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珞言踏入这个房间, 眼前亮起来,房间空间大而宽敞,里面已经有很多人在了, 听见进门的声音, 有的转过了头来, 有的人并未朝这边投来眼神。
黎珞言抬脚站上了面前的智能检测仪器,机器闪起红光大声“滴滴”了两声,他后退一步,垂下眸,将装在身上的终端随手扔进了进门前的筐子里,终端掉进筐子里,和筐里不同样式的属于其他人的终端混在了一起。
他重新又站上了智能检测仪器, 这一次亮了绿光, 让他顺利通过了。
完全走进这个房间后,黎珞言抬起右手, 一边将半指战术手套的魔术贴重新紧了紧,一边抬起眸扫过目前在场的人,不着痕迹地观察着里面的人,一打眼过去基本都是生面孔。
忽然他敏锐地察觉到身后传来了一点响动——物体和空气快速摩擦时发出的破空声。
其实这点动静在说话声持续响起的房间里极易被忽视, 但黎珞言却准确无误地循着动静抓住了从身后袭击自己的手。
他五指钳住偷袭那人的手腕, 毫不收力地攥紧, 同时间转过头去看那人的脸。
看着那张很陌生的脸, 黎珞言不太确定地想,他应该不认识这人。
那人见自己死活挣脱不开被钳住的手, 于是试图用上另一只手,手握成拳速度极快地朝他袭去。
黎珞言只是小幅度往后仰了一下,抬起手直接将对方的拳头拍下。
清脆的“啪”的一声响起, 一时间把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来了。
那人睁大了眼睛,还没来得及看自己被打得通红的手,下一秒就被径直踹上了小腿肚,一瞬间控制不住地屈膝,大脑一片空白。等他反应过来之后,双膝已经磕在了冰凉的地面上。
他不可置信地转头去看,他竟然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以擒拿的手法压在了地上!这简直!太丢脸了!
黑发哨兵手上没有松力,比起手下极力挣扎扭动的人,他显得极其轻松,仿佛只是做了个完全没有技术难度的事。
他微微俯下了身,不避不让地和那人对视着,绿眸里毫无波澜。
那人压低了声音,羞恼呵道:“黎珞言!”
“你认识我?”黎珞言说是这么说着,却仍然没有松开他,还是把人压制着。
那人抵了抵牙,别开眼,气道:“我是尚奕!”
尚奕,白塔s级向导,小时候和黎珞言见过面,算得上是认识的关系,但后来黎珞言被关禁闭之后,他们就基本没有什么联系了——当初黎珞言情绪失控表现出异化特征、差点把人掐死的时候,他在场,并且当场目睹。
黎珞言眼睛眨了眨,他缓慢地回想着尚奕是谁,想起来之后才松了手。他后知后觉意识到了点尴尬,抿了抿嘴巴,迅速移开视线看向别处,抓了抓头发。
尚奕膝盖被地面磕得生疼,他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没好气地哼出一声,他长这么大还没有过这么丢脸的时刻!
黎珞言握拳掩唇,侧头偏向他,语气真诚又带着点不理解:“抱歉啊尚奕哥,但是你怎么突然偷袭我?”
尚奕咳了一声:“我这不是试试你的格斗水平吗?”
黎珞言下意识问:“你来试啊?”
尚奕顿时更觉丢脸了,他细品了下这句话,闭了闭眼,简直有点自闭了,不想再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看,突然想到还开着直播,整个人快要碎了,立马垂着头跑到角落去自我调节了。
黎珞言想了想,慢吞吞地朝着另一个角落走去。
他没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于是靠着墙低下头,有一着没一着地玩手套的魔术贴,撕了又粘上,粘上又撕掉。
低垂的视线中突然伸出了一只手,他顿了一下,抬起头。
是那个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脸上还缠着绷带的怪人。
黎珞言很轻地歪了下头,小幅度拧眉,低眸看向朝自己伸出的那只手,又抬眸看向面前的绷带怪人,反复几次,他神情谨慎,没有贸然伸出手与那人相握。
在摸不清面前这人的意图之前,保持沉默会显得他比较聪明冷静。黎珞言深谙此理,于是一动不动。
最终还是绷带怪人先出声:“你好,3511届,天一。”
黎珞言听说过这个名字,他这下摸清对方的意图了,应该是来交朋友的。于是他放心地半握住对方的手:“3515届,黎珞言。”
他戴着黑色的半指战术手套,白皙肤色从战术手套豁口溢出,指骨修长,指腹覆着层薄薄的、因常年握枪磨出的茧。
他是在拿到计分器和腕表之后戴上的手套。其实按他的想法,他以为可能一进门就会看见打成一团、血液乱飞的场景,又或者学校会直接把他们传送到污染区。但没想到会是这么和谐的情况,因此显得他手套戴得都有点没有意义了。
只轻轻一握,黎珞言便又收回了手。
他安静地观察着对方,依旧很好奇对方为什么把自己裹得跟个粽子一样,而且为什么要把脸也用绷带缠上。
不热吗?
黎珞言离了易谌的冰凉衔尾蛇手环之后,又热起来了,鼻尖浸了点细密的汗珠,手被闷在手套里也快闷出汗来了。他干脆抓住了手套的魔术贴,“撕拉”一声,把手套取下收了起来。
他半垂着眸,正轻轻活动手腕的时候,天一又开口了:“你战斗素养很好,难怪尹祁青说新生体术第一是你。很期待和你切磋一次。”
黎珞言抬起眸。
天一脸上缠着绷带,只露出了一双微弯的眼睛,眸里燃着纯粹的战意,有些可惜地说:“其实我刚才就想和你打一场的,可惜尚奕动作太快了,他先动手了,我就只能等下次机会了……我们都很好奇这次联赛的一年级新生队长,到底是有怎样的实力。嗯——希望不是徒有虚名。”
黎珞言往后轻仰靠在了墙上,抬眼直视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单边眉扬起,道:“你要试试吗?”
“好啊,”天一笑出一声,声音被绷带盖住显出一种沉闷的感觉,眯眼道,“让我看看,执政官阁下的独子是不是和我们不一样。”
话音刚落,他就伸出了手,速度快到近乎残影,即便一直注意着他的动作的人也很难迅速反应过来。
黎珞言的神情没有任何变化。——无论是对对方近乎挑衅的话语,还是对只需片刻就会出现在自己眼前的攻击。
在场的人或是直勾勾看着,又或是时不时往这边瞥一眼,总之几乎都将视线投向了这边,关注着紧张的战况。
然而下一秒,一只毛发雪白的狼目露凶光,从两人中间直接横穿了过去,在空中划出一道轻巧的弧线,再不急不缓地落地。
天一眼睛微微瞪大,眼疾手快收回了手,但他先前出手的速度太快,以至于躲闪不及,手背和雪狼利齿狠狠擦过,一时间鲜血淋漓,原先缠在手背上的绷带被全然划开,也沾上了血迹。
见状,天一“啧”了一声,沸腾的战意被骤然浇灭,他对无关人士的打断感到无比烦躁,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候……真是烦死了。
他垂头把外套衣袖捋了起来,只见他的手臂上缠着层层叠叠的绷带。他随手从手臂上扯出一小截,用牙齿咬断之后,代替原本的破烂绷带,重新缠在了正汩汩流血的手上。
黎珞言垂至身侧的手从紧握变成了松开,准备迎接一场打斗而紧绷的身体放松了下来,额前碎发被方才巨狼飞跃时带起的风扬起了少许。
他侧头看过去,意料之中地看见了熟悉的身影,旋即弯起眼。
皮毛雪白的巨狼甩了甩头颅,慢悠悠地走到了刚进门的那人身边,乖巧坐下了。尹祁青手上动作温和,顺着毛摸了摸狼头,神情却冷肃,飕飕冒着冷气。
天一简单包扎好自己右手后,看上去和受伤之前完全一模一样了。虽然他很不情愿比试被打断,但事已至此,只能叹了口气,看着面前的黑发绿眸的哨兵,道:“看来只能后面再试试了。很期待和你打一场啊,弟弟。”
尹祁青走近了,听见他那声意味不明的“弟弟”,脸都黑了,还没等他动手,天一自己就走了。
他把精神体收了回去,但想到刚才的画面还是皱了皱眉。他知道黎珞言是第一次参加联赛,大概是不熟悉天一这个人的作风的,于是温声提醒道:“刚才那个人叫天一,是个疯子,他战斗起来很容易陷入情绪里面,被激起血性之后就停不下来了。你离他远一点。”
尹祁青眉头皱得更深,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和疯子靠得太近,不是什么好事。”
不用他说,黎珞言也能感觉出方才那人的危险,他点点头,笑起来眉眼弯弯的。有熟悉的人在身边,他就完全不像不久前那样顶着一张生人勿近的冷脸了。
“哥。”黎珞言喊了一声,往门口那边看,“其他人呢?我怎么只看见你。”
尹祁青扫了眼房间里的人,大部分都是以前赛上遇见过的,他回道:“这个房间里都是队长。”
黎珞言懂了。
……
他们在这个房间里待了半晌,才终于有负责人来了。很难不去猜想学校给他们留了这么多时间,是在鼓励他们之间发生冲突,或许当场打起来最好。
况且,在此期间,除开黎珞言进门时的那两场之外,其他人之间也确实发生了好几次打斗。
处于这个年纪本就年轻气盛的,再加上彼此之间毋庸置疑都是对手,话不投机便靠动手来解决问题成为了一件顺理成章的事。
负责人走进来之后,让他们找个座位坐好,然后给他们一人发了两张问卷。
在那人走来走去之时,所有人都看清了他的脸,于是好几个人的视线忍不住瞥向了正襟危坐的、黑发绿眸的哨兵,目光在他脸上流连了会儿又若有所思地收回去了。
这个房间的负责人是新入执法队的齐泽。
但在场谁不知道黎珞言的父亲黎永是就是执政官阁下,同时是执法队的总负责人——执法队是隶属于他个人的一支队伍,完全为他一人所掌控。
因此个别扫向黎珞言的目光就微妙了起来。
黎珞言坐得端端正正,看着齐泽发问卷,他拿到问卷后说了声“谢谢”,然后就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这是一份关于个人信息的很详细的调查问卷。
仍然有若有似无的视线落在他身上,黎珞言抬眼,准确无误地一一看向那几个偷偷看他的人。他对别人投来的带着微妙的窥伺目光向来很敏锐。
他五官锋利,扫过那几人时,指节轻叩桌面,微眯了下眼睛。
不多时,不,应该说是瞬间,那几人就立马缩回了视线,那叫一个正襟危坐,目不斜视,完全不再分神往旁边瞥了。
齐泽也是从学生过来的,知道让他们安静用什么方法,迅速让房间里安静下来之后,他说道:“一人两份调查问卷。一份填写自己的信息,另一份填写队友的,只需要选其中一位就可以。你们自己的那份是作为比对。”
“这是对你们之间熟悉程度的测试。最终的计分标准也很清楚了吧。如果你的队友写了你的信息,而他所写的,和你写的个人信息一致,就能得分。”
难怪要在进门之前把终端交出去。
黎珞言瘪了下嘴,拔开笔帽,龙飞凤舞写下自己的名字。
问卷上的字写得很漂亮,笔锋锐利。
他极其迅速地填好了自己的个人信息,把三秒钟之内回想不起来的问题全部都空着,接着就愉快地把那张问卷垫在了底下,把另一张翻了上来。
看着姓名那一行,他轻轻拧起眉,认真思考起来他到底要写谁。
如果写奚元的话,尹惟肯定会问他为什么不写自己。
如果写尹惟的话,奚元肯定又会不高兴……
嗯——如果写易谌的话……
黎珞言眼睛一亮。
如果写易谌的话,不就皆大欢喜了吗!奚元和尹惟不会因为他区别对待生气,而且他当初在和易谌匹配之后,认真看过易谌的个人信息,说起来也还算了解。
一番严密的思考之后,他自我肯定地点了点头,下笔写了“易谌”两个字上去。
姓名,身高,体重,生日……爱好?
黎珞言填着填着就被卡住了,他无意识地咬着嘴唇,仔细思索易谌的兴趣爱好是什么。
笔尖在半空中停滞许久,最后犹豫地落下“看书”两个字。
然后是“用一个简笔画来概括你对此人的全部印象”。
这个问题,黎珞言自己那份也还空着没写。
他回想着和易谌简短的屈指可数的相处过程,撑着头,认认真真地画了个小幽灵上去,把幽灵的眼睛留下点高光部分,其他都涂黑了。
他画得型很准,下笔时很轻松,握笔的手也极稳。
画完之后,他突然想起太阳底下易谌格外凉快的手,以及那条冰冰凉的小蛇,于是又给幽灵加上两只手,在右手腕骨处画上了条吐着蛇信子的衔尾蛇。
这下他满意了,拉回自己那张准备给自己画一个简笔画。
这似乎是一个很难得出答案的问题,黎珞言垂下了眸,握笔的手撤了点力,笔尖便落在纸上,在上面停住了,浸出的墨水晕成了一个小团。
齐泽看向了他,准确来说,是他手下按着的问卷。
他也很好奇黎珞言会把自己概括成什么模样。
黎珞言手下的笔动了。他画了一把枪上去,在枪的周围添了很多下落的密集雨点。
但雨点这样飘在空中,落在枪身上,乍一眼看过去又像是枪本身的裂纹。
齐泽看着看着就离近了点,他很疑惑黎珞言为什么画了一把枪,还想再仔细观察一下,还没等他观察出来,忽然一只手就盖在了简笔画上,挡住了他的视线。
黎珞言奇怪地看他一眼,不知道这人为什么来看自己填写的问卷,但没影响他把另一张压在了这张上面。
这下齐泽是一个字母都看不到了,不得不退了回去。
黎珞言又开始看问卷接下来的问题。
最喜欢的一道食物是什么?
最喜欢什么颜色?
惯用武器是什么?
休息的时候最喜欢待在哪里?
梦想……
黎珞言看着这个问题,看了好几秒,最终叹了口气。
什么叫梦想是什么啊?他怎么知道易谌的梦想是什么?
这个问卷到底是谁出的啊?怎么这么多稀奇古怪、莫名其妙的问题?
他一个都不知道。
他和易谌一起吃过饭,但他完全没发现对方有什么偏爱的食物。……爱喝果汁算吗?
他自己都说服不了自己,写了个“果”字,就停笔了。
齐泽见他停笔,就立马抬起了头,十分自然地看向别处。他像是个四处溜达的监考老师,在黎珞言这边停留了一会儿,马上就要去别的人面前溜达了。
他还没抬步离开,黎珞言突然举起了手,问道:“还有问卷吗?我想重新写一份。”
“有。”齐泽给他拿了一份空白的。
黎珞言这次不写易谌了。
他和易谌满打满算才认识一周不到。他写不出那些问题是正常的。
他这次仔细思考过了,综合这些刁钻的问题,他如果想回答上来最多的话,最好还是写奚元。
黎珞言无比顺畅地填写完整,在简笔画印象的那个问题下面画了一个熊熊燃烧的小火苗,加上一个呲牙愤怒的嘴巴,以及豹子耳朵尾巴。
他把自己会填的填完了,问卷完整度大致可以达到百分之九十,剩下几个实在让人摸不清头脑的诡异问题,他随便乱填了几个数字上去,就趴在桌上轻寐休息了。
“嘶……这什么狗屎题?”
“惯用武器是个啥玩意儿?不都抡起啥用啥吗?还挑啊??”
黎珞言枕在手臂上的耳朵动了动,竖起耳朵听旁边窸窸窣窣响起的吐槽声。
一听便是刻意压低了声音,但再压低声音也压不了看到这堆题时从心里窜起来的那簇火,越写越热,越看题越是火冒三丈。
此时房间里所有人在心底达成了一个共识:能想出这种题的是不是该去精神科看看脑子了?
*
与此同时的其他三个房间。
奚元写下“黎珞言”三个字之后,就开始写问卷的内容了,下笔如有神,唰唰唰写满了。
写到简笔画那处,他看着问卷想了会儿,然后唇角忍不住溢出笑容。他想到自己要画什么就想笑。
笔在纸上极其顺滑地划动,先画了个圆圆的身子,接着唰唰唰几笔,一只躺在床上戴上睡帽,盖着被子睡觉的小猪就出来了。
奚元盯着那只小猪,咬着指节避免自己笑出声来,然后在小猪脑袋上画上zzz。
他欣赏地看着自己元素丰富的画,边看边点头,左看右看满意得不得了。
……
尹惟看到之后毫不犹豫写下黎珞言的名字,慢条斯理地填好前面的内容。
简笔画?
这太简单了。
尹惟根本不用思考就想到了自己要画什么,而且她肯定地觉得其他人都会和她想到同一个的。
她眉眼凝着严肃认真,仔仔细细地开始画,半晌,画了个歪歪扭扭还不对称的胖梨子出来。
嘶……改一改!
说做就做,尹惟把这个梨子圈起来,在右下角打了把小叉。然后眉眼再次凝起严肃认真,仔仔细细地画了一个新梨子。
提笔后,她观察起自己画的这个新梨。线条没那么抖了,但还是不对称。
尹惟执着于要画一个完美的梨出来,完全沉浸在画梨的艺术当中了,删删改改加加。
“还有一分钟。”
尹惟手一顿,猛然记起这也是一场计分赛,不死心地给自己最后画的梨描了下边,让梨子看上去更光滑了些。旋即就开始飞速写后面的题,手速飞快,上面的字都快要飞起来了。
答案全凭本能往上填,完全没有时间思考了,还好堪堪赶上最后一秒落下最后一个字。
她甩了甩手腕,缓缓舒出一口气,低头看着她画的那个完美的梨子,手动了动,忍不住想给梨子加上一对狮子耳朵和尾巴。还没等她意动几秒,面前的问卷就被人收走了。
看着逐渐远去、在视线里不断缩小,接着又被别的问卷的盖住了的完美梨子,尹惟不禁十分遗憾地重重叹了口气。
……
易谌把自己的信息填完之后就已经意识到任务艰巨了。
他神色都正式起来了,在握笔填写黎珞言个人信息那一张调查问卷时,越填越严肃。
正如黎珞言对他没那么了解,他对黎珞言的了解也仅限于见面前匹配库给出的基础身份信息,以及之前那两次见面。
看到那个简笔画印象的题目,他按了按额角,感觉额角青筋都在跳。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题?
他想了想,心觉如果要一致的话,最便捷的方式就是画精神体,别的随机性都太高了,很难保证一样。
易谌认真画了个狮子上去,又把后面自己会填的填完了,不会填的蒙了个答案,没别的可写了,他合了笔,等着那个老师过来收问卷。
那个老师是个挺健谈的人,笑呵呵地看着座位上的一群孩子骂骂咧咧地做题,然后就笑得更开心了,收问卷的时候还要点评一两句。
“怎么空了这么多?啧啧,你这个态度都不端正啊。”
“字写得好丑,你应该庆幸是人工批改,不是机器。否则统统零分。”
“欸!时间到了哈同学,别抓着问卷了,你这填的挺多的了,不丢脸。前面还有个空了三分之二的哈哈哈哈。”
收到易谌这里时,他看了眼满满当当的问卷,字写得也蛮好看的,从头到尾看了眼,他又笑呵呵道:“怎么画了只刺猬?哪个小朋友在你眼里像刺猬似的?”
易谌:……那是狮子。
他当没听见,仍然一副很冷淡的表情,只是心里忍不住去想。
他画得真有那么抽象吗?
*
【误入直播间,怎么打起来了?这是个什么情况?】
【怎么又不打了?】
【我勒个怎么流血了啊??兄弟缠一身绷带不热吗?】
【黎队就这样帅得很轻易。】
【说真的,我还真有点期待黎队和天一对上,谁能赢啊到底谁能赢啊?】
【不好说,反正天一疯起来我真没见几个能制住他的。】
【3515届的不是才一年级吗?怎么当上队长了?但别说,这哥真有点实力的,我就眨了下眼,他就给尚奕压地上了。】
【向导打不过哨兵不是很正常的事吗?向导一天天在白塔养尊处优的,恐怕皮肉都是软的吧。】
【前面的,你有本事去和尚奕单挑,他虐你这种只会口嗨的渣渣哨兵顺手的事哈。】
【执政官独子?就是那个据说感知力S+的哨兵吗?】
【那很帅了。】
【那很强了。】
【夸黎队就夸黎队好了,不要提别的人好吗?好的。】
【所以哨兵的精神体都这么猛的吗?就没有可爱点的。】
【并非完全。】
【?精神体不是时尚单品好吧,带个可爱的去污染区不招笑吗?异兽还能因为精神体撒个娇就心软软了?】
【有的,有不猛的,哎。总之也难以描述,联赛后期你们绝对就能看见了。】
【我是第一次看你们这个联赛啊,有个问题不懂,你们联邦军校的哨兵平时也是这样相看两厌的吗?】
【虽然但是,怎么说呢?或许,换言之,是这样的,看着别人遭殃,心里舒服多了。】
*
交完问卷之后,黎珞言拿上自己的终端,走出了这幢小房子。
外面的人很多,人来人往的,穿梭来穿梭去,很难第一时间发现自己的队友并找齐。
黎珞言在背包里摸摸索索,好半天拿出一面小旗子,他找了个高点的地方插在了上面,用终端拍了张照,示意他们到这边来。
他还在编辑信息,认认真真地继续补充自己所在地标,肩膀忽然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
黎珞言毫无心理准备,被吓得眼睛连续眨了两下,顿了顿才转过头去。
易谌站在他身后,一如既往地面无表情。走路也跟没声音似的。
黎珞言都已经习惯他这样了,自己习惯性地弯起眼,冲他笑了笑,旋即又转回头继续认真编辑信息,绿眸澄澈到可以清晰倒映出屏幕上的内容,像是一汪静谧的湖水。
易谌也不说话,安安静静地待在他身边,垂眸看着他被晒得有些微微泛红的脸,主动道:“你很热吗?”
黎珞言刚好把自己的位置信息编辑好发送出去了,闻言特别郑重地点点头。
易谌轻轻抓住他的手,环在手腕上的衔尾蛇苏醒过来,迫不及待地爬过两人相握的手,停在黎珞言腕骨上,软趴趴地绕着缠了一圈。
“冰块。”
黎珞言弯着眼戳了戳手腕上的小蛇,又抬起眼看他:“谢谢你。”
易谌喉结滚动了下,他不太自然地移开视线,淡声说:“不客气。”
黎珞言张了张嘴,还想在说什么,下一秒被人用胳膊勾住了脖子,鼻翼翕动,嗅见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气息。
奚元笑眯眯靠近他,问道:“你写的谁?是不是写的我?”
黎珞言斟酌着开口:“我……”
见他犹豫,奚元再次开口:“我和尹惟打了赌。我说你会写我。她偏偏说你会写——”
他声音稍微顿了一下,抬眸轻轻扫了一眼旁边的向导,唇角稍微勾起一点:“她说你会写易谌。所以,你写了谁?”
易谌没在意他的眼神,也可以说是全然忽视掉了,他的视线微垂,恰好落在黎珞言的左手手腕上——他的精神体安安静静地缠在另一个人的手腕处休憩。
为什么他的精神体一点也不排斥黎珞言呢?为什么,连他,都不排斥黎珞言呢?
只是因为匹配度吗?又或许……还有别的原因?
易谌阖了阖眼,没有再想这件事。
黎珞言抿了抿唇,眼睛眨巴眨巴,一抬眼看见尹惟也过来了,他就开始试图含糊带过:“就写了比较熟悉的人,那上面的题出的真的好怪啊,你们不觉得吗?”
“题目是挺怪的,所以你写了谁?”奚元把他一小点一小点推走的话题嘎一下拉了回来。
尹惟双手环抱,看他眼睛转过来转过去,四处乱看,就是不正面回应的模样,心里顿时猜到了他应该是写了奚元。不然的话,以她对梨子的了解,肯定理直气壮地说当然是写未婚夫了。
现在这么支支吾吾,无非是觉得自己找不到一个合理且适当的理由了,不知道怎么来端水。
但尹惟扬起唇笑,偏偏就故意问他:“你如果写了奚元,那怎么当时不选择写我?我懂了,那还是你们俩关系更要好,我被排除在外了呗。”
说着,她装模作样叹口气,摇摇头。
黎珞言又眨了眨眼睛,慢吞吞“啊”了一声,然后一个字一个字往外面冒:“没有没有。”
他自觉自己已经和易谌有点熟悉了,主动抓住了对方的手放在了四人的中间,放好后,他自己就将手放在了易谌的手上,接着歪着头示意另外两人也伸手。
尹惟表情怪异,但还是很配合地伸手放在了黎珞言的手上。奚元烦躁地别过头去,被黎珞言抬脚轻轻踹了下小腿之后,也不情不愿地伸出手搭在最上面。
然后一同往上抬起。
黎珞言试图让他们回想起那天的和谐美好:“我们那天就是这样成为一个小队的。”
“所以我们四个要互相信任才能成为好朋友,对不对。”
易谌居然是第一个回应他的:“嗯。”
奚元实在受不了了:“谁要和他成为好朋友啊?”
黎珞言认真回答他:“你啊,还有我和尹惟。”
说完,他企图找到和他相同想法的人,看向尹惟弯眸道:“对不对啊,尹惟。”
尹惟立马叛变,一副似乎经过慎重思考的模样,开口道:“对啊,我们四个现在是一个队伍里的,还是要团结一致才好,毕竟联赛第一阶段的主题就是磨合。我们来联赛的最终目的还是要获得一个好成绩的。”
奚元不可置信地看向尹惟,用口型无声恨恨说道:叛徒。
尹惟耸了耸肩,笑眯眯的。
黎珞言得到了满意的答案,眼睛都亮起来了,他又看向易谌。
易谌接收到他亮晶晶的眼神波,立即点点头,开口时神情也很正式:“我也会努力和大家磨合的。”
黎珞言这下更有底气了,他伸出手随意搭在奚元肩上,偏过脑袋瞥他:“你看,只有你有意见,你是不是该反思一下自己了。”
易谌的视线跟着移动,黑得几乎没有光反射的瞳孔就这样直勾勾地盯着他搭在红发哨兵的那只手,眼睫轻垂,没有说话。
奚元被他抓着晃来晃去,不得不胡乱点了头,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地应下了。心里不服气地想,他需要反思什么?需要反思的是这里除他之外的另外三个人!
“我写的是奚元,”黎珞言觉得不能因为这点小事破坏了团队内部和谐,于是神情认真地开始做解释,“但是我写奚元也是有我的考量的。”
奚元听见前一句突然亮起的眼睛瞬间又蔫巴下来,撇撇嘴,他们十多年的私人感情还需要考量吗?顶多是在他和尹惟之间犹豫一下吧。
而且他在来的路上的时候都已经细细想过了,他和尹惟之间,他脾气更差,更小气,会因为这种事情生气,此乃黎珞言选他的第一个理由。
他和黎珞言同宿舍,相处时间自然而然更多,那些很细节的问题黎珞言只有选他才能回答上,此乃黎珞言选他的第二个理由。
都有两个理由了,黎珞言再选别人就有点太过分了,此乃黎珞言选他的第三个理由。
黎珞言不知道他心里在嘀咕什么,一本正经地说:“其实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把你们三个都写一遍,但是时间肯定不够。我只能从你们之间选择一个人了。无论我选的是谁,这都是规则的问题嘛,我们千万不要让他影响我们队伍的队内气氛……”
哨声响了,黎珞言正好也要编不下去了,他唇角扬起笑,轻松道:“好了,我们去集合吧。”
易谌不太说话,也并不喜欢和别人接触,他把外套拉链被拉到了最上方,微低下头,下巴被外套领子盖住了一小点,即便是和他们挨着走,也完全不像是同一支队伍的。他像是自成一支队伍的孤狼型选手。
走着走着,黎珞言弯着腰侧头,从他边上探过来一个脑袋,歪歪地和他对视。
易谌的脚步放慢了些,他望着黎珞言的眼睛,没有说话。
黎珞言直起身子,偏过头小声问他:“你最喜欢什么颜色啊?”
易谌记忆力很好,他迅速反应过来这是方才问卷里的一道题。他手指不受控地痉挛了一下,深呼吸吸入了一口气,表情淡淡,维持住如常的嗓音:“黑白。”
黎珞言懂了,点点头,又问:“那你最喜欢吃什么?”
易谌看他:“问卷上我填的营养液。”
黎珞言咕噜了一遍:“营养液?”
他似懂非懂地点点头,一副“你既然爱吃这个那也行吧”的表情。
嗯——不太理解但尊重。
易谌轻声说:“你好像,什么都挺爱吃的。”
黎珞言点点头,笑道:“因为我在长身体。”
易谌的嘴角也忍不住上扬了一点。
*
问卷填写的结果出来了。
黎珞言看着计分器上的实时排名,第一名就是他们小队。
这个问卷只是联赛的一个小小的热身,仅仅用来评判给他们发放物资的标准的。
每支队伍都被分到了一个储物戒,储物戒的大小按排名决定。
每支拿到储物戒的队伍可以往里面装物资,直到把储物戒填满,而储物戒里的所有东西就作为第二场“磨合赛”的“启动资金”。在第二场开始后的一小时,储物戒自动冻结,里面的任何物件都不能再拿出来。
第二场的时间为十四天。腕表会在每天发布任务,完成任务的队伍会获得对应积分。
最重要的一点是,每人每天的活动公里数必须至少达到三十公里,腕表会自动检测是否合格,这里的每天指的是睁开眼到晚上闭眼睡觉前,因此即便白天运动量不够,只要在睡前跑够公里数,仍然算作合格。
如果没能达到标准的话,会按人次扣除队伍50积分。
仍然不允许带终端入内。
在他们踏入污染区之后,黎珞言看了眼计分器,排名没变,他们队伍还是第一名,但所有队伍的积分都已经清零了。
不知道是只有第一场的积分会清零,还是每一场结束之后都会清零,但相对应的,那场比赛的结果关乎下一场是否能够拥有优势。
尹惟道:“我们现在得找个合适的地方安营扎寨。”
她低头看着地图,仔细思索着。
这片污染区是偏边缘的,并且一直以来是有军团人员驻守的,因此算得上比较安全了,不太有异兽出没。联邦军校对这片区域很是了解,绘制了简单的地图,而只有前五名队伍有这份地图。
计分器上黎珞言队明晃晃的第一名,比起某种树立标杆的榜样,反而更像是个广而告之、诱人攻击的活字招牌。
第一名,物资丰富,有这片区域的地图,队员还都是一年级生,经验不足。
所有的标签加起来,简直像是身怀巨宝的羔羊,最后汇成两个字——“好抢”。
易谌平静补充:“我们现在很危险。”
第 22 章 别人的物资是给你准备的……
污染区烈日高照。
储物戒里的物品在开赛超过一小时后就无法再拿出来了。所有人在进入污染区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一个适合安营扎寨的地方, 把东西全部取出来,作为这场比赛的暂时住所。
每队的初始投放位置不同,和其他队伍遇见的先后顺序全靠运气。
尹惟把地图铺平展开在地上, 让他们都能看清楚, 说道:“我现在还不能确定我们在哪儿, 如果你们更想要在河边驻扎的话,我们还得四处走走确认地形。但如果对驻扎地点没有讲究的话,那就好办了,我们可以随便找个地方把储物戒里的东西拿出来。”
在河边驻扎最重要的一点就是靠近水源,方便取水;再者河边地形平坦开阔,视野良好,能够减少被偷袭的风险。
但他们队因为在上一场的问卷填写中位居第一, 因此储物戒里的物资丰富, 放了很多瓶装矿泉水,比起其他队, 他们队是最不需要担心水资源的一队。
易谌摇摇头:“不去河边,我们先和其他队伍避开。现在是他们更想找到我们,而不是我们主动迎上去。”
奚元看了眼腕表,看着上面显示的, 今日任务0.5公里/30公里。
他皱了下眉:“第一天也有公里数要求, 先四处转转。腕表上还没发布别的积分任务, 地图拿给我们, 一定是对后续任务有用,我们得先弄清楚我们现在在地图的那个地方。”
一般这种情况, 黎珞言都是自觉放弃加入讨论的,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他每听到一句就点点头。他没什么想法, 也很有自知之明给不出建设性意见,但情绪价值好歹也是价值。
能给一点情绪价值也是非常不错的了嘛。
他们终于敲定主意了,黎珞言就认真倾听他们最后决定出来的路线。
会选择河边的人不用想就一定很多,他们决定先在森林里把储物戒里的物资取出来,稍微整理一下物资,搭好帐篷,然后就留一人驻守营地,其余三人分头行动,探索附近区域。
森林地形复杂,茂密植被天然便可以作为一道视觉屏障,有效隐藏营地位置。这恰好和他们想要隐藏起来的想法相契合了。
黎珞言听得很认真。忽地,他耳朵晃动了下,敏锐地觉察到一点不对劲的动静。一瞬间,他眸光凝住,抬起眼扫向动静的来源。
是草丛里传来的响动。
茂密的草丛发生不正常的晃动,还传出点窸窸窣窣的类似于小动物的声音。
规则声明,储物戒里禁止携带热武器。枪/支禁带,能使用的有剑,刀,棍,弓弩……等。
黎珞言食指放至唇边,示意他们噤声,侧头看着不断发出细弱动静的草丛。
三人立即安静下来,顺着他的视线看向草丛处,迅速反应过来草丛里有东西。
但不知道是人、是异兽、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呼吸声放轻。
黎珞言侧头看向奚元,他没有说话,只是用眼神看着他,微微颔首。多年相处合作的默契让奚元立刻领会到了他的意思。
奚元点了点头。
于是黎珞言从储物戒里拿出一把弓箭。
他顺便抽出一支箭矢,放上后手微微搭在上面,手臂用力,把弓箭拉满了。
黑发哨兵正式起来的时候总是面无表情的,那双平日里仿佛一汪碧绿湖水的柔软眼眸刹那间变得锐利又坚定,凌冽如刃。
手臂用力时可以看见其上绷紧的肌肉,可见要把弓箭拉满需要用多大的力气,但他的手却极稳,没有丝毫颤抖,面上也没有任何力竭的表现。
单看他的神情,倒像是非常轻松,或许用易如反掌来形容也能适配。
奚元在地上挑挑拣拣拿起一块石头,唇角勾起点笑,眯着眼,视线牢牢锁定发出动静的那片草丛。
确认具体位置之后,他扬手一扔,手臂力量带动手腕,霎时将手上的石头扔了过去。
不偏不倚砸中草丛里的不明生物,那东西瞬间跳出来,往这边扑来,速度极快,简直像是在脚底板上安装了一块质量非常不错的弹簧。
尹惟一直紧盯着那片草丛,她动态视力极好,在那玩意儿跳出来的瞬间,她立刻辨认出来,确认道:“是异兽!”
她话音刚落,黎珞言拉弓的手瞬间撤力,箭矢飞出,速度快到在场所有人都能听见那声凌厉的破空声。
箭矢直直贯穿半空中飞跃的异兽,速度减慢了些,但还未停下,飞了不少距离,直到箭尾深深插.入树干里才堪堪止住了。
异兽腹部被贯穿,没有任何阻挡地直愣愣摔落在地上,血液从被贯穿的伤口处汩汩往外涌,俨然已经失去了生命气息。
黎珞言看了眼这异兽,然后又看向自己插在了树上的箭矢,把弓箭收回储物戒里之后跑过去追自己的箭了。
易谌站在最后面,他见证了一次三人不用任何语言交流就极其默契、水到渠成的配合,第一次切实地体会到了所谓认识了十几年的意思。不只是口头上的十几年,而是转化到行动上的,不止一次的合作配合。
不知道为什么,他这时候又突然想起来第一场的那份调查问卷,黎珞言说,他写的是奚元。
易谌非常清楚,如果想获得高分的话,黎珞言只可能写奚元或者尹惟的名字,但他不得不承认,在那时从黎珞言口中听到他写的是奚元的时候,他的心里还是莫名其妙泛起了点异样的情绪。
如果他们之间相处更多一些时间,黎珞言会选择写他的名字吗?
易谌不喜欢想象不切实际的事,但这一刻,他还是无法遏制繁乱冗杂的思绪,无法遏制地想另一个可能性。
*
可不能用一支少一支,每一只箭都是非常重要的。
这样想着的黎珞言伸手握住箭露在外面的那部分,拧着眉用力往外拔。
但箭插得实在太深,而且箭杆很是光滑,他难以一鼓作气把它拔出来,用了不少劲也只让它挪动了一点点。
黎珞言盯着箭尾巴,沉思片刻,抓在上面的手再一次握紧。他深呼吸,准备再用力拔一次。
突然一只手抓住他的手腕,冰冰凉凉的。黎珞言不回头就猜到了是谁。
只有一个人的手这么冰。
不过虽然这污染区的太阳晒得人脑袋发昏,脸也热热的,但黎珞言并没有很热,毕竟他的手上还有个小黑蛇手环,小冰块似的,一直在给他降温。
易谌垂眸,看着他的手,低声说:“别拔了,小心受伤。”
“可是箭用完了就没了,”黎珞言不太想松手,表情看起来可怜巴巴的,试图说服他,“而且我已经掌握技巧了。”
易谌毫不留情戳破:“你的技巧就是用蛮力吗?”
黎珞言眼睛眨了眨,理不直气也不壮地反驳:“那也是技巧。”
易谌有些无奈,他抓着黎珞言的手指,让他先松开箭矢。
黎珞言听话地松开了,五指张开,掌心因方才与箭杆间发生剧烈的摩擦,微微渗着血,十分灼热。
易谌抓着他的手,盯着掌心看了好一会儿,黎珞言都快忍不住去想他是不是看睡着了,想要缩回手,却又被易谌抓紧了。
绷带之类的疗伤工具都在储物戒里,而储物戒在黎珞言的口袋里,易谌身上什么都没有,他朝着黎珞言开口道:“把绷带和碘伏拿出来,我给你包扎一下吧。”
黎珞言义正词严:“不能浪费物资的。”
易谌淡淡反问:“给你包扎也算浪费物资吗?”
黎珞言把自己的手使劲抽了回来,随意地张合了下手掌:“哨兵的自愈能力很强,我这个一会儿就好了。”
黎珞言用那双绿色眼睛看着仍留在树干上的箭矢,他感觉易谌在这里是不会让他继续拔了,于是实在舍不得地摸了摸箭,作为道别。
他转过身,准备往回走,话是对易谌说的:“我们回去吧。”
易谌看着他的背影,忽然握住了他垂至身侧的手。
黎珞言困惑地转过头来,不解地抬高了他们相握的手。
易谌不是有洁癖、不喜欢和人接触吗?怎么最近总摸他的手?
易谌清了清嗓子,眨眼的频率变快了些,语气听起来十分自然:“等等。向导素应该可以帮你恢复吧。”
“在这里做疏导吗?”黎珞言第一时间就想到易谌要在疏导时用精神触须给他传递向导素。
他往四处看了看,心想向导给哨兵做疏导的时候一般不都需要一个较为安全的环境吗?如果被闯入的人打扰的话,向导的精神触须被惊扰,可能还会让精神域被波及受到伤害。
想了想,他摇摇头,把手摊开给面前的向导看,真诚道:“不用不用,我真的没事的。”
原本渗血的地方已经凝好了,除了掌心还在泛红之外,完全看不出任何问题。
黎珞言觉得他不知道,给他科普:“哨兵的自愈能力很强。就算脑袋掉了一半,只连着条边了,只要及时把人放到医疗舱里也能救活。”
易谌抓着他的手往上抬,认真看着他红彤彤的掌心,低着头,不知道在纠结什么。
片刻后,他喉结滚动一下,什么也没做,终于抬起头,语气淡定得就像是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箭矢可以去抢别人的,医疗用品也可以去抢。不用节省。”
黎珞言犹疑地抬眼,任由自己的手被他抓着,嘴上慢吞吞地说:“说的好像别人储备的物资是给你准备的一样。”
易谌眉头微扬,平静道:“嗯,为什么不是?”
第 23 章 “情人本来就是要从朋友……
污染区危机重重, 虽说这一片区域是经过清理的,但不可否认的是,仍然会有小型异兽存在, 即便对他们来说造不成威胁, 但不免也会让人有些烦不胜烦。
黎珞言四人一路上碰见几只异兽, 是低等级异兽。他们解决了之后,终于走到了森林里。四周竖立着高大的树木,茂密的枝条树叶将天空挡了大半,这块地便在阴凉之中,待着很舒服。
四人选了块稍微平坦开阔点的地方,决定扎营在这里。他们站在一起,刚好围成一个小圈, 黎珞言把储物戒从兜里摸出来, 神情认认真真的,把里面的东西哗啦啦全部倒了出来, 堆在一起。
黎珞言蹲下身在乱七八糟的东西里扒拉扒拉,成功从里面找出帐篷,他把这几顶帐篷在旁边堆成一个新的小堆,仰起脸, 对着他们三人说:“先搭帐篷吧。”
搭帐篷这种野外求生技能是联邦军校的必修课程, 但白塔并没有设置过这类课程。
然而很奇怪的是, 易谌搭帐篷的娴熟程度甚至和他们不相上下, 安静且干净利落地搭好了自己那顶帐篷,接着又开始和黎珞言搭另一顶了。
尹惟单手搭在自己帐篷的支架上, 看向易谌的眸光不由带上了几分审视。
奚元突然从后面拍了拍她,她迅速收回视线,挑了下眉, 道:“怎么?”
奚元并没有和她对视,而是眯着眼看不远处忙忙碌碌搭帐篷的两个人。他嗓音生硬:“我讨厌他。”
尹惟挠了挠头,她转过头看向奚元的眼睛,发现他好像是真的很生气,于是眨了眨眼睛,又转移视线,再次看向搭帐篷的两人。
作为朋友的立场,她还是拍了拍奚元的肩,好心安慰他两句:“梨子和易谌现在是订了婚的关系,你别掺和进去了。”
尹惟绞尽脑汁想着还能怎么安慰奚元,她实在不擅长处理这种情感问题,就说了几句车轱辘话:“不管怎么样,我们都还是好朋友嘛,哈哈。”
奚元却不接她的话茬,他低下头,不再看向那边,握着帐篷骨架的手却攥紧了些,紧闭着唇,使劲咬着牙。
好一会儿才说道:“我从前就知道我不可能和他在一起的。他需要一个向导,而不是——而不是像我一样的哨兵。所以一直以来,我都把自己的感情隐藏得很好,不敢让任何人看出来。”
他的嗓音有点哑,于是稍微顿了一下。
尹惟眼皮轻跳,这话说得让她不知道怎么接。
毕竟她真的想不出来奚元感情隐藏得到底好在哪里?除了像梨子这样迟钝得可以的人,到底还有谁看不出来他喜欢梨子?还有谁啊她请问?
连黎叔叔都看出奚元的心思了,每次看见梨子和奚元单独待在一起,都会很突然地、莫名其妙地给她发条信息,问她会不会和他们一起出去。
她都从一开始的茫然变成后来的了然了。
奚元不知道她在心里想什么,继续着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低着头哑声说:“所以我早就做好了当一个小三的觉悟。”
尹惟下意识应道:“哦——啊??”
她睁大了眼睛,转过头看向奚元,眼睛里罕见地装满了茫然。
为什么要用这么遗憾的语气说这么反人类的话啊??
奚元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确定不是在说梦话吗?
那啥,她怎么有点听不懂了?
尹惟被触及到了知识盲区,尽可能找到恰当的语言去回复他:“原来,你是,这么想的啊,这个……梨子他,我也还是很了解的,他肯定不会……”
奚元突然转过头来,尹惟措不及防和他对视,差点被吓一跳,说话都卡壳了。
奚元握着帐篷骨架杆子的手越来越紧,手心泛白,一字一句沉声说:“你怎么就知道他不会。”
说完,他深吸一口气,松开了手。
尹惟就眨眨眼,看着他嘴上说着什么“情人本来就要从朋友做起的”云云的话,然后就顶着一头炸起的红发,生气地走开了。
尹惟:……?
她看着奚元使劲攥过的铁杆,肉眼可见地凹进去了一点,接着她伸出手摸了摸,哦——真的凹进去了。?怎么不去捏自己的帐篷,过来捏她的帐篷?!捏坏了怎么办!
*
一共要搭五顶帐篷,四顶住的,一顶用来装零零散散的杂物的,算是某种意义上的粮仓。
黎珞言把自己那顶帐篷搭好之后,就去开始搭粮仓了。还没过多久,易谌就过来和他一起了。
易谌一边给他打下手,一边说:“你动手能力好强。”
即便是这样夸人的话,他也说得平平淡淡的,没什么起伏。
“啊?”黎珞言弯弯眼睛,动手搭着杆子,随口自夸一句,“我打架更厉害。”
他在空中舞了舞拳头,见易谌侧头看他,便稍微一顿,旋即收回了手。朝着易谌眨了眨眼睛。
易谌眼睛小幅度地也弯了弯,附和道:“我看见了,很厉害。”
黎珞言拱起帐杆,对着对角插孔插入。
过了会儿,易谌不经意间问起:“如果有另一个人和你的匹配度,比我和你的高,你也会……”
黎珞言等半天没等到他的下一句,好奇地弯着眼睛看向他,问道:“也会什么?”
易谌盯着他漂亮的绿色眼睛,脱口而出:“也会对他笑吗?”
黎珞言毫不犹豫回道:“会啊。”
他完全意识不到自己的话有什么问题,埋着头很认真地做事,回答:“如果有一个人比我和你的匹配度还高的话,我就会和他订婚了。”
易谌沉默片刻,回道:“……哦。”
他做着做着正事,突然说:“我们的匹配度96%。”
黎珞言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突兀地提起这个,但还是回应一句:“对啊,所以不会有人比我们更高了。”
96%的匹配度已经是高得惊人了,实际上90%以上的匹配度已经算是极其罕见,几乎不会有比这更高的。
易谌轻轻“嗯”了一声。
无论他问黎珞言什么,黎珞言都会认真思考,然后给他一个明显就是发自内心的真实回答。
易谌安静地看着他。
每一次和黎珞言相处时,他都不由自主地想,怎么会有这样一个人……真诚到令与他对话的人忍不住去反思自己有没有掺杂任何一丝假意。——像是一面极纯净的镜子。
易谌从小生活的环境就代表了他见过无数自私自利、虚伪至极的人,他讨厌和各怀鬼胎的人相处,但他和黎珞言之间,比起不喜欢交流,更合适的词应该是不擅长。
对于和黎珞言的相处交流中,他没有任何可以借鉴过往的经验。
黎珞言会把自己和他订婚的目的原原本本地说出来,没有任何隐瞒和欺骗,想要说服他的时候,就会弯起眼睛笑——他似乎知道自己笑起来很好看。简直让人忍不住放下所有的戒备,全心全意地相信他。
但始终让易谌觉得违和的是,在黎珞言身上,他几乎看不到任何同理心。
一面镜子,只能靠自己看见的去理解这个世界,然后学着去模仿,再从镜面里倒映出来。
易谌开口道:“你好像机器人。”
黎珞言把他的话从脑子过了一遍,真的像个小机器人似的,经过程序处理之后才得出结果。
他若有所思地说:“我还是第一次听见有人这么说……以前他们都说我这样是怪物的。”
易谌的动作一顿,他的眸色又深又沉,看向黎珞言:“谁这么说?”
黎珞言的动作也顿住了,他抬起眸,不说话了,只是看着易谌,接着弯了弯眼睛,月牙似的。
即便他是个很迟钝、思维反应很慢的人,但他也能从别人的表情中,慢半拍地意识到,有时候自己说出来的话并不会让人觉得正常。
在很久之前,不管是那些盯着他的微妙表情,还是不小心听见的那些说他像是一个怪物的话。黎珞言就已经猜到了在很多人心里,他好像,并不是一个正常的人类。
当他晚上一个人待在房间里的时候,就钻进密闭的漆黑衣柜里,他从黑暗的环境中汲取安全感,抱着膝盖睁着眼睛,安安静静地思考自己应该做些什么去改变这种情况。
他想要学着那些“正常”的表现,把自己“伪装”起来,然而事实证明,他好像还是很难做到天衣无缝。
后来长大了一些,他终于在不断摸索找到了一个完美的方法,就是不要再和不熟悉的人说话。
果然,在那以后,他就再也没有听见过那样的声音。
……
易谌还想再问,但黎珞言下一秒就安装好了帐篷,开心道:“搭好了。”
黎珞言伸手摇了摇,拍拍手上的灰,肯定道:“很稳固了,我们去把外面的东西拿进来吧。”
易谌便把自己想问的话吞了回去,点点头:“好。”
他们把从储物戒里倒出来的东西都分配在了四人的帐篷中,剩下的就塞到了这个“粮仓”里。
在帐篷周围洒下一圈会驱散异兽的药粉后,黎珞言思索道:“我们需要留下一个人看家。”
药粉可以驱散这片区域里的低等级异兽,但驱散不了闻着味过来的其他队伍成员。
四人商量,每天至少留下一个人看着帐篷。如果真的有别队成员找到他们,能应付的了就应付,应付不了就跑,但跑前至少要记着脸,到时候他们再去找到那个队报复回来。
奚元心情看上去很糟,开小会讨论的时候黎珞言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歪着头仔细思考,然后拍拍他的肩:“那你留下来吧。”
第 24 章 怎么在冒粉色泡泡
不知道是他们被投放的地方本身就很偏僻, 还是他们选择的扎营地点太过小众,黎珞言一路上都没遇见过其他队伍的人。
他在森林里绕来绕去,这里的地形非常复杂, 每棵树都长得差不多, 枝条茂密把天空遮挡了大半, 黎珞言努力记住大致的位置,以便后面还能找回去。
如果他在这片森林迷路的话……黎珞言想了想,连忙摇摇头,那真是非常非常丢脸了!
他慢悠悠地拨开有人高的草丛,探出头去东张西望,视线里忽然显出两个并肩同行的人影,与此同时, 那边的两个人似乎也注意到了草丛窸窸窣窣的动静, 警惕地侧过头来,就要上前。
其中一个人是明晃晃的金发, 黎珞言立马认出来,是温暻。
黎珞言凝眸,右手轻轻搭在了腰间的匕首上,他的手掌被战术手套包裹住, 只露出有力的指节, 握住了刀把。
突然另一处的草丛发出了更大的动静, 那两人要走向黎珞言的脚步转了个向, 朝着黎珞言旁边的草丛走去。
黎珞言一动不动,只专心地盯着他们的动作, 时刻注意着他们有没有注意到旁边这个草丛里藏着的自己。
突然正在搜索那片草丛的两人中的那个他不认识的人转过了头,隔着胡乱生长的杂草,黎珞言不确定他有没有看见自己, 但他已经将匕首全握,拔出了一部分。
哨兵的侦察能力极强,五感较常人更加敏锐,隔着不太远的距离,即便是有人高的杂草作为遮挡,也很难注意不到黎珞言的存在。
一只手悄无声息从后面捂住了黎珞言的嘴,冰凉的气息轻轻打在他的后脖颈上,带出极难平息的痒意。另一只手搭在他握住匕首的右手上,带着他的手将匕首重新推回了匕首鞘中。
黎珞言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几乎是身体立刻做出了防御性反应,但易谌从内而外透出的那点冰凉寒冷的气息实在是太有标志性、太令人熟悉不过了。
在意识到身后的人是易谌的时候,他绷紧的肌肉无意识间放松了下来。
他有些慢吞吞地想,易谌怎么走路都没声音的啊。
然后才又想到另一个很奇怪的事情,易谌怎么在他后面?
不太明晰的视野里,易谌的双眸一片纯黑,宛若宇宙能够吸入一切事物的黑洞,令人看不见任何情绪。
他垂眸安静看着一动不动的黑发哨兵,哨兵的那双绿眸也安静望着他。手下正捂着嘴,他清晰感受着属于另一个人的人体的柔软触感,动作又僵硬起来。
黎珞言抬手碰了下他的手,就很轻松地让他放下了。
只有几步之隔的旁边草丛,温暻仔细检查一番:“没有异兽,也没有别的东西。”
另一人说道:“我怎么看见了别的……”
温暻轻轻拧眉问:“什么?”
岑洺唇角勾着笑,把注视着旁边草丛的视线移了回来,“没有,刚刚看错了。”
哨兵穿着轻便的深色套装,站姿算不得多端正,随意抱着臂,单眼皮显得很酷,但嘴角似有若无的笑意又给他平添上几分风流轻佻的意味。说话时唇齿间映出点亮晶晶的颜色——舌头上缀着颗银质的舌钉。
温暻不知道是信了还是没信,总之脸上始终带着温柔的笑意,唇角弧度保持在一个最合适的角度:“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今天的跑步任务我还没完成。”
三十公里的硬性要求对哨兵来说可能是轻而易举的事,毕竟体能训练是他们的必修课程。但对向导来说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温暻本身是治愈型向导,他接受的课程大多都是帮助他熟练掌握并且运用精神力的。
虽说近段时间去污染区出任务也稍微锻炼出来了还算可以的体力,但这也不代表他能够轻松跑下来三十公里。
岑洺故作遗憾地叹口气,笑眯眯的,说出来的话却格外欠揍:“其实你求求我,我也能帮帮你的。你把表给我,我跑完自己的之后,顺便就帮你跑了不是吗?”
他挑了下眉,啧啧两声:“毕竟我也清楚你们向导的体能,比赛刚开始还是保存点体力比较好,我现在还有精力帮个忙什么的,不然到后期,就算你求我,我可能都没有那个时间了。”
即便听见这样冒犯的话,温暻的眉眼仍然是温和的,在偏暗的环境里,金发仍然倒映着光辉,他很有礼貌地平静回绝:“不必了,我自己可以。”
【艹!岑洺也太欠了吧!能不能来个人把他教训一顿!!!】
【要是换个别的什么领域,还能有好几个哨兵来个决战xx之巅,但是在嘴欠这个领域,岑洺已经一骑绝尘了。】
【对向导这么有意见的话,他有本事别接受首席的精神疏导啊!早晚精神域崩溃异化发疯。】
【等等等——我看不明白了,哨兵向导内部都这么不合的吗?】
【一直如此啦,哨兵觉得向导是工具,向导觉得哨兵是耗材。早就互相看不顺眼了,要不是彼此之间必须要合作,早就打起来了。】
【岑洺应该感谢他遇见的是首席这么有涵养的人,要是换了我,听见他说第一个字我就一拳抡过去了!和他在现场来个决战拳皇之巅(摩拳擦掌】
【没有人注意到在场的其实还有另外两个人吗?】
【是哦!易谌这种脾气听见岑洺的逆天发言居然没出来打人吗?】
【……你们切换直播间视角去看看那边的情况就懂了。】
【看完了。额,嗯,啊——】
【怎么结结巴巴的?等了好半天等不来一个总结的。稍等,我去看看。】
【嘶,我回来了,那边的情况,怎么形容呢?非常,奇妙……对,就是奇妙!】
【这边火药味隔着屏幕都快窜我鼻子里了,隔壁直播间完全另一个画风】
【去了,回来了。不懂就问,隔壁在拍恋综吗】
黎珞言听见岑洺的话之后,脑中自动捕捉关键词,重新组合起来,眼睛亮晶晶地侧过头,直勾勾看向挨着自己蹲在草丛里的易谌。
正在躲避当中,不方便说话,他眨眨眼睛,稍微脖子往前伸了点,凑近用鼻子轻轻蹭了蹭易谌悬在半空中的手。
易谌的眼睫轻轻颤了下,脑子思维在刹那间都变得迟钝起来,他直直望向黎珞言的眼睛。
清澈的眸子使劲朝他眨着。就像是在问他懂了吗懂了吗……
懂什么?
易谌没能立刻理解到黎珞言的意思。但是悬在空中被蹭了蹭的手像是有了自主意识一样,捂住了黎珞言的嘴巴。
黎珞言:“……?”
等到旁边草丛的两人都离开之后,黎珞言把他的手扯开,满眼疑惑:“我又没有想大声喊叫,你干嘛捂我嘴巴?”
他垂下眸想了想,又理直气壮抬头:“还捂了两次。”
易谌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受了什么不可名状物的驱使做出以上行为。他别开视线,语调平静:“以防万一。”
黎珞言快速地接受了这个乍一听很有道理的解释。他站起身,拍拍身上的灰,把自己刚才想说的话说完:“我帮你跑步吧。”
易谌:“嗯?”
黎珞言道:“规则里没有说不能代跑。你从前如果没有经常锻炼的话,突然跑三十公里很容易受伤的。你能跑多少就跑多少,累了的话,剩下的就让我来。”
他眼睛弯弯的,语气真诚。
腕表一人只能佩戴一个,因此如果要代跑的话,只能是跑完自己的再帮另一个人跑。
【六十公里怎么被黎队说得这么轻松?实力真是恐怖如斯!】
【我怎么每次切进黎队的直播间,都能看见黎队在笑?原来黎队私下这么甜吗?】
【这是联赛啊!!别的直播间都夹枪带棒的,怎么感觉这里在冒粉色泡泡。】
【不对劲啊不对劲!】
“不用。”易谌的眨眼频率不可控地变得有些快,但很能绷住自己的语气,看上去十分淡定。
他不经意间伸出了手,帮黎珞言整理了下稍微有些挡眼睛的碎发,指节轻轻扫过对方的脸颊。为自己正名:“我没你想得那么弱。”
第 25 章 “我们订婚了,你有需要……
黎珞言对别人的触碰并不敏感, 易谌的手指轻轻地虚碰着他的脸,他便凑近了更方便了面前人的动作,眼睛明亮。
易谌两指合拢, 捏了捏哨兵脸上不太明显的脸颊肉, 那点肉竟然还真让他捏住了, 黎珞言眼睛眨巴眨巴,动了动嘴巴,试图靠面部肌肉一点点解放自己被捏住的肉。
易谌捏得更用力了些,他似乎觉得有点好玩,眸子极小幅度地弯了弯,眸光微闪。
上一场他们队排名第一,获得了储物空间最大的储物戒, 然而让他觉得很奇妙的是, 没有经过任何沟通,另外三人在无声中达成了一个默契——一定要装足够多的食物进去。
那……食物主要是给谁准备的呢?
这真是一个不用想就能迅速得出答案的问题。
易谌和黎珞言对视了三秒, 旋即松开了手。
黎珞言伸手随意揉按了下自己的脸,被面前可恶的向导捏得稍微有点泛红。但他没在意,掌心撑地径直坐在了地上,污染区的草有人高, 他这么一坐, 都快要把他盖过去了, 衬得他人都变小了起来。
易谌还在想别的事, 只是视线随意地落在黎珞言的身上,他看着哨兵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了一袋Q.Q糖。
嗯?
易谌没动, 原本流连于别的事的思绪回了笼,他专心致志地看着面前的人。
黎珞言完全没有看他,低下头用牙咬住魔术贴的部分, 撕拉一声摘下了,落在了腿上。
易谌问:“你饿了?”
黎珞言顿了顿,抬起头,一本正经回道:“你饿了吃Q.Q糖?”
易谌“哦”了声,那倒也是。真饿了就是喝营养液了。
但黎珞言仰着头往嘴里倒Q.Q糖,一股诱人的甜味连易谌都能闻见。
忽然,甜味更近了些,鼻翼稍一翕动,就能闻见。
易谌一垂眸,发现那袋Q.Q糖被黎珞言递到了自己面前。
“你吃吗?”黎珞言大方分享。
易谌盯着敞开的袋子看了好一会儿,才极缓慢地拿出一小颗,在手中捏了捏。
软弹的触感,他没吃过这种小玩意儿,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扔进了嘴里。
牙齿咬碎之后,甜意在舌尖绽开,有点黏糊糊的意思。怎么会有人爱吃这种东西?
易谌不理解,但面前的哨兵却已经把剩下的一袋都倒进了嘴里,两腮鼓鼓囊囊的,慢吞吞地嚼嚼嚼。
这人嚼完之后,就困恹恹地趴下了,抱着膝盖,头埋在臂弯里。
【原来联赛还能带Q.Q糖啊,知识+1】
【一直没有禁令说不能带小零食,但是这是这么多届以来唯一带软糖来吃的】
【黎队对待联赛就是如此松弛,这是一份独属于顶级哨兵的松弛感,别人学不来的好吗】
【就这样稳定地赢到最后嘿嘿】
【这还是我知道的那个易谌吗?我咋看不透了】
【易哥上回撂倒十个哨兵的事我记忆犹新,我现在想知道易哥和黎珞言打起来谁能赢[思考]】
【不是,看这气氛俩人都要谈上了吧,还打起来?!怎么打?床上吗?】
【不管了,就算是在床上也要支持黎队好吗?好的】
【?】
【??】
【管这么多?】
【黎队1得没边了,这还用争?捍卫黎队的冷脸男神称号!】
【已经把我甜成姐姐粉了,剥夺冷脸男神称号】
【俩人都订婚了,年轻气盛的,擦枪走火我都能理解,更何况只是一点点肢体接触,感觉有些人的发言像是要爬人床底一样】
【如果你知道黎珞言深柜这个群体,也会觉得联邦军校的人都有病】
……
易谌犹豫地蹲下身,困惑的想,真睡着了?
能吃就算了,怎么还这么能睡?
易谌这么想着,也这么说出来了。
他语气还是淡淡的,黎珞言噌得一下就抬起了头。
黎珞言指了指自己:“我吗?”
易谌淡定道:“嗯。”
黎珞言瘪嘴:“我累了。”
他看着近在咫尺的易谌,想到这附近还有摄像头,有些话不能直接说出来,于是拉住易谌的胳膊,把他扯得往下一点。仰起头,将嘴唇凑近他的耳朵,强调自己特殊的身体状况:“没有向导素,我就会很累很累。”
他说的都是实话,说得也特别正直。
说话间嘴唇不经意间轻轻擦过向导的耳廓,瞬间掀起一片红,易谌整个人都僵住了。
向导素存在于向导的体.液当中,又或者是在做精神疏导时的精神触须当中。然而在开阔环境做精神疏导很容易被惊扰,对双方都会造成影响。
所以,体.液……
易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舔了舔嘴唇,视线停留在黎珞言说完话之后还嘀嘀咕咕不知道在说什么的嘴唇上。
总之就是在念叨着什么乱七八糟的碎碎念了。
易谌看着他嘴巴一张一合的,轻轻拧着眉,瞳孔的颜色极深,宛若黑得不见底的深潭。
黎珞言根本没想太多,他就是简简单单地解释了下自己绝不是那种吃了就困、困了就睡的懒惰哨兵,顺便向未婚夫强调了一下自己是因为身体原因才这样的!
然而下一秒他就看着易谌俯身贴近他,冰凉的手扼住了他的手腕。
黎珞言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伸手扶住了他的腰,清亮的绿眸茫然又直勾勾地望着他。
他的手腕还被面前向导的衔尾蛇圈着,属于自己的气息和另一股并不熟悉的气息交缠在一起。
即便是反应迟钝如他,也能感受到此刻不太一样的氛围,这么近的距离,连喉结滚动的吞咽声都能清晰听见。
黎珞言不太自然地垂下眸,手不自觉收紧了些,这个动作却将易谌揽得更近了。
他忽然注意到易谌的喉结靠近边缘的地方有一颗小小的黑痣,苍白的肤色上骤然出现的一点痣,在这瞬间吸引了黎珞言的视线。
“嚓”的一声,是匕首离开匕首鞘的声音,黎珞言耳朵动了动,敏锐地感知到是自己腰间的匕首被拔出来了。
他方才还注视着易谌那颗黑痣的视线立刻收了回来。极其优秀的战斗意识让他神色一凝,几乎是下意识地警惕了起来。
这种警惕完全对准了此刻和他面对面贴着、只隔了一掌远距离的向导。
在这种距离下,呼吸不可控地交缠在一起,他们之间的匹配度是世上罕见的96%,但这也不能盖过他们相见不过几面的事实。
身体对于彼此是完全的陌生,即使心里知道已经是订婚的关系,不出意外的话将来还会结婚,但身体也无法立刻接受另一个人的温度的强势迫入。
黎珞言放在易谌腰间的手更加收紧,才勉强压抑住了潜意识中想要动手的冲动。收紧的手令他们胸膛紧贴,在此刻共享着另一个人的温度,草丛被他们压得发出了“沙沙”的响动。
易谌的眼皮跳了一下,耳朵原本散去的红又回来了,甚至有愈演愈烈的意味。
黎珞言却完全没有意识到两人过于亲昵的动作,还在冷静地分析思考。
他们是队友,易谌拿他的匕首绝对不会对他动手,退一万步想,就算易谌想对他动手,这也是在直播当中,绝不会现在动手。
这么一分析之后,黎珞言的身体不再像刚才那样紧绷,理智上克服了身体的潜意识反应,竭力放松。
易谌在心里默背枯燥的课本理论内容,直到念到枯燥的文字在脑子里一遍遍循环。
他耳朵发热,冷着脸,极力忽略掉黎珞言身上滚烫的温度,从黎珞言腰间拿出匕首之后,朝着自己的手臂上划了一刀。
一条小口子被划开,大量的向导素顺着汩汩的血液散发了出来。
黎珞言霎时间惊讶地睁大了眸子,眸中倒映着苍白肤色中的血色。
血液中的向导素似乎是被某种吸引力所勾引,一刻不停地涌进他的身体里,他忽然感觉自己的血液都在发烫,像烧开的沸水一样沸腾了起来。
“我们不是订了婚的关系吗?你有需要随时可以来找我。”易谌像是察觉不到疼痛似的,除了脸色更白了一点之外没有任何异色。
面无表情地重声强调,并郑重吐出四个字,宛如在说无比严肃的正事:“我血很多。”
黎珞言脑子一片轰鸣,完全变成了空白,弥散在空气中的向导素盈满了整个空间,钻入身体里的每一个渴求的缝隙。
清亮的绿眸睁大了,褪去了所有别的情绪,只剩下了些炙热,几乎是本能,他低着头追逐着向导素的来源。
易谌被划开一道小口子的手被骤然扼住,黎珞言的手劲很大,被攥住的那一圈手臂瞬间红了起来。
黎珞言低下了头。
易谌垂眸看他,从他的角度,他只能看见哨兵蓬松的头顶,发色很黑,在手心里留下些微痒意。
易谌忍不住多摸了几把他的头发,哨兵就像是扑进了他的怀里,简直和柔软亲昵的小动物没什么两样。
他一直很想养一只小动物,但他一向又没什么耐心,除了自己的精神体黑蛇之外就再没有和别的动物接触过了。
伤口忽地发疼,是哨兵伸出舌头从上面轻扫过。
一开始还只是非常轻地伸出舌头,似乎是在试探,过了几秒就开始放肆舔舐。
不久前才吃了Q.Q糖,嘴里全然充盈着一股清甜的香气,这还没过多久就被血腥味所充斥了。
易谌本来觉得自己是个忍痛能力蛮强的人,但伤口被这样吮吸着,他额角青筋跳了跳,还是不得不开口:“嘶,等一等!”
【直播间的屏幕咋黑了?】
【谁给我直播掐了!!】
【短路了吗?信号这么不好可以回炉重造了】
【往届联赛和异兽打起来那么多见血的情况,如果这点血都要屏蔽,那干脆播放雪花屏好了】
【不是因为血屏蔽的吧……】
【还在这儿玛卡巴卡呢?看不出来是涩/情内容播不出来吗?】
【哦……联赛直播也设置某些画面禁止未成年人观看了吗?那个啥,我是成年人,我实名认证了的】
【别说成年了,付费也看不了哈神经病,能不能把脑子缺根筋的神经病踢出直播间[给力][给力]】
【咦惹——你们白塔的一天天看着正经得不行,怎么搞个情/趣搞得这么血腥,把直播间都给弄没了】
……
易谌低头想阻止一下黎珞言的行为。
太疼了太疼了!见好就收啊至少!
易谌差点要绷不住万年不变的冰山脸,但还没多说几句,声音就卡壳了,讶异地看着面前的情况。
柔软的黑发中赫然钻出了一对毛茸茸的耳朵,一晃一晃的,似乎是在很开心地摇摆。
易谌微怔,伸手去碰,耳朵还在快乐摇摆。于是他得寸进尺地就捏住了。
“呀?”黎珞言陡然被抓着耳朵仰起脸来,眼睛清澈茫然,嘴唇被血染得殷红,看上去像是第一次吸人血的幼年版吸血鬼,丝毫没有经验,全凭本能。
他伸出舌头将唇边的血舔了回去,销毁证据。
“这是……什么?”易谌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点干涩。
黎珞言懵懵地伸手去摸,摸到毛茸茸的触感时,他指节微曲,睁大眼睛:“我的耳朵怎么出来了?”
他第一反应是去看飞着的微型摄像头,声音里含着点显而易见的担心:“在直播……”
易谌被他头发里钻出的一对狮子耳朵吸引了所有注意力,一戳一晃荡的,他戳得不亦乐乎,声音听起来却依旧冷静:“我的腕表上显示,直播暂时暂停了,应该是因为方才有不方便出镜的东西。”
黎珞言把这句话从脑子里过了一遍,指着自己头上的狮子耳朵,疑惑问道:“不方便出镜的东西……?我的耳朵吗?”
他的耳朵虽然见不得人,但是……哎,但是好像确实见不得人。
易谌看着他的狮子耳朵都快蔫巴地耷下来了,伸手扶了扶,安慰道:“肯定不是因为这个,可能是因为刚刚——”
他想起了方才的情景,咬了下舌头保持冷淡语气,继续说下去:“刚刚我们之间的氛围被人工智能判定为不适合直播下去。”
腕表突然震动了下:【离直播重新开始还有十秒,九秒……】
他看向黎珞言,黎珞言也同时看向他,显然对方的腕表上也同样收到了这样的通知。
黎珞言的毛绒耳朵蹭着他的手,抱着他仰起脸说:“耳朵收不回去……不要被人看到……”
他这样盯着人看,看上去怪可怜的,绿眸水亮亮的。
易谌冷静地思考:想让直播再次暂时关闭,就需要被智能系统判定为画面不适合直播。
还有三秒、两秒……
易谌低下头,越靠近黎珞言的嘴唇,鼻尖萦绕的血腥味就愈浓烈。动作稍微停滞了下,旋即他闭上眼睛轻轻含住了对方的唇。
第 26 章 一定是吃了超辣的零食!……
火光明亮, 森林里穿梭的风吹得小火苗摇曳,一窜一窜地映在奚元的眸底。
另外三人走了之后,他被留下来守着根据地, 一个人没什么事干, 他待得无聊极了, 于是先是去把储物戒里的东西整理了一遍,分门别类地划了几块地方,分堆堆好了,还是没有人回来。
他实在没事情做了,又从帐篷附近捡了点木柴,烧起了火。
在看见木柴上开始冒烟,火也往上窜之后, 奚元抬头顺着烟雾往上望, 后知后觉意识到这样会暴露他们的位置。
忙碌了许久才烧起火的奚师傅又慌慌忙忙快速地将火熄灭,只留了一小簇火苗, 小心地呵护才没跟着灭掉。
年轻的哨兵只能整个人坐在一个小板凳上,看上去十分委屈。他拿着手里的那小块木头,头低着,眼睛盯着乱窜的小火苗发呆。
火红的头发却落寞地耷拉下来, 似乎还没有小得即将熄灭的火苗有活力。
又等了不知道多久, 奚元手里的小火苗灭了, 拿着根细长的枝条在地上划来划去, 不知不觉间就画了两个上下紧挨着的小圆和大圆,小圆头上探出个枝。——像个简陋的梨子。
他忽地听见脚步声, 手里动作一顿,警觉性地抬头,眸里一瞬间燃起战意, 然而在见到来人的那一刻,战意立马被喜悦所取代得一干二净。
黎珞言走得慢吞吞的,眨眼的频率很快,没有认真看路,看样子似乎是在思索什么。
奚元看着黎珞言搬了个小板凳坐在了他身边,还是一副在想事情的模样,于是伸出手在黎珞言眼前晃了一晃。
没反应。
他再晃了一晃。
紧抿着唇、神色严肃的黎珞言总算把头给抬起来了,把他放在自己眼前晃来晃去的手抓住推了回去。
刚刚离远了看不太出来,奚元这才注意到黎珞言的耳朵泛着点暧昧的粉色,而且——
他视线往下移,嘴看着也红红的,还……还稍微有点肿?
被触及到知识盲区的奚元眯了下眼,奇怪道:“你吃了辣的?”
只要是出门,黎珞言的口袋里一定会揣着各种各样的小零食,辣的、咸的、甜的……
这次是在外面吃了超辣的零食了吧,不然怎么会被辣成这样?
黎珞言:?
他不理解奚元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侧头看向红发哨兵,却也老老实实回答:“没有啊。”
“那你嘴,怎么有点肿?”
奚元忍不住伸出手,用手背碰了碰身旁人的嘴唇。
黎珞言却突然往后移了下,刚好让他伸出的手落了个空,奚元的动作顿时一僵,手指微蜷,唇角的笑消失,侧头盯住黎珞言。
黎珞言眨眨眼睛,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往后挪了一点导致奚元没碰到他,纯澈的眼睛完全是在说“怎么了怎么了?”
奚元恨恨地“啧”了一声,气得嘴角都压平了,还有些往下撇。不让他碰,他还偏就要碰!
他生气地捏了捏黎珞言微微肿起来的下嘴唇,然后生气地松开。
这下黎珞言没躲开了,松开手后,他嘴巴都有点麻,小可怜似的活动了下嘴巴,看着奚元,眉间微蹙,讲话一个字一个字往外面冒,控诉道:“你做什么?”
奚元收回手,手重新放回了身侧,无人注意处,他轻轻捻了捻刚刚触碰过对方嘴唇的食指和拇指。面对黎珞言的控诉,他无所谓地挑了下眉,理直气壮道:“摸就摸了。”
他清了清嗓子,转移话题:“对了,没吃辣的,那你吃的什么?嘴巴怎么有点肿?”
黎珞言从口袋里掏出一颗Q.Q糖都不剩的空包装袋,特别顺手地塞到了奚元的口袋里,慢吞吞道:“吃的Q.Q糖。”
他没立刻回答后面那个问题,歪了歪头,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和易谌接吻了?
不对,好像也不算接吻吧,就只是碰了一下嘴巴,但是因为易谌和他的匹配度实在太高了,大量的向导素瞬间顺着唾液从唇齿间涌入,他当时难以自控,伸手揽住了易谌的后颈,凭着本能想加深下去。
但是易谌却率先抽离了出去,幽深的黑眸直勾勾望着他,声音有些哑:“黎珞言,你如果想的话,回去再继续。”
黎珞言木着脸拆了袋饼干,咬住之后,咔擦咔擦嚼碎。还要继续吗?易谌的意思是想让他继续吗?不懂。
奚元一直侧头看着他,黎珞言完全忽视不了他的视线,想了想,把自己的那袋饼干给他分享一块。
奚元皱了下眉。他是想吃饼干吗?
但还是接过了,特别不高兴地咔擦咔擦咬碎。
黎珞言忽然转过头来,道:“我是回来和你换班的。我跑完三十公里了,你去跑吧。”
奚元重重叹一口气,也不知道在烦躁什么,总之浑身上下充斥着股戾气,随手抓了抓头发:“啊,那我走了啊。你别不小心睡着了。倒时候别人连物资带你一起掳走。”
黎珞言哼出一声,慢悠悠反驳他:“别诽谤我,我哪有那么没用。”
奚元离开之后,黎珞言一个人待着,又忍不住想起不久前的画面,盯着地面,伸手捂着耳朵揉了揉。
易谌亲完他之后,摸他耳朵摸了好一会儿,还拽他尾巴,问他下次还能再露出来吗……
他怎么知道。他也是第一次发现向导素浓度过于高的时候会诱使他那对狮子耳朵、和狮子尾巴出现。
他缓了好一会儿,等空气中的向导素浓度降下去之后,好不容易才把异于常人的东西收回去,他看易谌那表情,似乎还有点意犹未尽。
黎珞言摸了摸手腕上的那条黑蛇,想到那位未婚夫向导是怎么捏自己耳朵的,他也学着那种手法捏了捏黑蛇。
小蛇受到惊吓骤然睁开眼睛,目露凶光,吐出危险而猩红的蛇信子,但意识到是谁在摸自己之后,一瞬间就变了个样,眸色也柔软了,蛇信子亲昵地舔舐过身子缠住的手腕,在突起的腕骨处反复舔咬几下。
它极力收着凌厉的尖牙,尖利的牙齿划过手腕,却完全没有对对方造成任何伤害,像是在撒娇卖乖,除了被舔咬过的皮肤泛起了点红之外,再没有任何感觉。
黎珞言认真地摸腕上缠着的小黑蛇,一边也在认真地想,他下次要像易谌摸他耳朵一样,摸到易谌本人。
他玩了会儿蛇之后,不经意间才发现地上堆着的木柴,上面还留着些明显是被烧过了之后黢黑的颜色。
奚元在搞什么?
黎珞言不解,但还是蹲下身把面前堆着的木柴集中起来,放在了帐篷边上。
虽然不知道奚元在做什么,但还是给他留着吧。
收拾好木柴之后,黎珞言去“粮仓”翻找一下自己的东西。
一进去才发现奚元已经把这里整理过一遍了,他无比迅速的一眼看见自己的画板在哪里,弯起眼把画板拿了出来。
小板凳依然放在帐篷面前,方便随时关注四周有没有其他队伍的人来。
挺高的一个哨兵只能窝在小板凳上,手里抱着画板,右手拿着炭笔,安安静静开始地画画。
夕阳西下,灿烂的霞光透过枝条间的层层缝隙洒了进来,洒在黑发哨兵的脸庞上,同时也洒在画板上。
黎珞言神情看起来安静平和,绿眸专注望着画板,莫名显出几分柔和与温润。右手握着炭笔,一点点勾画出记忆中的画面。
【这个记忆力,我靠!黎队nb!!】
【他画的是什么啊?没看出来?】
【直接默画出今天走过的路线,黎队还是太有实力了】
【啊?是指他今天从离开帐篷出去的所有路线吗?这真的是能默画出来的东西吗?】
【我以为的探索就是熟悉一下周围路线,不是一向如此吗?怎么有挂逼??可恶可恶我要举报!】
【等等——我没记错的话,黎珞言理论课成绩很差吧,他记忆力有这么好的话,理论课成绩能次次考倒数?】
【抱一丝,我真的一直把黎队当笨蛋帅哥看的,笨蛋但冷脸,笨蛋但武力值碾压所有人。ber这集是不是有点崩人设了】
【其实以前就有人在论坛上说过的,黎珞言理论课成绩差是因为考试的时候睡着了,是懒得做题,不是不会做。神之所以是神……可惜当时没人信,都把楼主打成黎队激吹和深柜了】
【我重新翻了那个帖子,3000字的主楼贴,有2500字都在狂吹彩虹屁,怎么可能让人相信?都快把黎珞言吹成联邦军校第一人了】
【不懂就问:不是吗?】
【不是吗?】
【不是吗?】
……
【不管这里有多少水军在发言,反正现在的第一不是你们的黎队,啧啧】
【啊?什么情况?】
【什么情况?不是还没发布任务吗?怎么已经有队伍有积分了?】
【一年级新生还是不要太狂,3511届的才是老大哥哈】
【天一nb!】
【喊无关人士的麻烦滚去其他人的直播间,3511届的都半截入土了还在这吠呢】
【话糙理不糙,点了】
……
黎珞言画完自己今天走过的路线之后,尹惟和奚元已经回来了,但易谌还没回来。
奚元洗了把脸之后,问他要不要现在睡觉,黎珞言手里的笔顿了一下,然后抬起头摇了摇,道:“不了。”
他看了眼远处,还是没有人回来的身影,抿了抿嘴,垂下眸想了想,又开始画其他的东西。
“不对啊,怎么现在天一那队已经有十分了?”
尹惟哈欠打了一半,看到实时排名的时候,剩下那一半被咽回去了,皱起眉,不可置信地出声。
“啊?”
第 27 章 居然要笨蛋来教他…………
实时排名。
第一名, 天一队,10积分
第二名,黎珞言队, 0积分
第三名, 尹祁青队, 0积分
……
第三十名,尚奕队,0积分
看完腕表上的实时排名后,常西把手放下了,眉眼带笑,对这个排名十分满意,语气都欢快起来了, 问道:“队长, 接下来去哪儿?”
天一手上的匕首在手中灵活地转动起来,他没抬头, 微一挑眉,匕首在手中缓缓停了下来,稳稳立于握住的大拇指上。他拇指往上一弹,霎时间将匕首收回了鞘中, 动作那叫一个干净利落。
“去找上一场的第一名, ”天一的嗓音低沉中带着点笑, “然后——”
他一字一句, 吐字清晰:“把他们淘汰出局。”
现场一片混乱,地上是一滩一滩的血迹, 以及一些动物毛发。可见这里方才发生了一场极其激烈的乱斗。
天一身上也沾上了血,但他向来把自己包裹得十分严实,绷带缠了一层又一层, 因此并未受什么伤。
常西抬手,手背将自己下巴上沾上的血顺手抹去了。白净的脸微微有点圆,看起来年纪很小,但他没擦干净凝在脸上的血,这样的反差反而令他显出了几分别样的可怕。
“要淘汰他们吗?”常西提出异议,“那为什么不干脆让他们加入我们队伍。毕竟规则说过,可以临时换队的。”
“规则是说,每人有两次更换队伍的机会,”天一不以为然,“我怎么保证他们来了我的队之后,不会倒戈。”
常西移开视线,似乎是觉得有道理,点了点头,随手抓了抓自己的下巴。
血凝在脸上总让人觉得不舒服,他想快点回去清洗一番了。——他们小队就是在河边驻扎的。
何况,其实有这个换队的规则存在,他敢保证天一也不会完全信任他以及另外两个队友,只不过目前还在一个队里,彼此之间表面看上去还是目标一致的好拍档。
天一盯着他看了两秒,眼皮微垂,提醒道:“你最好也别想着去别的队,否则我会亲自将你送出局。”
常西像是有点惊讶,张开嘴指了指自己,“我?我怎么会跑去别的队?”
天一呵呵一笑:“一路上听你念叨黎珞言这个名字不下十次,我还以为你听到规则的那一秒就准备收拾东西跑路了呢。”
常西不由得又想起上次被黎珞言从异兽口中救下的场面,他白皙的耳朵一红,腼腆地伸手揉了揉,眼神里满是崇拜,嘴上却小小声说:“怎么会?!人家也不一定会要我……”
天一嗤笑一声,完全听出了他这句话的潜台词。意思就是黎珞言愿意接纳他的话,他就会屁颠屁颠跑去了。
算了,反正目标都是想要找到黎珞言那个队,无所谓他的出发点了。
他活动了下脖子,眼里又燃起战意,还是得和黎珞言打上一次,他很想试试对方所谓S+的感知力是个什么水平。
千万不要是执政官为了给他儿子造势编出来的啊……那他会非常失望了。
【不懂就问:为什么天一这队已经有十个积分了啊?不是还没有发布任务吗?】
【刚从黎队的直播间过来,怎么感觉画风不大一样,大家有什么头绪吗?】
【感觉从宝宝巴士频道一下子跳到军事频道了(bushi),这才是我熟悉的联赛嘛】
【所以到底有没有人知道这十分哪!里!来!的!】
【好像是隐藏规则,把联赛成员中的任何一位淘汰出局,就可以获得十个积分】
【和天一这队比起来,黎队那边简直像是出来野炊的学生崽,烧柴的烧柴,画画的画画,闲逛的闲逛,还有准备洗洗睡的,不行了哈哈哈哈哈我要笑晕了】
【啊?那天一怎么知道隐藏规则的??而且啥叫把人淘汰出局啊?自己在腕表上选择自愿离开联赛吗?】
【请看回放重温规则好吗?伤势足够重的时候,腕表感知到身体状况,自动就把人弹出联赛、跳转到医疗舱上躺着了】
【开局就下杀手,太凶残了这个频道!我要换集!!】
【其实其他直播间都还挺温和的,毕竟第一天都在熟悉路线和熟悉队友——当然除了被这俩人压着打、直接给打淘汰了的那个兄弟,这是真惨蛋,毫无体验感啊】
【点蜡】
*
黎珞言将今日探索的周边路线默画出了之后,就换了张纸,开始画其他的。
炭笔在画纸上轻松地划来划去,浅浅勾勒出一个动物的形状。
尹惟和奚元回帐篷睡觉去了,黎珞言身为队长,一直没等到易谌回来。
他在上岗前就向尹祁青恶补过作为队长的责任,心觉自己还是有义务等队友回来的,于是就安安静静地坐在小板凳上写写画画。
他在画易谌的精神体,此时小小一条盘在他手腕上的那个。
黎珞言想了想,他确实没见过这条小黑蛇变大之后的模样,但稍微也能想象出来,于是就很自由随心地胡乱画起来了。
天色一点点黑下来,黎珞言还没见到易谌回来,等到他想着要不要出门去找找看了的时候,远处终于有了人影出现。
易谌回来的第一件事是去“粮仓”拿了瓶矿泉水,半秒拧开瓶盖,仰头灌了下去,他眉眼、头发处全是汗,本就冷峻的眉眼更加硬挺了,汗顺着额头、鼻梁往下滴落,就跟下雨似的。
黎珞言跟过来,歪头好奇地盯着看他狂灌了好一会儿水,然后意识到他可能是跑得太累了,便很贴心地帮他擦了擦脸上的汗。
“咳咳!”易谌被呛到,背过身剧烈咳嗽起来,脸都咳红了。
黑发向导缓了缓,又仰头灌了几口水下去,一捏瓶子都空了,一滴水都没有了,才把瓶盖拧上,用手背随意擦去喝得太急顺着下巴滴下去的矿泉水。
他侧过头,呼吸有些重,嗓音也带着哑意,问道:“你在等我?”
黎珞言点点头,他呼吸均匀,心跳平稳,面色红润健康,刚刚还在闲情雅致地画画,和易谌这个刚跑完三十公里气喘吁吁的人简直大相径庭。
易谌闭上眼,往后靠倚在帐篷杆上,回想着黎珞言会等他的理由,半晌终于让他想起来一点,睁开眼,黑眸直直地望着面前的人:“是需要精神疏导吗?还是接吻?”
黎珞言思考一下,摇摇头,否定了易谌提出的两个可能,一双真诚又干净的绿眸就隔着咫尺的距离专注地望着他:“你是我的队友,我当然要等你回来。”
扑通、扑通、扑通!
易谌好像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是幻觉吧。人的心跳声怎么会这么大?感觉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好可怕。
易谌拧了拧眉,觉得是自己的心跳有问题,抬手想摸自己的左胸口,看看心脏的位置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然而刚一覆上,手下的触感却不是质感粗糙的战术服外套,反而是细腻柔软的、属于另一个人的手。
黎珞言比他先一步说出:“你心跳声好快。”
“嗯……”易谌一动不动,手还覆在黎珞言的手背上,低着头看着。
“应该是跑太快的后遗症。”
黎珞言细细一思索之后,觉得自己懂极了,体贴入微地抓着易谌开始绕着帐篷慢走。
易谌就跟着他围着帐篷转圈。
“对了,”黎珞言突然停下来,像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认真问,“我记得你说你有洁癖的。我这样碰你,你会不会不舒服?”
易谌和他虚握着手,下意识就顺着他的步子停了下来,
但不仅没松手,反而把手握的更紧了一点,黑发黑眸的向导像是也觉得这有些奇怪似的,微微垂下眸,道:“好像,对你就没有洁癖。”
“是吗?”
黎珞言慢半拍地眨眨眼,拉长语调“喔——”了一声,还抿起嘴巴,认真又主动做出了分析,“那可能是因为我们匹配度很高的原因。”
“应该是吧。”易谌似乎是认可了他的分析,点点头,垂眸盯住他们相握的手。
他第一次和另一个人肢体接触这么久,不仅没有升起厌恶的想法,甚至还想更久一点,更深一点。
其实他根本没有洁癖。他只是厌人。
为了让别人自觉离自己远点,又懒得在说出真实原因后应付对方可能性极大的一连串追问,于是干脆就直接说自己有洁癖了。
易谌侧头看着黎珞言,忍不住想到他的狮子耳朵,还有一晃一晃的尾巴,特别是眼睛,很漂亮的眼睛,将本来会因为长相而显得锋利的气质瞬间中和得柔和了不少。
易谌突然开口:“未婚夫。”
黎珞言对这个昵称完全不敏感,自顾自地打了个哈欠,然后迷迷糊糊地使劲眨了眨眼睛。
易谌的心刹那间碎了一点点。但面上完全看不出来,他继续沉稳又淡定道:“黎珞言。”
黎珞言这下有了反应,缓慢地转过头看向他,看起来有些卡顿。
是困了的小机器人。
不知道又想到什么,易谌抿了抿唇,语气严肃得就像是在讨论一个严肃的哲学问题:“你困了?这次需要接吻吗?或者精神疏导?”
“啊?”黎珞言不理解地看着他,端正一下自己在他心里的形象:“已经好晚了,是该睡觉的时间了。我这次是在该睡觉的时候犯困,是正常的。”
他想了想,又强调道:“精神疏导是不能代替睡觉的。”
他语气正式得仿佛是在教一个什么也不懂的小孩最基本的道理,让易谌一瞬间产生了一种自己像个傻蛋的错觉。
他居然需要笨蛋来提醒他精神疏导不能代替睡觉……
易谌这么想着,但迎着黎珞言认真的眼神,他顿了顿,还是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点了点头。
黎珞言这才弯了弯眼,神色轻松又柔和。
森林里,星光灿烂,风刮过的时候树叶碰撞会发出唰唰的白噪音,时不时有小动物还是什么不明生物在林间乱窜。
真的是很适合睡觉的环境。
黎珞言觉得在自己的带领下,易谌应该知道绕着帐篷慢走可以平稳呼吸了,于是坚持了这么久没睡的他拍了拍易谌,准备自己回去睡个觉。
易谌却拉住他,说:“有个队伍的积分变成十了。”
黎珞言困得不行了,懒懒轻靠在他身上,捣蒜似的小幅度点头:“我知道。”
“他们是通过淘汰别人出局加的积分,”易谌垂至身侧的左手微微动了动,最后还是没动,忍住了揉他头发的想法,淡声说:“我看见了。”
黎珞言听见这句话,抬起头,睁开了困恹恹的眸子,有些惊讶地和他对视着。
第 28 章 限定版小狮子黎珞言
三十公里对于任何一个没有经过专门训练的人来说, 都不是能够轻易完成的事。易谌坚持跑过半之后,停下来扶着树干调整呼吸,一抬头恰恰就撞见了身上乃至脸上缠满绷带的怪人和个子不算高、长相有些幼的男生, 朝着另外一位落单的哨兵逼近。
易谌不动声色地往树干后面藏了藏, 精神力在无知无觉间蔓延铺展开, 帮助他拓宽视野,能够将那三人战斗的情景尽收眼底。
哨兵的打斗来得直接又残忍,没有掺杂什么花里胡哨的招式,鲜血飞溅,撞击声和惨叫声响起,甚至连拳拳到肉的闷声都能清晰听见。
然而即便直面如此血腥的场面,易谌的眼睛都没有动一下, 只是专注而平静地盯着他们精神体的攻击方式细细观察。
绷带缠满全身的怪人, 精神体是章鱼,特点是具有极强的伪装能力, 几乎能够完美地与周围环境融于一体,可以喷墨遮挡视野。
按理来说应该也拥有多且灵活的巨大触手,是攻击力极强的类型。但这次对方显然懒得使用触手去攻击,反而用了这种辅助型的方式, 给了队友更多发挥的机会。
易谌想, 他应该是在通过这种方式观察队友的实战能力。
旁边脸长得很幼的哨兵, 精神体是兔子。
他的精神体和他本人反差极大。兔子体形壮硕, 肌肉虬结,后腿粗壮, 具有极其惊人的弹跳力,跳跃时后足蹬地,让观者隐隐产生一种地面都会裂开的错觉。
爆发力很强, 擅长近身缠斗,但明显战斗素养不够,在面对对手的反击时他有好几处不应该的失误,只要对手能捕捉到就能反过来淘汰他,但对手的能力也不算得强,居然生生漏掉了这几处失误。
在绷带人的辅助和章鱼精神体的干扰下,对手更是呈现出节节败退的趋势,到后面就是被压着打了。
易谌看出他们是在通过淘汰人出局,来试探有没有隐藏规则,他同样也想知道。于是躲在树干后面,没有出手干预战况,静静等着最后的结果。
在实时排名更新之后,天一队积分为10,排名上涨到第一,易谌立刻了然。
看来迫使其他人出局也能涨积分。
当他收回精神力准备离开时,突然听见了黎珞言的名字,于是脚步一顿,又收了回去。
……
黎珞言晚上从易谌那里知道天一居然想找到他把他淘汰掉,张开嘴吃惊了几秒钟之后,又禁不住打了个哈欠,流畅道:“那我更应该睡觉了。”
易谌:……?有什么联系吗?
他看着黎珞言嘴上念叨着“睡觉睡觉”,然后梦游似的钻进了自己的帐篷里,哗啦拉上拉链。
帐篷不透光,在外面看着的易谌想,他应该是躺下入睡了。
黑发黑眸的向导用他那双幽深的、黑沉的眼睛紧紧盯着被拉上的帐篷,他觉得他们这次带的帐篷有点多了……
夜里,他躺在帐篷里,抬头看着顶上,一向缠在手腕的黑蛇不复踪影,就像是很贪恋对方的气息一样,始终没有主动回来的意思。况且最近天气一直很热,污染区的太阳更是毒辣,黎珞言总被热得神色恹恹,易谌看着他怪可怜的,也就一直没有主动召回自己的精神体。
腕骨上没有了数年来缠绕的黑蛇,易谌罕见地失眠了。
*
“易谌?”头上狮子耳朵晃来晃去的黎珞言趴在他身边,尾巴从身后绕过来,轻轻地绕了个小圈缠住了易谌的手腕,眼睛弯成小月牙,明亮又澄澈的绿眸完全倒映着他的脸。
易谌身体陡然僵住,尾巴搔过手腕的痒意几乎窜到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他坐起身,怔愣地盯着身侧的人看,目光十分谨慎。
限定小狮子版黎珞言歪了歪头,尾巴尖尖撇开易谌的手指钻进他的掌心,勾引人似的缓慢扫动,见他不理,又唤了他一声:“易谌哥哥?”
“我……”易谌才开口说了一个字,就发觉自己声音实在哑得厉害。他清了清嗓子,神情严肃,极其自然地就应下了这一声哥哥,“我在。”
他脑子从未这么乱过,一时间思绪繁杂,像是不同颜色毛线被揉乱堆在一起,分拣起来格外繁琐复杂。
黎珞言怎么会在这儿,不是睡了吗?现在几点了?
在帐篷里不能很好地知道具体的天色,他准备起身出去看看,被小狮子的尾巴缠住的手腕却将他扯了回来。
黎珞言脸长得真的很好看,锐利又精致的五官凑近看更是一点瑕疵都没有,那双亮晶晶的绿色眸子一眨不眨地望住他,易谌呼吸都不由得停滞了一瞬。
黎珞言讲话时特别有个人风格,他咬字会在奇怪的地方有点重,跟个反应不灵敏的小机器人似的,慢吞吞的,还喜欢拖长语调,带着明显暗示意味地开口道:“易谌哥哥,我现在需要向导素了。”
他话音刚落,易谌就伸手勾住他的脖子,揽着他亲了上去。
黎珞言的嘴巴亲上去十分软和,易谌含住他的唇瓣,用力吸吮着,交换唾液这样曾经他厌恶至极的事,在和这个限定版小狮子做的时候却令他格外热衷,他好像有点明白有些人为什么会喜欢和伴侣做亲密事情了。
他和黎珞言也算是伴侣,虽然现在还只是订了婚的关系,但不久以后肯定就会结婚的。
突然易谌的动作一僵,黎珞言伸出一只手隔着战术服的粗质布料轻轻揉了揉。他顿时弯起腰,控制不住地低低喘上了几声,耳朵瞬间飞起艳红,连亲吻的动作都没有再继续下去。
“哥哥,这里。”黎珞言轻轻垂下眸,纯澈得宛如稚子的绿眸,就那样盯着易谌的东西,让易谌的手指都不自然地抖动了几下。
倏尔他又抬起眸,捻了捻手指,纯黑碎发下眼睛明亮,十足的无辜模样:“怎么湿了。”
易谌已经来不及羞耻了,面无表情地想,黎珞言的真实身份其实是魅魔吧。
……
“出来了!起床了!”
是黎珞言的声音,易谌猛地睁开眼睛,盯着帐篷的顶,发了几分钟的呆。
湿润的触感黏在身上,十分不舒服。
仰躺着望着帐篷顶,他向来绷得很严肃高冷的脸上出现了不可置信的神色。
脑子里乱七八糟循环播放着好几个问题。他在做梦吗?他怎么会做这种梦?黎珞言是不是晚上真的来找他了?他居然真的会做这种梦吗?好莫名其妙、没有根据、毫无缘由的梦!所以黎珞言来找他真的只是梦吗?他在做这种梦?
黎珞言正在穿外套,裸露在外面的手臂下一秒被战术服外套盖住,他弯起眼,对着奚元有点高兴地说:“我发现易谌比我还能睡,你以后不许再说我懒了。”
奚元撇了下嘴,“呵呵”一声,不置可否。
*
天一找到他们小队比黎珞言想的要快。
腕表上有任务的发布,他们队里必须有人去做任务,黎珞言本来就没想着藏着躲着,大大方方地做着任务,不过很巧的是,一次也没和天一队撞上过。
但当他驻守营地,坐在板凳上颇有闲情雅致地画画时,一抬头发现不远处有人来了,而且不是他们队伍的人。
天一居然直接找到他们营地里来了。
不远不近的距离,黎珞言肯定对方也注意到了自己,也没有再跑的必要了。
他慢悠悠地转着手里的炭笔,矮矮的炭笔在他手指间灵活地转动,下一秒,绿眸微凝,炭笔被径直掷了出去。
笔的速度极快,快到几乎捕捉不到残影,看上去甚至比专门制作而成的暗器还具杀伤力。
笔直冲着天一的面门而去。
天一身上缠满了绷带,唯一裸露的便是双眼,他稍微眯了下眼睛,眸里迎来一点愈来愈大的寒光。
这笔是冲着他裸露在外面的眼睛来的。
第 29 章 “那我只能就地击杀俘虏……
炭笔被飞速掷出, 笔尖粗钝,却带着令人战栗的深切寒意。
天一不避不让,笔身在距离他面门不过咫尺时他骤然抬手接住, 竟也被他直接接了下来!
他嗤笑一声, 松开手, 炭笔从两指间滑落,摔在地上,笔尖断开。
天一的嗓音似笑非笑:“下马威?”
天一的直播间里多是和他态度差不多的人,纷纷刷屏。
【哥你太能挑衅了,看得我热血沸腾,别废话了,直接把人淘汰出局吧】
【在污染区画画?他以为在拍罗曼蒂克情结的电影吗?】
【这就是执政官独子吗?长得倒是挺帅】
【联邦军校什么时候是看脸说话的了?没有实力的统统贬去拉磨好吗!】
【这哥们有点实力啊, 这笔扔的, 我第一眼还以为是专门制作而成的飞镖暗器】
【lly扔笔的时候,隔着屏幕我都感觉眼睛一疼, 吓得我猛的闭眼】
【咋一点前奏没有,直接进入正题了??】
【摩多摩多!就这个塔塔开爽!!】
黎珞言望着自己被摔断的笔,有点可惜,他都没有带几支笔来……要不然等会儿他再把那支炭笔捡回来?
天一说完那三个字后, 见黎珞言神情冷峻, 眼也没抬, 只是随意地盯着地上看。他察觉自己居然被忽视了, 讶异地挑起眉,朝着黎珞言走近。
在见到黎珞言之前, 他就不止一次听说过黎珞言这个名字了。
有时是从尹祁青口中,有时是从路人口中,有时是在新闻推送中看到。
但其实他从只言片语中所认识的黎珞言, 十分片面,首先,名字前面要先冠上“执政官独子”这个名号。
队长名单末尾出现的“黎珞言”三个字,让他更加觉得这是个关系户了。
一年级新生第一次参加联赛就是队长,倒还是从未有过的事。
那就让他看看,一年级的联赛队长,是个什么水平吧。
天一接近黎珞言的瞬间,立刻出了手。
黎珞言抬脚将画板踢了起来,又脆又硬的木制画板在空中翻了个圈,接着被紧跟上来的一拳打了个支离破碎,木头碎屑在空中飘舞散落。
黎珞言眼睛都没有眨一下,抬腿横踢过去。天一及时闪身躲避,手直接扼住了他的脚腕。
然而下一秒,黎珞言踩在地面上的那只脚一蹬,借天一抓住他脚踝的力腾空,屈膝,用膝盖狠狠撞上面前人的胸膛。
天一往后退了几步,手捂住胸口,缓了一下。
黎珞言站在地面上,他又看向自己破碎的画板,为他可怜命苦的画板感到不高兴……
还好他很有先见之明地带了两个!
唔,应该不会两个画板都被破坏吧。
黎珞言刚一抬眼,天一的攻击就密集地袭来了。
天一不是力量型的攻击选手,他更擅长别的攻击方式。比如用凌乱花哨的招式迷惑对手的眼睛,让对手看不清真正有杀伤力的是哪一招。
但很可惜,这一次他为自己挑选的对手是感知力被评定为s+级别的黎珞言。黎珞言天生就对敌意、杀意十分敏.感,一双翠绿明亮的眸子只是沉静地盯着袭来的招式。
在几乎看得人眼花缭乱的招式中,黎珞言动作极快地一一闪躲开,准确无误地识别出真正具有杀伤力的那一招。
天一出腿的速度很快,最后一次出腿他将所有力量压在那条腿上,眼里的战意愈演愈烈,浑身血液都在这一次交手中沸腾起来,滚烫起来。
黎珞言绿眸宁静,在分辨出那一击具有杀伤力的时候,他眉梢不着痕迹地往上抬了一下,却没有像先前那样躲开,反而直接迎了上去。
以攻止攻。
在两人腿相撞的那瞬间,没有一个人选择收力,力道极大的撞击,使得从相撞的那部位开始泛起堪称麻木的疼痛。
黎珞言和天一对视着。
黎珞言的眼睛很亮,即便是冷下来的时候,仍然像是名贵宝石那样发着光,此刻燃着点滚烫的情绪,整个人似乎都被眸里这点滚烫的色彩点亮了,散发着种格外吸引人的魅力。
天一的腿一阵阵发麻,一瞬间几乎失去知觉。但他却越来越兴奋,一双眼睛就像正在捕猎的野兽似的,紧紧锁住黎珞言。
黎珞言率先缓过来,收回腿,疼痛只在身体中过了一瞬,便被他压下了,面上看不出来任何身体上的疼痛。下一秒,他就攥住了天一伸出的拳头,手臂发力,漂亮青涩的肌肉线条凸起,打算给对方来个背摔。
然而,还没来得及动手,他耳朵先是动了动,忽然捕捉到身后传来的动静,稍微侧了下头,准备往身后看一眼。
天一参加过多次联赛了,也去过不少次污染区出任务,实战经验无比丰富,即便对手只有半秒的失误他也能立刻反败为胜,更何况目前的战局并未分出个高低,黎珞言还骤然出现了这么大一个漏洞。
天一反手攥上黎珞言的手腕,直接借力将他往自己的方向拽了过来,看着黎珞言一瞬间回神的表情,他眼睛弯了下,顺势将这位黑发绿眸的一年级小队长的双手都攥在了手里,一只手。
黎珞言背对着他,两只手靠在一起背在腰间,手腕被同一只手使劲攥住,被天一钳制住一动也不得动。
天一手指轻轻敲了敲黎珞言手腕上的黑色腕表,发出清脆的轻响,笑道:“小黎弟弟,哥比你大三届,怎么说也比你有经验得多。”
原先盘在黎珞言手腕上的那只黑蛇在他们开始打斗时就盘算着换个位置了,刚刚在黎珞言被制住后,它一溜烟窜进了黎珞言的短袖里。
果然,被衣服盖住后,天一完全没注意到它的存在。
但黑蛇在黑暗的环境里,又开始缓缓移动,冰冰凉的触感滑过温热的皮.肉,蛇信子吐出来的嘶嘶声音只有黎珞言能听见。
黎珞言低着头,嘴唇微张,带着稍微有些重的喘.声,耳垂泛上薄薄一层粉色。
他紧抿着唇,把喘声重新又压进了喉咙里。蛇从身体表面爬过的凉意和痒意让他浑身肌肉紧绷,忍不住皱了皱鼻子,十分想把黑蛇拎出来扔掉。
但现在动又动不了……
天一还没和他打够,实在想等下次再和他酣畅淋漓地打一场。他有些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唇,只不过这些小动作都被掩盖在了厚重的绷带下面,没有人看见。
黎珞言抬起眼,这个角度刚好正对着他们小队的帐篷。他看着帐篷面前忽然出现的两个人,在他们营地前面插了根小旗子,说着话,似乎是准备再把他们帐篷里的洗劫一遍。
他的直觉没有出错,就是有人在偷偷偷东西!
今日任务是个拜访的任务,只需要将自己队伍的旗帜插在另一只队伍的营地前面即可。但每个营地前只能插一面旗帜,以零点到来的那一瞬为准。
黎珞言他们的营地周围荒无人烟,附近完全没有第二个扎营的队伍,是在很偏的森林里。这几人能找到这里绝对不会是巧合。
黑蛇终于没再在他身上没有规律地到处爬来爬去了,这次很聪明地找准了方向,看准时机,偷偷从黎珞言短袖衣摆下面钻了出去,窸窸窣窣地顺着黎珞言的迷彩长裤滑了下去,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可能是通风报信去了。
黎珞言心里有了点底,面色绷得很是沉稳,扭过头看向天一,明知故问:“你们是一个队的?”
天一眼睛里含着戏谑的笑,轻轻“嗯”了一声:“怎么?”
黎珞言嘴巴往下撇了点,不停地碎碎念:“打了人还抢东西,你们是强盗吗?”
“至少剩一点吧,别全部都拿走了……”
“与其结仇不如我们合作吧,我可以允许你们把旗帜插在我们营地,也会保证不会有其他队伍的人破坏掉。”
“后面还会有别的更多的任务,我们没必要一开始就敌对的。”
天一似乎是听进去了,时不时对他机器人念经似的碎碎念点头,并且“嗯”上几声,但除了轻轻“嗯”了几声外,那叫一点有意义的话都不说。
一小会儿后,黎珞言也看出他不想合作的态度了,低下头,小小哼了一声,嘴里念叨着自言自语的话:“我会为我的笔和画板报仇的,让你对他们道歉。”
天一重复了一遍:“跟你的笔和画板道歉?”
他看向地上的碎渣和从中间裂开的画板残骸,裸.露在外面的双眼这回是真的充满了不解:“就那破玩意儿?”
听见这句话,黎珞言更觉得要为他的笔和画板讨回一个公道了,他瘪着嘴,本来想出手让天一知道自己说错话的代价,但手被紧攥住,仿佛被坚硬的钢铁箍住了一般,完全挣扎不出来。
……那他的复仇计划日后再说好了。
天一看着他嘴角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然而下一秒就别过眼,盯着地面眨巴眼睛了。
他看着看着,忍不住也笑起来。
几秒后,被他箍住的哨兵抬脚往后踢了一下,落下时重重地踩上他的脚。军靴很硬也很重,被这么踩上一脚很疼。
但天一除了眼皮跳了下之后,就没有别的反应了,反而眼里笑容更深:“本来想把你抓回去当俘虏的,但是你再动的话,我就只能就地击杀俘虏了。”
他话里带着笑,却丝毫没有开玩笑的意思。
黎珞言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闻言确实不动了。
常西留另一个队友洗劫物资,自己笑眯眯地蹦跶过来,热情地朝黎珞言打招呼:“还记得我吗还记得我吗?”
圆眼睛的卷毛男生背着手笑眯眯地歪头去看低着头的黎珞言。
黎珞言抬眼看他。
突然,黎珞言的视线中闪过一抹绿,他耳朵动了动,听见呼啸的破空声,立马往后仰去。
粗壮的藤蔓从两人中间直直砸下,砸在地面上时扬起一阵尘土和灰尘。黎珞言额前的碎发都被这阵风扬起,露出了光洁的额头,五官锋利又夺目。
天一也反应极快地把他往后拽了拽,流畅的躲避动作间他不小心松开了攥住黎珞言的那只手。
黎珞言抓住机会,立马往旁边闪开,和天一迅速拉开了距离。
他双手手腕都泛上被大力攥过的绯红,左手腕上被腕表摁出一个方形的红印,看上去惨兮兮的。他甩了甩手,活动着手腕。
藤蔓砸在地上之后,一点点缩小变成迷你版的细条,在地上一蹦一蹦地追随着黎珞言的方向而去,撒娇似的绕上黎珞言穿着军靴的脚,接着就得寸进尺地、亲昵地往腿上窜,将他的小腿缠住,藤蔓尖一点又一点试探性地触碰着他,像进食的小鸟一样。
常西完全没预料到,反应不及时,狼狈地堪堪躲开,皱着眉看向藤蔓的主人。
“在做什么?这么热闹。”
灿烂的阳光被甩在温暻身后,向导的一头金发被映照得熠熠生辉。他弯眼笑着,神情温润又平和,如果身后能够长出一对翅膀的话,就更像从天而降的神圣大天使了。
第 30 章 他被包围了
温暻的到来似乎打了在场所有人一个猝不及防。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他, 没人率先动作,都处于一个观望的态度。
黎珞言垂眸看着小腿上缠他缠得极紧的藤蔓,他抬起脚踩着空气往地上蹬了蹬, 试图把这小藤蔓条甩掉, 然而藤蔓不仅没有被甩开, 甚至又顺着迷彩长裤往上攀了攀。
他低头伸手轻轻扒拉了下最上面的、已经爬到他膝盖上的藤蔓,那藤蔓滋溜一下就勾住了他的手指,极灵活地缠住之后,顺着就换了营地,绕在了他的手上。
藤蔓缩得很小,粗细比成年哨兵的手指还要细上一点,绕着黎珞言的手缠得乱七八糟, 甚至最前端的藤蔓条还戳着战术手套的空隙, 试图撑大之后钻进去,还没成功就被两指抓住提溜起来了。
黎珞言轻轻眨了眨眼睛, 把藤蔓条拽了起来,往温暻的方向扯了扯,然后歪了下头。
温暻的眼睛始终望着黎珞言,弯起眼, 温和的眸里涟漪一样荡开笑意:“好久不见。”
他看着黎珞言把头歪得更偏, 又把藤蔓朝他递了递。
温暻眼里笑容更甚, 装作看不懂黎珞言的意思一样, 没有把自己的精神体收回来,而是学着对面的人, 也跟着歪了歪头。
“?”
黎珞言眼睛又眨了眨,把头正了回来,回应道:“好久不见温暻哥。”
他一边回答, 一边又安静地在想,温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怎么一个两个都不在自己营地附近找队伍,这么凑巧都找到他们营地里来了,还恰好几乎是同一时间……
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黎珞言还没想出什么,思路就被天一打断。
天一一挑眉,道:“这儿可没那么多时间让你们叙旧呢。……怎么?首席也有能单挑多个哨兵的自信?”
天一队伍的另一个哨兵在他说话的时间里也靠过来了。
此时莫名其妙形成了一面站着四个哨兵,一面站着温暻一人的对峙局面。
黎珞言感觉现在这个站位特别奇怪,不着痕迹地往后撤了一小步,然后又撤了一小步。
不对啊。现在不该他才是孤立无援的那个吗?
……怎么回事?难道他们不是一伙的?
温暻长睫微垂,遮住了眸里一闪而过的情绪。再抬眸时又是一如既往温柔含笑的模样。
他面上似乎没有任何情绪波动,眸光淡然地侧头和天一对视上了。
天一饶有趣味地笑着,眼里闪烁着兴味,他说这话没有什么别的意图,纯粹是想听他的回答。
温暻第一时间就听出他意有所指,但周身却始终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唇角含着笑,装作自己没听出话外的意思,不疾不徐地回答了表面的意思:“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是一个人来的。”
黎珞言忽然察觉到四周似乎有点动静,眉间微拧,神情冷了下来,锋利的眉眼看起来格外冷冽。
忽的身后的风有了细微的变化,他凭本能朝后伸手握拳往后打去。
身后突然靠近的人也反应极快地做出了格挡,拳和胳膊发出的撞击声闷闷的,但一听就很疼。
“嘶,下手这么狠?”那个青年甩了甩被震得发麻的手臂,单眼皮一扬,勾起唇角笑。
黎珞言认出了他,他就是当时驾驶飞行器的时候不小心撞上自己的那个人。
虽然他不太记人长相,但这人舌头上有颗很显眼的银质舌钉,实在是很吸引人的视线。
当时飞行器相撞时,黎珞言当机立断从上面跳了下来,在地上翻滚了一圈,停住,接着就没事人似的站起来拍拍身上的灰,迈开步子准备去赴约会了。
单眼皮青年从后面拉住了他,黎珞言回过头,奇怪地看着这人。
青年应该是刚从飞行器里爬出来,身上也灰扑扑的,头扭到一边大声咳嗽了几下,才又转过头来,抓着黎珞言的手腕,真诚道:“抱歉抱歉,我刚拿到驾驶证,第一次上路,你受伤没啊?”
黎珞言睁着眼睛还有点迷茫,整个人被他拉得摇来摇去,左胳膊被捞起来看一下,右胳膊被从上到下摸了一遍,他终于缓过神来,制止道:“停。”
黎珞言补充道:“我没事。”
见面前的青年还是不信,黎珞言为了证明自己除了衣服裤子擦破了之外没什么大碍,在原地蹦了几下。迎着青年依旧不太确定的目光,黎珞言想了想,又原地转了一圈。
眼前的青年说要给补偿、十分愧疚,嘴巴一张一合地说着话,黎珞言一个字都没听进去,眼皮垂着发呆走神。
咦,舌头怎么一闪一闪的。他盯着那人唇齿间亮晶晶的舌钉看了好一会儿,看清了舌钉的形状大小,出于礼貌一直没打断对方嘴里吐出的一咕噜废话。
直到他忍不住打开终端看了眼时间,猛然发觉迟到了,这下立马就抬起眸,回握住对方抓住自己的手,看着对面青年的眼睛认真说:“我在赶时间。我得先走了。”
……
岑洺笑着看他:“上回没拿到你的联系方式,但我晚上越想越愧疚,后来托你朋友给你送了我的道歉礼物,不知道你收到没有。”
黎珞言点点头,道:“收到了。”
然后又不说话了,就只用那双清亮的绿色眸子盯着他看。
岑洺被他看得笑起来,忽然注意到他手上的物什。低眸扫了眼他手里缠着的藤蔓条,略有所思,又抬眸看了眼温璟,再次略有所思,思到了,恍然大悟。
尹祁青也缓步出现在了这片场地里。
树叶被踩踏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旋即又陷入一片诡异的沉寂。
黎珞言慢吞吞地想,如果小黑蛇是去通风报信的,那等他的队友来了,就几乎是三队聚集了,要开始大混战了吗?
但他还是不太确定地在思考,这两队真的没有任何合作的关系吗?这么巧合地出现在他队伍的营地,时间还相差无几。
他想了一会儿想不出来,就不想了。他一向很能接受自己笨蛋的人设,安静地站在原地不动,也不说话,轻描淡写地扫过在场的人,装出很冷静的模样。
他不说话,另外几个人倒是唠嗑似的说起话来了。
尹祁青看了眼地上鼓鼓囊囊的打包袋,讶异道:“你们怎么抢了这么多别人的物资?强盗转世吗?你们那儿就这么缺物资啊?”
“他们队上一轮是倒一,所以能带的物资不多。”温璟温声提醒他,但是没有压低声音,音量刚好是在场每个人都能听见的大小。
常西也没生气,背着手笑眯眯地解释:“我们是比赛前才组的队,所以才需要这一轮的磨合呀。不过听你们的话,你们队磨合得一定很好吧,那你们一定是很早就约好一起组队了吧。”
【这是什么场面?剑拔弩张的】
【这才开局三天吧,就要打混战了吗?】
【打个鬼啊,你们要是之前在其他几个人的直播间里看过就知道了,这几个人就是一伙的】
【这几个人装什么大尾巴狼呢?明明是一伙的,还装的像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你刺我一句我刺你一句的,S级这么会演?干脆直播出道大演特演呗】
【并非装的】
【真情实感】
【易如反掌】
【情难自禁】
【已知:对方有五个哨兵,一个向导(白塔首席)。己方有黎队一人。求问:黎队的胜算多大?】
【前面的少了点条件,我补充一下:已知对方有五个哨兵(一个好哥哥,一个看似之前认识,一个小迷弟,一个被勾起兴趣的战斗狂),一个向导(据小道消息,曾经为了黎队去联邦军校的诊疗室待了挺长一段时间)。己方是超级魅魔黎队。求问:黎队的胜算多大?】
【不管了,百分之一百】
【百分之九十九点九吧,毕竟我看这颗梨子队长有点呆,残忍扣除0.1点】
……
黎珞言听着他们打没营养的嘴炮,觉得这正好为自己拖延了时间,想着要不要趁机跑掉。
在6V1的情况下,黎珞言本人逃走的概率有多大……?
黎珞言想了又想,始终觉得概率为0。他总觉得在场超过半数的人说着说着话就会突然瞥他一眼,让他很难抓着空隙逃走,何况身边还站了个和自己离得挺近的岑洺,似乎是在监督着自己
那如果他的队友来了呢?
守卫帐篷的物资并全身而退的概率有多大?
黎珞言遗憾地发现,竟然也是微乎其微欸。
那还是别来了,以免被一网打尽。
……
岑洺时不时侧头看一眼黎珞言,想着自己要不要做一遍自我介绍,毕竟黎珞言应该还不知道他的名字。
但在这么诡异的对峙场面,如何自然而不突兀的开个头呢?
——咳咳,你还不知道我的名字吧,我叫岑洺……
不行,太突兀了。
——黎珞言?哈哈很奇怪我为什么知道你的名字吧,其实是因为……
不行,这更奇怪了,简直比AI还AI,被人听见一定会怀疑他的生物属性。
还没等他想出一个合适的开场白,他余光忽然闪了一下,动作比脑子更快地伸手去抓。
黎珞言一侧身,十分流畅地躲开要抓住自己的那只手,迈开步子就往后跑。
他才刚跑了一秒,前方就出现好几只精神体挡住了他的路,把他的前进方向堵得严严实实。
黎珞言:……
他又立马转身,不耽误一分半秒,但后面的路又被人堵死了,把他完全包围在了动植物和人组成的围墙里。
雪狼,巨腿兔子,粗壮的藤蔓,章鱼……都朝向着黎珞言,虎视眈眈、蓄势待发的模样。
黎珞言的精神体也出来了,狮子本来已经靠偌大的体型冲出去了,但没过几分钟就被抓回了这严实紧密的包围圈。它小声呼噜了一声,缩小了体型,一跃扒住了黎珞言的长裤,接着就顺着两下蹦到了他的肩膀上。
这下又神气起来,朝这群坏蛋龇起牙来,尾巴高高竖起以示愤怒。
黎珞言头转过来又看过去,发现这群人是真的要抓住自己,于是很自觉道:“我不跑了。”
藤蔓把他的双手缠在了小腹靠上一点的位置,让他的手只能够再上下晃动。
黎珞言抿抿嘴,低着头被抓捕了。
尹祁青没忍住,轻轻揉了揉他的头发,笑道:“现在知道实训课不该逃了吧。”
*
俘虏·黎珞言两只手腕被藤蔓缠住,其中伸出一条分支被岑洺笑嘻嘻地抓在了手里。少年看起来可怜兮兮的,跟在后面慢吞吞地走。
柔软的黑发轻轻垂在耳边,白皙的耳朵上一颗极亮极闪的耳钉折射着太阳光芒,微微抬眸时,水亮的绿眸就直勾勾地望着人,显得还是很可怜,像是受了委屈受了欺负。
他的靴子忽然被一个扔来的小石子砸了一下。他眼皮一颤,旋即抬眸看了眼另外三人,还好,应该没注意到。
黎珞言这才不着痕迹地侧头望过去。
易谌从草丛里探出了个头,面色平淡地朝他比了个手势。
说实话,黎珞言没看懂。但他猜测是问他需不需要救援,于是摇了摇头,表示不需要。
易谌看着他摇头的动作,缓缓皱了下眉:?
他怀疑自己是不是比错了手势。
他刚刚的意思不是“去了其他队以后不要被骗着换队了”吗?
摇头是要换队还是不换队的意思?
易谌犹疑着,黎珞言又朝他比了个口型。
离得太远,易谌看不太清楚,做手势表示自己看不见。
黎珞言沉默一瞬,抬起被绑住的手往自己左胸口点了点,然后用口型示意:计分器!帐篷里!
然后朝着易谌眨了下右眼。
岑洺忽然转过头来。
黎珞言立马闭上嘴,无辜地眨眨眼睛。
但显然岑洺误解了他的意思,笑得眼睛都弯起来了,口花花道:“你在拜什么?要不然拜拜我,我把你放了。”
他刚才点胸口的动作,被理解成是在晃动手前后小幅度摆动拜神了。
黎珞言摇摇头,别过头去:“不要。”
这一来二去,就没看见易谌了。
也不知道易谌理解自己意思了吗?
黎珞言叹了口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