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荒唐飞行哪怕名字是假的,可爱是真的……


    “季颂旻。”


    真名姓说出口那刻,季颂旻嗓音是哑的。


    扼在脖颈上,本就没有用力的手缓缓松开,细瘦纤长的手指舒展,转为贴住alpha的胸口。


    晏迟很认真问他:“是哪几个字。”


    “颂歌的颂,日文旻,”季颂旻还是攥着他的手腕不肯放开,“意思是,宽仁大度。”


    手腕被握着,晏迟没有抽回,只是曲指找到对方的心脏位置。


    “你心跳得好快。”晏迟垂眸,“刚才我问你的时候,你会害怕吗?”


    “会。”


    “怕什么?怕我凶你么?”


    “不是,”季颂旻说,“我怕你不要我。”


    单纯直白的忧惧出口,一切钱财地位权势被抛开,现在的他不过是个做错事的alpha,决定权早已来到晏迟手中。


    掌心下,是对方心脏剧烈的搏动,一下一下,清晰有力。震动通过手掌传递到小臂,再到自己的心脏,晏迟只觉胸口发麻。


    半年时光,不长不短。他们从说话都生疏的“故人”,到朋友,再到交心恋人,每一步都是亲历。


    迟钝的人只是后知后觉,而非全无感知。


    不知是哪天哪刻的某个瞬间,在对上alpha沉沉的黑眸时,晏迟破天荒头一回生出荒谬的念头,他想——或许现在牵着自己的,并非昔日的月光。


    后来,疑惑被一点点佐证。


    更加成熟锋锐的面容,截然不同的信息素,飞往格拉斯的机票,还有,辛西娅口中与她三面之缘的异国alpha。


    精心栽种的白玫瑰辗转来到自己手中,送出它的人,却沉默了这么久。


    也许是在这次出国前,也许是在对方生日前,甚至更早晏迟就不想再叫他“季越庭”了。


    他相信自己的直觉。


    他知道,或许alpha此时用的名字,并非真实。


    旁人或许还要辗转反侧,忧心忡忡,但晏迟却问自己:


    所以呢?


    那又如何。


    alpha就在自己身前,他们可以随时拥吻缠绵。鲜花是真的,皮肤触感是真的,吻是真的,掌心相贴的热度亦是真的。


    晏迟感受着心脏的同频跃动,定定看着季颂旻。


    “所以你会不要我吗?”季颂旻轻声问。


    路途遥遥,他前来时并未带上其他,真要细数,唯一的错处,就是取了季越庭的名姓。


    那时的季颂旻不相信,也不敢肯定自己就是会被爱的那个,根深蒂固的童年印记在他成人之时便深深扎根,他已经习惯沦为季越庭的附庸,习惯借着他人的口吻皮囊得到关注垂怜。


    “回来前我就说了,不要胡思乱想,你一点都不听。”晏迟叹了口气,没怎么犹豫就倾身抱住瞳孔倏然缩小的alpha。”


    “你是我的伴侣,我的alpha,我怎么会不要你。”


    “就算我骗了你?”季颂旻嗓音轻颤。


    晏迟捂住那双眼,深深吻他:“就算你骗了我。”


    名字可以作假,学历、身份与言语亦然,但真真切切做的事,还有爱人那双眼,都是无法伪造,毋庸置疑的存在。


    哪怕名字是假的,可晏迟心如明镜。


    他知道,爱是真的。


    胸膛和手臂的纠缠无休无止,两瓣唇彼此碾磨,低声喘息。


    beta比alpha更迫切,alpha比beta更温存。激烈褪去,残留下的,是如同拍岸潮水般的呼吸,季颂旻的缠着晏迟的,两者未曾分离。


    “你去过那个地址吧,是不是见到他了?”面对晏迟的拥抱和吻,此时的季颂旻竟有些无措,放上晏迟后背上的手掌小幅度颤抖着。


    地址所在处不是别的,正是那所医院。晏迟只用亲眼去看看,一切答案便不肖多言。


    不论如何,世界上都不会有两个季越庭。


    可晏迟说:“你给我的地址,我没有去。”


    “为什么?”季颂旻不解。


    晏迟这次出差,不正是为了寻找答案么?既然如此,他又为什么在最后略过了最关键的部分。


    “因为在格拉斯,我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其余的部分,我只想听你亲口告诉我。这段关系是我们两个人的事,和其他任何人都无关。”


    季颂旻还未回过神。


    “再胡思乱想,我就咬你了。”晏迟后撤身体,从季颂旻身上下来,潮湿的液。体滴答,在床单边缘留下几道深痕。


    “”这下季颂旻更弄不清,自己到底是该想还是不想。


    面对alpha茫然的神色,晏迟唇角微扬在他脸上亲了下:“季颂旻,先说好了,我们不分手。但是我有知情权,以前我错过的东西,你现在要一点不落的,完完整整的,全部告诉我。”


    “好,”alpha眨了下眼,拉住他的手,“在那之前再叫一次好不好?”


    “什么?”


    “我的名字。”


    不是季越庭,也不是Theron,是他最初的名字。


    alpha还坐在床上,晏迟蹲下身捧着他的脸,跟哄小孩似的,用唇瓣在他高挺的鼻梁上碰了下:“季颂旻。是这样吗?”


    “嗯。”


    哄完小孩,紧闭的卧室门总算被打开,被两个主人冷落半天的吃吃极度不满,拉着嗓子一会儿喵喵叫一会儿咕噜咕噜个不停。


    晏迟出去一看,果不其然,猫粮吃完了。


    他给吃吃加个粮的功夫,季颂旻出了趟门。


    几分钟后,他捧着一束花回了家。


    “你从哪变出来的?”


    “带去机场的,原本想那个时候就给你,但不知道你会不会收,担心不方便,就放在了后备箱里。”


    听季颂旻这么说,晏迟有点生闷气,这么好看的花险些就被浪费了。他将花束拆了,小小拾掇后分成几捧,插进家里不同位置的花瓶。


    季颂旻看着桌上最后没有被插起的一束,不住问:“这是要放哪?”


    晏迟做了个把嘴拉起的动作:“先不告诉你。”


    褪下名为“季越庭”的皮囊,季颂旻在某些时刻变得下意识拘谨。


    晏迟看着也不说破,只自顾自先将出差带走的东西放回原位。在格拉斯的他需要时间平复,于是比起原计划多留了一天,现在季颂旻大概也需要一点时间。


    再成熟再稳重的人,说到最后也不过是个人,在喜欢的人面前,总是想让自己最完美。那样的心理比小孩更幼稚,落到季颂旻身上,又叫晏迟很心软。


    小半个钟头后,晏迟总算结束,他慢吞吞走到沙发边,季颂旻正给吃吃梳毛。


    alpha抬头看了他一眼,晏迟一秒从那双眼中读出,对方大概想抱自己。


    “季颂旻,你怎么不抱我。”


    吃吃的屁股被推了下,alpha动作利落言听计从,三两下就将人稳稳当当抱到自己腿上。


    “我不说的话你是不是就只会盯着我看了?”晏迟在季颂旻胸口捶了下,“纠结什么呢,我都那样亲你了。”


    季颂旻低头,用额头在晏迟柔软的肩窝里蹭了蹭:“嗯,下次不这样了。”


    “现在好点了吗?”晏迟问。


    alpha点了点头。


    “那我们把先前的事说完,还是老样子,我问你答。”


    “好。”


    “我这次去格拉斯又见到了辛西娅太太,她告诉我,好多年前就见过你两次。”晏迟坐在季颂旻腿上,由着人靠自己的肩,好亲密的姿势,“还有那盆白玫瑰季颂旻,上次去你演的真好,她看出来了都不告诉我。”


    季颂旻拉着晏迟的手,轻轻揉按着他的指骨,提起对年轻不知事的自己,他稍有踌躇:“是以前的事了,我也没想到辛西娅太太会记得这么清楚。”


    “她可是我见过最聪明的老太太,所以上次她说见过你时,你紧张吗?”


    季颂旻没说话,良久,他低声道:“其实在跟你有关的事上,我都做不到情绪如常。第一次去格拉斯就是那样。”


    “现在想来,我当时之所以会那么做,更多是因为冲动。”


    高中结束那年,季越庭跟随袁曼回国。最初的时间里,袁曼和季远楷关系紧张,可又过一年,大抵跟生意上的事有关,他们双方都有意修复感情,季颂旻和季越庭的见面机会也因此多了起来。


    十八九岁的年纪,alpha正是最混不吝的时候,这个年纪的a大多好玩,季越庭也不例外。回到氛围*更开放的国外,他没怎么费力气就交到许多朋友,他们白日射击飙车,夜晚则在不同的庄园里开派对,出格的事情虽然没做过,但闹个通宵也是常事。


    架不住频频受到邀请,季颂旻在大四开学后也曾去过一次。


    那时的他接触季家家业已有段时间,每天忙得连轴转,一分钟时间恨不得劈成两半用,所以到场晚了些。


    等他进门,季越庭已经喝得半醉,在一旁的单人沙发上兀自垂眼刷着手机。


    其他人与自己都不相熟,也害怕他身上高等级的信息素,见他进来只是默默举杯以示礼貌,并未贸然上前攀谈。


    季颂旻环视一圈,而后径自走到季越庭身后。


    他低头看去,季越庭手机上显示的,赫然是几张照片。


    察觉到身后来了人,季越庭懒洋洋仰头:“哥?你来了。”


    “在看什么。”


    “照片啊,你不看见了吗,”季越庭笑得挺坏,“都是以前存的,漂亮么?”


    季颂旻蹙眉,一眼认出那是谁。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他我想想,就是当时你叫我在篮球场上帮的那个,后来你还让我给他买水。特别漂亮一个beta,我学弟,在我们学校很有名的,今年也毕业出国了。”


    闻言,季颂旻不动声色:“我记得。”


    他曾翻遍季越庭高中所有的照片和相关报道,怎么会不记得?这张照片,他或许也比季越庭更早看见,就连那个人去了哪读书,他也曾在讲述优秀毕业生的文章内见过。


    “唔,你记性还挺好嘛,这都两三年了吧,你居然还记得?”


    更年长的alpha无意在这个问题上多纠缠,只问:“你今天喝了多少。”


    “没喝多少,别扫兴啊哥。对了,你既然还记得他,那你知不知道高中那会儿他其实喜欢我啊?”季越庭笑起来,跟每个年轻男孩一样,带着些得意。


    季颂旻垂在身侧的手蓦然收紧:“你喝醉了。”


    “这点酒还不至于。”


    “他对你表白了?”


    “没有,他看起来呆呆的,跟块木头似的。我倒是经常去高二的教学楼,但是他一碰上我就躲,溜得比兔子还快,”季越庭摁下熄屏,“胆子真小。”


    季颂旻没说话,可他的沉默却像质问,质问季越庭如何肯定对方的喜欢。


    “哥你真是无趣,你肯定不知道,像他那样的人,目光落在哪都显眼得很,一目了然。他在看谁在关注谁,明眼人都看得出。”季越庭确实醉了,说话都没分寸起来,“他一直看着我呢。”


    “”


    话说出去了,却没有回音,季越庭侧头看去:“哥你怎么不说话?”


    季颂旻上半张脸隐没在黑暗里,下颌紧绷。


    “来都来了,你怎么不去喝一杯,”季越庭没太在意,“说起来,我好像还没见你喝过酒。”


    季越庭是自我中心主义,对别人的关注素来只停留在表面,因此在他看来,季颂旻就是个沉闷无趣的老古董,其实不太能和他们玩到一块儿。


    烟、酒,以及一切被世俗认定并非好物且具成瘾性的东西,季颂旻都不会多碰。


    “不用,你们自己喝。”拒绝弟弟的邀请,他转身就想离开。


    可不过刚踏出一步,他又听见季越庭用一种颇为惋惜的口吻道:“不过,还是挺可惜的。”


    心早就乱了,话已至此,alpha的嗓音干涩到不成调,他驻足问:“可惜什么。”


    “可惜毕业了我还要出国读书,可惜走之前我其实问了他,但他好像没打算说。”季越庭将手机在空中抛了圈。


    “——不过要是以后等我回国他还没对象,我肯定追他。”


    那晚是怎么回去的,季颂旻有些记不清。


    他只知道,自己第二天就定了去格拉斯的机票。


    没有预先准备,没有精密规划,他在应该理智的年纪做了很荒唐的事。


    他喜欢上了一个人,而那个人此时此刻,甚至根本不认识自己。


    还有什么会比这更荒谬?


    仓促出发,季颂旻也不知道自己究竟为了什么,这一次来,又能得到什么。


    拥挤展会柜台前,试香纸散发出浅淡气息,他看着玻璃柜后的照片,同照片上眉目如画的人四目相对。


    好像这样,自己就离他很近了。


    身后有其他格拉斯的学生经过,他们凑在一块儿低声交谈,说“可惜Florian今天生病了不能来”,身旁一位上了年纪的老妇人闻过香水又环顾四周,若有似无看了自己一眼,若有所思。


    那时的季颂旻年轻无知,既不知道Florian是谁,也不知道自己悄无声息的到来,竟也会被人记下。


    命运总让巧合发生,让他以为的,那些抢来的缘分,变成密密麻麻斩不断的丝线,将相隔遥遥的二人悄然连接。


    在多年后的今天,在这个与爱人亲密无间的午后。


    他可以亲口说出:“Florian,我亲眼去看过,当年那场展会,你做得很棒。”


    第52章 易感又临【营养液加更】“留下来,你……


    季颂旻自背后抱着人,一句一句说了很多,很久。


    晏迟怔愣出神,也想起很多。


    他想到多年前,季越庭脚步匆匆追上楼时手中没有挂断的电话,想到他略微有些不耐地神色。他想到那天雨夜路边,alpha撑伞走来,问他是否方便载自己一程,想到福利院里,alpha在疑问后沉默,然后问他,自己笑得像不像高中那会儿。


    画面在晏迟眼前是连缀的,亦是间断的。


    每一处回望的角落,他都能捕捉到对方注视而来的目光。


    “你别说了,我知道的”晏迟忽然什么都不想问了。


    他说着又坐起身,可大概是起得急,重心不太稳,有些后倾。季颂旻马上伸出手,托稳他的后腰,低声问他:“怎么了?”


    “不想听了。”晏迟闷闷道。


    主意变得好快。


    季颂旻问:“那我们现在做什么?”


    晏迟捧住他的脸:“亲一会儿。”


    没人再开口,他们心无旁骛,只是很专心地接吻。不知过了多久,晏迟放在口袋中的手机忽地嗡嗡响起,他推了下季颂旻的肩膀,擦去嘴角的水渍:“等下,我接个电话。”


    “嗯。”季颂旻压下喘息,转而去吻他修长的脖颈。


    “刚才有点事所以没看消息您已经到家了啊,真快。嗯嗯,我们等会儿就过来好,我知道啦。”


    晏迟放下手机,脖子痒痒的,是季颂旻不轻不重咬了下他的喉结,跟莫名拈酸的狐狸精似的,抬眼问:“刚刚在跟谁说话?”


    瞧着他的样子,晏迟觉得好笑,没忍住埋在他笑了会儿。


    季颂旻手臂贴着的身体在闷笑中轻轻起伏,晏迟怎么了?他有点无措,又实在好奇。


    “你猜是谁?”


    “不知道。”他只听得出,晏迟和对面十分熟稔,语气都亲昵随意,连柳木青和梁应文都要屈居下风。


    “以前还说我笨蛋呢,现在看,你才是笨蛋。”晏迟从季颂旻腿上下来,拍拍衣服,“起来吧,时间也差不多,我们可以出发了。”


    “这、去哪?”季颂旻在状况外。


    晏迟拿起桌上剩下的鲜花,开玩笑似的冲季颂旻晃了晃手机,说:“当然是去见我小姨啊。”


    *


    在晏迟小姨家门前停下的时候,季颂旻突然焦虑起来。


    前所未有的焦虑。


    “怎么不走了?”晏迟回头,牵住他的手。


    “我第一次来,什么东西都没带,这样太失礼了。”不仅如此,他也没有精心挑选礼物或是打理自己的头发,出门前匆匆忙忙,他唯一来得及做的,居然只是补一张抑制贴。


    看出alpha心神不定,晏迟说:“刚才她给我打电话就叮嘱了,让你什么也别带,我可答应的好好的,你想让我反悔啊?”


    “不是——”


    没等两人商量出什么,大门就缓缓打开。


    晏霏探出身,眼神在小情侣身上跳了跳,她故作嗔怪道:“都到了怎么还不进来,我早听见停车的声音了,还在里头纳闷呢。你们想拉手,可以进了家里拉的呀,我保证不羞你们的。”


    见着来人,季颂旻挺直脊背礼貌问好:“小姨好。”


    “哎,小季乖,”晏霏笑着,很温柔,“晚上要起大风啦,快进来!”


    没什么和长辈打交道的经验,或者说,没有和正常长辈打交道的经验,季颂旻一举一动显得有些僵硬。


    晏迟摸摸他的后背:“这么紧张啊,我是不是吓到你了?其实原本是想给你个惊喜来着。”


    “没有,我只是有点不习惯。”季颂旻尽量让自己一切如常。


    “以前你们家里,就没有这样的长辈么,就是,爷爷奶奶或者小姨姑姑那种。”晏霏在厨房忙活,晏迟带着人坐到沙发上说悄悄话。


    “我父母没有兄弟姐妹,家里的长辈和我们,也不算亲近。”身边是熟悉的气味,季颂旻很快调整过来,“我和他们的交流,大多停留在公司事务,上一次回家还是为了商讨家产是否要分给那几个分化的私生子。”


    怪不得。这都算什么长辈。


    晏迟握紧他的手:“没事,以后你就有了。小姨她很喜欢你的。”


    季颂旻看着晏迟。


    晏迟失笑,瞟了眼厨房,确认小姨看不见后,起身飞快地在他脸上亲了下:“当然,我也很喜欢你的。”


    事实说明,晏迟看得很准。


    季颂旻这样的人,如果真心实意想要谁开心,那一定不是多难的事。


    一餐饭下来,晏霏对他是越看越满意,晏迟看着季颂旻一面紧张,一面斯文地将长辈哄成胚胎,咬着筷尖不住偏头笑。


    餐后,晏霏去洗水果,季颂旻松了口气,拉过晏迟的手玩他手指。


    也不知从何时开始,这成了季颂旻的惯性动作,不论是焦虑、紧张,亦或是其他情绪,只要能触碰到晏迟,这样的情绪就会急速缓解。


    “小迟,我突然想起来,你和小季是不是还有只猫啊。”晏霏问。


    “嗯,它现在就跟我们住在一块儿。”晏迟说着,把葡萄递给季颂旻。


    晏霏点点头:“下次让它也来做客,我最近和几个朋友学了些针线,回头冬天能给它钩个小背心。”


    晏迟比了个“OK”,季颂旻顺势将剥好的葡萄送进他嘴里。


    看着两人黏糊的样子,晏霏果不其然如晏迟预料般开口:“小季,你想不想看看小迟小时候的照片,我都好好放着——”


    “小姨!”晏迟连忙打住,“这个我带他去看就好。”


    这次见家长,晏霏特意回了原先的老别墅。


    刚吃完饭有些晕碳,晏迟拉着季颂旻上到书房,喘气声都急促了点。


    “你以前都在这写作业吗?”季颂旻看见中央书桌的边边角角上,有几个五角星贴纸,像小晏迟的手笔。


    “嗯,小时候偶尔来这玩,”晏迟垂眼,“后来就是高中了,小姨不放心让我住校就办了走读,我就坐这写东西。”


    季颂旻看着桌子的高度,想象了一下,那时的晏迟大概比现在小一点,跟他第一次见到对方那会儿一样。


    晏迟从书柜底下的储物箱里翻出自己的相册,好巧不巧,书房正好有两把椅子,他推开一点窗,在晚风里和季颂旻一道翻阅过去。


    明明不过是短短十几分钟,晏迟却恍然觉得,像是让对方见证了自己全部的童年一样。


    长久以来的问题被解决,一下午的时光,经历的事情却多到让人有些数不清。


    回到熟悉的空间,不过推开家门,两根一触即燃火线便蓦然相触,烧开一片荒原。


    季颂旻单手抱住晏迟的腰将人放上吧台,晏迟则轻轻踢掉拖鞋,脚尖踩上alpha的腰带,他往下用力,alpha的呼吸瞬间变粗。


    “为什么这么突然带我去见小姨?”alpha倾身在beta脖颈处闻嗅。


    晏迟仰头,由着他动作,话语坦然:“因为想给你安全感啊。”


    季颂旻动作稍滞。


    恋人交往时向外扩散的关系越广,不论主动或是被动,他们的关系往往会更亲密。因为这段感情,已经不带涉及到他们彼此,更有关朋友、亲人。牵一发而动全身,莫过于此。


    缺少安全感,这样的感受晏迟很了解,曾经alpha用一次次用行动让他安心,如今,预想到对方会在身份褪去后无可抑制感到惶然,晏迟也早早做好打算,想还以同样的安心。


    “季颂旻,我们都见过家长了,你知道我的意思吗?”晏迟温热的呼吸洒在季颂旻耳畔,轻轻浅浅。


    心念颤动,可还是想亲口听对方说,季颂旻故作不知:“是什么意思?”


    晏迟毫不吝啬地吻他:“意思就是,不论是我还是我的家人,我们都认可你所以,在我这里,季颂旻永远不需要害怕。”


    “呃——”


    话音刚落,alpha的信息素就穿透抑制贴蔓延出来,晏迟被拽着,匆匆坠进alpha的吻里。比起先前的温柔缠绵,眼下的态势完全是没有章法的索取,晏迟半靠在alpha身上,喉咙里只能发出细小的呜咽。


    “季、季颂旻轻一点。”晏迟喘不过气。


    冥冥之中,他察觉到四周的变化,一种更为沉重的气息在空中凝结,而后缓缓降落,将他整个包裹。


    晏迟倏然睁大眼:“你是不是——”


    双目无可控制地泛红,季颂旻牵着晏迟的手,引导他帮自己撕去后颈的抑制贴。


    “是。”


    将近半年,在巨大的刺激和情绪变动中,顶级alpha的易感期提前来临了。


    “止咬器在我的那层衣柜里。”alpha低头,粗重地喘着,“就是上次那枚,密码随你设置不要告诉我。”


    晏迟闻言跳下吧台,从衣柜里拿出沉甸甸的止咬器。


    给季颂旻戴的时候,alpha低头垂着眼,沉沉看他。


    晏迟心头一跳,加快了动作。


    输完密码,一声“嘀——”在二人耳边响起。


    止咬器自动上锁,银灰金属光泽在灯下流转,牢牢扣住alpha的面颊。


    顶a的易感期很难熬,这不仅针对alpha,也针对alpha的伴侣。


    掠夺,侵占,无休止的性。爱,alpha的本能将在易感期里毕露无疑。不论平日的alpha如何斯文,易感期内,他们都是野兽。


    “现在不过刚开始,如果你还来得及。”季颂旻摩挲过晏迟的脸。


    beta像是被他的话惹恼,打开他的手径自上前,直到二人的呼吸都贴近相缠。


    “和你没有关系的时候,我都敢因为一条消息走进那栋房子。”晏迟抬眼,手指扣住止咬器的缝隙,微微发力将人拉向自己,“现在又为什么要走?”


    “留下来,你会很辛苦。”alpha已说得十分委婉。


    人如其名,他确实宽仁大度,这样的关头还肯放晏迟走当然,如果他此时的手臂没有抱上晏迟的腰的话。


    感受到腰上的触觉,晏迟偏头笑了下,那抹笑明艳得令人晃眼。


    alpha目不转睛看着。


    “笑什么?”


    晏迟扶着他的手臂,附耳轻声对他说:“季颂旻,你知不知道,上次用完的东西我又买了好多哦。”


    第53章 止咬密码“季颂旻,我想和你接吻。”……


    每次季颂旻觉得自己能冷静下来,晏迟就会措不及防浇来烈油,让他再度沸腾。


    上次如此,眼下亦然。


    alpha的手掌探进衬衫,贴住细韧的腰,冰凉的止咬器挨着晏迟的脖颈轻蹭:“小迟老师,你生理知识都学到哪里去了,不要让alpha太放纵,忘了吗?”


    腰上有点痒,晏迟轻声说:“那你确定要现在教我这些?在这种时候?”


    他放低声音时语调会变软,飘飘荡荡落到季颂旻耳边,跟诱哄似的。


    “我只是不想你受伤。易感期里我可能会失去意识,你说的话,我不一定能及时给出反应。”季颂旻垂着眼,额上的血管已微微隆起。


    这是易感期的前兆。


    晏迟仿若未闻,低头问他:“你手机在哪里?”


    “在口袋里。”


    “你现在翻出来,给陈助理打个电话。”


    “嗯?”


    “让他把吃吃接走,就跟你以前易感期一样,顺道给我个时间,我也要问梁应文请几天假。”季颂旻刚才说的,似乎没在晏迟这掀起一点波澜,他兀自指挥着季颂旻行动,将一切安排妥当。


    陈助理领着令人咋舌的高额工资,一天二十四小时全天候待命,季颂旻一通电话,不过十多分钟,对方就抵达楼下,带着齐全的设施接走了吃吃。


    知道季颂旻这次要在晏先生家里过易感期,他还万分贴心地带来了一些软包材料和体征监控仪。


    “晏先生,您记得要把贵重易碎的物品放好,以免损坏或受伤。这个体征检测仪让季总戴在手腕上就好,如果出现什么突发状况,长膺这边都会派人过来,请您放心。”


    好专业,晏迟认真听着,末了点点头。


    陈助理微笑:“不过晏先生您大可以放心,如果是您的话,我想季总不会太失控。”


    晏迟垂眸:“嗯,我知道。”


    回到家晏迟将软包材料贴好,易碎的玻璃罐和器皿收进橱柜,确认万无一失后,进了卧室。


    一进门,厚重的空气便伴随着无法被闻嗅的信息素沉沉压下,落单肩头化为无形分量,晏迟打开床头灯的功夫,整个人就落入alpha滚烫的胸膛。


    搏动的热度透过皮肤撞击那片薄薄的后背,季颂旻的心跳更快了。


    “现在难受吗?”


    “有一点头晕。”季颂旻自背后抱着他。


    晏迟能察觉到细微的变化,季颂旻大抵是在忍耐的,不然心跳也不会那么快。


    “要不要我帮你?”


    季颂旻还没给出答案,晏迟就利落解开了他皮带上的锁扣。“咔哒”,金属声响在二人耳边清晰可闻,明明是入秋的天气,他们却都出了汗。


    东西被挥落到地板,可没人顾得上。


    “要是你到时候失控,我就用这个把你捆起来。”晏迟地上的皮带,故作恶狠道。


    季颂旻闷笑一声,拉着晏迟的手给自己解领带:“用这个吧,更牢靠。”


    “我不乖的话,晏老师把我绑起来就好。”


    话虽如此,可海浪起起伏伏,到最后床单湿的不成样子,双手被拎着束起的人却成了晏迟。


    一片黑暗中,领带做的结不算紧,甚至没有勒住那双细白的手腕,可季颂旻索取太多,晏迟浑身无力,只能咬着下唇轻轻喘气。


    瞧见晏迟咬自己,alpha即刻俯身想要去吻,但他被止咬器束缚着,怎么也无法挣脱。


    渴望被锁住,近在咫尺的柔软无法碰触,alpha焦躁地用止咬器蹭着晏迟的皮肤,在那上面留下道道红痕。


    好凉晏迟一缩。


    季颂旻还当他要逃,又拽着他的脚踝将人向下拉了一截。


    “季颂旻”晏迟很无辜,眼里是茫茫水雾,“止咬器好冷。”


    alpha的动作霎时顿住。


    “”


    良久,季颂旻缓缓起身,拇指抚过晏迟颈侧的痕迹,沙哑道:“抱歉。”


    晏迟想要抱他,可双手被绑着,身上又没力气,只能粘着语调说:“不要跟我道歉但是我好困,好多次了,我们先休息一会儿好不好?”


    他是买了很多,但、但也架不住季颂旻这个架势用吧?


    寥寥片语,季颂旻被猛烈信息素冲淡的理智就被拽回到眼前。


    他解开捆缚着晏迟双手的领带,捧着他的手腕小心揉了几下。


    晏迟纤长的眼睫被泪水打湿,一绺绺叠在一块儿,看着很可怜。手腕被季颂旻揉着,他安心缓缓睡去,嘴里还小声嘟囔:“季颂旻,不用道歉。”


    alpha站起身,卧室的两边窗帘间漏出一条缝,不甚明亮的的月光投射而进,照亮他汗湿的宽阔脊背,打在晏迟泛红的眼尾。


    静谧流淌,连带着月色将两人裹进同一方空间。


    抱着人进了浴室,季颂旻一边在脑子里胡思乱想发疯,一边将人小心翼翼清理干净。清澈的水混入白色,季颂旻将他的beta整个放进柔软浴巾里,然后跟筑巢似的,又抱着人回到床上,回到这个四周堆满晏迟衣物的地方。


    他不休息,只叫视线顺着晏迟的眉目五官一遍遍描摹,一次次重复。


    得益于alpha惊人到堪称变态的忍耐力,晏迟睡了小半天后,还被抱起来喝了半碗粥。


    刚吃完饭不好激烈运动,他没骨头一样,懒洋洋倚在alpha怀里,然后由着人给他揉肚子。


    起先那几次他们都做了措施,可后来实在太仓促,就有所疏漏。


    “季颂旻,”晏迟哑着嗓子叫他,“你说如果我是omega的话,这会儿是不是都要有宝宝了?”


    季颂旻给人揉肚子的手稍滞:“你喜欢小孩吗?”


    “挺喜欢的但是我很奇怪,我只喜欢别人的小孩,但是从没设想过自己有孩子会怎么样。”晏迟嘀嘀咕咕。


    他之所以会这么奇怪,大概是因为自己也算“别人的孩子”。


    “如果是自己生的话,感觉会很痛,”晏迟笑笑,“不过beta的生殖腔都退化了,也不会有这种可能。季颂旻,你呢,你喜欢小孩吗?”


    “你喜欢的话,我会尽力去喜欢,”波动的信息素进入低谷期,季颂旻有足够理智客观阐述,“就我个人而言,我并不是很喜欢孩子。”


    晏迟稍怔,他想到红山福利院那群孩子。


    原来那种温和与平易近人,就是季颂旻的爱屋及乌。


    “对于alpha来说,想要创造一个生命太容易,就像我的父亲,连我都数不清他到底有多少私生子,”季颂旻平静道,“但孕育孩子的母体很辛苦。晏迟,不论你是beta还是omega,我都不希望看到那样的场景。”


    “血脉延续于我而言,是不重要的东西。”


    “那我们有吃吃就好了,”晏迟侧身,亲了下季颂旻的眼尾,“一家三口,已经很幸福了。”


    两人在清晨时分温存片刻,休憩完毕的信息素也蓄势待发,卷土重来。


    相较于先前那次,这次信息素爆发地更加剧烈,可季颂旻始终克制着分寸,最起码,没有再把东西弄破。纵使beta的生殖腔不可能怀孕,但,不论是千分之一的概率还是万分之一的可能,他都不想赌。


    晏迟被翻来覆去地折腾,浑身汗淋淋的,alpha伏在他身上,抵在他耳侧,缠绵又偏执地一次次重复:


    “宝宝。”


    要真心爱护的宝宝,他有晏迟一个就够了。


    时间在日光的冲刷不断拉长,漫长的接触中,止咬器的存在感被不断放大,alpha对它的在意也愈发浓烈。


    他甚至揽着晏迟的腰,试探问密码究竟是什么。


    恶劣的渴望占据上风,季颂旻低头看着怀中人绯红的脸,心却很冷静。他知道,晏迟一定不会告诉他,毕竟自己在易感期开始前都专门叮嘱过,止咬器的密码,一定不要说。


    被做懵了的晏迟缓慢地眨了下眼,他直愣愣看着季颂旻,像是在理解alpha刚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良久,他伸出酸软的手臂,摸上止咬器冰凉的外壳:“是它把你弄得难受了吗”


    季颂旻看着漂亮的眼睛,含糊不清地“嗯”了声。


    “唔,这样。”晏迟又眨了下眼,方才残存的一点眼泪顺着眼尾滑入鬓发,他说,“那你过来一点。”


    alpha依言靠近。


    晏迟撑起身,在他耳边说了几个数字,没什么规律,像一串乱码,可那赫然是晏迟设置的止咬器密码。


    “就这么告诉我了?”尽管止咬器alpha独自一人无法打开,可季颂旻仍是震荡。


    晏迟理所当然亲了他一下:“你不是不舒服吗,而且你好久没亲我了。”


    “季颂旻,我想和你接吻。”


    “”


    密码输入,止咬器落地,晏迟还没来得及收回手就被季颂旻吻住,一丝缝隙也不留。晏迟胸膛急促起伏,季颂旻让开几秒给他喘气,很快又吻回去,一时之间,场面竟有些难以收场。


    缺氧让晏迟脑子晕晕的,他挣不开季颂旻的吻,索性很快想通,于是顺顺当当地躺平任亲,含糊间还要提建议:“麻了轻一点你咬到我舌头了”


    不知闹了多久,堪称荒唐的情事才稍稍告一段落。


    季颂旻单手抱着晏迟,另一只手不紧不慢帮人梳理着打结的发丝。柔软的黑发从指缝中传出,季颂旻忍不住低头,又在晏迟光洁的额头上吻了吻。


    “嗡嗡,嗡嗡——”


    忽的,被扫落到地板的手机蓦然响起。


    听出是自己的手机,季颂旻懒懒瞥去。


    他原本不打算接,可看着那个未知来电号码,他无缘由生出一种预感alpha前所未有的占有欲作祟,他接起了电话。


    电话刚接通,那头就传来一道年轻而熟悉的声音:


    “哥?”


    “我是季越庭。”


    第54章 喜得桂冠“哥,我祝你和嫂子长长久久……


    意料之中。


    季颂旻抱着昏昏欲睡的晏迟,若有似无应了声。


    “妈说你回国了,怪不得我醒了这么久你都没来看我一眼,”季越庭有点较劲,“我最近复健的不错,她总算允许我用手机了,谢天谢地,断网的日子我真是要被憋死了。”


    “找我什么事?”


    “也、也没什么”季越庭踌躇了一会儿,有点不好意思道,“我就是想跟你说声谢谢。当时情况紧急,我昏过去了,也没来得及。”


    季颂旻没说话,只像哄孩子一般轻轻拍着晏迟的背。


    “那次飙车要不是你及时顶上来,我估计虽然躺了这么久,但我现在也没失去什么。”季越庭诚恳道,“哥,真的谢谢你。”


    季颂旻的思绪在对方话语中飘开。


    七八个月前,季越庭在朋友的撺掇下去山上飙车,季颂旻从前是不管这些的,可那天他们在老宅见面时,对方却告诉他,自己打算回国。


    神经被莫名的东西戳中,季颂旻几乎是下意识问:你要去追人?


    季越庭讶然,问他怎么知道,完全不记得多年前自己酒醉那晚对兄长说的豪言壮语。


    见他那木头似的哥哥不说话,季越庭道:“这么多年我都没遇上过合意的人,想来想去,总觉得是自己当年错过了什么他是个很不错的人。”


    “哥,你也觉得我该回去的,对吧?”


    季颂旻不置可否,没有言语,指尖却狠狠掐入掌心。


    “下午Andy找我去飙车,等赢了他就回家,到时候哥你记得给我派点项目,省的我回国没事做。”


    引擎轰鸣,季越庭年轻意气,没多停留,很快带着他新买的银色超跑消失在路尽头。


    耳边是久久不散的嗡鸣,季颂旻僵站良久,鬼使神差,竟也跟了上去。


    他不知道自己是为什么,也不敢确定自己的到底是不是疯了,他或许是想阻止季越庭回去


    可在一切到来前,事故却先一步发生。


    盘山公路上,银色超跑突然失控。


    油箱尚满,后轮起火,它横冲直撞飞驰在陡峭山崖上,只差毫厘便冲出护栏——千钧一发之际,是季颂旻猛踩油门穿梭上前,死死卡住超跑边缘,让季越庭死里逃生。


    只是那辆车终究还是在巨大的惯性与撞击中侧翻,留下满地狼藉。


    短短几十秒,惊险万分。


    季越庭因此脑部损伤,季颂旻自己也受了伤,但医护人员到来时,他只让对方先保证季越庭的安全。


    待一切情况稳定,袁曼眼眶通红冲进医院,季颂旻才脱下满是尘灰的外套,淡然与脚步匆匆的女人擦肩而过。


    助理觑着他的面色,闷头抱着文件跟上:“季总,您接下来的工作安排要做变动吗?”


    前所未有的疲惫席卷,季颂旻驻足,看着天边挂在远空的月,忽然生出一个荒唐幼稚、全然不计后果的念头。


    “季总?”助理问。


    “嗯。”


    “我要回国”


    回国去找一个人。


    “哥?你怎么不说话,”季越庭笑了声,“你总是闷葫芦一样,弄得我都不好意思了。”


    “听见了。没什么可道谢*的,我们是亲兄弟。”


    像是嫌吵,晏迟捂着耳朵缩起来蹙了蹙眉,季颂旻眉眼瞬间变得很柔和,忍不住吻他。


    亲吻的声音不大,但也不小。


    清清楚楚传过听筒,抵达另一个人耳边。


    听见意料之外的动静,季越庭有些不可置信道:“不是,你哥你现在干嘛呢?”


    “在过易感期。”


    “!?”


    季越庭很是震惊,易感期对alpha而言意味着什么,他与季颂旻同为顶a,再清楚不过。那样煎熬混乱的时段,他每每想起都心有余悸。


    他没想到季颂旻与自己竟兄弟情深至此,对方连易感期都不忘接他电话,实在叫人感动。


    这是什么样的毅力?又是什么样的感情?


    “那你是有伴儿了?这、你回国找的?总不是炮友吧,”季越庭虽说玩得开,但心里放着别的,私生活很干净,也是白纸一张,“这种事你不要做啊,万一生病了怎么办?”


    季颂旻轻笑:“没有炮友,只有你嫂子。”


    “嫂子正经恋爱关系?”


    “嗯。”


    “ta现在就在你边上呢?”


    “嗯。”


    季颂旻惜字如金的样子,叫季越庭有些语塞。


    他倒是好奇,他哥眼光那么高,到底能找个什么天仙。


    “那我不打扰了,以后记得让我见见嫂子,我估计还得在医院复健一段时间,”季越庭知道春宵一刻值千金,匆匆挂断电话还不忘送出祝福,“哥,我祝你和嫂子长长久久啊。”


    嘟嘟——


    “”季颂旻此时的心情很微妙。


    如果非要形容,那大概就是前所未有的,好。


    到底是谁在和季颂旻说话?叽里呱啦的。


    晏迟哼哼唧唧睁开眼,闷头撞上季颂旻的腹肌:“你跟谁打电话啊,好吵。”


    “季越庭。”季颂旻没想隐瞒,坦然无比。


    “”


    不如不问。


    顿了会儿,晏迟竭力睁开酸胀的眼皮:“你们怎么这种时候聊起来。”


    “他给我打电话,我看见就接了,”季颂旻一派很老实的样子,状似不经意道,“他刚才祝我和你长长久久。”


    现在的季越庭在晏迟看来,褪去了昔日自己给套上的滤镜与光芒,从属于白月光的高高远空逐渐落下来,一点点落进高中熙熙攘攘的人潮里。而那些年少慕艾与喜欢,悉数交付给了另一个人。


    这种时候,晏迟自然不知道季颂旻在开什么屏,也不知道季越庭身上发生过什么,他只知道:好困,腰好酸,要睡觉。


    晏迟揉了揉眼睛随口问:“那你说谢谢了吗?”


    对方毕竟为他们的爱情送出了祝福,总是要感谢一下的,这是礼貌。


    季颂旻:“刚才没来得及,下次一定。”


    晏迟满意点了点头,他伸手在半空胡乱摸索着,季颂旻见状把手送上去,晏迟一把牵住:“我们抓紧时间睡一会儿,不然没力气了,快躺下。”晏迟用另一手拍拍新换的床单,跟猫甩尾巴似的。


    季颂旻看着他那迷迷糊糊的样子,却只想马上开始。


    于是他说:“你睡吧,我再过会儿。”


    话虽如此,晏迟闭了会儿眼,又很快被人弄醒了。


    “唔”他下意识抬手,咬住食指,难捱地往后仰着头。


    修长的脖颈露出一截,alpha低下头,不轻不重咬了一口,连犬齿都没伸,只在晏迟的皮肤上留下两列淡不可见的痕迹。


    浪潮一波波拍击着理智,晏迟都要哭了,只断断续续道:“你故意、折腾我。”


    放着觉不好好睡,在这里勾引他,真是一点a德也没有!


    季颂旻忍着犬齿传来的痒意和标记的本能,轻轻啄吻着晏迟的脸,每一处都不肯放过。


    他舔走beta咸涩的眼泪,将床尾的止咬器和手机驱逐到地上,蛊惑般开口:“这样你等会儿睡得更沉。”


    *


    挂断电话,季越庭在床上坐了会儿,又投入复健疗程。


    袁曼最近工作繁忙,时不时还要出差,不是每天都有空来看望他,季远楷中风已久,季越庭与他感情也不深,自己身体都没好全,自然没闲心思去关心他。


    如此挑来挑去,季越庭最后选择找上亲哥。


    只是没想到,他电话打的时候不太对,显得有些碍事。


    “先生,您最近看起来精神好了许多。”主治医生微笑着评价。


    季越庭欣然接受。


    他是信息素等级极高的alpha,身体细胞修复再生能力惊人,醒来不过小半月便能下地走路,虽说还是有些艰涩,但比起其他人已经好了许多。


    顶级的医护按照他的身体状况制定具体复健疗程,每天的时间也逐级递增,变得越来越长。


    完成当日的任务后,季越庭热汗涔涔,在花园长廊的椅子上小坐。


    而他刚坐下,就遇上了前来探望的Andrew。


    季越庭知道Andrew是季颂旻的朋友,对方与自己交集无多,近来对自己如此关心,那肯定是季颂旻的意思。


    思及此,季越庭忽然有些愧疚。


    他比季颂旻小一些,从前季颂旻懂事时,他还是个毛头小子。到后来他回了国,两人交流就更少。待长大,自己身边的朋友一多,会顾及到哥哥的部分就愈发稀薄。


    季越庭总说季颂旻无趣,因此也不常和他相聚,二人后来最多见面的地方,是长膺的会议室。


    可现在看来,与自己的忽视不同,季颂旻对自己,是很好的。


    他救了自己的命,此时就算在外工作也不忘托付友人前来探看季越庭想,下次他一定要弥补一二。


    季颂旻是无欲无求,可现在,他不是有嫂子了吗!


    “嘿弟弟,今天面色看起来很不错嘛!”Andew自来熟地打着招呼。


    季越庭也回以微笑:“嗯,医生说我复建情况很好,要不了多久就能出院了。”


    “哦,啊,嗯?”Andew的警铃忽而大作,“等等,你不再多观察观察?这可不是小事啊,千万别拿自己身体开玩笑!”


    为兄弟肝脑涂地的Andrew此时还不知道季颂旻的危机已解,生怕季越庭此刻回国搅局,怎么的都想把这祖宗安抚下来。


    闻言,季越庭目光越发诚恳:“多谢提醒,我会注意的。”


    Andew被他那样看着,有些莫名地想:他怎么了?怎么这样看我?


    “Andrew,你知道吗,我刚才给我哥打电话,他居然说自己恋爱了。”季越庭冷不丁抛出平地惊雷。


    Andrew一听险些跳脚。


    “What?”


    起先他还以为季颂旻败露了呢,可觑着季越庭的神色,似乎也不是那么回事。


    半晌,勉勉强强确认对方应该一无所知后,Andrew试探着问:“这话,你哥亲口说的?”


    “当然,他这两天易感期呢,嫂子就在他身边。”


    “”


    听着季越庭说出“嫂子”这两个字眼,Andrew额角神经跳了跳,如果他足够不道德的话,这会儿已经可以笑了。


    他真的很想笑。


    “我哥这么多年都身边都没有人,一回国居然就破例了,也不知道是谁让他这么沦陷。我还挺好奇,”季越庭说着,转向Andrew,“你和我哥熟,你知道这事吗?”


    可怜的Andrew头摇得像拨浪鼓:“不知道。”


    不过如果见了面,你应该就知道的不能再知道了,弟弟。


    “这样啊真是可惜,我哥喜欢的人应该很不错,回国之后,我们说不定也能做成朋友。”季越庭还挺期待。


    Andrew也跟着点点头,心道确实可惜。


    ——可惜加州没有十佳倒霉蛋的评选。


    不然叫上季越庭去,说不定最后可以喜得桂冠。


    第55章 有且仅有【营养液加更】爱情本来就具……


    在真正与alpha深入接触前,晏迟对alpha的认知只停留于课本和日常生活中偶尔的照面。


    哪怕上一次半途进入alpha的易感期,他也只是被人搂着抱了抱蹭了蹭,没发生什么大事。


    这就让他产生了一个错觉。


    易感期的alpha,应该没那么难缠。


    可这次不同


    信息素浓度居高不下弥散整屋,整整七天,晏迟的脚就没有落过地。


    “季颂旻!”晏迟眼睛都睁不开,只哑着嗓子叫人。


    今天是第几天,他他也分不清了,只觉得时间和空间在浓郁的气味的中混作一团,怎么都无法拆解。


    alpha在床上喜欢的东西比较传统,话也不算多,大多时候都闷不吭声,但只要听见晏迟哭了或是发出其他声音,他就会伏下来安抚人,小声叫他“宝宝”,吻他柔软的耳垂。


    除此之外,更是花样百出。


    不知是第几天的黄昏,日落时分,他抱着晏迟,从床头柜的小箱子里翻出当初晏迟送给他的香水小样。


    听见床头打开的动静,晏迟下意识痉挛,勉力抻开酸涩的眼皮,有些慌张问:“你干什么”


    季颂旻将人抱起来,晏迟浑身无力,只跟洋娃娃似的倒在他肩上,可季颂旻的精神体力却依旧很好,甚至只用单手就将他稳当托住。


    之前太过火,晏迟哼唧两声,小幅度扭了下腰,显得有些娇气。


    季颂旻抱着他按下香水喷头,浓郁的晚香玉气味霎时涌入鼻腔,侵占所有嗅觉感官。


    属于调香师的敏感触觉与下意识反应让晏迟不住去捕捉、去嗅闻恍恍惚惚间,竟真让他产生了沐浴在季颂旻信息素中的错觉。


    “怎么突然用”


    要知道季颂旻之前宝贝得很,晏迟说了再给做新的他都不肯。


    季颂旻侧头吻他:“因为想让你感受到我。”


    晏迟闻言有点委屈,他控诉:“你又没出去。”


    “嗯,我不好。”然后也不改正。


    “”晏迟不想理他,伸手在他背上捶了两下。


    胡闹的版图不断扩张,从卧室开始向外蔓延,遍布整个房间。


    晏迟眼前是晃动的画面,他很苦恼地想,等到易感期结束了要打扫多少卫生?


    季颂旻捕捉到他的目光,主动道:“你休息就好,我来。”


    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时间失去概念的,alpha的信息素终于一点点落下来,晏迟感知不到信息素具体的变化,但季颂旻的目光逐渐清明,并且还十分体贴地退了出来。


    “唔”晏迟侧着蜷起身,实在累得不行。


    季颂旻垂着眼揉了揉太阳穴,眼底浮出些许歉疚,他想,自己以后的易感期或许还是需要一些抑制剂,或者一个戴上就解不开的止咬器晏迟身上虽没有明显的咬痕,但脚踝侧面和大腿内侧的软肉上,都有浅浅的牙印。


    “季颂旻”


    听见晏迟叫自己,他低下头去。


    “坏家伙。”


    季颂旻深以为然:“嗯,坏家伙。”


    窸窸窣窣的动静响起,晏迟努力挪动身子靠上alpha的肩。


    “坏家伙晚安。”


    *


    易感期结束,晏迟第一次回RH那天,是季颂旻送他去的。


    两个刚寸步不离黏糊了一周的人,纵使易感期过去,相处时气氛依旧微妙。好像化掉的硬糖,含在嘴里,有些说不出的粘牙。


    腰后塞了个垫子,晏迟舒舒服服往上一靠,到了公司才开始担心。


    下车前,他十分谨慎询问季颂旻:“季颂旻,我身上现在没有你信息素的味道了吧?”


    天知道他出门前喷空了四瓶阻隔喷雾,家里的存货也全部告罄,这下总全部盖住了吧?


    季颂旻的眼神有些微妙,他肯定点头:“比之前淡很多了。”


    “真的啊?那就好。”晏迟放心下了车。


    可他不过刚进调香师的工作区,那帮子以秦思明为首的alpha就东倒西歪奄奄一息。


    “晏晏老师。”秦思明气若游丝,紧紧捂住鼻子。


    小岳也算高质量a了,这会儿也胸闷:“老师你对象太生猛了。”


    他们俩还算能说上两句的,其余的几个,已闷头在自己座位上翻口罩了。


    另外几位beta和omega面上都没有太大的反应,面面相觑关切问:“思明,岳哥,你们都怎么了?”


    晏迟也很诧异,他有点局促地拎起自己领子闻了闻:“还能闻到吗?”


    beta和omega齐刷刷摇头。


    被创晕的alpha不约而同猛猛点头。


    秦思明脑子宕机半天,蓦地通了电,想到什么:“我、我知道了alpha标记完会释放独特的信息素,只针对同性。”


    这样的信息素意味着圈占领地,展示所有物,它们只会攻击同为alpha的存在,既野蛮,又单纯。


    可晏老师是beta没有完成标记也能控制这种信息素的释放吗?


    秦思明和小岳相视一眼,都想不明白,顶a的世界还是太难懂了。


    晏迟捂着脸,不知道该说什么,季颂旻这个alpha也太涩。情了,留这样的气味在他身上,那和向所有人宣告他们刚过完易感期有什么区别?虽然、虽然自己突然请了七天假已经很明显,但总之不能怪他。


    “而且这种信息素阻隔剂都遮不掉,只能等它自己散了。”alpha们齐齐戴上口罩,严阵以待。


    晏老师他对象真是惹不起。


    见状,晏迟无奈道:“辛苦你们了,我回头我看看能不能居家办公几天。”


    他说完,忙不迭快步走近自己的工作室,生怕再弄倒几个人。


    几日不来,工作室内的花卉交付给了阿姨照顾,晏迟顺势剪了几片枯黄的叶,耳根上残留着后知后觉的热意。


    不轻不重地拍了下一旁晚香玉的花苞,晏迟忿忿:“坏东西。”


    “咳咳。”


    正在开会的季颂旻咳嗽了两声。


    “季总,您怎么了?”陈助理密切关注着老板的一举一动,立马送上关切之语。


    “没事,”季颂旻忽觉有凉风吹过,片刻后又当是错觉,“继续吧。”


    一场会议开了小半个上午,每次易感期过后,堆积亟待处理的文件都如山如海,不过这次季颂旻精神很好,并不觉得疲累。


    手机上跳出两条消息。


    季越庭:【哥,你易感期结束了吧?】


    季颂旻照常回了个“嗯”。


    季越庭也习惯他这样子:【我最近恢复的不错,马上就可以出院回国了。你在海京吗,到时候我们见个面?】


    季颂旻:【到时候联系。】


    季颂旻原以为聊天即将到此为止,却没想到,几分钟后,季越庭又问:【对了,嫂子是哪里人啊,国内的?】


    【海京本地人。】


    季越庭打趣他:【看你样子,是准备长久在国内发展了,ta是omega?】


    【beta。】


    怎么也是beta?季越庭有些诧异,还当是自家基因作祟,所以自己和季颂旻喜欢上的,都是同一种性别。


    不过这也没事,只要不是一个人就行。


    季越庭:【可以看看嫂子吗?】


    【不方便。】


    季越庭有点小失落,不过占有欲稍微强一点的alpha都不想给别人看自己的伴侣,他理解。


    【好吧,哥你忙,我睡了。】


    【嗯。】


    季颂旻垂眼,看着他和季越庭的聊天记录,后知后觉地,竟生出一种名为庆幸的感觉。


    从小到大,季越庭似乎一直比自己幸运一些,不论是亲情还是爱情,只要季越庭想,就总会走上坦途。


    正如父母眼中重要的孩子是他,晏迟先看见的,也是他。


    但在后者身上,季越庭似乎又差了一点运气。


    刚成年的他没能放下架子,在选择面前不够坚定,渐渐长成的他,又总是犹豫,不够果决。


    或许是他拥有的太多太庞杂,或许是他身边人太多,所以只能走马观花而过。


    而他缺失的,恰是季颂旻拥有的。


    看见正确的人后,季颂旻的没再看过旁人,他从未设想自己或许会遇到更好更合适的存在。


    他相信自己毫无缘由的心动有且只有一次。


    那和晏迟的爱一样,是唯一的东西。


    爱情本来就具有排他性。


    *


    新品工作交接还有几个问题没定下来,梁应文知道晏迟今天恢复工作,特意推了下午的聚会来找他。


    “总算回来了,再不回来,我都要当你被季总拐卖了。”梁应文递过调侃他。


    晏迟翻着看过几页,指着上面还未确定地宣发方案,问:“这个你准备定什么?”


    “还得看你啊,这批次不算季度新品,为首的又是你的作品。啧啧,晚香玉,我可不敢乱插手了。”海辉给的教训梁应文可不敢忘,再说了,这晚香玉一看就跟某人有关,他可不得谨慎点?


    “我决定么”晏迟支着脑袋思忖片刻,“还是我来拍,可以吧。”


    “当然可以!你要是自己高兴那就最好!”梁应文举双手双脚赞成。


    新季度送上来的销量十分亮眼,连带着RH的人气和讨论度都节节攀升,这事让他回梁家都长脸几分。新季度还是晏迟拍的话,如此天大的好事他怎么舍得拒绝?


    “那就这样,其余的我没意见,就按以往的来好了,”晏迟说着,拍了拍脑袋,“还有,这次香水盒子里我想多加一个设计,具体的我回头发你。”


    “ok啊,没问题。”


    正事说完,梁应文的八卦之心又熊熊燃烧。


    “你这些天过得怎么样,我刚可听说了,外头好些可怜的小a被季越庭信息素弄晕了啊。”梁应文说着,乐不可支笑起来。


    晏迟秀丽的眉目轻动,眼角眉梢带着很淡的笑。其余的暂且不提,眼下看来,还有一个小错误需要慢慢纠正虽然不大容易,但幸好,他有充足的时间。


    “怎么不说话了?我是不是不该逗你来着。”


    “没。就是有个事要跟你说。”


    “嗯?什么事啊。”梁应文不明所以。


    晏迟偏头咳嗽了下,像是不好意思:“其实最近这段时间和我谈恋爱的,不是季越庭。”


    “?”梁应文瞪大眼,半晌,噎着嗓子问,“那他是谁?”


    “他是季越庭的哥哥,季颂旻。”


    第56章 弟弟回国为什么?


    梁应文的下巴掉到地上。


    晏迟很好心帮他扶了回去。


    “你们这那上次我们说的不是,我靠!”梁应文吞吞吐吐半天,最后只能发出一声朴实的感慨,“还真有这样的事啊??”


    与梁应文相比,晏迟显得十分从容淡定。他回忆自己刚确定这事的时候,除了半夜想得太多有些失眠,并没有在外人面前过分失态。


    “所以你们现在吵架了?不对,吵架了哪能一起过易感期不会是分手炮吧?”梁应文语出惊人。


    这都哪跟哪啊,晏迟扶额:“能不能想我们点好的,没有这样的事,我和他现在好得很。”


    觑着晏迟的面色,梁应文心思也转了几个来回:“你真是半点不生气啊,这怎么说也是个大事,对他就这么特别?”


    “遇上喜欢的人,给他一点特别待遇也无伤大雅吧?”晏迟笑笑,柔和坦然。


    说的也没错。


    毕竟半只脚在娱乐圈里混,梁应文见过的东西多了去,很快就把这事消化接受了。下班时分在停车场遇到前来接人的季颂旻,他还能面不改色打招呼。


    接下来,晏迟又如法炮制,吓了柳木青一跳。


    这可给在大厂当牛当马的社畜吓得不轻,血压一高险些在办公室椅子上长睡不起。


    柳木青缓过劲,给晏迟发了个消息。


    【柳木青:季颂旻是这个[拇指]】


    【柳木青:你更是这个[拇指][拇指]】


    晏迟哭笑不得,但这个错误总要慢慢修正。


    他不想别人混淆自己的恋人,也不想季颂旻仍在潜意识里把自己当成别人的附庸。反正在晏迟这,他不想再看到那样的事。


    出差回来好久,某天睡觉时,季颂旻在晏迟半梦半醒间悄悄摸他右手中指指根。晏迟昏昏欲睡,由着alpha拨弄他的手指,还很配合地微微张开。


    两人睡前刚折腾过,这会儿头发都还有点湿,身上散发着同一种沐浴露的香气。


    “你唔什么”晏迟含糊问。


    季颂旻的手松开指根,慢慢上移,攥住他的手腕:“你最近瘦了。”


    “没事,一点点忙。”晏迟转身,闷头撞进季颂旻的胸膛,“一摸就知道我瘦了这么准呢?”


    季颂旻笑了声,伸手揽着他:“因为不止手腕。”他说着,贴到晏迟耳侧小声说了点什么。


    困意被羞恼搅开,晏迟忿忿在季颂旻锁骨上咬了下,不轻不重:“荒淫无度的时间已经过去了,这位alpha先生,我们现在需要充足的睡眠。”


    被警告了,季颂旻眉梢轻抬,竟显得有些乐在其中。


    他拉下晏迟因为动作而缩起的睡衣:“知道了,不闹你。”


    晏迟不论是手腕还是脚踝都是细细一截,alpha攥在手里握紧还能留有余地,每每亲昵都舍不得松手,非把那块皮肤弄红才肯罢休。不仅如此,晏迟身上本就挂不住肉,加上饮食清淡和一出差就颠倒的作息,体重不论掉了几斤都无知无觉。


    晏迟本人对此不在意,季颂旻却放在心上。


    不过小半月的时间,他就把晏迟掉下的肉养了回来,面色看着也比之前更好。


    “季颂旻,我们下楼去散散步怎么样?”


    “你想去哪散?”


    “小区就可以,说起来,这房子我买了这么久,还没在楼下好好看过。”


    这房子晏迟是买了没两年,非常新。而海京市区的高档住宅小区里,又属晏迟家所在的楼盘占地面积最大,各项设施最全,不仅有花园,还有面积不小的人造景观湖泊,要是住户居住的地方比较远,出行都有专门管家车接送。


    夜幕垂落,晏迟和季颂旻在花园小径上一左一右缓步走着,驼色风衣和黑色大衣的肩膀都碰在一块儿,远远看着,几乎融为一体。


    秋日夜晚明月高悬,凉风徐徐,还裹着树叶摩挲的沙沙声响。属于空气、泥土和绿叶的气味混在一起随风游荡。


    “那支香水最后的配比定下了,我纠结了一段时间,不过好在一切顺利。”晏迟怕冷,双手插进风衣口袋里,边走边说。


    季颂旻侧头看他:“这次还是你拍宣传图吗?”


    “当然,我送给你的礼物,自然要我全权经手。”枯黄的落叶飘到季颂旻肩上,晏迟帮他摘下来,在手里捏得咔咔响,碎掉的树叶顺着指尖飘下来,幼稚得跟小孩似的。


    “你给它取了什么名字?”每支香水都有自己的姓名,季颂旻收到小样时,属于它的姓名显然还未诞生,写在便签上的只有几个清秀的英文小字,“HAPPYBIRTHDAYTOTHERON”。


    “就叫‘季颂旻生日快乐’是不是太土了,”晏迟开玩笑,较快脚步走到季颂旻身前,转过身来,面对着他倒退走,“可以把这个当做小名,那它的大名你要不要猜一下?”


    “嗯晚香玉?”贫瘠的想象力让alpha一下被难住。


    “不是。”


    猜一个未知的名字简直比大海捞针还渺茫,季颂旻很艰难地说了几个,晏迟都微笑着摇摇头。


    “真猜不出了,晏老师告诉我吧。”季颂旻失笑,耸了耸肩以示投降。


    晏迟停下脚步,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走到了喷泉花园的尽头,大树环抱,喷泉细小的水流声和风一起被阻隔在外,变得很遥远。


    “TomorrowsMoonbeam,明日月光。”


    晏迟眼角弯弯,琥珀色的瞳孔倒映天边明月:“这个名字好听吗?”


    季颂旻将几个音节在唇间轻轻默念,被秋风吹得迟滞的神思也随之苏醒:“明日月光。”


    他知道,这说的不是别人,正是他。


    无论过去如何,属于晏迟的明日月光,也只会是眼前人。


    “很好听,晏迟,我很喜欢。”季颂旻很想吻他。


    晏迟对上他黑沉的眼眸,拉着人往树边躲了躲,小声说:“这儿肯定没人来。”


    “”


    既然如此,alpha没有再忍耐,搂着晏迟重重吻了下去。


    属于alpha的犬齿在不经意间伸出,轻轻磨着晏迟的下唇,有点痛,又有点痒,不过现在季颂旻的接吻技术在日复一日的磨练中持续进步,如今已臻化境,所以晏迟很放心,时不时启唇给出一些回应,舒服地小声哼哼。


    这会儿偏僻,确实没人来。季颂旻的手搭在晏迟后腰上,晏迟半阖着眼,手却不老实,一点点向前探,伸进了季颂旻的大衣口袋。


    暖烘烘的空间内,一个小盒子挡住了手指的去路。


    察觉到晏迟的动作,季颂旻撤开的身体倏然一僵:“晏迟,我——”


    “还没想好要什么时候给我吗?”晏迟看着他,眼底是略带促狭的笑意,还有被吻出来的水光,“还是说,你想在更郑重的场合给我?”


    季颂旻拿他没办法,沉声应了是。


    没了阻挡,晏迟畅通无阻拿出那个盒子,很显然,那是一个首饰盒,牛皮外壳上落着私人设计师的金属钢印。


    alpha呼吸变得有些急,晏迟很从容地将他递到对方身前:“但是我觉得没关系,那天晚上你偷偷量我指围,我知道的。”


    “早一天给我,我早一天戴上,别人就会早一天知道:晏迟有个审美很好的伴侣。”


    诱哄的话从晏迟口中说出,显得十分理所当然,叫人无法拒绝。


    盒子被打开,两枚缀了低调碎钻的素圈出现在微弱月光下,一大一小,交错着伫立,设计简洁却独特。


    瞳孔在风中颤动。


    季颂旻一直以为自己是个很冷静的人,不管面对什么场面都能从容以待,可拿着戒指往晏迟中指上套的那刻,他手抖得格外厉害。


    控制不住。


    明明只是两枚普通装饰物,明明连婚戒都算不上,但他就是忍不住。


    手臂小幅度颤动,直到冰凉戒环抵达指根那一刻,胸腔鼓噪的声响才逐渐落下来,分明身处秋风渐冷的夜晚,他却出了汗,掌心涔涔,无可抑制。


    在晏迟面前,他总变得不像他自己。


    可这样的不由自主,又让他心甘情愿。


    晏迟手指细白修长,戒指戴在上面很合适,漂亮温柔。他盯着看了会儿,垂下的眼尾挂着笑,顺势将另一枚戒指也妥帖送到该去的位置。


    两只手掌交叠,戒环碰撞。


    回家路上,晏迟主动提起:“下周六正好有空,我去长膺接你下班吧,然后我们一起去小姨家吃晚饭。”


    手掌不自觉收紧,季颂旻答:“好。”


    “女士们、先生们:欢迎来到海京机场,xxx航空祝您拥有一段愉快的旅途。”


    前脚复健任务结束,确认身体无恙后,后脚季越庭就迫不及待出了院。


    没有告知袁曼或季颂旻,他简单收拾行李直接坐上回国的班机飞往海京,落地这个他曾居住了十多年的地方。


    一场大病过去,季越庭心境性情变了不少,许多东西在他眼中失去了分量,另有一些的重要性却再度攀升。昔日朋友发来的邀请他都没有答应,比起那些,他倒更希望偶尔能和季颂旻聊上两句或是和袁曼多见面。


    季越庭自己都惊奇,回看从前种种,竟也觉得自己太过少爷脾气,不知道在装点什么。


    不过好在一切都来得及。


    人生的新节点回国再开启一段恋爱,听起来十分顺理成章。


    晏迟的联系方式就在手机里静静躺着,但季越庭并不打算贸然叨扰。再怎么说也是多年不见的老同学了,他理应先弄清对方的情感状况再说。


    于是,他给以前在国内的朋友发去了消息。


    几分钟后,他收到一连串的:“????”“越庭,你又回国了?”


    又?


    季越庭不明所以。


    不过他猜想,晏迟大概率还是单身。


    在以前的顶楼平层安置好行李,身体才恢复不久的alpha有些疲累,可他没有休息,马不停蹄地出了门。


    看着车窗外变换的幢幢高楼,季越庭知道,自己马上就要到长膺楼下。


    季颂旻从大学开始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季越庭对此再清楚不过,*所以他没多想就直接来了公司,想给人个惊喜。


    长膺员工都有自己的电子id卡,每个闸口通行都需要验证,季越庭身份不一般,刷脸就行,海内海外公司数据库通用,他一路畅通无阻来到总裁办公室所在的楼层。


    大抵是因为季颂旻在这,这层楼安静地出奇,季越庭以前跟随袁曼来过几次,对布局还有印象,旁若无人向前走着。


    “今天不会不在吧”季越庭刚想拿出手机看一眼,口袋嗡嗡个不停,好像是消息?


    这时,远处忽而传来两声低笑。


    “!”季越庭听得出,那是季颂旻的声音。


    可是他哥居然还会笑吗,还会这么笑?


    这不正常!


    他不由加快脚步。


    玻璃移门缓缓滑动,面容沉稳且一丝不苟的alpha从中阔步迈出,只是那张素来没有表情的脸此刻竟带着温柔的笑,长款外套挂在他一侧臂弯里,至于那另一只手,似乎还牵着什么人。


    那人从门内缓缓走出,一截细白手腕率先闯入季越庭视野,而后是戒指反射的亮光,与轻薄风衣飘出的一角。


    鬼使神差,季越庭倏然停下脚步。


    大脑缓慢运作,他想,能让季颂旻变化这么大,那这个人一定就是对方藏着掖着的对象,自己的嫂子。


    那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抬眼看去。


    不过一瞬间犹豫,紧紧牵着手的两人已彻底走出办公室。


    他们低声交谈,亲昵无比,又在同一时刻默契侧目,直愣愣迎上杵在路中间的季越庭。


    时间静止了。


    千分之一个片刻,年轻alpha的瞳孔在光线中骤然收缩。


    他不可置信,胸腔肺腑又如排山倒海,一时之间山呼海啸,满地狼藉不可收拾。


    为什么?


    季越庭僵住。


    为什么他哥的对象和晏迟长得一模一样?


    第57章 兄弟对峙“你可以试试。”


    沉默持续了很久。


    终究还是更年轻的alpha主动打破僵局。


    “哥”季越庭干涩开口,“他”


    是谁?


    思绪百转千回,身体变得僵硬无法动弹,可目光却做不到松开一丝一毫。


    熟悉的面容五官与气质,季越庭敢笃信自己不会认错,哪怕多年未见,他也敢肯定眼前清瘦高挑的人就是晏迟。


    这就是晏迟。


    可戒指反射的光那么刺眼,他结婚了?又为什么牵着自己哥哥的手?还有还有他们之间旁人根本无法融入的亲密,那是什么?刚才季颂旻的笑呢,那又是什么?


    呼吸突然变得很困难,季越庭脑子好乱。


    【“去帮帮他。”】


    【“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他”】


    【“我记得。”】


    【“你回国去追人?”】


    错乱的话语和记忆猛然袭来,叫他思绪霎时一片空白。


    季越庭不是傻子,坦白来说,他还是个不可多见的聪明人。


    几秒对视,两三关窍,被埋没的古怪一点点浮现,他眼眶倏然变得通红。


    还用说什么?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季、颂、旻,”季越庭咬着牙,“你是我哥。”


    “嗯。”


    “那你现在,在做什么?”


    季颂旻神色平静,像是知道早就有那么一天:“如你所见。”


    不过简单四个字,却毫无征兆引燃了alpha本就汹汹的怒火,他一个跨步冲上前,目眦欲裂,伸手就想抓住季颂旻的领子厉声质问。


    可他还未来得及靠近,就被另一道身影抬手挡下。


    晏迟蹙着眉拦住他:“这里是公司,你冷静一点。”


    他的声音不响,还是和以前一样,清凌凌的,只是此时带上了忧切还有不快。


    季越庭脖颈僵硬,目光缓缓转移到那张熟悉的脸上。


    “晏迟,你不认识我?”


    晏迟摇头:“认识,你是季越庭。”


    得到如此笃定的答案,季越庭就像有了大人撑腰的孩子,成熟的东西被悉数抛去,他好像有了许多底气。


    可目光相接,晏迟只略微不解道:“所以呢?”


    所以呢?


    什么叫所以呢?


    季越庭满腔怒火,乍然间什么胡话都想说,可话语将要出口前一瞬,晏迟眼中的不解也钻入他心里,他竟也开始问自己:所以呢?


    是。高中、哪怕是现在,他是喜欢晏迟,是对晏迟有意思。可从前那么长的时间他没说出口,晏迟对此也一无所知。


    所以说到底,他的感情又与对方有什么关系?


    但不是这样的。


    明明不是这样的!


    明明晏迟也喜欢自己


    季越庭红着眼,怒起的手已然垂落,他像没人要的小狗,委屈又无助地看着晏迟:“我我其实”


    看着alpha茫然的样子,晏迟和季颂旻都没有出言打断,一人不知所以,一人垂眸不言,他们静静等着季越庭接下来的话语。


    “晏迟,我其实喜欢你。”


    多年前的话,到此时终于说出口。


    对于两人来说,这其实都算不上错误或冒犯,但确确实实已经晚了。


    “抱歉,谢谢你的喜欢,但我现在已经有伴侣了。”晏迟很平静,礼貌拒绝。


    浑身血液都要停止流动,季越庭笑比哭还难看,他看向季颂旻,哑声问:“是他吗?”


    “是。”晏迟肯定。


    无数个设想里,没有哪个是和眼下一样荒谬错乱的,季越庭压抑着,一字一句启唇:“哥我的感情你都知道的,你也认识他,你”


    还愿意叫一声哥,他已经拿出全部耐力。


    在走廊上闹不是个事,早晚有这一遭,季颂旻不想晏迟多烦忧,冲季越庭说:“去办公室,我们单独谈。”


    说完,他转向晏迟。不用多言,晏迟指了指手机:“我跟小姨说我们今天晚点去,你结束了来隔壁办公室找我。”


    季颂旻捏了捏他的手才松开:“好。”


    玻璃移门又缓缓合上。


    偌大办公司内,兄弟二人在谈判桌两边相对而坐。


    平静、气愤;了然、怨怼。


    “还有什么想和我说的。”季颂旻将茶往弟弟身前推了推。


    “都这时候了,还喝什么茶!你是不是早就这么想过了,你早就想把他抢走是吗?什么时候的事,我第一次提起?还是我说要回国的时候?”季越庭风度全无,晏迟不在这,他也再顾不上任何脸面。


    季颂旻是自己哥哥又如何,雄性为争抢伴侣本就是再常见不过的事情。


    比起季越庭,季颂旻始终平静:“晏迟不是任何人的私有物,你喜欢他,不代表他归属你所有,他曾经看着你,也不代表他要永远看着你。”


    这几句,他说得十分不留余地。


    季越庭低着头,忽而笑了声:“所以呢?就算这样,你就可以毫无顾忌,毫不在意我的感受?哥,你明明知道的,你明明比谁都清楚我喜欢他”


    “——那如果我说,我比你更早呢?”季颂旻眸色沉下去。


    季越庭猛然抬头。


    “季越庭,我比你更早看见他,更早关注他,更早爱上他,可阴差阳错在那些岁月里,你何尝不是远超我的优胜者。既然如此,再早几年,你刚出毕业的时候,刚出国的时候,甚至还在国内,每天与他不过几幢楼之遥的时候——那个时候,你为什么不告诉他,自己喜欢他?”


    “我”


    “因为你犹豫,你摇摆,你不坚定。”季颂旻看着他,与长辈看小辈无异。


    “你觉得自己身份地位高,不想屈尊俯就去追人,你觉得他喜欢你,所以有恃无恐,认为不论如何对方都不会忘了你。我猜,你大概还设想过,自己以后是不是能遇到更好的所以呢,你如今之所以回头,究竟是因为念念不忘的喜欢,还是因为,你根本没有再遇到那样的人?”


    从未听季颂旻如此疾言厉色,季越庭面色变得惨白。


    季颂旻说的没有错,他确实犹豫摇摆,但这么多年,他也从未与其他人有过分的接触。于他这样的大少爷来说,如此行为已算罕见,可现在拿上台面,放到眼前,怎么就变得廉价了呢?


    “我是有错,但难道你就敢说,自己在这件事上对我问心无愧?”季越庭抓着最后的浮木发问。


    他原以为季颂旻会说是,可对方又一次出乎他的预料:“我做不到。”


    季越庭愕然看去。


    “这件事,我确实欠你,”用了对方的名姓,季颂旻终究有愧于季越庭,他没打算隐瞒,悉数相告,“作为补偿,国外公司的股份最后都会归到你名下,未来,你会成为长膺最大的持股人,会成为季家家主。”


    无数人渴望至极的滔天财富与权势,就这么轻飘飘的被季颂旻舍弃,忽然之间,就连季越庭也觉得,那些东西竟是一文也不值。


    “你!”被季颂旻的所作所为吓到,季越庭语无伦次,半天才挤出一句,“你他妈是不是疯了?”


    顶着自己的名字完成那么多事,现在就连私生子觊觎不得的家财也要拱手送人,跨越千里,来到这个于他而言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竟然只是为了追人?


    竟然只是为了晏迟?


    季越庭坐下去,一时竟不知道该再说点什么,只干巴巴:“你的东西我不稀罕,你抢了我的,我才不与你做一丘之貉。”


    “文件我已经拟好,除了国内的股份,其他都归你所有,母亲也看过,”季颂旻面容平静,“她没有意见。”


    “什么?”季越庭再次不可置信。


    母亲竟然没意见,可季颂旻不也是她的


    季越庭抬眼看去,在季颂旻脸上,他只找到一派平静。


    聪明敏感的孩子不会不知道父母的偏心,身处旋涡之中,季越庭比任何人感受的更清楚。他看着眼前的兄长,这张成熟锋锐的面容在他的视线中不断变小,直到回到孩童模样。


    绕过老宅的长长餐桌,寡言少语的季颂旻低头问他:“我可以跟你一起玩吗?”


    如果当天心情好,季越庭会答应,如果心情不好,便甩着脸拒绝。


    他知道,哥哥想借自己见妈妈。


    他拥有很多的东西,不介意偶尔松松手,从指头缝里漏点给别人。


    孩童天真又可怖,回想起儿时的自己,季越庭也不知道,如果两个人位置调换,自己又会长成什么模样。


    “时间不早,我还有事,”季颂旻起身,“先走了。”


    他整理领带,蓦地又看见指根的戒环,想到晏迟还在一墙之隔处等待着自己,那股压在心头的郁气瞬间被风吹散,消失不见。


    “等等!”季越庭猝然起身,乒铃乓啷险些带倒椅子。


    季颂旻回过身,静静看他:“还有什么要说的。”


    “你的股份我不要,你们没人能逼我签字,那是你自己挣来的东西,我说过,我不稀罕!”季越庭红着眼,说出的话却用力,“但晏迟不一样,我不会就这么松手。”


    “嗯?”


    “我要追他,我还会追他的。”季越庭像着了魔,呢喃着重复。


    久违胜负欲涌起,他不想就这么承认自己在感情上的失败。


    他哪里比不过季颂旻?


    恋爱谈了还可以再分,戒指戴了还可以再摘,不就是错过了几年,他不信他不信季颂旻这根死板的木头就一定优于自己!


    闻言,更年长的alpha眉梢轻抬。


    季越庭铿锵的挑衅在他这似乎全然失了力道,他只转了转戒环,淡声道:“你可以试试。”


    第58章 只会是你【营养液加更】“怎么办,我……


    季颂旻回来的时候,晏迟正在沙发上看视频啃蛋糕,玻璃门推开,他马上看过去。


    “结束啦?你们谈的还顺利吗。”


    “嗯,还好,”季颂旻点头,“我们走吧,别让小姨等久了。”


    去过几次小姨家,季颂旻现在熟门熟路,跟回自己家没两样。


    最后一口蛋糕被晏迟送进季颂旻嘴里,他笑着起身:“那就走吧。”


    两人相携出了门,晏迟不动声色瞥着季颂旻的脸和手,心道,他们兄弟两个总没在办公室动粗吧?一转念,晏迟又觉得不至于,像季颂旻情绪这么稳定的人,大概只会让季越庭坐下喝杯茶。


    刚经历过情绪大起大落,季越庭没走,反而攥着季颂旻递给他的茶杯倚在门边,默默注目。


    他们离得好近。


    出门的时候晏迟是不是在主动牵他哥?


    怎么又笑了。


    季越庭没看季颂旻,只是看向晏迟,眼底情绪复杂翻涌。


    季颂旻看了眼弟弟:“还不走?”


    “你去哪?”季越庭问。


    季颂旻没有回答的义务,但既然季越庭问了,他直言无妨:“回小姨家。”


    小姨小姨?季颂旻在这举目无亲,哪来的小姨,那只可能是晏迟的季越庭脸色更差,整颗心都被浓烈的酸水浸泡着,刺痛且不甘。


    凭什么?他们难道已经见过家长了?在什么时候难道是自己还没醒的时候?


    该死的车祸!该死的跑车!可恶的山路!


    以后就算销售磨破嘴皮子自己也绝不会再买那个牌子的车!!


    看了眼时间,晏迟有点心急,他寻思再不走晏霏烧的菜都要凉了,于是他隔着衣服捏了捏季颂旻的胳膊。


    接收到晏迟的催促信号,季颂旻没再管失魂落魄的弟弟,该说的他都已经说了,合同中有一部分无需签字即可转让,季颂旻刚才没提,他觉得没那个必要。


    季越庭是成年人,等冷静下来,自会做出判断。


    不过眨眼间隙,他们便一道消失在走廊尽头。


    偌大的走廊中,只留季越庭一人久久伫立。


    结束小聚回到家,晏迟一边吃季颂旻剥的葡萄,一边把藏了整晚的担忧说出来:“季颂旻,你和季越庭这样,真的没关系吗?”


    “不用担心这些,”季颂旻搂着晏迟的腰坐到自己腿上,语气平常,“你见过谁家兄弟不吵架的?”


    “哎我知道,那也不是一回事啊”晏迟再迟钝现在也明白了,他们二人的矛盾因自己而起。


    听见季越庭的告白时,他表现平静,内心却不然。那个瞬间,他好担心季颂旻会不开心,担心对方会因为过往再度怀疑自己。


    晏迟不想看到那些。


    “你们在办公室里都说了什么?”


    “无关紧要的一些闲事,剩下的他说,他还想继续追你。”季颂旻靠在晏迟肩上,倒也不避讳季越庭的心思,“晏老师,这让我我很有危机感。”


    晏迟原本还在忧心,听他这么说反而被逗笑了,捧着人亲了口:“想什么呢,我是那么见异思迁的人?”


    “与你无关,你很好,我只是担心自己魅力不足。”


    “哦?”


    “季总担心自己哪里魅力不足?”晏迟挑了挑眉,摸过他的脸,“是脸,或者身材?还是”说着,他大腿轻动,不算用力地向下坐了坐,“还是这啊?”


    季颂旻呼吸倏地变重。


    “怎么办,我觉得都很有魅力啊。”晏迟悠悠晃着腿,用脚后跟蹭了下季颂旻的西装裤脚,“刚才叫我别担心,那现在你自己也别担心这些。”


    搭在后腰上的手掌在无知无觉间移动,探进了衬衫。


    季颂旻逐渐炽热的呼吸提醒着晏迟,alpha在发生什么变化。


    “想做?”晏迟问他。


    易感期实在叫人元气大伤,实在不得已,他们小小禁欲了一段时间,最近就算有亲热也不过是些小打小闹,没弄得太过分。


    最起码,家里的存货充足。


    “可以么,”季颂旻绅士姿态很足,手上抚摸的动作却不似话语斯文,“这次可以先把我捆起来。”


    晏迟对此不置可否。


    毕竟他被捆起来之后辛苦的是谁,这不好说。


    他看了眼明日的工作安排,对季颂旻说:“最晚三点。”第二天上午没有什么事,三点结束的话,上午还有时间在家里缓缓。


    季颂旻毫不费力将人抱起:“Deal.”


    卧室门合上,属于塑料的窸窣声一次又一次响起,吃吃不解地在门缝处乱刨,好奇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


    时针秒针于追逐中轻响,窗口的月辉也随之而动。


    绣着红黑暗纹的领带被汗水打湿,辗转多地,从alpha的手腕到落脖颈,褶皱不堪。它被一双漂亮素白的手展开,又在另一处浅浅环了一圈,由束缚变为心甘情愿的牢笼。


    一轻一重两道呼吸声重叠交错,光影流转间,耳鬓厮磨之人眉目相抵。


    忽地,晏迟直起身将领带末端拽在手里,蹙着眉说:“我看出来了,你还是不太开心。”


    “怎么看出来的?”季颂旻没有否认,动作稍顿。


    指腹抚过alpha的眉心、眼尾,晏迟说:“没有很明显的地方,你很会藏情绪但我就是能感觉到。你不开心。”


    季颂旻不言,由着晏迟在自己脸上抚弄。


    “而且,”晏迟停了下,将领带又在手掌上多绕一圈,小臂发力将另一头的人拉了起来,“而且刚才你好用力,我很难感觉不到。”


    大多数时候,床上的晏迟都很好说话。他软乎乎的,但凡是季颂旻提出的要求,能力范围内他都会尽力满足,哪怕最后累得手指头都动不了,也甘之如饴。


    可眼下不同。


    这个晚上他很明显察觉到对方情绪不对。


    晏迟一直在等待,等待季颂旻对自己开口,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哪怕他现在问到这种程度,季颂旻都闭口不言,这搅得晏迟有些恼火。


    既然如此,他就来帮帮季颂旻。


    “有什么想跟我说的么?”


    “抱歉。”


    不得不说,这个alpha真的很会道歉。


    可惜如今这招没用了。


    “季颂旻,我有点生气。”晏迟双膝外敞,居高临下睨着他。


    闻言,季颂旻脸上很快划过一丝近乎无措的情绪,不过转眼消失又不见,他妥帖伸手托着晏迟的后腰,防止人倒下去:“是我哪里做的不好么?你说,我都可以改。”


    他的目标本就是尽善尽美,在晏迟这做到最好,做到无人可以超越。


    “这可是你说的,你要好好遵守。”晏迟抿着唇拉紧领带,白皙手背上黛青色血管凸起。


    “第一个,不准说抱歉。”


    季颂旻手掌倏然一蜷。


    “你做错了什么?我指责你了么?”晏迟喘了口气,不动声色向下,腰窝热汗淌上alpha小腹,“还是说,我不让你用力了?”


    硕大的汗珠从额角滑落,季颂旻难耐地忍着喘息,哑声答:“没有。”


    “所以不准抱歉。今天不准,以后也不允许。”晏迟凶人的时候一张脸都冷下去,眼角眉梢的笑淡了,只保留着最初的冷感,叫人不敢轻易忤逆,“能做到就说好。”


    “好。”


    “那我们说第二个。我问你,季越庭以前喜欢我,并且告诉你以后想追我,是吗?”这是晏迟凭自己拼凑出的过往。


    比起第一个问题,季颂旻似乎更不想回答这个,良久才出声:“是。”


    “所以,你是因为什么下定决心回国的?”晏迟手上的力道仍未松开,越拉越紧。


    虽然在眼下的时间和关头并不适合说这些,但季颂旻知道自己无法回避来自晏迟的任何问题。


    他只能选择坦然,也只会坦然。


    “他跟我说,想要回国来追你。我当时光听见就受不了,”季颂旻定定看着晏迟,“后来,意外突然发生所幸我们都大难不死。”


    晏迟听着他说那些自己无从得知的过往,眼睫垂下去。


    “那天的月亮很圆,我和自己的母亲在医院门口擦肩而过,她没看向我,我也无心叫住她,一切都稀松平常。后半年的安排本来很密集,密集到我喘不过气,但那一刻,我忽然不想干了。”


    “我看着月亮,想这是不是上天给我的暗示又或者是一个机会。”


    而机会,从来只有一次。


    抓住它,便拥有它;放过它,便失去它。


    晏迟的神情变了又变,就连他自己都很难说清,此刻萦绕在心头的究竟是什么:“今天见到他的时候,你会不会做很多设想?”


    如果自己没回来会怎样?如果对方没有出事故,顺顺当当回来了又会怎样?


    两人的呼吸纠缠在一块儿,季颂旻无从遮掩,只能说:“是。”


    下一秒,晏迟松开领带,抱住了他。


    “但是季颂旻,假设是没有意义的,”晏迟的声音很轻也很温柔,“我只相信眼前的东西,而现在在我身边的是你,为我戴上戒指的也是你。时间不会倒退,真正做出抉择的人都是我们自己。”


    “所以我相信不管重来多少次,不论其他人和事怎么变,我最后选择的——只会是你。”


    季颂旻的呼吸停滞了,心跳远到听不见,他的耳边只有晏迟一字一句说出的话语:


    “第二个要求。”


    “季颂旻,未来的每一个片刻,你都要相信你自己,也相信我。”


    万千个不确定的假设里,你要相信,我和你就是唯一确定的答案。


    *


    同一时间。


    “弟弟?怎么这会儿给我打电话?”刚结束一场嗨翻天party的Andrew还没收心,看着来电人万分诧异。


    前段时间他倒是经常去探望季越庭,两人关系还算不错,可他毕竟是季颂旻交际圈里的,季越庭没事怎么会找上门来?


    “Andrew,我一下不知道找谁我回国了。”


    又是平地惊雷。


    “豁!”Andrew猛地跳起来,“你怎么不打一声招呼突然走了,身体没事了?嘶,你不会你去找你哥了?”


    “嗯。”季越庭显得很恍惚,他在联系人列表里翻翻找找许久,对着昔日的朋友,他竟毫无倾诉欲望,眼下兜兜转转找上Andrew,季越庭自己也说不清,这股冲动里是否夹杂了对于季颂旻的怨怼。


    国内时间此时已是凌晨,但他毫无睡意,只想着,晏迟和他哥这会儿在做什么?


    应该已经睡了吧。


    或许现在只有他一个人醒着。


    “你哥,那个,他最近还好吧?”Andrew试探问,“我们有段时间没联系了。”


    季越庭冷笑一声,他已经有些麻木了:“他么,好得很。”


    瞧这模样,Theron大概已经暴露了,Andrew琢磨着下了定论。


    “不说我哥,我现在不想提他。总之我有一个朋友,他遇上了点事,现在不知道要跟谁说”季越庭磕磕绊绊。


    短暂的震惊完全被“我有一个朋友”打散,Andrew深以为然,当即打包票道:“你说,我来给你想想办法!”


    “我的朋友有一个喜欢的人,当时他们应该算两情相悦,但我朋友没抓住机会这也不是重点。重点是后来他发现,他哥也喜欢这个人,现在他们在一起了,”季越庭嗓音微哑,“但我朋友不想放弃,他还想追那个人,你说他该怎么办?”


    怎么办?


    这还能怎么办?


    秉持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观念,Andrew大手一挥:“那让你你朋友继续追!”


    “嗯?”听到Andrew想法竟和自己不谋而合,季越庭渐渐坐直,“这样不会显得道德败坏么?”


    虽然他很不想承认,但白天亮的晃眼的戒指不会骗人,他哥和晏迟现在似乎很恩爱。


    “喜欢就追呗,既不犯法也不磕碜,反正我看你朋友也放不下,不尝试不会甘心的,憋在心里小心憋出病来。大不了,我想想,大不了到最后叫你朋友和他哥打一架,干脆利落!”


    季越庭沉默了。


    虽然但是,他觉得Andrew说的很有道理。


    确实,他知道自己不甘心,也绝不会轻易放手。


    既然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他还非要试试,不试试怎么知道谁更适合晏迟?不论如何,晏迟当年看向的明明是他!


    挂了电话,耳边却仍有动响,一时之间思绪百转千回,过往的片段连缀重复。


    季越庭越想越振奋,越想越自信。


    终于,在海京时间凌晨三点整,他拉上被子,安心睡去。


    第59章 硝烟四起“他从头至尾——只给过我一……


    一个晚上,晏迟身体力行好好教训了季颂旻一通,成效显著喜人。


    只是这事实在不好做,待他浑身乏力醒来已是下午。吃吃倒是还在尽职尽责陪睡,枕边的alpha却早已出门,在床头留下一杯清水和字条。


    【消炎药记得吃,在杯子边上,厨房里有粥,猫粮已添好。】


    还怪周全的。


    晏迟躺在床上慢悠悠拉伸筋骨,吃吃见状也跟着一块儿伸懒腰,等一人一猫都修整的差不多,晏迟才出门上班。


    一进门,下属们充满好奇的眼神就不约而同聚过来。


    晏迟:“?”


    晏迟:“怎么了这是。”


    “晏老师今天怎么来这么晚,都不像你了。”潇潇抱着文件夹,眼睛亮的不行。


    晏迟耸肩,跟她开玩笑道:“抱歉,我们热恋期的人是这样的。”


    “哦哦哦!”“我就说嘛!”“好那个哦”果不其然,晏迟话音刚落,一连串怪叫响起。


    “怪不得呢,今早那个卡车开到门口的时候我都吓晕了,还想是谁婚礼办错地方,把花全塞公司来了。”不知是谁如此感慨。


    刚睡醒不久的脑子还钝钝的,晏迟纳闷:“什么花?”


    “晏老师从停车场上来没看到吗?超多超多的白玫瑰,都快把人给淹了,”那个omega促狭眨了眨眼,“难道不是季总送的?”


    季颂旻怎么会送自己白玫瑰等等,白玫瑰?


    晏迟好像知道是谁干的了,虽然那人也是“季总”没错,但此季非彼季啊。


    他无奈解释:“这是个误会,停车场的东西我会处理。”


    转头遇上梁应文,晏迟还没开口就听他说:“晏老师啊,我说,这不会是真正的季越庭干的吧?”


    “嗯。”晏迟点头,“他突然回国了。”


    哎哟哟这事弄的。


    梁应文也笑着扶额:“依我看他的手段跟他哥比起来差远了,这年头谁还搞这么土的。”


    没有在两个里挑一个的心思,更没有应付他人追求的闲心,晏迟对季越庭的手段毫无评价兴趣,一门心思想把那些花赶快处理掉,思来想去,他抿着唇给季颂旻打了电话。


    “现在忙吗?”晏迟担心季颂旻在开会,小声问。


    季颂旻声音如常,语调温柔缓和:“不忙,怎么了?粥喝了吗。”


    “都吃了我是想跟你说,季越庭今天运了好多花到我们公司,我觉得这样不太好,”晏迟没藏着掖着,“你回头记得跟他说一声,让他以后不要做这种事了。”


    “好,等会儿我找人来处理,”季颂旻仍然平静,看不出拈酸吃醋的样子,“不要的东西还是早点丢掉为好。”


    挂断电话,晏迟懵懵的,竟有些不解。照着季颂旻昨晚搞他的劲头,怎么看都不像是不在意的,那怎么现在又转了性,忽然变得好大度?


    不过话说回来,这也不是坏事,晏迟没多想,认真收拾完东西就开始工作。


    而晏迟不知道的是,刚才打电话时,季颂旻并不如嘴上说的那般“不忙”。


    相反,他忙得很。


    彼时长膺的各部门高管被召集着开会,长桌满座,就连背后的位置也不得空闲,季颂旻落座首位,而他右手边坐着的,正是季越庭。


    一大一小两位季总是亲兄弟,如今难得齐聚一堂,本该演出合家欢,可偏偏在场每个人都清楚感受到不对劲——这里头一定有猫腻!


    从进入会议室开始,一股说不出的怪异氛围就逐渐蔓延。


    像两种并未完全释放的信息素,它们潜伏在空气中,于每一次碰触时暗暗较劲。


    陈助理进门首先看见的,是自己精神极佳的老板,他面色很好,浑身上下一丝不苟,胸前还系着一条绣有红色暗纹的领带,而后转头扫去,他又瞥见小季总眼下青黑。


    二者反差鲜明,以至于全场不止他一人在悄悄观察。


    “回海京住在哪?”季颂旻问。


    季越庭摆架子,也学他哥寡言少语:“以前的房子。”


    “这样啊,”较为年长的alpha状似不经意卷了卷袖摆,露出结实有力的手腕,“有地方住那最好不过。”


    季越庭本不想回话,可视线不自觉移动,几秒后陡然凝滞在季颂旻的手腕上,除开那个亮的叫他难受的*戒指,那里竟还有几道红痕。


    “!!”


    就算季越庭私生活再干净也看出来了,这只能是情事留下的痕迹。


    而世界上能叫季颂旻心甘情愿捆缚双手的,除了晏迟还有谁?


    昨晚不,一定不是昨晚。


    季越庭面色难看自我催眠,可眼神却不住在季颂旻身上搜寻,他矛盾纠结,臼齿紧咬,后颈突突跳动的腺体几乎快要突破抑制贴。


    “还要开会,”季颂旻似是早有预料,不动声色用自己的信息素将人往下一压,“需要我提醒?”


    “咯咯”,牙齿碾磨的声响在颅脑中震荡,季越庭一字一句:“不、用。”


    搔首弄姿的alpha!他不看也罢!


    那根红领带更是丑的要命!


    待会议真正开始,季颂旻还是如往常般一语中的犀利干脆,说的话不多但总直中要害。


    另一头的季越庭却不然,活像吃了枪药似的,句句火气十足,每逢季颂旻开口都要出言反驳一二,虽说话语冲了些,但也并非全然无用。


    会议室无知无觉间成了战场,两个信息素等级最高的alpha默然交锋,一次发言便是一场较量。


    可说到底,终究还是季颂旻压过一头。


    毕竟不论是年龄、阅历或是心境,季越庭比起季颂旻,都还有的练。


    陈助理在心中为老板加油打劲,全场高管屏气凝神,哪怕有意见也只敢小声交谈,目光更是在两位季总间穿梭不止。


    ‘燃起来了。’


    ‘我的天他们怎么了?长膺最近没出什么大事吧,我还当这只是个惯常例会呢?’


    ‘不知道啊,好像是小季总先开始的,说起来,小季总为什么突然回国了?’


    ‘你还问这个呢,之前季总用他名字那事你忘了?跟那肯定脱不了干系!我总觉得这事处处透着诡异咱们明哲保身,还是沉默为上。’


    ‘是不过这样也不是个头,我还想回家奶孩子呢,谁能来管管?’


    就在这时——


    突然,季颂旻倒扣在会议桌上的手机响起。


    开会时所有人的手机都必须设置静音,但很显然,季颂旻无需遵守这样的规则。


    季越庭喘了口气,挑眉看去:“哥,我话还没说完,眼下开着会你要接电话?”


    略过来自弟弟的挑衅,季颂旻笑了下,没有犹豫就接起。


    见状季越庭本想刺两句,可很快,听筒那头熟悉的声音便叫他哑了火。


    晏迟的声音很好辨认,听过一次就不会忘,和对待别人别人不同,他与季颂旻说话时声音好温柔,还带着些撒娇的意味。


    果不其然。


    “不忙,”季颂旻冷肃的脸倏然柔和下去,“粥喝了吗?”


    陈助理和其余一众高管眼观鼻鼻观心,不用多说他们都知道这是谁的电话。


    除了被季总放在手心捧着的那位还能是谁?


    上次有人不小心瞧见季总对象在他后颈上留的齿痕,被吓了一大跳,惊呼不可思议。


    顶a肯被咬,必然是对那人心悦诚服无所不从,要不然怎么会低下头颅,献出最脆弱敏感的腺体?


    这样的事简直闻所未闻啊,更不用说那人还是个beta啊!


    曾有人在下班时偶然撞见过那位。也就是前不久,他大概是来接季总下班的,看着心情很好,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温柔又礼貌,没有一点架子。


    有幸撞上那抹笑的alpha至今对惊鸿一瞥中的面容念念不忘,逢人必说,更是买了一堆RH的香水囤在家里。


    高管们置身事外面色如常,季越庭却做不到。


    嫉妒的火苗一点点攀升,绕着他的心烧个不停,几乎要将他燃烧殆尽。


    凭什么?


    细小的声音穿出听筒传入耳中,季越庭不忿抬眼,正好对上季颂旻了然平静的双眸。


    “好,等会儿我找人来处理,”季颂旻迎着季越庭的目光,对晏迟说,“不要的东西还是早点丢掉为好。”


    猛地一瞬间,所有人都发觉室内气压更低了。


    秋意萧瑟,肃杀无比。


    十几秒后,季颂旻放下手机,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会议继续。”


    后半截议程,高管们回想起来,愿意称它为炼狱。


    等到这场煎熬结束,他们一个接一个麻溜地出了会议室,唯剩一个上了年纪总爱拍须溜马的老a。


    他看着两位香饽饽似的季总,临走之际都不忘谄媚一番。


    “季总,您和您爱人是要结婚了吧,哎呀这戒指可真好看,您也太有眼光了!”他笑得跟花似的,脸都皱在一块儿。


    会议桌响了下,声音的源头似乎在季越庭那边。


    老a面色一凛,当即又道:“哎呀小季总,我们也是许久不见了,当年您还在读高中呢,如今也是一表人才啊!我看您刚回国可能还不习惯,一定多注意身体。”


    桌子又响了。


    响得很不耐,很怨愤。


    这下老a总算后知后觉地冒了冷汗,再没多说话,忙不迭关上门离开。


    偌大的会议室只剩兄弟二人,但硝烟仍未散去。


    “追人只会送花?”季颂旻挑眉。


    季越庭:“”


    “做什么事之前都仔细想一想,如果会让他忧心,那就不要做,”季颂旻合上电脑,“还是说,这样的道理都要我来教你?”


    季越庭知道自己莽撞了,可他没有经验,也从没放低身段追求过谁,自然无从得知怎样才是正确合理的,只一个劲想着要表示自己的心意。


    眼下被季颂旻如此不着痕迹地奚落,他呛声道:“所以呢?你当时又做了什么?”


    “我做的事,应该没有向你汇报的义务。”季颂旻起身。


    见他要走,季越庭跟着站起:“我只是没经验,追人谁不会?你不过是抢在我昏迷的时候先来了一步,不然他凭什么选择你。”


    要不是季颂旻趁虚而入又争又抢,事态怎会发展成眼下的状况?


    季颂旻本不想与他多言,可听到这句话,又忽地笑了。


    和对晏迟的温柔不同,那是一种带着嘲讽的笑。


    “季越庭,他当年为什么看向你,这么久了,你想过原因么?”alpha转过身,面色从容沉稳,“另外,我必须提醒你,你如今所做的一切,或许还算不上什么追求。”


    “你什么意思?”季越庭皱眉,心跳都变得迟缓。


    “因为追求他的权利,他从头至尾——只给过我一个人。”


    第60章 只是弟弟他好像一条狗。


    人总要明白一个道理:唯有底气不足的人,才需要靠狠话或是挑衅来获得优越感。


    季越庭从没设想过,某天他也会成为这样的存在。可就算季颂旻三言两语便说得他心颤,他也并不愿就此相信。


    平白无故的谁会相信情敌说的话?哪怕那个人是自己的亲兄弟,也无例外。


    季越庭思忖良多,最后将一切归咎于自己匮乏的经验。


    吸取上次失败的经验教训,季越庭费尽心思将身边好友的追人技巧问了个遍,迫不及待要弥补遗憾。


    可当他真正开始实践,却发现,季颂旻说的似乎是真的。


    所有礼物,晏迟拒之门外;一切消息,晏迟不予回应;就算是季越庭想要牵线搭桥再给RH添上几个项目,对方的负责人,那个姓梁的狐狸也笑呵呵道:“小季总有心了,不过这些事,您兄长都已经做过了。”


    石子投入湖面,除了短暂涟漪,什么都没留下。


    季越庭逐渐知道了要怎样追求一个人,但比学不会更可怕的事情又随之出现。


    他惊愕发现,自己竟完全不得门道。这种门道,并不是单单见到晏迟那么简单,而是对方就好像一扇闭合的门,如果站在门前的不是已被选定的人,那这扇门就永远不会打开。没有正确的钥匙,不论试上几次,锁孔都不为所动。


    恼火无用,遗憾无用,金钱权势更是不值一提。


    偏偏他也绝无可能强硬将门砸开,于是只好日复一日原地打转。


    时间转眼到了十一月初,海京的天愈发冷了。


    新品定下,宣传筹备工作也马不停蹄启动。晏迟刚结束为期一周的海外拍摄回来,整个人被时差累得够呛,一见到季颂旻就松了劲,没骨头似的往alpha肩上一挂,让人给自己带回了家。


    “说了我和你一起去也不让,这么累呢。”季颂旻带着晏迟回了自己的别墅,见着晏迟疲累的面容,他不住在那片淡淡青黑的眼下吻了吻。


    “你去也没用,该累还是要累,毕竟想让作品完美一点嘛,都正常,”晏迟懒洋洋打了个哈欠,“再说了,你要是真去的话,我拍摄都会分心的。”


    季颂旻抬眼:“晏老师说说,怎么分心?”


    装模作样,晏迟在心里评价。


    他捧着alpha的脸,在他唇上咬了口:“就这么分心。”


    季颂旻轻笑出声,仰着头和他一来一回地接吻,多日不见,两人之间就连吻都变得缱绻,叫人沉溺其中。


    “唔你都不知道,每次去国外,我总能遇到自荐的alpha。”晏迟舔着下唇含糊道。


    季颂旻微微松开,低声问:“自荐什么,他们自己么?”


    “是啊,毕竟欧美的alpha更高大嘛,拍摄场地遇到的也不乏有小演员,长相也比一般人优越,”晏迟冲季颂旻眨了眨眼,跟逗人似的,“以前我可烦这些了,但现在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季颂旻对答案有些迫切。


    “我想想,换做从前的话,我大多会冷下脸然后故意扮凶不说话,他们看我不理人过了会儿也就识趣地走了,至于现在么”晏迟顿了顿,扬唇道,“我就直接告诉他们,‘Youarefarinferiorcomparedtomyhusband(你们比起我丈夫可差远了)’。”


    “哦?”晚香玉的气味猛然往外渗,伴随alpha陡然变重的呼吸,潮湿的唇蹭过晏迟脸颊,“晏老师,我们什么时候悄悄结婚了,当事人怎么不知道?”


    “说这个更有威慑力嘛,再加上我的戒指,都不会有人再来自讨没趣。不然我叫你什么,”晏迟拍拍他的脸,挑眉,“Boyfriend?”


    不料季颂旻油盐不进,揪着‘husband’不松手,又问:“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结婚?”


    光是男朋友不够,季颂旻要的不止那些,他渴望一切跟承诺有关的事物,不论是晏迟给与他的,亦或是世俗附加的,都让他感到前所未有安心。


    晏迟刚欲启唇,季颂旻的手机倏然响起。


    alpha还殷切看着自己,晏迟在他脸上吧唧了一口:“先接电话。”


    视线被不情不愿挪走,季颂旻接起电话听了会儿,神色稍变。


    “怎么啦?”晏迟小声问。


    季颂旻开了免提。


    “季总,小季总喝醉了,我打算送他回家的,可小季总死活不乐意,非说要给您打电话这么晚我、我不是有意打扰,只是您看这事要怎么办?”来电人是季越庭的助理。


    电话那头声音嘈杂,季越庭似是醉得厉害,哪怕隔了一段距离,电话这头的人依旧能听见他说:“我要去找他。”


    季颂旻想也知道,这个“他”指的必然不是自己。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哥、你在哪?我不回去”


    “我要去你那,我去去找人。”


    助理年纪小,听起来快哭了:“季总,小季总这可怎么办?”


    季颂旻揉了揉眉心,晏迟叹口气,对上自家alpha的目光,点了下头,算是默许。


    十几分钟后,别墅门口车灯乍亮,助理气喘如牛,搀着摇摇欲坠的高大alpha寸步难行。


    季颂旻开了门,从他手里接过人,颔首道:“今晚辛苦,月末我会让财务加奖金。”


    助理原本还郁闷着,一听见季总的话瞬间支棱起来。


    回去的路上他还琢磨着刚才别墅门前逆光的一眼,除了季总,门口似乎还有一个清瘦高挑的人影。


    那大概就是季总的爱人吧


    季颂旻看着手中烂醉的alpha,想着要不就把他扔外面算了。只是考虑到晏迟会担心他们兄弟阋墙,季颂旻还是忍住冲动,勉勉强强将季越庭带进屋,挥手扔到了餐桌椅子上。


    “哐当——”醉酒的alpha的惯性连带着椅子都往后挪了位。


    “喝成这样啊,”晏迟踩着拖鞋走近,戳了戳季颂旻,“怎么不让他去沙发,这椅子怪硬的。”


    “没必要。”


    沙发是他和晏迟经常接吻的地方,季越庭没有坐的必要。


    瞅着他那醋坛子又打翻的样,晏迟也蛮无奈,但良心让他不好晾着屋里的醉鬼不放:“这样也不是办法,今晚就让他在这将就一晚,反正楼下的客房也没人住。我去煮点醒酒汤?”


    “不用,”季颂旻拦住他,“我去煮就好。”


    让晏迟煮醒酒汤这样的事他都没做过,如今更没必要叫季越庭体验。


    “哎呀什么都不叫我做,”晏迟真是哭笑不得,“我去个洗手间。”


    别墅内脚步声不断,季越庭垂着头不言不语。季颂旻进厨房亲自动手为他熬醒酒汤,将兄友弟恭做到极致。


    另一头,晏迟给季越庭找了个新毛巾。虽说这栋别墅他与季颂旻现在不常住,但家政会定期上门清扫,各种生活用品也一应俱全,不至于这点都没有。


    回到餐厅,他远远瞅着座位上一动不动的背影,将毛巾放上餐桌。


    还没来得及收回手,他的手腕蓦然被alpha捏住。


    “晏迟”季越庭睁开眼,声音哑不成调。


    “嘶。”手腕被攥得有点痛,季颂旻都不会这么用力晏迟不悦蹙眉,忽而伸手很用力地踩了alpha一脚,季越庭吃痛松开,晏迟马上后退几步退到安全距离。


    “晏迟你别走”季越庭想要起身,可抵不住醉意又坐回去。


    他细嗅着空气中的味道,想要捕捉到beta身上独特的清香,可不论怎么闻都只有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晚香玉气味。


    晚香玉又是晚香玉!


    季越庭惘然呢喃:“你们刚才离得很近吧,你身上,他的味道好浓。”


    晏迟有点生气:“不然呢?我们是伴侣,离得近怎么了?”


    厨房油烟机工作着,季越庭只当季颂旻听不到,说话也肆无忌惮起来:“伴侣如果不是我昏迷了那么久,不会是他的。”


    晏迟听着有些想笑。


    他一直清楚,alpha身上总有股莫名的自信,从前追求自己的alpha觉得自己条件优越,自己必定看得上他们,如今季越庭也如出一辙,认为自己哪里都不比季颂旻差,自己凭什么不选择他。


    除了季颂旻,几乎每一个alpha都对自己散发过这种令人恼火的自信。


    “我以为我的态度够明确,”晏迟看着醉鬼,态度冷静,“我和季颂旻已经在一起,所以你不论如何假设猜想对我而言都没有意义。”


    “我还可以继续追求你,万一哪天他哪里做的不好,我——”


    “很抱歉,在我看来,你哥哥到目前为止没有一件事做得不好。”晏迟抱臂,“他很好,就算哪天真的出了错他也会改正,而我更不需要除他之外的任何人。”


    季越庭身体倏地一僵。


    “你哥哥去给你熬醒酒汤了,”晏迟语气严厉了点,“等下记得谢谢他。”


    “”季越庭不说话。


    “听见了吗?”


    “嗯。”


    几分钟后,厨房的玻璃移门打开,季颂旻端着碗出来,季越庭巴巴看去,却不想他哥只对晏迟说:“给你下了碗面,再吃点。”


    随后季颂旻拿着家里仅有的不锈钢盆,给季越庭盛了碗醒酒汤。


    “吃吧。”


    季越庭:“”


    他好像一条狗。


    一时之间,三人在餐桌上一齐坐下,氛围诡异的可怕。


    晏迟在首座兀自吃着面,面容都被水汽氤氲,他吃着时不时和季颂旻聊上几句,季颂旻则将电脑拿了过来,一边处理文件一边陪他吃面。


    醒酒汤明明是甜的,可季越庭喝到嘴里却发苦。


    晏迟和季颂旻聊的很自在,并没有因为他的到来而别扭,他们似乎真的很坦然,并没有将自己当成什么会破坏家庭和谐的因素。


    晏迟更是,看他喝个不停还好心道:“不够还有,你哥哥煮了很多。”


    季颂旻闻言笑了,季越庭却眼酸。


    他发现了,自己似乎真的,只是一个弟弟。


图片    【星座小说】XinGzuoXs.COM【星座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