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迟手心偏凉,季越庭却是灼热的。他像是跑来的,脉搏突突跳动,连带着掌心的血管都在搏动。
“抱歉,我来晚了。”
晏迟摇摇头,没说话。
过了几秒,他握了下季越庭的手,当做回音。
右侧的空椅子坐了人,晏迟右肩碰着季越庭的左臂,不远处大荧幕上早已换成了其他明星,没有再切任何内场的镜头。他不知道的是,导播镜头快要拍到季越庭的脸时,便着急忙慌切掉了。
四周都是人,季越庭一身风衣坐在西装革履中分外醒目,他甚至没有捯饬自己,唯独额发被雨水打湿,简单捋起,露出半张肃厉的脸。
alpha看起来很难接近,可当他垂眸看向身侧的人,周遭的冷硬又开始消融,变成柔和的水。
晏迟捏着季越庭的手,没看他:“天气不好,我看见航班延误了,打你电话也没人接以为你赶不回来了。”
他说话声音很轻,不响,落到季越庭耳边,像抱怨,更像带着委屈的倾诉。
“抱歉,”他又道歉,“确认那些航班都不可能起飞后,我找人申请了航线去调私飞,花了不少时间。本来下午就要落地的,海京的雨有些大,不得已去了济城。手机在落地前没电了,是我思虑不周,让你担心。”
“还有,刚才的事我来处理,”alpha眉宇间有些暗恼,“我叮嘱过,让他们不许拍你。”
晏迟安静听着,一直没说话,季越庭当他还不开心,正想着要怎么哄人才好,晏迟的手忽然从他掌心钻了出去。滑溜溜的一尾鱼来去自如,季越庭来不及抓便溜走了。
旁人的交谈声都远去,全然成了不要紧的背景音。alpha微皱着眉,难得感到后悔早知要让晏迟等自己,这趟或许不该回去,那些事总有别的解决办法,何必因为旁人叫晏迟受委屈。
他想的很多,表现出来的却只有一角,晏迟盯着看了会儿,只瞧见季越庭颈侧的水珠。
外面雨很大。
十几个小时,又是申请航线又是调私飞,再加上从济城赶来海京,纵使对方是季越庭,应该也会累的。晏迟先前的情绪尽数消散,余下的,全都搅和成了一团,印着alpha的名字
晏迟不开心的话,自己怎么做才合适?
再去福利院建几栋楼么,土地似乎不大够,要不然当初也不会只建一栋;吃吃一时半会儿过不来,派不了用场,至于自己,季越庭漠然审视,他这个姗姗来迟的人只有满身风雨,两手空空,连束漂亮的花都没有,实在拿不出手所以今晚,他还能去晏迟家吗?
呼吸间,季越庭忽觉颊侧一凉,他侧头——竟是晏迟的手贴了上来。
“我看了天气,济城也是大雨,不比海京小多少,”晏迟凑近,很轻地吸了下鼻子,闻他身上的味道,“闻到你雨水味了,还有灰尘。”
季越庭一顿,放轻呼吸。
“没时间收拾,我大概是在场最难看的人。”他挖苦自己。
琥珀色的眼睛被灯光照亮,晏迟摸过他的脸颊,有些扎人:“哪有,我觉得挺好看的。”
季越庭被摸得心头一跳:“你没生气?”
“想什么呢,我干嘛要生气。”晏迟放下手,又在衣摆下牵住季越庭,“真要气,也是气你不早点跟我说。”
季越庭回握晏迟的手:“跟你说什么?”
“天气那么糟糕,航班都停飞了你还非要回来,要是遇上更极端的情况怎么办?再说,你就算今晚赶不上,那又怎么样,总归不是你的错,我不是小孩,参加个活动也不是一定要人陪。”晏迟说。
“那不一样。”
“嗯?”
“不是你要人陪,是我自己想见你,想陪你,不在你身边,我就不安心。”季越庭松下肩,向晏迟倾斜。晏迟觉察到他的动作,没有闪躲,就这么让人靠。
“而且我都答应你了,不会食言的。”
二人小声交谈着,附耳私语,比在场任何人看起来都亲密。
晏迟嘴角那个梨涡又冒出来,浅浅的,带着笑。季越庭侧目看去,只当今晚所有被阴霾遮挡的月光,全部都盛在了里面。
“哦,”有人不好意思,强装镇定,“那这个季总很讲信用了。”
季越庭拨了拨晏迟后颈的发尾,问:“所以晏老师,先前说的还作数吗?”
“你说哪件?”
“今晚去你家。”
晏迟脖子痒,躲了下,季越庭不依不挠追问:“作数的吧。”
“你跟小孩一样,追着我闹,”晏迟嘴上说他幼稚,却不阻止,只道,“季越庭,我已经让司机先回去了。”
这方角落不算惹眼,也不隐蔽,但没有人或媒体敢明目张胆投来目光和镜头,毕竟前段时间长膺收拾海辉沈总的事在业内传的沸沸扬扬,至今还没消停。
今晚这种场面,按往年惯例,海辉总不缺席,如今属于他们的位置空空荡荡,其中意味已十分明显。
没人嫌命长,闲来无事去招惹阎王爷。
更何况那位阎王爷看起来也没别的心思,似乎只是想和人谈个恋爱。
几个钟头的时间,各类奖项颁发完毕,流程走了个遍,盛典总算将近尾声。
总负责人忙得脚底冒火,好不容易腾出空,想到开头那会儿导播的行为和自己的默许,不由满脑门冒冷汗。他思来想去,还是准备出门去给人道个歉,虽说道歉不一定管用,但好歹代表了态度,有总比没有好。
可等他紧赶慢赶跑到席位,抬头一看,却只瞧见两个空座位。
不、不是,那两位什么时候走的?
*
黑车在雨幕中飞驰,风声猎猎水花四溅,直到熟悉的公寓下才放缓脚步。
“嗒。”
安全带刚解开,两人就抱拥着吻到一起。
季越庭动作太急,唇齿撞了上去,晏迟下唇一痛,推推他的胸口含糊道:“先上楼。”
大雨未歇,没人顾得上拿伞,季越庭干脆脱下外套甩开,将自己和晏迟裹到一起。
两人都跑得急,脚步落下踩开水洼,昂贵的西装被雨水溅了满裤腿。晏迟全然不在意,只在室内站定后笑道:“我该在地下车库给你也买几个车位,省的以后也要淋雨。”
季越庭按下电梯键,抹去晏迟眼尾的水滴,嗓音干涩:“好啊,都听你的。”
电梯门开,一进入私人空间,两人就像被无形的引力困缚了一般,再度无可抑制吻作一团。这次没有雨水打断,季越庭干脆抱起晏迟,单手帮他脱了鞋。
“小迟老师,开个门。”季越庭咬了下他的耳朵尖。
晏迟面色绯红:“你试试。”
“什么?”
“上次你走之后,我录了你的指纹,”晏迟低头,埋进季越庭的颈窝,似是不好意思,“以后进门不用问我。”
“晏迟,你真是”季越庭不知该说什么。
一气呵成打开门,他直接将人推上玄关木柜,牢牢抵着墙。
晏迟居高临下看他,明明还没怎么样*,眼底就散满了水雾。
“亲我”他下达着毫不唬人的命令。
季越庭仰头,作势要亲他,将要碰到的前一秒又停下,隔着那点若有似无的距离问:“我们现在这样,算什么?”
晏迟没犹豫,捧住季越庭的脸,在他削薄的唇上吻了吻。
“算我想和你试试,算我们在一起。”
“算我也很喜欢你。”
他说的时候没想其他,只是想叫季越庭放心,从今晚开始,他们就是正经的情侣关系。可那几句话的作用,显然比他想的要大得多,季越庭吻得越来越重,扣住他的下巴不放手,让他几乎要溺亡在这个吻里。
“唔喘、让我喘口气。”
季越庭稍稍后撤,继而又去吻晏迟的眼皮、鼻梁:“再说一遍,可以吗?”
“说什么?”缺氧让晏迟反应都慢半拍。
“说我们在一起了,说你喜欢我什么都可以,”季越庭环住晏迟的腰,又将他腾空抱起,“我想听。”
晏迟有求必应,顺势趴在季越庭宽阔的肩上,贴在他耳边:“我喜欢你,现在你已经是我男朋友了,我也是你的。”
最后一根维持理智的神经轰然崩断,晏迟只觉眼前天旋地转,还没反应过来,他便被alpha压倒在沙发上。
不轻不重一砸,晏迟有些发蒙。
他愣愣的,第一反应竟是问季越庭:“沙发好窄的,怎么不去卧室?”
“”季越庭额角的神经疯狂跳动,“你确定?”
“怎么了,”晏迟缓了会儿,撑起身自然而然抱住季越庭的脖子,“情侣之间,不是很正常吗。”
“还是说,你不想?”
晏迟看向季越庭的双目纯然,他不是不懂,甚至是很明白。
别人多碰一下都要不自在的人,此刻却不在意季越庭任何过分的接触,双唇柔软的不像话,满心满眼都是对方。
alpha的瞳孔在晏迟的话语中骤缩,连夜赶路,萦绕不去的疲累感在此时骤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难以言喻的东西。
季越庭想,自己大概是疯了,不然,他为什么会在这样的时刻,在晏迟望向自己的分秒中,生出许多难过。
他嫉妒自己,居然能得到晏迟那么干净和热烈的爱。
他也厌恶自己,因为眼前的爱,是骗来的。
“我没有不想,”季越庭俯身,珍重又怜惜地吻他,“今天没有东西。算了吧,会受伤。”
“东西?你说的是避/孕/套和油么。”晏迟眨了下眼。
难得见他如此直白,思忖片刻,季越庭嗯了声。
闻言,晏迟眼睛亮了下,他双臂搭在alpha肩上轻轻屈膝,用脚勾开茶几下的小抽屉。
——两盒全新未拆封的避/孕/套和一瓶全新的润/滑/油正安安静静躺在里面。
亟待使用。
“我不知道你是什么”尺寸两字实在说不出来,晏迟耳尖着了火,红得吓人,“我、就随便买了点,应该能用吧我没试过,反正beta不用也行,没有生/殖/腔,不会怀孕的。”
“”
季越庭说不出话。
晏迟拿出毕生的勇气,吻了吻季越庭滚动的喉结,哑声道:“来吧。”
第42章 暴雨之夜“晚安男朋友。……
“来吧。”
简简单单两个字,却叫季越庭的理智直接被抛入山呼海啸卷得稀碎,拼也拼不完整。
偏偏晏迟无所觉察,还在自顾自地亲人。
季越庭体脂率很低,皮肤裹着骨骼,抱起来硬邦邦的,但是很有安全感。晏迟亲亲下巴,又亲亲嘴角,下方的喉结高高隆起,在吞咽中上下滚动。
晏迟说话时总爱盯着那儿看,他觉得很性感,吻上去也不忘照顾那片皮肤,末了还跟猫似的,轻轻舔了下。
喉结一凉,季越庭下意识握住晏迟的腰,五指下嵌。
登时,耳边响起一道闷哼。
晏迟半阖着眼看向他,有点像埋怨。
什么都没开始,但他的眼尾却是红的,琥珀色中还夹着朦胧的水雾。
季越庭深吸一口气,徐徐俯身与他胸膛相贴:“等会儿怎么办晏迟,你想做的事情,只会比这更过分。”
“可是我看网上说,到后来会舒服的,如果一直口口的话,只能说明技术不好。”晏迟不合时宜地正经起来。
又深吸一口气,季越庭耳边尽是嗡鸣。
腰上源源不断传来热意,晏迟补充说:“不过第一次,你做的不好也没关系,我不会怪你的。”说着,他又亲了亲季越庭的脸,以表安抚。
“”
季越庭在晏迟面前还从未如此沉默,这是破天荒的头一回。
对方不论说什么,他都无从回应,只有心底在猛然震颤,奔涌不已。
“晏迟,你什么都看过了?”他问。
晏迟眯眼:“重要的都看过。”
“哪些?”
“就准备,然后,开始什么的,”晏迟移开目光,“你都知道。”
季越庭不认:“我不知道。晏老师,你教教我?”
这怎么教?
晏迟一下没回过神,还真当季越庭是张白纸,待他冷静下来,瞥见身前人眸中的欲色,哪还能不明白,季越庭这是在逗他。
见晏迟不答,季越庭稍稍支起上身。
今晚,他本没有这样的打算。他喜欢晏迟,也不算贪心,好不容易得到应允能光明正大登堂入室,爱惜还来不及,哪里舍得弄疼对方。一个拥抱、几个吻,轻而易举就能填满他的胃口。
来之前,他做了无数设想,无论是哪一种,他都能接受。
可此时眼前的这种,却从未在他预料之中。
晏迟将赤/裸的邀请摆到他面前,把最单纯的情感给他,季越庭自认并非圣人,也没有那样的耐力。能在易感期后退一步放下手,能在晏迟第一次吻他的时候不按着人追过去,已是极限。
事不过三,而今晚,是第三次。
季越庭垂首,从晏迟的眉心吻起,划过脸颊、下巴和锁骨。衬衫纽扣被一粒粒解开,特殊的绸缎材质光滑,不过轻飘飘一拨,就从季越庭掌心淌走。
礼尚往来,晏迟也想帮季越庭,可他刚伸出手就被对方按下。
“怎么了?”晏迟不明所以。
季越庭摇摇头:“等会儿再说,先不用管我。”
晏迟很白,全身上下无一例外,而唯一不同之处,被季越庭分外关注,再三照顾。晏迟推他脑袋,季越庭就迎着力道向上。
热意已烧遍全身,糊里糊涂的,晏迟全身上下就只余一条敞了大半的丝绸衬衫。客厅头顶的射灯耀目,他抬起手遮住眼睛,不去看季越庭在做什么。
下一刻,他却倏然睁大眼,不可思议地抬起头。
“季越庭!”
晏迟讶然看去,正好对上alpha黑沉沉的双眸。
他盯着晏迟,像盯着自己的猎物。
“没必要——”晏迟咬住下唇,想拉开他。
仿若未闻,季越庭我行我素,屏蔽了一切外界的声音。
不知过了多久,季越庭起身,草草扯过纸巾。他将人打横抱起,温声问:“去卧室?”
“”晏迟使不上劲,窝在他怀里,“嗯。”
卧室门没关严实,季越庭一推就开,肩膀在门口碰了下,胡乱开了几盏灯。
窝了好一会儿,晏迟缓过劲,突然想起什么,急匆匆掰过季越庭的脸,慌乱问:“你刚刚,嗯掉了吗?”
季越庭笑了下:“现在才想起来?”说着,他张了张嘴。
“!”晏迟一把捂住自己的脸。
“是你自己的,害羞什么?”季越庭臊他。
“你胡来也不跟我说一声。”拉上来就玩这么大,晏迟哪见过这场面,现在手脚还发软。
季越庭不答,只把人托稳放上床,随后站在窗边解扣子、脱上衣。卧室里只有床尾的灯开着,晏迟抬眼,昏黄灯光中,衣服剥落,季越庭身材依旧,和他第一次在视频中见到的一样。
晏迟坐起来,像从前想的那样,伸手摸了摸季越庭的腹肌。很神奇的是,他的手一碰上去,那片肌肉就愈发紧绷,线条也很明显。
这是季越庭控制的么?不确定,再试试。
好似得到了全新的玩具,晏迟忍不住摸了又摸。
喘息变粗重,alpha的忍耐抵达阈值。
他跪坐上床,一把攥住晏迟的两只手腕,不由分说将人按了下去。
“好玩吗?”
晏迟觉得有点危险,顾左右而言他:“刚才,外面的东西、是不是还没拿?”
季越庭双臂环住他的腰,言简意赅:“我的口袋。”
是让他摸的意思吗?晏迟伸手往下。
“哗啦”,撑得布料鼓鼓囊囊的东西顺势掉出来、
左边口袋,是玻璃瓶。
右边口袋,是小方盒。
气氛在某个刹那陡然转变,没有明确的属于开始的节点,等到晏迟回过神,对方已经将一切都准备就绪。
中指上薄茧的存在感在此刻被无限放大,晏迟从未如此清晰地察觉到。怪异的感觉上涌,晏迟竭力适应,攀着季越庭的双臂大口呼吸,腰背绷成一条直线,像一弯已经拉满的弓,只待最后的箭射出。
“季越庭”晏迟咬着下唇叫他。
分明是缱绻万分的时刻,可alpha却用空余的手捂住他的嘴,低声请求:“不要叫这个名字,好么。”
晏迟口齿含糊:“那要叫你什么?”
alpha捋起beta额前被汗湿的发,轻声道:“Theron叫我Theron。”
原来是英文名啊。
被弄得软乎乎的晏迟很好说话,也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嘴角扬起一点笑,他叫出了口:“Theron,是这样吗?”
“”
晏迟疑惑,又道:“Theron?”
这次,话音刚落,他蓦地仰起脖颈,如濒死的天鹅,所有声音都哑在嗓子里。
急切靠近中,alpha指尖还挂着水珠,青筋迭起的双臂不断收紧。胸膛一起一伏,晏迟迷迷糊糊想,他们抱得好紧。
alpha默不作声,这份拥挤叫人满足前所未有的满足。
哪怕不是真姓名,哪怕只是这样,也很好了。
摇摆不定的波涛中,晏迟胡思乱想,手肘撞倒了那个已被拆开的方盒。
“T、Theron,”新的称呼有些生疏,晏迟打了个磕绊,“差不多吗”
他记得自己买的时候应该买了最大号,虽然没有亲自比划过,但易感期那次晏迟记忆犹新,季越庭应该挺惊人的。
alpha不语,发尾掉下几滴汗,落在晏迟薄薄的肚皮上。他握住晏迟的腰,膝盖向前移了几寸。
“呃!”顿时,晏迟忍不住呜咽,眼尾被逼出几滴眼泪,欲掉不掉。
——果然很可观,而且好像,还没有结束。
alpha垂首,很怜惜地将那点水渍舔去,问:“难受吗?”
晏迟哭着摇头。
准备工作做得很充足,晏迟一点都不觉得疼,从头至尾,他都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双手稳稳托着。季越庭平时亲吻都会粗重,今天却什么过分的举动都没有。
“晏迟”alpha情动,呢喃也眷恋,“喜欢你。”
听着对方将心迹一次次剖明,晏迟心脏酸软到满溢。
出于本能,他在交融中抱住alpha:“我也是。”
二人的距离前所未有的近,alpha没有一秒舍得松开手,床单混乱,灯光昏暗,他抱着晏迟坐起,两道视线也在情迷中交错流转。
又一次,他忽而屏息,像说秘密般轻声道:“我喜欢你,不是一时兴起,已经很久了。”
眼睫倏尔颤动,晏迟偏头吻他,也道:“我也是。”
交换两个秘密的时间,alpha到了终点。
他没有贸然动作,而是低下头,在beta的后颈处嗅闻起来。
晏迟后脊发麻,他知道,这是alpha遵循本能在找可以标记的腺体,只是很不巧,他是个beta,既没有能让对方为之目眩神迷的信息素,也没有用来承载欲望的腺体。
“Theron,你想标记我吗?”
alpha否定:“不。”
晏迟等他回音。
“我不想标记你,咬进去会很痛,玩得过分的人,甚至乐衷于让伴侣流/血,”alpha吻了吻他颤抖的皮肤,“我不想你那样,看见你受伤,我并不会获得快感,只会难过。”
“那怎么样,才能让你也开心。”晏迟忍着酸胀,摸了摸alpha的脸。
天平两端要同等重量,晏迟的心才不会落下去。这种时候,他倒希望对方提出些过分的要求,他们已经是亲密的恋人,如果可以,他都会满足。
可alpha只偏头,在他掌心蹭了蹭:
“能吻你,就足够了。”
那双黑眸中一如既往,还是只盛了他一个。
最后的火星落下,顷刻燎遍荒原。
前半夜,晏迟主动的不像话,叫人招架不住,alpha则在信息素的驱使下,将一切粗俗言语说遍。
和易感期一样,alpha还是喜欢从背后抱人,贴着对方的脖子,低声叫他:“宝宝”
卧室房门未关,断断续续的声音从缝隙溜出,在这一夜,尽数淹没于海京的狂风骤雨之中。
偌大的城市中,时尚盛典的负责人正苦恼,纳闷消失的两个人到底去了哪,网上热搜不断,好奇那能让导播秒切镜头的神秘人究竟是谁。
不能起飞的航班仍然在机场驻留,倾盆的雨水打乱窗台花束。
茶几上,两枚手机被胡乱扔着,一个接一个响,不知过了多久,才终于安静下来。
凌晨三点,alpha抱起昏睡过去的晏迟,去浴室洗漱,床单被套都换了新的,垃圾桶也被清理。
晏迟无知无觉,累得不行,直到再次躺上床,被alpha自背后抱住,他才在满腔薄荷味中掀开眼。
alpha的怀抱很热,晏迟慢吞吞转过身,胡乱在对方锁骨上吻了下,嘴里说了点什么。
季颂旻在被子下牵住他的手,问:“刚才说了什么?”
晏迟昏昏欲睡,但还是回握,不厌其烦地重复:
“晚安男朋友。”
*
一场大雨,半夜雷鸣。
彼方情意相融的同一刻,太平洋彼岸,最昂贵的私人病房内,记录病人身体数值的仪器忽然波动。
“嘀——嘀——”
护士闻声赶来,匆匆推开房门。
她向病床上看去,那个已在床上昏迷半年之久的alpha仍是老样子,并无不同。
但下一刻,在她看不见的黑暗中,alpha垂在身侧的手指,不可察地屈了下。
第43章 同居起点“好像跟你私奔了一样。”……
一夜荒唐太过,晏迟醒来已是翌日午后。
窗外风雨稍歇,光亮顺着窗帘缝隙钻进卧室,在床尾拖拽成长长的一条,像流行的尾巴。
晏迟盯着那发了会儿呆,做蒙了的大脑还未重启,仍处于宕机状态。
身边的床垫微微下陷,热度还没散去,晏迟眯着眼伸手乱摸,没摸到人,只摸到个暖烘烘的被窝。
那么大个alpha呢,哪去了?
想找人,晏迟撑着床就想起身,可腰一动,又猛地倒了回去。
“?”放纵的后遗症显著,他动不了了。
仰躺着思考人生后,晏迟打算开口叫人,可张开嘴他才发现,嗓子也哑了。
“。”
啊,那真是没办法了。
晏迟选择摆烂,直接变成一滩,然后在心里呼叫季越庭。
似是心有灵犀,不过半分钟,卧室房门便被推开。季越庭拿着水杯从外面进来,自然而然打开床头灯,看见晏迟已经醒了,他顺道将人扶起,靠到自己身上。
“什么时候醒的,身上还难受吗?”季越庭将水递到他嘴边。
晏迟渴得不行,仰头大口饮下,水杯见底,他喉咙冒烟的情况总算好了点。
他哑声道:“刚醒,季越庭我被你弄得动不了了。”他说着,锤了下季越庭的胳膊,没用力,被季越庭轻易定性为撒娇。
“我的错,没控制住,下次一定注意。”季越庭掀被子,手段百出哄着晏迟翻身,好好检查了一番。确认情况不算严重,他将人抱到自己身上,跟照顾小孩似的拍后背。
晏迟还困呢,回笼觉都来不及睡:“你怎么老跟我认错,我刚跟你开玩笑呢,不会当真了吧?”
“没事,我爱跟你认错。”季越庭抱着人就忍不住要亲,“你随便批评,我慢慢改。”
晏迟噗嗤一下笑出声,半阖着眼挂在季越庭身上,靠了会儿又想打盹。
正好的温度,正好的人,没有安排的一天,可以自由支配的时间,它们组合在一起,给晏迟带来前所未有的安全感。
身上没穿衣服,晏迟顾不上体面不体面,只胡乱顺着季越庭的背往下摸,整中央的位置,他摸到几条凸起。垂眸扫去,晏迟想起来了,那是他昨晚抓出来的。
其实这也不能怪他晏迟想着,腰有些酸,于是稍稍动作调整了一下坐姿。
可这不调整还好,一调整,他蓦地发现哪里不对。
“你怎么还?!”
晏迟又惊又怕,一低头,才发现alpha下半身连裤子都没穿,只裹了个浴巾,这会儿还被他蹭散了,眼看着就要掉。
“抱歉,”某人又开始认错,“以前没尝试过,第一次需求比较旺盛。”
“”
旺盛?
晏迟警铃大作,掰着指头算昨晚他们到底来了多少次。
三四个钟头的时间,单他记得的,起码就有三次。后来他昏过去又醒过来,期间发生了多少,就更算不清了。
套子用掉不少,还破了不少。
彼时箭在弦上,两人都心急,前头的空气都忘了挤就抱到一块儿,以至于后来一片狼藉。
将近尾声时,晏迟已累得昏昏欲睡,有气无力拉住季越庭的胳膊,跟他说:“要不就不要了吧?”
alpha其他都好说话,唯独这件事不同意:“不行,会肚子痛。”
于是在满手泥泞中,那个小方盒很快便宣布告罄。
“唉,”回想起这些,晏迟颇为无助,“那怎么办?”
季越庭拿下晏迟捂着脸的手,吻了吻他薄薄的眼皮:“不用管它,过会儿自己就消下去了。”
昨夜太过火,晏迟这会儿还觉得有什么东西没出去,实在经不住再来一轮,可听见季越庭这么说,又觉得alpha可怜。
感性和理性分了家,裂成两半,东拉西拽,搞得他很为难。
季越庭看出他心中所想,闷笑道:“小迟老师,有没有人跟你说过,别太纵着alpha?”
“啊,”晏迟乖乖点头,“有的。”
柳木青、梁应文、身边的同事,还有小姨、妈妈,他们都对自己说过。虽然晏迟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对自己这么不放心,但这句话,他始终记得。
“知道么那怎么什么话都敢说,什么要求都敢应?”
晏迟不解:“可是,你的要求难道很过分吗?”
“”
“情侣之间,这些都很寻常吧,你帮我解决我的需求,我也可以帮你。体位不一定代表我们谁强势或弱势,你想要可以告诉我,如果我也愿意,那不是很好么。”晏迟怎么想,此时就怎么说。
话音落下,季越庭也没顺势做什么,只安静抱着他问:“我熬了粥,你睡到下午应该也饿了,吃一点好不好。”
“好。”晏迟慢半拍,一拍脑门,“等等,你先给我拿条裤子不对,你也穿条裤子。”
季越庭闻言悉数照做,把两个人都收拾妥当。
他带来的衣物只有身上那一套,但赶路不免要染上风尘,弄脏了的,他不想在晏迟家里穿。早上助理接到电话来送文件和衣物,季越庭没让他上来,是公寓管家上的楼。
做完饭,季越庭知道自己还有些躁动,于是又去洗了个冷水澡,本来一切都被压稳了,可晏迟不过一点简单触碰,信息素又伴着欲望冒了出来。
季越庭没有开窗,而晏迟对空气中浮动的东西一无所知。
此时,这间偌大的公寓内,顶a信息素浓度高得咋舌,而其中最厚重浓郁的部分,悉数缠在beta身上,从头到脚,连一根头发丝都没放过。
腿痛腰酸,晏迟懒怠不已,干脆站在季越庭脚背上靠着他刷牙。季越庭乐在其中,连漱口水都递到人嘴边。
两人靠得很近,都不去关注那反应,季越庭面色如常,在扔掉洗脸巾后,把人抱到了餐桌前。
从卧室到洗手间再到客厅,晏迟脚就没落过地。
他喝了口已经盛好得粥:“季越庭,我这样好像生活不能自理一样。”
以前在网上看见某些颜色话题,只当他们是夸张说笑,如今发生在自己身上,晏迟笑不出来了,因为他是真的动不了。
季越庭给他热了杯牛奶:“平时已经很累了,难得休息的时候,你不用苛责自己。”
“嗯,你说的也是。”牛奶是温的,晏迟抿了口,唇边留下白色的痕迹,季越庭不由多看了两眼。
“昨晚我们先走了,也不知道有没有关系。”晏迟托腮看向季越庭。
“没事,现在忧心的另有其人。梁应文今早还给你打过电话,说等你醒后再回他。”
晏迟比了个ok,梁应文要说的应该也不是什么急事,不然对方非得把他打醒不可。
“你今天有安排吗?”
“哪方面的安排。”
“唔工作、正事那方面。”
“工作没有,正事倒是有。”
晏迟直起身,警觉道:“你去哪?”
季越庭笑了下,收拾完碗筷,在晏迟的脸上亲了下:“陪对象。”
懵懵的,好像是被调戏了。晏迟不确定。
半晌,他抿着唇命令季越庭抱自己去沙发上,然后光明正大窝在人怀里刷手机。
不急着给梁应文回电话,晏迟先粗粗看了遍昨晚错过的消息。
【柳木青:小迟到家没,我看外头雨好大,你到了给我报个平安】
【小姨:小迟啊,最近过得怎么样,什么时候再来小姨这吃顿饭吧,要是方便,你把喜欢的alpha带过来也好。】
【秦思明:晏老师,昨晚直播我看了,那个穿风衣的是不是季总!他肯定回来了对吧!】
回完消息,瞟了两眼微博热搜,晏迟用胳膊肘碰了下季越庭。
“季总,你上热搜了。”
季越庭并不意外,只问:“词条是什么。”
“我看看,是#神秘大佬aRH调香师#?”晏迟眼睛睁大了,这也能上热搜吗?
季越庭在晏迟耳边笑了,随后按着他的手,给这个词条截了个屏。
“做什么?”
“看着像情侣词条,还挺对称的。”季越庭诚实道。
晏迟哭笑不得:“昨晚走得那么早,好像跟你私奔了一样,除了回家什么都顾不上,闹上热搜了都不知道。”
他说这话时仰着头,就躺在季越庭大腿上,纤长的睫毛一颤一颤。
季越庭鬼使神差拨弄上去,“就当你是被我掳走的好了。”
“你是什么很邪恶的人么,私奔还要靠掳的。”晏迟闭眼笑他,睫毛传来丝丝痒意。
自己是什么人,alpha心里比谁都清楚。
“我是挺邪恶的,现在还有很多邪恶的想法。”季越庭也不否认,接着话茬就往下。
“什么邪恶的想法,说来我听听。”
季越庭:“具体的以后下班,我就带猫去RH,见着你就抓上车,直接掳回家里。什么加班、出差,都不让你去。”
“想关我啊?”晏迟眉梢轻抬,“关哪?”
“别墅,你去过的。”
“我想想也不是不行。”晏迟爽快答应,“不过吃吃得跟我关一个屋,到时候无聊了,我还能逗逗猫。”
玩笑话不必当真,季越庭是随口一提,晏迟却想到了别处。
先前还没在一起,季越庭便将出行日程悉数报备,作为回礼,晏迟也会告诉对方,自己在做什么。很长一段时间累积下来,他们早已习惯了对方的生活作息。
什么时候可以发消息,什么时候能打电话,自己在忙的时候,对方在干嘛。晏迟不用太费力,就能将两个人的生活串到一块。
那是两条时而相交时而平行的线,和谐且契合。
晏迟抬手,碰了下季越庭的下巴。
他知道,比其他情侣更早,在确认关系前,他和季越庭就已经适应了彼此。
基础已被奠定,不需要过多犹豫,晏迟问他:“季越庭,你想和我同居吗?”
第44章 越庭醒了“现在我们是正经恋爱关系。……
午后,咖啡厅。
“晏先生,我算过了,按你家客厅的尺寸,猫爬架可以设计成三层,或者拆分成两个,东西各放一个,这样活动空间也更大,”设计师在图纸上画了几笔,“三层的款式制作周期会更长一点,不过可玩性更高,您怎么看?”
晏迟纠结:“可以都要吗?”
设计师一愣:“啊?”
“两个的和三层的,都要也可以吧,我看放得下。”
“哦这、这当然可以。”面对大生意,设计师拿出百分百的工作热情,“我争取这周内把图纸发您,具体细节的要求您到时候再提,都可以修改。”
“好,辛苦。”
咖啡店门一开一闭,送走了人,晏迟抻着腰拉了拉筋骨。虽然过去有段时间,但晏迟的腰还未完全恢复。
柳木青瞥了眼,忍不住笑问:“我瞧你这架势,是要给季越庭的猫在家里建城堡?”
“那也是我的猫,”晏迟强调,“你别说得它跟单亲家庭似的。”
哎呦这护短的劲。
柳木青不紧不慢抿了口咖啡:“你跟季越庭修成正果之前,它可不是单亲家庭的小孩么?现在也是发达了,爸爸本来就有钱,‘妈咪’也不赖。”
晏迟随他调侃,也不反驳。
难得的休息时间,他动作利索地搞定了一系列给吃吃用的玩具,还有些成双成对的生活用品。
“我早知道你们要成,没想到动作这么快,现在连住都住一块儿了。”柳木青啧啧出声,“不过我还挺好奇,怎么是季越庭住你那,不是你去他那?”
“我们俩扔了骰子,就是微信表情那个,”晏迟说,“当时说好了,123住我那,456去他那,最后扔个1。不过在我看来都一样。”
“你们还挺随缘,话说回来,还是待在自己地盘上也舒服,不用改变生活习惯,也不用忙里忙外忙着搬东西,”柳木青一件件算着,“我以后真要找对象同居也要这样,到时候万一吵架,我就直接让他滚出去,多硬气。”
晏迟没想那么多,面对季越庭,他所有底线都放低了。
以前他还不相信所谓的恋爱脑多可怕,现在自己试了一遭,才知道“喜欢”这两个字叫人多糊涂。
大概就是,一遇上对方,旁的什么都顾不上了,满心满眼只有那个人。
“对了小迟,你知不知道,你刚才从外面进来的时候,身上信息素缠的多紧?”
“有吗?”晏迟揪起自己的衣领闻了闻,心道他和季越庭最近也没干嘛。
开头那晚闹得凶,两人其实都意犹未尽,只是近来工作安排多了,不好再那么胡闹,但凡有什么情况,他们的解决方式也比较斯文。
鼻端没有其他气味,只有洗衣液和柔顺剂残留的淡淡香味,晏迟抬眼道:“我都不知道他信息素到底是什么样的。”
“我用贫瘠的语言给你形容一下就是很浓郁的甜,闻多了又开始泛苦,到最后还有点腻人。咳咳,但是你家这个等级太高,我闻着还想吐。”柳木青开始头晕。
“甜后又苦,晚香玉确实是这样。”可信息素不能和花香完全对等,晏迟心里,也一直存着疑惑,“木青,我隐约记得,高中时候有人提起过季越庭的信息素。”
“是吗,他们怎么说的?”
“他们说,是白玫瑰,”晏迟问他,“你现在能闻到么?”
闻言,柳木青又凑近闻了下,摇摇头:“我对香味没你那么敏感,不过你说的白玫瑰,我还真没闻出来。”
“。*”晏迟没再问。
分别前,晏迟又去前台打包了一块蛋糕。
知道晏迟因为工作原因不大吃甜食,柳木青促狭一笑:“给他带的?”
答案无需多言。
从咖啡馆回RH,晏迟一路有些心不在焉。
停好车上楼,员工区那边闹哄哄的,围了一群人。
晏迟走近才发现,是梁应文从美国出差回来了,他带了些小礼物让员工们自己分,不太贵重,但也算一份心意。
“合作谈得还算顺利?”晏迟脱下外套,和梁应文进了自己的工作室。
“还可以,挺顺利的,”梁应文随手扒了个凳子坐下,“合作对象是个老白男,刚接触的时候我还当他是个倔佬,后来发现,那人还挺好说话,对我也客客气气,当真是稀奇。”
梁应文惯会和人打交道,接触过的合作对象没有一万也有八千,这次遇上的,真真算不错。
见晏迟自顾自收拾东西,梁应文又道:“小迟,你就不觉得哪里不对么?”
“哪不对?”晏迟不明所以。
“我这次去,对面可提了一嘴,说什么Theron巴拉巴拉,具体的没听清,那家伙语速太快了。”梁应文喝了口水,“这名字我可不熟,不过要是没猜错,应该是季越庭吧?”
Theron?
晏迟一愣,点点头:“是他,那大概是他的英文名。”
“还真是,你这追求者可以啊,帮我们拿下这么大个生意。”梁应文喜笑颜开,没人会跟钱过不去。
“不是追求者了。”
“啊?”
“现在我们是正经恋爱关系,”晏迟扬了扬下巴,“那是我对象。”
这下换做梁应文愣住,半晌,他拍了拍手:“恭喜恭喜,不过你们这也就早晚的事。”
“怎么都这么说,我难道就表现得那么明显?”晏迟纳闷。
“还有谁,不会是柳木青吧哈哈哈,”梁应文笑出声,密室过后,他和柳木青也处了个不近不远的朋友,关系尚可,“晏老师,有些心思你不必放到脸上,身边的自然能感知,再说了,你对季越庭的不同所有人有目共睹,这还需要猜么?”
瞧着晏迟那沉思样,梁应文又道:“你们俩高中那会儿肯定不单纯吧,要不然两块冰多年重逢,怎么一下就烧起来了?没道理啊。”
不单纯?哪的事。
他们真是单纯的不能再单纯。
晏迟摆摆手:“你别乱说,高中那会儿我和他说话的次数都寥寥无几,能有什么不单纯的。”
“你这么说我可好奇了,季总以前是个什么样的人?”
“以前么我其实也记不大清了,说起来,也就只剩个依稀印象。”晏迟想着,同梁应文描述了一下高中时期的季越庭。
现在都和人在一起了,梁应文也不是外人,晏迟自然没避讳自己学生时代那点喜欢。
可听完,梁应文脸上却浮现出一个很大的问号。
“?”
“你怎么了?”
“不是听你描述,感觉季越庭那会儿可装了。你觉得他对你没意思,我看倒未必。”
晏迟恍神,看过来。
梁应文摸了摸下巴:“我虽然和你不是一个高中出来的,但是你那学校我也清楚,占地面积可大了吧,我以前有朋友在那和高年级漂亮o谈恋爱,天天跟我抱怨,不同年级教学楼隔得巨远,想见个面千难万难,堪比异地恋。”
“是这样。”晏迟想来,的确如此。
“所以说,季越庭比你高一届,怎么天天在高二的教学楼里走来走去,你是没和他说几句话,但见面次数不少吧?”
晏迟脖子有些僵,半晌,木木点了点头。
“再者,就是他欢送会那事。你都说你站在最外围了,那么多人去敬酒,他忙都忙不过来吧,要换做是我,哪里还有力气到外边找人,还问你有没有什么话想跟他说?这、这不纯装货么。”梁应文直言不讳。
“没有吧——”
“以我多年来看人的经验,这家伙指定以前就对你有意思,但是碍于a的面子,他拉不下脸,所以只好成天在你跟前晃悠,想让你主动去找他,”梁应文戏谑睨了晏迟一眼,“奈何他碰上的是根木头,都是无用功呐。”
听着耳边一句接一句砸来的猜测,晏迟觉得很荒谬,可荒谬过后,他竟真有些被梁应文说服。
“不过这都不重要,反正你们现在也在一起了。就是”梁应文笑了下,感觉接下来要说的话也挺滑稽,“说这些的时候,我总觉得很割裂,就好像,从前那个和现在这个,完完全全是两个人。”
晏迟不说话了。
见他不语,梁应文讶异试探道:“不是,你不会也一直这么觉得吧?”
沉默停驻许久,末了,晏迟终于点了点头:“嗯。”
“哎呀,这”
“这不重要,”晏迟给窗台上的晚香玉浇了些水,“现在就很好。我已经很少回忆了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
另一侧,曾被细心呵护的白玫瑰,显得被冷落。
梁应文忽然想起什么,拨了两下白玫瑰的叶片,不经意问:“你之前是不是说,季越庭有个哥哥?”
“嗯,比他大两岁,从小在美国长大。”
“你见过他吗?”
“没有。”
“你说——”
“项目刚接洽完,你还有很多事吧,”晏迟眉目平静,不动声色催促着梁应文,“别和我在这闲聊了,你快去忙吧。”
梁应文又看了他一眼,转身出了办公室。
人忙起来,时间就过得很快,当一切空余的时光都被填满,就没有余力再去想其他的东西。
手机上,季越庭发来消息,说今天会议结束得早,他回家带了猫,到时候直接去晏迟那。晏迟说好,顺道跟季越庭提了那三个定制猫爬架。
客厅一个,卧室门便一个,吧台一个。吃吃想去哪,想怎么玩都好。
季越庭坚持不懈,给他发了张新鲜出炉的猫照。
回程路上,晏迟一路绿波顺畅无比,没吃到一个红灯,到家时间比预计的早了十五分钟。
他站在门口换了鞋,却没开门。
手机屏幕荧荧亮着,上面的联系人,是他在格拉斯的一个朋友,如今主要在美国发展。
文字打了删,删了打。
晏迟盯着看了几秒,最后划出去,熄灭了屏幕。
他向家门靠近一步,手还没搭上门把,就听见自门内传来的一声猫叫。
“叮咚~门已开。”
季越庭推开门,身上还围着围裙,他把猫抱起来:“怎么不进来。”
晏迟回神,笑笑:“刚才发了会儿呆,工作太累了。”说着,他接过猫,一坨白色沉甸甸的,抱在怀里很有分量。
刚在一起的情侣,一见面,眼神刚交触,就忍不住想做点什么。
这次,是晏迟先动的手。
他松开猫,伸手抱住季越庭的脖子把人拉下来,不管不顾就亲了上去,一边亲还一边咬。
季越庭也不反抗,任由他施为,他配合着晏迟的动作,将自己放得更低,呼吸频率都随着怀中的beta走。
亲了很久,两人甚至都滚上沙发,晏迟才松开。
他仰头,露出一双迷蒙的眼。
季越庭被那双眼凝视一秒,就动不了了。
晏迟趴在alpha身上,很轻地问:“季越庭,你会对我说谎吗?”
alpha动作一滞,又听见晏迟疑惑开口:“Theron?”
良久,腺体信息素已经四散而出的alpha俯身,吻了吻晏迟。
茶几上,属于他的手机安静倒扣。
就在一分钟前,大洋彼岸的袁曼发来一条消息:
【越庭醒了。】
第45章 只要他问【营养液加更】“只要他问,……
“怎么不说话?”晏迟眯着眼舒服地仰了仰头,季越庭的唇也很软,印在他脖子上痒痒的。
季越庭沉声回应:“因为在吻你。”
回答像回避,又比回避更坦诚。
此时此刻,晏迟什么都不想思考,他放空自己,抱着alpha的脖子,全然沉浸下去。
“梁应文回来了,他说这次的合作对象很好说话,对他很客气。”晏迟摩挲着撕掉alpha的抑制贴,熟稔地摸那片皮肤,像在表彰什么,“这件事,是Theron的功劳吗?”
季越庭呼吸一滞,很快又变得急促。
“只是打点了两句,能达成合作,最后还是要看你们本身。”
这么说的话,就是真的帮了忙。晏迟了然。
“其实你不用做这么多,我总觉得”和你相遇之后,已经得到了太多太多。
红山福利院建给孩子们的新楼,难得且昂贵的陪伴,从不遮掩的感情,从未失约的诺言,以及每日准时抵达的花束寡淡板正的生活变得有所期待。
哪怕从没开口说过,但每天早晨醒来,看着手机里的消息,晏迟都觉得开心。
不经意间,原先的一切,已经被装点成另一幅模样。
一幅,他从未设想过的模样。
“小迟老师跟我客气什么。我喜欢你,所以做任何事,都是心甘情愿的,”季越庭说,“是我想做,你拦着都不管用。”
这话说的好霸道。
晏迟看着他,半晌没出声。
季越庭的手搭在晏迟腰上,刚才两人一通闹,晏迟塞得严严实实的衬衫跑了出来,白皙的腰腹皮肤外露,凉凉的,触感柔软。季越庭屈指,在他腰侧刮了下。
“别,你别闹!”晏迟跟那被踩了尾巴的猫似的,下意识缩起身来,“这样痒的。”他说着抬起头瞪人,可惜毫无威力。
季越庭被这么一瞪,情况反倒有些不妙。
“”察觉事态发展又要脱缰,晏迟连忙转变话题,“咳咳,那个,小姨之前问我,什么能带你回家吃饭。我没和她说具体的日子你最近有空吗?”
见家长是大事,晏迟预设中,季越庭应该会很快给出回答。
可这次,不知怎的,alpha思忖片刻道:“下周要出差,紧接着还有几个会。等到后半月再去拜访的话,会太晚吗?”
眼下对方的说辞并非推脱,可晏迟的神经却像是被什么勾了一下。
心念又动。
“不会,就是怎么突然忙起来了?”
“多了个项目,”季越庭没有详说,“见家长是大事,小姨喜欢什么,我要提早准备。”
晏迟有些出声,捏了两下季越庭的手指,闷闷道:“不用准备太多的,我看的出来,小姨她挺满意你。”
季越庭问:“满意我什么?”
“满意你和我早就相识,满意你的家世,还满意你是海京本地人,”晏迟说这话时,目光一直放在季越庭身上,alpha面部任何细微的变化,都被他看在眼里,“不过更多的,还是后来的事。”
季越庭嗓音哑了些:“后来怎么了。”
“笨,”晏迟坐起身,敲了下男友的脑袋,“你帮她找了律师,还为我做了那么多事,刚说过的,自己都忘了啊?”
“没忘,”季越庭拉下晏迟的手,沉声笑了下,“就是没想到,比起以前那些,后来加分项的权重居然相同。”
荒谬的东西很早就出现过。晏迟胸膛在季越庭的话语中起伏着。
那些细小的东西,无知无觉慢慢变大、扩张,在某个时间点,终究要将晏迟填满。
“好啦,反正我最近也不闲的,既然这次没空,晚点也没关系,”晏迟笑得温柔,梨涡浅浅,季越庭忍不住去碰,“小姨就是心急,她知道我现在有了男朋友,说什么都想见见。”
“毕竟,上次去的时候我告诉过她,其实高中的时候,我就有喜欢的人了。”
他说的有些前言不搭后语。
季越庭垂眸,静静听着。
高中就有喜欢的人,现在终于有了结果,前后串在一起,那着实是让人欣喜的事。
更别提,“他们”正是故事里的两位主角。
晏迟把曾经隐秘的心思摊开,他想,季越庭那么聪明,不会听不懂。
可季越庭听后神色如常,没有其他表现,只平静地搂着晏迟又吻了吻。
晏迟下意识攥紧了手心。
“那等这段时间过去吧,”季越庭用手指划过晏迟的鬓发,极尽温柔,“到时候,我们一起去见她。”
吃吃受不了两个主人的冷待,这会儿终于扑通一下跳下吧台,扭动肥硕的大肚子,甩尾巴撒娇。它扯着嗓子喵喵叫,大嗓门的优势在此刻发挥的淋漓尽致,方才还挨得极近的两个人,很快便被它一嗓子嚎开。
怪异却和谐的氛围被小猫咪的到来骤然打破。
晏迟低头,吃吃的尾巴在他小腿上绕了一圈又一圈。
季越庭看去,想到前不久的某个夜晚,晏迟仰身躺在床上,小腿被他握在手里高高举起。那一截脚踝很细,季越庭一只手就能圈住,小腿也不遑多让,纤细洁白。
到后来,晏迟觉得酸,嫌累,不想再使劲。于是就松了腰上的劲,放任自己松松垮垮架在季越庭肩头。
思绪回笼。
晏迟好奇地戳戳猫脑袋:“干嘛呢,叫这么大声。”
“撒娇,喊你抱它。”季越庭不折不扣做着翻译。
闻言,晏迟笑了声,依着吃吃的意思把它抱起来,同自己一道坐上沙发上。
他有一下没一下梳理着吃吃脊背上的毛,最近大概是换季,吃吃掉毛厉害,摸上去跟蒲公英似的,一撸一大把,吹口气漫天飘飞。
晏迟又菜又爱玩,撸下猫毛,使坏想抹到季越庭身上去,可架不住自己鼻子先痒。于是,在季越庭的注视下,晏迟耸了耸鼻尖,眯起眼猛猛打了个喷嚏。
“阿嚏!”
一个喷嚏快把他脑子都打空了,晏迟狼狈擦拭,其余什么都顾不上。
几秒后,他蓦地想起某样被落在车里的东西。
“对了!我今天还买了蛋糕,放楼下车里忘记拿了!”
晏迟上楼时心思太乱,这会儿才记起那可怜的小蛋糕。
“你好好坐着,我下楼一趟。”季越庭从门口的钥匙堆里捡出晏迟今天开的那辆,把东西拿了上来。
进了门,拎着手机精致的包装盒,季越庭问:“给我买的?”
晏迟抱着猫,点了点头,看起来很乖。
榛子巧克力千层小蛋糕,名字很长,瞧着很甜。
晏迟嘴上说着要少吃甜食,最后还是意志不坚定地从季越庭那分了两勺。
这家店很舍得用料,小小一块蛋糕很扎实,顶上点缀了六颗榛子。
季越庭拿着蛋糕叉子喂人,你一口我一口,看起来不偏不倚公正得很,实际上,最后把五颗榛子都喂进了晏迟嘴里。
晏迟脸颊鼓鼓地,半靠在季越庭身上,吃吃叫累了,肚皮一翻,也半靠在他身上。
他们就像最稀松平常的情侣,平常地上完一天班,按照既定路线回到家,见到对方就忍不住要亲昵,共享空间的同时,还共有一只猫。
现在就很好,某个瞬间,晏迟甚至想,那些不确定的东西,要不就算了吧。
他本就是个迟钝的人,对什么都后知后觉,手下的人犯错,他从来不会揪着不放,更多时候,他只琢磨,用什么样的办法才能补救这个错误。
他不爱责备人。
所以,他应该,也学不会责备爱人。
*
几天后的大洋彼岸,私人医院。
刚结束一场通宵派对的Andrew匆匆忙忙穿过回廊,走向私人医院住院楼后面的小洋楼。
那是整所医院环境最好的地方,也是住院医疗费用最为高昂的地方,能在这进行康复治疗的人,非大富,即大贵。
素来游刃有余的Andrew,此刻手心冒汗。
已经连着好几天了,他都给远在国内的季颂旻发消息,声明当前的情况是多么的严峻紧急,季颂旻那层薄薄的壳子是多么摇摇欲坠,随时可能被撕吧干净!
可消息一经发出便石沉大海。
季颂旻倒是会给他些回音,就是怎么都不像是着急的样子。
Andrew:“哥们?”
不是,这对吗?
难道这就是神秘东方国度古话里说的,皇帝不急太监急?
归根结底,对别人的私隐如此在意,会显得自己很没品,但Andrew坚信,他这是在为自己兄弟冲锋,大公无私得很,没什么可批判的。不过,这也就是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毕竟,叫他对这事完全不关注他也做不到。
原因无他,这事太刺激了。
季家赫赫有名的两个alpha同时跟一个beta有牵扯。这事从哪个角度说都很劲爆,更别提季颂旻未来大概率会成为季家家主。
于是,顺理成章的,Andrew成了这家私人医院的常客。
小洋房环境异常优美,来往的医护人员也不会大声说话,他们致力于用一切给有前人营造最好、最顶级的医疗环境。
“Andrew?”袁曼把文件递给助理后看过来,“你又是来探望越庭的?”
季越庭朋友很多,不论是在国内还是在美国都一样。不过其中密友是少数,大多不过点头之交。先前季越庭意外出车祸,许多朋友都来探望过,最近听闻他醒了,每天也都有人来,袁曼对此见怪不怪。
唯一不同的,大概就是,Andrew是那么多人中和季越庭交情最淡的。
袁曼何其敏锐,对方来的次数一多,她多少就开始疑惑。
季越庭什么时候和季颂旻那圈朋友有交集了?
“是啊,他他最近康复情况如何了?”Andrew显得十分热心肠。
袁曼微微颔首,对他的关怀表示感谢,启唇道:“越庭现在每天大概能有半个小时的清醒时间,医生又来做过检查,说接下来这段时间会不断变长。等到他恢复得差不多,就可以开展康复训练。”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Andrew往床上瞟了两眼,“他这一昏迷也大半年了,现在好歹事醒了哦对了,说起来,我都很久没见过Theron了。”
提到季颂旻,袁曼的面色没有那么好。
她不想多谈,只草草说了两句,而后便起身离开。
她有自己的公司和事业,孩子在她的生活中,只能占很小的部分。
不论是季越庭还是季颂旻,不论是爱或愧疚,都不会持续太久。像她这样成功的人,总是最爱自己。
见人离开,Andrew暗搓搓靠近。
走近后,他才将床上的人看得更清楚。
半年卧床,季越庭看起来憔悴消减许多,他的眉目和季颂旻是真像,若不是Andrew清楚兄弟俩差了两岁,几乎要以为他们是双胞胎。
如果非要说不同,那大概季颂旻的眉目更凌厉些,不怒自威,看着就让人生畏,而季越庭瞧着更稚气和善,相较于能吃人的上位者,他更像能聊两句的同龄人。
代入普通的恋爱心态,平心而论,Andrew觉得季颂旻真是不占优势。
谈恋爱么,谁高兴跟块冰一起?抱着都嫌冻手。
现在都流行什么小奶狗、小狼狗的,季越庭这款还挺吃香。
Andrew摇摇头,撇开胡思乱想。
唉,也不知道那个神秘的东方beta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居然能让季颂旻不管不顾成这样。
冰都融化成水了,沸腾得噼里啪啦。
也是稀奇
在医院待了会儿,Andrew一厢情愿地向季颂旻汇报着情况。
算算时差,海京那应当是深夜,所以Andrew压根没想到,对方竟然会秒回。
【季颂旻:不用做多余的事。】
Andrew一下来了兴致,瘪嘴回问:【你就这么胜券在握?拜托,要是季越庭醒了,而且还对那个beta有意思,回国戳穿你身份跟你竞争,你怎么办?】
【这样的话,你先前做的一切不就白费了么。】
海京今夜无风雨,定制的双层遮光窗帘拉起,黑漆漆的房间里,一人一猫呼吸声平和。
季颂旻深夜无眠,侧头将晏迟安稳的睡颜收入眼底。
他直言:【不会白费。】
Andrew还来不及回话,又见新的消息弹来。
【季颂旻:我的身份,不用别人来说。】
【季颂旻:只要他问,我会坦诚一切。】
第46章 完美作品“但我想感受到你。”……
清晨,晏迟迷迷糊糊醒来,翻开日历一看,瞳孔在光线中缓缓缩小。
再过两天,就是季越庭的生日。
时间过得还挺快。
他扣下手机,翻了个身,往后一滚,直接进季越庭的怀里。热乎乎的胸膛贴着后背,晏迟闭上眼,安稳地打了个回笼盹。
身后的人听见动静,也跟着醒了。
alpha垂下眼,beta靠在他胸口,发顶抵着下巴,他一低头,就能闻到对方身上好闻的味道,以及一夜过去残留下来的浓郁信息素。
昨晚闹得有些晚。
晏迟回来前陪着同事抿了两口小酒。他其实是个不能喝酒的人,一来这事影响味嗅觉,二来,他酒量小得可怜,一杯倒都够不上,两口就能翻过去。
但耐不住同事们拱火起哄,晏迟举了下杯。
这一举,就给自己灌倒了。
微醺的beta很粘人,四肢都扒在alpha身上,说的话都可怜巴巴粘在一块儿。到后来,他心思野了,非要alpha咬他脖子,说必须做个标记,什么疼不疼的全都顾不上。
一次两次还能拒绝,可次数一多谁也不是圣人。
季越庭看着眼前泛红的齿痕,伸手摩挲而过。
“痒”晏迟忍不住缩脖子,小声嘟哝。
见把人吵醒了,季越庭没再闹腾他,只轻重不一地在晏迟后腰上揉。
谁在两人腿中央缝隙里猫都还醒,晏迟就小声哼哼了几下,舒舒服服靠得更近了些。
“还酸不酸?”
“还行,你揉的很舒服。”
季师傅于是更加卖力。
“唔对了,再有两天就是你的生日,你有想法了吗?”晏迟转了个身,和季越庭面对面,呼吸都打在他胸膛上。
“没有,看你安排,”季越庭顺势揽住晏迟,将人抱住,“我从前不过生日的。”
“嗯?”晏迟猛地抬起头,“怎么能不过生日?”
在这方面,晏迟是个很传统的人。一年里,传统节日要过,自己和身边亲近人的生日,自然也得过,一年都不能落下。他自己身上就更是了,在孤儿院时方院长给他过,在家里,晏岚给他过,晏岚不在了,晏霏也不会忘。
“往年没有空闲时间,其他安排很多,不重要的事就往后排了。”季越庭语气平静。
不重要的事被不断推后,到头来,就从日程上消失不见。如果晏迟没有提起,他都要忘了,原来又要到自己的生日。
“不行,这哪是不重要的事。”晏迟斩钉截铁,“必须过!”
季越庭埋头在晏迟肩上,闷声应:“都听你的。”
在今天之前,晏迟对季越庭的生日就有了很多设想,此时问对方,也是想采集些意见。不过alpha看起来对此毫无头绪,当真很生疏的样子。
晏迟忍不住捧住季越庭的脸:“怎么会不过生日呢,你这样的,院长见了都要叫你小苦瓜了。”
“那也是很富裕的苦瓜。”季越庭不经意地展现了一下财力。
晏迟一愣,旋即乐不可支,“好了好了,你是最富裕的苦瓜,谁能富得过你啊。”
两人腻乎了好一会儿才起床。
晏迟翻看着消息,原先按计划,他们再过几天要去见晏霏,可好巧不巧,晏霏这两天和小姐妹们出国玩,归期未定,于是计划只能再推后。
季越庭听闻后静了会,晏迟在他脸上亲了口。
“好事多磨,小姨见到你,一定会很开心的。”
“我想也知道她会做什么,肯定要把我小时候的相册拿出来,一张张翻给你看你说,大人介绍自家小孩是不是都走这个流程?”
季越庭失笑:“我还真挺想看的。”
晏迟摸摸自己的脸,想着,自己小时候应该也挺好看的,于是爽快答:“那下次去,我亲自拿给你。”
*
两天时间转瞬即逝,季越庭生日那天,晏迟专门请了假,腾出一整个下午。
见人要出门,梁应文笑问:“晏老师这么大架势哟,这是要去做什么?”
晏迟一脚踩下油门:“给我对象过生日。”
阿斯顿马丁刚清洗保养过,看起来崭新气派,它一路畅通无阻开进长膺,并以强势的打劫姿态劫走了长膺的老总。
季越庭被晏迟按在副驾上,安全带就是绑匪的麻绳。
他表情难得有些懵:“我们这是要去哪?”
“去拆我给你准备的礼物,具体的么,你等会儿就知道了。”
自从工作后,除了出差,晏迟不怎么出远门,这次倒是一口气开了三个钟头,横跨整个海京,把季越庭带到了个完全没来过的地方。
荒郊野岭的,像是要把人卖了。
盘山公路绕了好几圈,晏迟自己都嘀咕,应该是这没错吧。季越庭作为被挟持者,没有发言的余地,他看看窗外,又看看“绑匪”,晃晃悠悠被带上了山。
终于,阿斯顿马丁在山顶的空地上停下,晏迟看着不远处简单的小木屋,松了口气。
“还好,没找错。”
季越庭下了车,走到他身边:“怎么找到这来的?”
“是柳木青告诉我的,他在海京读的大学,说这以前经常做附近大学的露营地,有些简易设施。只是后来大学都拆迁搬走了,所以来这的人就少了。”晏迟说着,转过身来。
他背后一整片苍翠的绿,和连接天际的碧蓝海面。将近傍晚,耀目的东西变成金光粼粼的碎片下坠,四散而落,到处都是。
“虽然来的人少了,但这还是很适合看日落。”晏迟笑着,日光都洒在他面上。
木屋门前有坐的地方,秋日晚风徐徐,吹在晏迟身上,又将属于晏迟的气味,带给季越庭的感官。
这一时刻,晏迟变成了不能简单形容的存在,他充斥着alpha的身体,将一切填满,让所有都变得鼓胀。
“确实很漂亮。”季越庭哑声道。
晏迟算准时间,抵达的时刻不早不晚,正好供两人看完整段日落。
季越庭原以为这就是终点,就在他出神之时,身后的天空上,忽然炸开烟花,斑斓的色彩争相出现,伴随着声响,一次次炸开。
看着烟花,晏迟显得有些不好意思:“那个,你不觉得土吧。你说以前不过生日,所以我想弄得盛大些。最开始想过无人机,可海京审批严,编程也有些来不及,所以兜兜转转,只能给你放烟花。”
“还有这里是六环了,放烟花不罚款。”
晏迟一本正经声明,生怕对方把自己当成违法乱纪的坏家伙。
季越庭一直没说话。
晏迟有些忐忑。
他刚想再说什么,下巴就被人攥住,下一刻,铺天盖地的热意就伴随着吻一起抵达,印在他的唇上。
季越庭吻得好凶,一下又一下,像啃咬又像吞咽,晏迟眉心微蹙,本想让他轻一点,可alpha环在自己腰上的双臂越收越紧,晏迟心里忽然生出些名为舍不得的情绪,于是一切打算就此作罢,任由alpha动作。
天色渐暗,夜幕下落,剩余的烟花在他们头顶炸开,一次又一次。
从喧哗到平静。
季越庭的吻也终于停下,他后撤半分,给面色绯红的晏迟留出喘息余地,“晏迟,谢谢你的礼物。”
眼里的水汽几乎要盛不住,晏迟迷蒙地盯着他,半晌轻声道:“你喜欢的话,就很好了。”
只是,他的礼物还没有送完。
“季越庭,你伸进我右边的口袋看看,里面还有东西。”晏迟眯着眼催促。
担心山上风大,晏迟今天穿了件风衣外套,浅咖色,腰那被衣带收得很紧,这会儿他随手撤了两下散开衣服,季越庭没费什么力就探进了那片未知地。
很快,指尖碰到了一个冰凉的东西。
季越庭在晏*迟期待的目光中,将他拿了出来——那是一支香水小样。
玻璃瓶身上贴着标签纸,赫然是晏迟的字迹,写着:HAPPYBIRTHDAYTOTHERON.
“这是什么?”季越庭指尖微颤。
晏迟从他手里接过,单手打开瓶盖,轻轻摁了下。
水雾四散,属于晚香玉的气味顷刻间占领所有空间,季越庭的瞳孔倏然骤缩。
这一次,晚香玉的气味,不论是季越庭还是晏迟,都闻到了。
“虽然还只是小样,但是我忍不住想给你看看,”晏迟垂眸,笑意温柔,“因为这是我从你身上得到的灵感你信息素真正的气味,我并不了解。beta闻不到这些这是必然的,但我想感受到你,每次你靠近我的时候,我都很想。”
“在这股动力的驱使下,我创造了它。”
alpha喉头干涩,心脏几乎跳出胸膛。
“如果来得及,下个季度,它会被所有人看见,成为RH海报上的存在。如果凑巧,说不定又是我来拍海报。这样想想,还真叫人有些期待。”
“自从毕业之后,我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灵感迸发的感觉,遇到你之后,那些沉睡的东西才再度醒来,它们好像变得不一样了,创作的每一刻,我都会想到你。”
晏迟深吸一口气,将香水放进alpha汗湿的手心。
对调香师而言,这是比戒指更珍重的存在。
“Theron,你的信息素会是我最完美的作品。”
第47章 独一无二“去格拉斯,是为了见一个人……
木屋陈设老旧,只能提供休憩坐处,容不下其他。
眼见情况要失控,晏迟拽住季越庭的衣摆,提醒道:“去车里。”
车门被匆忙打开,晏迟仰躺在后座上,认真和alpha接吻。
阿斯顿马丁的后座空间宽敞,足够季越庭屈膝跪着,捧住晏迟的脸。他的膝盖紧贴晏迟腰侧,亲吻间,二者浅浅擦蹭。
他们只是亲吻,车内温度便不断攀升。
晏迟喘息未平,白皙的面颊上满是红晕,薄薄的一层,比天边日落的晚霞更灼人。他略带意外地看向季越庭,眼睛仿佛在问:我们不继续了吗?
指腹在晏迟眼尾抹了下,擦去渗出的水渍,季越庭俯身,珍之重之开口:“晏迟,你送我的生日礼物,我很喜欢。”
“这是我从小到大收到的,最好的礼物。”
晏迟稍怔,而后又扬唇笑起来。
他伸手环住季越庭,软着声调:“你喜欢就最好啊。”
“今年是我给你过的第一个生日,以后还会有更多今年就先不跟你计较,但是以后,你想要什么,喜欢什么,都要告诉我。好不好?”
他说这话时,很轻地眨了几下眼。
长而密的眼睫扫在季越庭颈侧,在alpha身上激起一片战栗。
已然沸腾的水面再度波动,季越庭收紧双臂,将人稳稳抱入怀中,他说:“好。”
两人又在车上腻了会儿才松开。
回程晏迟没了力气,是季越庭开的车。
只要一坐季越庭开的车,晏迟就不自觉犯困,季越庭在这种时刻,往往会成为晏迟的专属安眠药。安全感自四面八方而来,紧紧包裹着他,让清醒变得没有必要。
红灯间隙,季越庭越过中控台,摸了下晏迟的小指:“睡吧,等回了家我叫你。”
昏昏欲睡的人打起一点精神,回道:“好哦。”
三小时开来,因为期待而不显漫长,又是相近的时间返回,驾驶者本该疲倦,但兴许是礼物作用太过,又或是因为有人已然入眠,时间又被压缩得很短。
独处的时间,怎么都不够。
车在漆黑的别墅门前停下,alpha侧头,定定看着晏迟的脸。
他睡觉时面容很乖,双睫垂着,投落的阴影覆盖在眼睑处,看起来睡得很沉。饱满的嘴唇微微张开,下唇有些红肿,而罪魁祸首此时却不知疲倦地看着。
回程有山路,晏迟不知何时歪头靠上车窗,风衣外套起了皱,他双手还像好学生似的放在膝上,叫人舍不得将他从梦中叫醒。
摇晃被平静取代,外界目光灼灼,晏迟秀气的眉微微蹙起,几秒后自己醒了过来。
“唔?”喉咙里挤出两声不成调的懵然,晏迟抬头看了眼窗外,“到了吗诶,我们怎么来这了。”
季越庭没带晏迟回公寓,而是来了自己的别墅。
“这里近些,今天这么累,先在这休息吧,明天你上班通勤也方便。”季越庭说。
“我想想,吃吃那我今早放了很多猫粮,不会饿,”晏迟还没醒,困顿着开口,他发现自己最近越来越能睡了,缓个神都要好半天,“你刚才怎么不叫我。”
“光顾着看你,入迷了。”
“哦。”
有人耳朵一热开门下车,有人大步跟上。
“啊!其实我还做了蛋糕的。”晏迟走上台阶又仓促转身,垂眼的样子显得很不好意思。
季越庭眉梢轻抬,像是问他,在哪里。
“你跟我来,”晏迟搓搓脸,又调转脚步回到车边,“稍微有点失败,美观度上可能欠缺了些,但是味道肯定过关。”
季越庭亦步亦趋跟过去,晏迟打开后备箱,从里头的小冰柜里拿出了个小蛋糕。
上头画着两个小人,用的枫糖浆,依稀能看出身份,只是距离制作过去了有段时间,所以化开了些。
晏迟把蛋糕递给季越庭,语气带着恐吓:“不能嫌我做的不好看。”
回应他的,是一个吻。
某个alpha真是亲人亲上瘾了。
“怎么会,你最好看。”
“”
到底在回答点什么。
季越庭的别墅他曾住过几天,此时再来,一切陈设都没有改变,因此也不觉得陌生。偌大的客厅背后竖着一道屏风,其后便是餐厅。
昏黄温暖的灯光铺下来,晏迟像模像样给季越庭插了蜡烛,叫他许愿。
季越庭很配合,闭上眼,认真许了愿。
晏迟瞟了几眼,季越庭瞧见,问他:“怎么不问我许了什么?”
“愿望说出来就不灵了,你不要随便说。”晏迟严肃道,“反正肯定会实现的。”
季越庭撑着下巴,在不甚明亮的光线里看着对面的人,漆黑眸底情绪流动。
良久,他应声道:“嗯,肯定会实现的。”
想到今晚要在这过夜,晏迟本有些担心,因为他什么生活用品都没带。放在家里的吃吃独自过夜倒是无伤大雅,毕竟猫粮和饮水机都是自动喂食,他要是不放心,还能随时查看宠物监控。
那自己怎么办呢?
这样的一缕忧思,在打开卧室房门那刻霎时消散。
“你,都准备好了啊?”晏迟睁大眼。
屋内的一切,都是成双成对的,从外观颜色上也能看出那是季越庭的审美。
alpha不知在何时跟了上来,自背后抱住他。
低沉的声音落在耳边,叫晏迟半边身子都酥了:“还没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就在准备了。晏迟,那个时候我就一直在想象,未来会是什么样的。”
“这么早,”晏迟呼吸放轻,“那要是我当时没答应你,你会怎么办?”
身后的人没有马上回答,晏迟等了一会儿,才听到他说:“你一定会答应我。”
“怎么这么笃定?”
“没有别的原因,只是我偶尔觉得你对我,是不同的。”
晏迟抿唇,很轻地“嗯”了声。
alpha垂首,靠上身前暖意融融的肩窝,又问:“那你对我的不同,仅仅是因为我们的曾经,或者说,以前的‘季越庭’吗?”
问题砸下,在晏迟心湖荡开一片涟漪。
在思考这个问题的,不止是季越庭,还有他自己。
不知从哪个时间点开始,晏迟脑子里忽然蹦出这样一个问题。
那时,他们还没有在一起,无事之时,晏迟总会问自己:
你现在对“季越庭”的一切感情和特殊,仅仅是因为对方是你的“白月光”么?如果他曾经与你毫无交集,如果你们曾经并不相识,还会走到现在这一步吗?
彼时,这只是一个有些别扭的假设。
现在,却似乎不止于此。
过去的数次反问中,晏迟和自己较劲,和自己的情感较劲,两者拉拽掰扯了很长的时间。
终于有了结论。
——“不是的。”
环在腰上的手臂肌肉倏然紧绷。
“什么?”
“我说,不是的,”晏迟侧头能看见alpha下巴是收紧的,他可以感觉到,抱着自己的人心绪不平,“最开始或许会有别的因素,但是后来,还有现在,我喜欢你,对你特殊,仅仅因为你。”
“这与任何其他的事无关。”
后背被起伏的胸膛挤压了一会儿,alpha松开手臂。
晏迟转过身来。
卧室门口没有开灯,光线太暗,晏迟看不清对方的神色,可不知为何,他突然想到上次易感期的场景。
信息素失控的alpha双腮紧绷,被金属止咬器紧紧束缚着,他眼眶通红,发丝凌乱,上身赤裸处还有摔伤的痕迹。
汗水一道道滑落,他跪坐在晏迟面前仰起头,眼里只有脆弱的祈求。
脆弱和他,本是两种截然相反的东西。
可,很奇妙的,晏迟不由就将这两者联系到一起。
于是眼下这一刻、一秒,晏迟又久违地生出很多怜惜与不舍。
他抱住对方,像安慰一个受了许多委屈的人。
这次没有止咬器,没有勃发的信息素,晏迟所感知到的,只有对方近在咫尺的温度和有力的心跳。
说了些与今日似乎不相干的话,两个人的情绪都有些微妙不同。
晏迟喜净,先去洗漱了一番。出了浴室,他在床上坐着,用宠物监控看吃吃这会儿到底在干嘛。一打开镜头,他就看见小猫蹲在喂食器口子处,满怀期待地喵喵叫。
看它实在可怜,晏迟投了些计划之外的猫粮给它。
发尾被洗澡的水流打湿,季越庭在氤氲水雾中推开门,用浴巾擦了擦头发。透过门缝,他一抬眼就能看见晏迟在自己的床上盘腿坐着。
床品和环境都没有改变,事事熟悉如常,唯一不同的,是多了一个人。
他垂眸,看了眼还空无一物的无名指根,蓦地开口:“晏迟,我有点东西落在书房了,你现在空么?”
“嗯?”晏迟闻言立马抬起头,“有空的,是什么东西啊?”
“一份文件,在后排第二个书柜里,”季越庭道,“从上往下数第三层,放在红色封壳里。”
“好哦。对了,你把头发擦干点,当心感冒。”
晏迟说完,穿上拖鞋就小跑上了楼。
主卧在二楼,大部分生活空间也是,书房在三楼中央,这一片区域,晏迟还没怎么来过。
打开书房的灯,映入眼帘的,是四排并排摆放的书柜,里头东西多得令人咋舌,叫晏迟得仰头才能将所有书目收入眼中。
他按着季越庭的指示找去,玻璃门打开,红色封壳在其中很显眼。
晏迟没想探究季越庭的书房里都放了什么,只伸手抽出目标就要离开,可随着那份文件被抽出,一张纸片似的东西也落下来。
“这是什么?”晏迟抱着文件捡起纸片,仔细看去,才发现那竟是一张机票。
纸片翻过来,乘客名处印的是Theron,余下的应该是家族姓氏。
晏迟了然,这大概是季越庭以前的机票。
可下一刻,机票上几个熟悉的字眼抓住了他的目光。
“格拉斯?”晏迟的瞳孔收缩。
季越庭?他怎么会去格拉斯,而且看年份的话机票上印着的时间虽有模糊,但还算清晰,若晏迟没算错,那年季越庭应该还在C大读大学,而他自己,也还在格拉斯读大学。
快速的计算一次又一次重复,晏迟知道,自己不会记错。
因为那年对他来说太特殊了。
——那是他入学格拉斯香水学院的第一年。
异国他乡,举目无亲。晏迟孤身一人拖着行李走进那个全然陌生的国度,惶惶不安。
“”
或许是为了别的呢,世界这么大,任何人去任何地方都不足为奇,更何况对方本就有很长一段时间生活在国外不是么?
晏迟定定出神时,书房门口传来吱呀轻响。
他转身看去,是季越庭走了进来。
alpha不听话,头发还未完全擦干,深黑的发丝被随手拨到一边,尽管如此,那张脸还是锋锐俊朗。视线下移,他看着晏迟手里的机票,神色未动。
晏迟抿着唇,怀里还抱着文件夹。
薄薄的机票在此时,显得过于瞩目。
“我拿文件的时候,它自己掉出来的,”晏迟眨了下眼,想解释又想询问,“你是不是旅游或别的——”
“都不是。”
“那是因为什么?”
那么多年前,你究竟是为了什么才飞往格拉斯。
季越庭看着他的眼,没有丝毫回避:“去格拉斯,是为了见一个人。”
喉头忽而哽住,晏迟不敢再问了。
可alpha却不想就此止步。
他帮晏迟逼问自己:“晏迟,你不问我那是谁吗?”
深吸一口气,晏迟心如擂鼓,终究还是如他所愿。
“你见什么人?”
alpha走近一步,和晏迟同时拿住那张机票,首尾相触。
他说:“一个对我来说,独一无二的人。”
第48章 未知目的“你的爱,是很珍贵的东西。……
独一无二的人么。
晏迟没有再往下问。
他只是愣愣地僵了好一会儿,然后突然不知所措似的开口:“我、那天晚上,你说你喜欢我很久,我说我也是,你还记得吗?”
“嗯。”
“我不是在说情话,”晏迟松开手,启唇道,“我说的是真的。”
季越庭很轻地点了下头,告诉他:“我知道。”
“你知道那你知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晏迟曾设想过这样的场面,但预期和现实,总有偏差。
“是高中吗。”季越庭眉目平静,像是已经知道很久。
他越是平静,晏迟心里越是不平,两个字模模糊糊钻出心床,晏迟难以描摹它们的形状,直到眼下,他才觉得,如果自己荒谬的设想都成真,这些话说出来,是不是太残忍了?
最起码也不该在他生日这天说。
思绪至此,晏迟垂眼移开视线,是默认,也是他单方面的休止符。
可今夜得到了三个礼物的alpha执拗的吓人,他非要将晏迟不敢问的,不想说的,都问个明白,弄个清楚。
将机票放下,他再度向前一步:“是高中的什么时候,我可以知道吗?或者你不想说的话,也没关系,我只是问问。”
他说着,拉起晏迟右手,拇指和食指在晏迟无名指的指根处圈了下。
像为晏迟带了戒指。
缩短的距离和小小的举动叫晏迟心头一颤,机票落地无声,掀起的浪却滔天,先前做的心理准备又崩塌,悉数成了无用功。
他看着alpha的眉眼,神色是柔和的,踟蹰良久才轻声道:“没什么不能告诉你的,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什么都可以说。”
熟悉的话,不同时刻,由不同的人说。
他们真是很有默契。
“是我刚上高二的时候。当时妈妈刚走,除了小姨之外的亲戚都没有为她伤心,只想瓜分她的财产。我整个人很迷茫失落,不想上学,也不想和任何人交往,明明是分班后最重要的时期,我却把自己封闭起来。那段时间,我没有能说话的人当然,我知道,这是我自己的问题。”
圈在无名指上的力道收紧。
“后来,一节体育课下课。追过我的篮球队长,也就是现在海辉娱乐的沈行风,他找了好多队员,把我堵在篮球架下,不让我走。那个时候我很害怕他们,因为他们都是alpha,很高大,黑压压的一群人站在我面前,让我觉得自己逃都逃不了。”晏迟笑了下,仔细想来,那时的他实在敏感纤细得过分。
“他说他想追我,喜欢我,但却对我做那样的事,我觉得很可笑。或许有这个原因在,后来每当有人用相同的说辞对我表白,我都很抗拒抱歉,扯远了。”
“我记得那天太阳很大,他们就要碰到我的时候,一个篮球忽然砸了过来。”晏迟稍顿,“我抬头,就看到了你。”
“我跑了,一个人躲上天台,你却追上来,给了我一瓶水。”
alpha的呼吸倏然凝滞了。
“这其实很普通,但对我来说,很不同。那之后我总是会遇到你,远远看着你还有你身边那么多的朋友,我就觉得,我们真是好不一样我话很少,也不擅长交际,但是这个帮过我的alpha很厉害,他朋友总这么多,成绩也很好。现在想来,这也不完全是喜欢,更多的,可能是憧憬吧。”
晏迟垂眸,敛起情绪:“我其实很笨的,别人说什么,我很容易就会相信。我也很死板,总有人说我无趣,当年的水瓶,我一直保留着,像个变态。说起来,我还因为班上一个alpha喝了我的水气哭了,他赔了我一箱我都没原谅他现在看,真是幼稚得厉害。”
他兀自笑话年少时自己的种种行径。
有人却出言反驳。
“不幼稚的。”alpha嗓音沙哑得可怕,明明是晏迟在倾诉,他的情绪却变了许多,“你不笨,不无聊,不死板。晏迟,你是最好的,不要那样说自己。”
闻言,晏迟停顿了一会儿才抬眼轻笑:“真的啊?”
“真的。”
“也只有你会这么认为吧。”
这么多年,有许多人想要追求他,晏迟心中无波无澜,总选择拒绝。
他像一块美丽的冰,观看者想要捧到手心,可不过稍稍碰触,就觉得他太冷,于是离开。
只有眼前的alpha,让他一点点融化。
“不是的,”alpha否定,“这世界上很多人喜欢你欣赏你,就算没有‘季越庭’,也会有另外的人。”
“你的爱,是很珍贵的东西。”
懵然的鼻酸冲上来,晏迟移开眼,无名指根有些热,他缓缓蜷曲手指,回握住alpha的手。
不同于傍晚的热烈,在这一方沉静中,晏迟踮起脚抱住对方。
很紧很紧,就像alpha每一次抱他一样。
唯一不同的,晏迟趴在他耳边,没有再叫那个名字。
而是闷声道:“Theron,谢谢你。”
满空繁星,一夜不觉。
恋人抵足而眠,醒来时,亦在彼此咫尺远近。
生日过去,两人的生活很快回到正轨,但那些留存的疑惑与问题仍在盘桓。
晏迟心如明镜,他知道那些不是一个吻或一个拥抱能解决的
工作室内,两盆花摇曳而生,晏迟看了许久,终于深吸一口气,找上梁应文。
听完他的来意,梁应文瞠目结舌。
“什么??你要代我跟那个美国佬谈合作??”
他可是知道的,晏迟不爱出差,更何况是这种苦人累人的远差。
“嗯,我要去。”晏迟斩钉截铁,“但是在那之前,我要先去一趟格拉斯。”
见晏迟去意已决,梁应文也没多劝,只盯着人看了会儿,而后神戳戳问:“不是,我说你该不会跟季越庭吵架了吧?”
晏迟一下垮了脸:“没有,你不要乱说。”
“那怎么着急忙慌就往国外跑,不知道还以为你俩闹矛盾,你别无他选出去散心呢。”梁应文不住腹诽。
电视剧里不都这么演的么?俩主演之间闹了大矛盾,于是一个人就跑了,紧接着就是他逃他追,插翅难飞的戏码。
晏迟额角抽了抽,出门前好心劝道:“你还是少上点网吧,对脑子好。”
这次出差是晏迟额外插的安排,和梁应文想的不一样,他并没有避让,而是明明白白告诉了季越庭:自己要出国,先去格拉斯,再去洛杉矶。
和季越庭当初报备如出一辙,他也发了自己的航班号和日程安排。
alpha闻言没有阻拦,只问:“我看你回来那天会下小雨,让我来接你,好吗?”
晏迟看着他的眼睛,半晌,倾身靠上去和人接吻。
磨磨蹭蹭亲得嘴唇都痛了,他才攀着alpha宽阔的肩,小声道:“那我等你来接我哦。”
翌日下午,晏迟独身一人踏上旅途。
飞机引擎轰鸣,天空被划破边际,黑夜白昼交替间,晏迟拉下遮光板,降落在寻找未知的目的地。
*
“Florian,你这是来散心的?”迪昂慢条斯理铺开桌上的餐巾。
为配合迪昂的胃口,点单送来的餐食都十分清淡,不过晏迟对此不甚在意,只是一口一口吃的比较慢。
他的胃口着实被人养刁了。
“没有,我这次来,是想找个人。”
“谁啊?”虽然听着和自己没什么关系,但迪昂仍然十分热心,“这格拉斯就没多少我不认识的,你说吧。”
“辛西娅太太,我想找她。”
晏迟去过学校,但是不巧,两周以前辛西娅太太光荣退休,已经不在学校里了。一个退休的老太太就像投入茫茫大海的砂砾,寻找起来叫晏迟颇为苦恼,无法,他只好找上自己的老师迪昂。
“这你可问对人了,我是真知道!”迪昂哈哈笑了声,旋即从手机的备忘录里,翻出了辛西娅太太的联系方式和社区名,“我从前许多种花技巧都是问她的,她是我见过最聪明的老太太,虽说现在不在学校了,但你去社区里找,她一定在。”
晏迟眼睛一亮,告别迪昂,带着信息找去。
不过一天功夫,他果真遇上了想找的人。
“哦,Florian?”辛西娅太太手里还拿着铲泥的铁锹,浅金色的头发被漂亮的花布头绳绑起,“迪昂还同我卖关子,说有个漂亮的小家伙要来找我,我一想,就知道是你了。”
闻言,晏迟先小小鞠了个躬。
没有谁不喜欢乖孩子,更不用说是漂亮的乖孩子。
辛西娅太太笑逐颜开,问:“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这可是跨国航班,坐得人腰酸背痛的让我猜猜,一定是什么大事,对吗?”
晏迟乖乖点点头。
在生出疑惑后,他搜遍所有记忆,其中最让他不解的的,正是上次辛西娅太太见到季越庭时说的话。
她说对方是“大众脸”。
alpha黑发黑眸,与晏迟一样,是不折不扣的东方面孔,这样面容放在格拉斯这座城市,是不会被轻易认错的。
晏迟那时无所知觉,如今回想起来,却觉得有些凑巧了。
所以他想问问,于是,就亲自来了。
“辛西娅太太,你还记得我上次来格拉斯时,身边那个alpha吗?”晏迟说着,用手比划了一下,他将手高高举起,掌心向下伸到自己头顶,大致意思就是,那个alpha比他高了这么多。
老人家想了会儿转过头来,嘴角带着笑。
晏迟以为辛西娅太太是记起来了,可对方出口的话,却比他预设的更加惊人。
“当然。Florian,那可是我和他第三次见面了。”
第49章 缘分难言【营养液加更】自己明明比季……
“您说什么?”晏迟眼睛倏然睁大,“这不是开玩笑吧,我是说,上次见面时您只觉得眼熟,这次怎么就”
辛西娅看得出,面前的年轻人很激动。
她曾在学校各个角落工作过,她见过无数盛况,而不论入学考试,亦或期末颁奖典礼、毕业晚会,这个来自东方的beta总是人群中最瞩目的存在。
他面容恬静、平淡,无论什么样的注视簇拥和鲜花,都无法改变这张脸上的表情。
可现在,她不过说了一句话,对方的神色就变了。
如此说来,那个alpha于他而言,真是很重要的人呢。
“Florian,我只是老了,并不是傻了。花圃里花籽种类万万千,哪怕尚未生根发芽,我都能一眼认出它们的种类,更不用说人。”辛西娅太太眼尾的皱纹堆叠,她放缓语调,“当时没有说,只是我觉得,那个孩子或许不想你知道。”
晏迟懵然。
“虽然我与他的接触寥寥,但我这一生见过的人也不在少数,我看得出,他应该不是个坏孩子。所以,我没有直言。”辛西娅太太微微颔首,似是对晏迟抱歉,“Florian,你会生我的气吗?”
“您这是什么话,我怎么会生您的气,”晏迟有些喘不上气,攥着手心才平复过呼吸,“我只是想知道,以前您见到他是什么时候他来这,又做了什么。”
辛西娅太太拉过一旁的小木墩坐下,她掀开木桌的布帘,变戏法似的又从桌下拿出了个木墩递给晏迟。
“先坐,话要慢慢说。我想这次,你应该有很多时间把故事听完。”
晏迟依言坐下。
“第一次见他,是好多年前,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年你刚刚入学。其实那时我与你还不相熟,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是因为那年花圃里的花开得格外好,不论品种,都比往年更美。我当时想,怕不是花神光临格拉斯,才叫一切都这么盛放。”
“我与学校里的许多人都是朋友,而你的老师迪昂亦在其中,某天下课,他同我夸谈新收的学生有多优秀,那个人——也就是你。你是知道迪昂的,他很浪漫主义,也有些浮夸,不过我觉得挺有趣,顺理成章地,便对你生出了兴趣。开学不久,你们便举办了一次展会,其中收录的,是你们入学后第一件调香作品。”
“香水放在玻璃柜里,外头挂着试香纸,背后贴着的,是你们的入学照片。”
“——我就是在那,第一次见到了那个alpha。”
晏迟有些出神。
那场展会,他也记得。
初来乍到,刚入学的他十分迫切想要证明自己,光入学考试还不够,而那场展会对他而言,就是最好的机会。抱着这样的念头,他熬了好几个夜,总算做出合心意的作品。
只是格拉斯正值换季,他忘记添衣着了凉,在展会开始前直接病倒了,到最后连现场都去成。
发了高烧,他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整个人被烧得神志不清,一面难受一面忧心展会是否顺利。
晚上,同寝的人结伴而归,晏迟哑着嗓子问了句,他们笑着道:“Florian,你就放心吧,一切顺利!好多人围着你的展台看呢!”
“那么多照片,在我看来都不大好看,”辛西娅太太拿出挑剔的劲,努了努嘴,“就你一个,拍写真似的,所以大家都围着你的展台看。那时人好多,要换做别人,我大概还不会注意到,毕竟你也知道,我只是个老花眼的花匠。”
“可那个alpha他是和你一样的人,往玻璃柜旁一站,也很瞩目。他的目光很专注,我无法形容那种感觉,但我那时还以为,他是作品主人的朋友。”
这么早晏迟心中骇然。
原来对方这么早,就进入了自己的生活。
阴差阳错,机缘巧合。
那年的他因为生病无从得知远客的来到,但总有旁观者会看见,然后在多年后的今天,将他曾错过的东西,一点点说出。
晏迟的嗓音颤了颤,掌心湿滑,他近乎迫切地转向辛西娅太太:“那后来呢?您与他的第二次见面又是什么时候?”
“后来啊,我想想是你们这届学生毕业那年。”辛西娅太太垂着眼掰了几下手指,过了会儿,她又侧过头看向晏迟,“还记得我说过的,想要买走花圃所有白玫瑰的那个人么。”
“记得,”晏迟挺直脊背,问,“那个人,是他对吗。”
“猜对了呢Florian,”辛西娅太太抚掌,“他那时匆匆忙忙闯进我的花圃,张口便是,‘请问这的白玫瑰能买吗,我都要了’。我的天,我可从没见过那样嚣张的人,当我的花圃是花店不成。”
想到那个画面,脑中浮现出alpha更年轻时神色匆匆的模样,晏迟垂眼,嘴角不经意弯了下。
“要知道我可是个不好惹的小老太,所以我把他训了一顿。*我告诉他,漂亮的花可不是让他这么暴殄天物的。看他样子,我还以为是个不好说话的年轻人,”辛西娅太太顿了下,“谁知道他听我说完,竟老老实实和我道歉,说,‘对不起,但我弄丢了带来的花,附近也没有其他花店’。”
青年alpha素来沉稳的神色难得染上仓皇,他像个毛头小子,因为弄丢了送给心上人的花,于是手忙脚乱闯进花圃,末了,买花无果,还被老太太叉着腰训了话。
晏迟抿着唇,也为多年前的alpha忧心:“那他后来,有买到想要的花吗?”
“有啊,不过并非买来的。”
晏迟认真听着。
“我看他好可怜,也是无奈,就问他要送花给谁。他说给一个今天毕业的人。我问,那是你的心上人吗。他沉默了一会儿,很诚实地说,是,”辛西娅太太看着晏迟,神色温和,“我喜欢诚实的小家伙,于是送了他一盆白玫瑰。但他又不肯收,只请求我,将那盆白玫瑰送到他心上人的手中。”
毕业季突如其来的游戏,奇怪的奖品,莫名其妙的胜利,句句叮咛种花技巧伴随着一盆尚且稚嫩的玫瑰幼苗,被送到那个一无所知的beta手中。
再后来,幼苗随着主人跨越山海归国,一日又一日,长成了如今RH窗台边的模样。
晏迟所有的语言都被不知名的东西阻塞,他低头,看向自己掌心的线,那道被人称为姻缘线的掌纹,其实很短。
看着看着,他出了神,无端又想到alpha的。
他们无数次双手紧握,闲来无事时,晏迟也会百无聊赖地对方掌心,玩他的手指。
晏迟记得,alpha的姻缘掌纹,好长好长。
“Florian,其实我给他白玫瑰的时候,曾疑惑过。”
“疑惑什么?”晏迟嗓音很哑,眼睫遮盖的地方,是很淡的红。
“疑惑他身上明明散着晚香玉的气味,却为你讨要一束玫瑰。”辛西娅太太侧身,从地上的野花丛里摘下两朵,各放在左右手掌心里,“后来我明白了,他大概,不认为自己是会被喜欢的。”
她说着摊开掌心,将左右手同时放到晏迟身前。
“那么现在,你又会选择哪一朵?”
*
Andrew的消息,总是在夜半时分到来。
季越庭醒了。
季越庭清醒时间变长了。
季越庭今天能和人稍微说两句话。
袁曼制定了康复训练,再过几天,季越庭就能下地了
季越庭的一切都在好转,而这,似乎是属于他的倒计时。
屏幕上的消息很长很多,比起Andrew的喋喋不休,季颂旻回复的话语实在少得可怜。
晏迟不在家,他连说话的欲望都丧失,每天结束工作驱车回来,房间空荡安静,四处萦绕着beta身上浅淡的气息。找不到事情做,他会在沙发上挠挠吃吃的下巴,然后吞几颗安眠药,花三四个钟头时间入眠。
晏迟每次在车上小憩都说他像安眠药,殊不知他自己才是。
有他在的每天,无需药物,都是难得的安眠。
晏迟前往格拉斯的第三天,Andrew仿佛感受到什么似的,忍不住给季颂旻打了个电话。
“嘿Theron,最近过得怎么样?”
“挺好。”
“挺好吗?那挺好的哈哈,”傻子哈哈笑着,“其实我这会儿给你打电话,是因为有个问题我实在没想明白。”
摸着猫,季颂旻淡声让他问。
“诶我说,你到底为什么要用你弟的身份去追人啊?”
“要我说你也不差!不对,你多牛啊,难道有什么拿不出手的么?”
季颂旻没有给答案,而是在Andrew连连的“stop!我不问了你别挂我啊!”声中,挂断了电话。
世界恢复寂静。
为什么要用季越庭的身份?
季颂旻想,或许是因为他有病。
闭上眼,思绪和记忆在爱人气息的包裹中,又沉入很久远的过去。
他与季越庭差了两岁,几乎是他出生后没多久,父母就马不停蹄,让季越庭来到这个世上。他们是亲兄弟,却被安排在庄园完全不同的两处楼房,只有出门或用餐时会见面。
六岁的季颂旻已十分沉稳,不苟言笑,三岁的季越庭却天真烂漫,笑意满面,逗得所有人都喜欢他,忍不住要抱抱他。
父亲不常归家,母亲从不踏足自己的房间,季颂旻想见到人,只能在用餐后弯腰问弟弟:
“今天哥哥可以跟你一起玩吗?”
去季越庭的房间,就有可能见到母亲。这是季颂旻很早就发现的事情。
他曾用在电话里用季越庭的口吻请求袁曼回家,不止一次。孩童的话语兴许错漏百出,但偏偏次次成功。
时间一长,季颂旻忍不住想,如果换做自己呢?
所以再拿到电话时,他做了尝试。
这次,他没有说“弟弟想您”,而是说“我想您了”。
身处公司亦或在外的袁曼像是没听清,不过几秒便挂了电话,只给大儿子留下几声冰冷的“嘟——”。
季颂旻从小就很聪明,明知要失败的事,他不会再做第二次。
电话挂断的声音长久在他耳边驻留,他开始有意回避季越庭。
可还未等到解决之法,又过了一年,父母矛盾升级,袁曼一怒之下带着季越庭归国分居。
他彻底失去了可以等待的人。
漫无目的的人生过了十几年,寡淡的气味,近乎萎缩的腺体他都已经习惯被忽视,二次分化却不打一声招呼便突袭而至。
阳光刺眼,照得人濒近泪流。
季颂旻在病床上醒来,干涩的眼睛缓缓眨动,他发现,四周围着他的人,竟都是笑着的。
每个人都咧着唇,投向他的目光带着说不明的意味,一张张脸交叠,比梦中最恐怖的场景更瘆人。
他还见到了久违的父亲,那个自出生起便在他生命中消失的alpha笑容高悬走到他身边,拍了拍他的肩,说:“不愧是我的儿子。”
这令人作呕。
就连在国内的袁曼也给自己打了很多电话。
一切都前所未有。
沐浴在如同幻梦的消毒水气味中,季颂旻想:原来成为季越庭,是这样的。
那季越庭呢,他现在又过着什么样的生活?
二次分化后住院期长得令人咋舌,季颂旻很无聊,什么都不想做,谁都不想见。
某天下午,身处远方的季越庭却突然打来视频电话,说是想看看季颂旻二次分化后有没有什么变化。
面对他的探知,季颂旻其实不想答应,但看着季越庭锲而不舍的请求,他还是同意了。
一个长久笼罩在他人光辉中的人,认为自己身上的一切都是他人附庸的人,很难说出一个简单的“不”字。
视频接起,画面晃动,海京的灼灼日光似乎不比眼前的更弱。
被朋友簇拥着站在篮球场上,季越庭不知戳到了哪,镜头没有对准自己,反而朝向了相反的方向。
人声嚷嚷,季越庭还在抱着篮球纳闷:“摄像头怎么反了?”
季颂旻闻声朝屏幕瞥去,下一秒,一张蹙着眉的清丽面容蓦然闯入视线。
毫无缘由,他心头一颤。
好多年后,季颂旻都没忘记那天,他想,自己明明比季越庭来得更早。
“哥?”终于转过摄像头的季越庭疑惑道,“怎么不说话你怎么了?”
季越庭正纳闷,可很快,他就听见素来沉闷无趣的哥哥出神开口,说:
“去帮帮他。”
第50章 真实名姓“现在告诉我,你是谁?”……
一觉醒来,天色未亮,季颂旻拿过床头的手机,发觉自己只睡了三个小时。
身体已在条件反射中坐起,神经却依然倦怠。
吃吃睡在床尾,缩成一团,脑袋埋在肚皮上,像个白色圆盘。虽然晏迟不在,但它还是乖乖睡在自己的位置,只是头朝着晏迟那一侧,像是在等另一位主人回来。
他看了会儿,又侧身躺下。
alpha的欲望像潘多拉魔盒,一经打开便无法收拾,他可以不要标记,也可以没有任何信息素的交缠,他只要一点有关晏迟的气味,就可以永远沉浸下去。
低沉的喘息声蔓延,吃吃睡蒙圈,支起脑袋却什么都没看见。
卧室太黑了,季颂旻闭上眼,面前却浮现出无数画面——晏迟盛在梨涡里浅浅的笑意,他的纵容,还有,最后相拥时分不受控掉下的眼泪。
每一样对他而言,都比信息素更炽热。
床头的手机忽而嗡响,季颂旻压下呼吸拿起手机,果不其然,是晏迟发来的消息。
【晏迟:我到洛杉矶啦,这里的太阳好大。】
晏迟或许只是想实时报备,却没预料到,隔着一整个太平洋的时差,alpha也会秒回消息。
【有好好休息吗?】
季颂旻盯着手机,几秒后,来自晏迟的视频通话跳了出来。
“怎么这会儿还醒着?你是睡着了还是压根没睡?”晏迟话音不掩忧心。
季颂旻哑声道:“睡过了,又醒了。”
“这个时间,海京天都还没亮吧?怎么不再眯会儿。”
“算了,应该睡不着的。”
“为什么?”
“因为你不在。”
“”晏迟静默片刻,他戴着耳机,alpha细小的呼吸声落在封闭空间内很明显,“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季颂旻闷哼,诚实回答:“在想你。”
意识到视频这头的人在干什么,视频通话被手忙脚乱挂断。
晏迟在机场里,屏幕显示的画面很明亮,挂断前一刻,季颂旻能清楚看到对方霎时变得绯红的耳尖。
很可爱。
【晏迟:再过两天我就回来了,你晚上好好睡觉,不要想东想西。另外帮我转告吃吃一下,让它监督你[抱拳]】
看着这条消息,季颂旻垂眼轻笑,思忖片刻,他回了个“好”。
不知是哪个原因,亦或是,他忽然从晏迟的言语、神情中,汲取到了未知的东西。
鬼使神差,季颂旻又发去一条消息。
——是一个位于洛杉矶的地址。
【有空的话,可以去看看。】
发出两分钟,消息无法再撤回。
放下手机,季颂旻抬臂掩住双目。
*
接下来两天,晏迟似乎很忙,连发消息的时间都被不知名的东西占领。
时差颠倒,两人之间就连早安晚安都变错乱。
飞机落地时,细小的雨丝打在舷窗上,晏迟侧头靠着窗,鼓膜被飞机引擎运作的动静震得嗡嗡响。他和以往每一次出差结束一样,等人走的差不多了才起身下机。
等他踏出下客梯,海京的小雨又停了。
现在是下午一点半,晏迟看着远处隐隐透着光的天空,想,他回来的还挺是时候,等会儿估计还要出太阳。
归国航班没有延误,准时准点,放在国际航班里这属实少见,只是停下的地方离航站楼还有段距离,需要摆渡车载客。
坐上摆渡车慢悠悠开,摇摇晃晃间,晏迟好不容易接收到信号的手机忙不迭跳出一条条消息。
有小姨的,有梁应文的,还有柳木青的。
而最上面的置顶框里,是季越庭的。
十五分钟前,他说:【我到了,在出口等你。】
海京的行李大转盘总是很磨人,晏迟等待许久才拿到行李,这时,距离那条消息发送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等人是很累的。
可晏迟不过刚刚踏出出口,便捕捉到了季越庭看向自己的目光。
他冲自己招了招手,口型是:“在这里。”
晏迟脚步稍顿,等到回过神,他发现自己已然在拖着沉重的行李奔跑。
“怎么跑这么快,当心摔——”
人潮汹涌,晏迟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见到对方的那一刻,在格拉斯、在洛杉矶、在飞机上时预设的话语都消失不见。他只简简单单想,他们有好几天没见了,需要先抱一下才有力气说话。
alpha的嘴一张一合,似乎在说什么,可晏迟全然听不见。他没有委屈自己,而是停下脚步兀自抱住了对方的腰,埋着脸闷声说:“不会摔跤。”
腰被晏迟抱住,季越庭整个人都愣了。
周遭行人在经过时放缓脚步,好奇地打量这两个人。他们有些像久别重逢的伴侣相见,可仔细想想,又不大相同。
半晌,季越庭无奈地笑了声,他抬手摸了下晏迟毛茸茸的后脑勺:“嗯,我看着呢,不让你摔。”
埋得久了,有些缺氧,晏迟后知后觉抬起头,懵懵的。
像是知道自己在公共场合小丢了个人,他色厉内荏冲季越庭道:“你走我前面。”
回程依旧是季越庭开的车,晏迟系上安全带,低着头小憩补觉,和以往每次归家并无不同。
让晏迟狼狈不已的行李箱,被季越庭轻而易举放进后备箱,看着晏迟径直坐上副驾,季越庭其实想说,今天来接人,他还买了花。
只是他不知道,如今这束花,晏迟还愿不愿意收。
所以他把花放在后备箱里,没有拿出来。
而眼下这一秒,看着晏迟垂落的眼睫,腰上仿佛还残留着方才机场拥抱的温度,他忽然感到有些后悔。早知道那束花还是该带出去,这样晏迟兴许会更开心,别人看见了,也能肯定他们是一对情侣,而不是别的什么。
到家不过两三点,时间尚早。
晏迟进门先撸了会儿猫,给吃吃定做的三个猫爬架已经安装好,吃吃看起来很喜欢,还探着头要玩给晏迟看。
除此之外,屋内陈设依旧,和离开前别无二致。
他们二人的一举一动也在和往常一样的轨道上运作,没有丝毫差错。
晏迟打开行李箱,整理出要洗的衣物扔进洗衣篓,季越庭则帮他叠好干净的,放进更衣室。
明明一切都很平静,可胸腔就是空荡荡的,仿佛少了什么,怎样都不踏实。
“咔哒。”
扣上行李箱,晏迟站起身。
室内安静沉寂,银针落地可闻。
alpha的喉结上下轻动,说出的话也沙哑闷钝:“这次出去还顺利吗?”
“挺顺利的。”晏迟抬眼看他。
“见了很多人吗,合作对象没有为难你吧。”
“没有,他对我很有礼貌,还很贴心地问我是不是有固定伴侣。”
“”有人默然攥紧手心,“你怎么说。”
“我说,‘你不知道吗?Theron就是我的男友,要是他听到这句话,你往后日子估计不太好过’。”晏迟歪着头,笑了下。
仗势欺人这件事,晏迟现在已经很熟练了,对方有些许冒犯的话语,他也并未放在心上,只当玩笑略过。唯一叫他不解的,是对方竟然不知道自己与他口中那位Theron的关系。
alpha的占有欲那么强又那么爱吃醋,这件事,实在不像他的作风。
“说起来,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他我们是伴侣?”晏迟直白问。
“因为这样说,很容易让人产生联想,我没有类似的主观意愿,可也控制不了别人的我希望每个同你合作的人,都是在尊重你的前提下做出选择,”alpha抬眼,静静看着他,“所以我对他说,你是我很重要的一位朋友。”
晏迟笑了下:“原来是这样吗,你想的好周全。”
alpha想告诉他,自己只是希望他能好。可这话在喉头转了一圈,又被咽下去。
他从来喜欢做胜过任何口舌言语,毕竟三言两语不能改变什么,只有真切做了,才配拿出来叫人看见。
“我从前出差,不论去哪,都觉得很累,”晏迟启唇,又说起别的,“因为出差是工作,等到工作结束回到海京,迎接着我的,还是工作。它们像一个循环,我就在里面一直走,有时因为半途的成就而开心,有时又因为无止境的任务疲惫。”
“这样的生活,我重复了几年只有这一次是不同的,”晏迟主动摸了alpha的脸,“出差的时候,我不论在哪座城市,不论在做什么,总会无缘由想到你。真是好新奇的一种感觉,我迫切地想要回来,竟不为别的任何,只是因为,很想见到你。”
alpha心头一颤,侧过头,顺从地贴上晏迟掌心。
“或许是因为这点不同吧,这次出差,我竟然不觉得累。”
alpha低声问:“这对你来说,是好事吧。”
“当然。”晏迟颔首。
话音落下,两人久久不言。
不知过了多久,晏迟放下手:“这次出去,我见了几位老朋友,他们记性很好,所以,我有幸知道了好多以前不知道的事。”
alpha仍看着他。
“它们都和你有关。”
高悬的达摩克里斯之剑终于要落下,alpha呼吸不住放轻。
他直起身,准备好面对一切质问或是被欺骗后失望的眼神,但若是可以选择,他不想看到后者。
然而,晏迟没有马上开口。
他只是向前一步,单手环住alpha的脖颈,不紧不慢撕掉抑制贴,“刺啦”轻响后,用另一只手拽住alpha胸前的条纹领带,猛地将人拉了下来。
金属领带夹在擦动的混乱中落地,撞击地面发出一声脆响。
近在咫尺的距离,晏迟仰头,不由分说吻上了alpha略显冰凉的唇。
只犹豫了一秒,alpha便跟上他的吻,步步顺从。
两人站着吻着,搂着抱着,有人低头,有人踮脚。
实木衣柜可移动的木门发出“砰砰”动响,alpha半阖着眸,伸手垫在beta脑后,让所有力道都落在自己的指骨上。
晏迟很快察觉到这一点,他眉心微蹙,屈膝在alpha大腿上轻轻一撞,而后推着对方的肩,用自己的重量将人压到床上。
床垫微微下陷,很快又将二人托起。
“手痛吗?”晏迟喘息急促,自上而下睨着人。
alpha搂住他的后腰,答非所问:“你的头发是软的。”
晏迟偏头笑了下,他用手按住alpha的胸膛,短暂休息后,又追着吻去。细小的声响全部掉进吻里,供这对多日不见的爱侣短暂休憩。
风衣被随手脱下落在地上,塞进裤腰的衬衫也在无知觉中被抽出,晏迟双腿撑开跨坐在alpha腰上,双眼雾蒙蒙的。
他垂眸,用手虚虚扼着alpha青筋迭起的脖子,哑声问:“掐着吻的话,会是什么感觉?”
alpha抬起手,叠上他的手背,向下一按:“尝试一下就知道了。”
精心打理的发丝散乱,在仰躺的姿势中悉数落到额后,露出一张锋锐俊朗的脸。他半阖着眼看晏迟,满目都是纵容。
alpha这样,会让晏迟生出许多错觉,就好像他做什么都可以。
“掐脖子也让,那是不是我做什么都可以?”
“什么都可以。”
既然如此晏迟缓缓收紧手上的力道,发号施令:“Theron,我问你答,好吗?”
“好。”
“喜欢我吗?”
“喜欢。”
“为什么喜欢我?”
alpha轻笑:“爱上你,不需要理由。”
晏迟俯身,靠得更近,夹杂着炽热的呼吸打在alpha耳侧:“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十九岁。”
“去过几次格拉斯?”
alpha的喉结在掌心下滚动:“三次。”
“去格拉斯为了谁?你说的,那个独一无二的人,又是谁?”
“为你。”
“是你。”
alpha每一个回答,都是无需思考的笃定。
晏迟压下呼吸,手腕微动。
“最后一个问题。现在告诉我,你是谁?”
轻微窒息感涌来,心脏鼓噪撞击,一直没有动作的alpha蓦然仰身攥住晏迟的手腕。
他看着晏迟,一字一句:
“季颂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