96%的匹配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