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六十一章找到你了打赏加更之贺琨……


    辛晓源本来是想请贺琨去城市里的情侣餐厅用餐,浪漫的音乐,以及恰到好处的微妙氛围,昏暗暧昧的光拂照他们,那该有多幸福啊。


    光凭借着幻想的画面,辛晓源的耳垂便渐渐地染上了霞粉,他站在贺琨的机车旁,悄悄掐了掐自己大腿,妄图让自己清醒些,别像个变态似的。


    贺琨拿出头盔直接朝后递给青年,结果半天没人接,转过身便看见了呆呆愣愣的辛晓源满面春色,他伸出五指在青年眼前晃了晃道:


    “想什么呢,那么入神,不会是在学校里有了喜欢的人吧?”


    辛晓源被贺琨精准的预测吓了一跳,几乎想脱口而出地告诉眼前人,不是学校里的同学,他喜欢的人就是他。


    可是辛晓源不敢,他觉得自己还很差劲,而琨哥就像一个太阳似的,又温暖又耀眼,做什么事都能做得很好,什么都不怕。


    “没有呢没有什么喜欢的人,我只是在想琨哥为什么不喜欢去市区。”辛晓源接过黑色的头盔,慢吞吞地给自己带上。


    贺琨乌黑的发丝在风中飞扬,宽松的衣角也被风吹拂得微微鼓涨,“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需要什么理由。你在这里等着,我进去再拿一个头盔。”


    辛晓源甜甜地笑着点头,其实无所谓在哪里,就算路程再远,他也会来找琨哥。


    刚到饭点,镇上靠西侧接近郊区的小餐厅门口走进了两人,看起来稍微大些那位为身后的青年推开玻璃门,两人站在餐厅门口的暖光里。


    高的那位眼尾天然带着一点向下的弧度,习惯性地微微抿着薄唇,下颌骨的轮廓尤其分明,不笑时显得近乎冷硬,矮的那位青年看起来像小白兔似的,软软白白的。


    “嘿!琨!”老板直起腰,嗓门洪亮热情,抬手随意地朝这边挥了挥,熟悉得像招呼自家晚归的侄子,小镇的规模就在那放着,就算没见过面,说来说去其实都是“老熟人”。


    老板继续道:“今天天气真是热啊,快进来凉快凉快!”


    “好的,谢了。”贺琨回以真诚的微笑。


    两人找了个凉气充足的地方坐下,便开始点餐。


    老板笑眯眯地走上前来,拿着白色的小本子和笔,干起了点单的活,“琨,这位年轻人好面熟啊,见过好几次了,是你的恋人吗?”


    贺琨正打算开口解释,辛晓源突然被口水呛得咳嗽起来,慌乱羞涩地摆手道:“不是不是,我和琨只是朋友关系。”


    老板一边记录着下单的菜品,一边耐人寻味地看了看两人,故意偏偏头调笑道:“好吧,用餐愉快。”


    老板走后,气氛很快安静下来,辛晓源为了避免冷场,早就在心里准备好几个话题,在此时刚好派上用场,“琨哥,最近店里忙吗?”


    贺琨想了想店里每天三三两两路过的客人,笑了笑道:“还好吧,得看具体情况,不过倒是你,每次来小镇很麻烦吧?”


    辛晓源害怕贺琨日后不让他来了,坐起身连忙道:“不麻烦!不麻烦的,”或许是觉得自己有些应激动,他又继续解释道:“如果一直待在学校里,反而我前男友还会怀疑我,我和你是假的情侣。不不,我知道我们当然是假的,就是,就是…你知道的。”


    辛晓源先是有些结巴,随后飞速地将后半句话带过,说又不好意思说,也说不清楚索性放弃了,声音轻软,几不可闻,最后又抬眸悄悄地看向贺琨,满是情窦初开的青涩。


    贺琨看似看着玻璃窗外远处的林荫小道,实则将辛晓源的神情全然纳入眼底。


    他曾经也以同样的心意爱过,也被很多人这样暗恋过,一眼便知青年的心意,晓源是最笨拙的那种,但却也是最真挚的那种。


    不过,贺琨不想再建立亲密关系了。


    他端起服务员刚端来的冰镇啤酒,隔空朝辛晓源抬了抬道:“祝贺晓源本学年取得优异的成绩,作为哥哥,我为你开心。”


    辛晓源弯起眉眼,双手抬起酒杯饮下半杯,似乎完全没有听出贺琨的言外之意。


    贺琨无奈地笑笑,明明还是个小孩子啊,想来过段时间等不到回应便没有兴趣了吧,毕竟这个年纪不就是想到哪算哪,一天换一个喜好也不见怪。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多半是辛晓源在说些学校里的事,贺琨笑着听听。


    “所以,琨哥你为什么年轻时候不去做赛车手呢?”


    贺琨微微挑起眉头后笑着摇摇头,动作的幅度很小,如果不仔细看其实很难察觉,本想略过话题,却在触及到青年眼底的迷恋时,转口道:“因为年轻时很喜欢一个人,他不喜欢这些,我便不做。”


    辛晓源清楚贺琨对机车的热爱,笑容瞬间僵在脸上,但很快回神,尬笑起来,“是吗,哈哈,那琨哥一定很喜欢他吧。”


    “喜欢得要命呐。”短短一句,没有半个字是虚的。


    辛晓源心存侥幸地问问,结果琨哥却回答得那么认真,他掩饰着心里的酸楚,安慰自己道,再喜欢也是过去了,不管两人最后为什么分开,反正现在琨哥都是单身,多久他都可以等。


    想到这里辛晓源又松了半口气,他从口袋中掏出两张门票,是好不容易搞到的机械斗赛的座位。


    “琨哥,我能请你和我一起去吗?”


    贺琨起身接过那张票,看着红黑票面上猎奇夺目的构图,很快便猜到了,他其实并不热衷于那些血腥的画面,也不相信辛晓源能看得进去。


    果然,辛晓源很快解释道:“这是为毕业论文做的准备!我想去看看神经接驳的极致,如果能拿到好的成绩,说不定我就可以拿到纪氏下属科创团队的实习名额了!”


    贺琨看了看一脸朝气蓬勃的青年,事实确实是这样,想要看见神经接驳的极致,只能去这样的地下场所,用各类禁药将人体开发到了极限,只为提供最刺激的赛事。


    晓源看起来是一定要去的,可他独自去这些地方怕是不安全,贺琨这种性格,知道了就做不到放任不管。


    “下周我会陪你去,等拿到纪氏的名额,我还是建议你回国发展。”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贺琨讲得很清楚,但确实是出于为辛晓源考虑的实话。


    长期被霸凌经历使辛晓源无法在此地建立正常的社交关系,加之他的初恋男友就是个人渣,不知道什么时候又会跳出来找麻烦。


    贺琨有自己的生活,总不可能每天都守着晓源,很多事终究是辛晓源自己要学会去面对。


    辛晓源想得反而很简单,他只是完全没想到贺琨会去,本来抱着试试的心态询问,没想到真成了。


    逃避的心态让他选择性地忽视了贺琨的下半句话,满心满眼都是下周还能和琨哥见面。


    两人就这样在同一个话题中,以截然不同的心态共进晚餐。


    心里有了期盼的事,日子就会变得又快又漫长。


    自从那晚回来后,辛晓源左等右等,在图书馆与实验室来回折腾里,时间终于到了周六。


    他提前半小时到了与琨哥约定相遇的地点,哪怕只是早一分钟见到,都会特别开心。


    距离约定时间还有十五分钟的时候,辛晓源一抬头便看见了大道尽头走来的贺琨。


    坎肩卫衣搭配复古灰的牛仔裤,带着黑色的鸭舌帽,走路的仪态很好,不徐不急中藏着未驯的自由,天生就是不会被人群埋没的人。


    琨哥在小镇的店里打工,按照卢卡叔叔发的日薪,应该是恰好够用,不过很难存起什么积蓄。


    但辛晓源总觉得琨哥身上总是有一种说不清的矜贵,只有那种完全不为生存忧虑,才堆得出来的闲适与散漫。


    “琨哥,喝水?”


    辛晓源琢磨着,见到贺琨走近就什么都想不起来了,他等不及地主动迎上去,笑着从书包里拿出瓶冰水递到贺琨手中。


    贺琨随意一笑,接过冰水道:“谢了,走吧。”


    斗场的环境果然如贺琨所想,进入一道铁门后,是条细长的道路,两侧贴满充斥着精神污染的电子小广告,走到道路尽头,再拉开一扇金属黑门便进入了场地,视线随之豁然开朗。


    层层叠高的座位呈现圆形,围住了中间完全封死的巨大空地,最上方还有八台巨大的电子屏幕呈现着场内的细节。


    因为还没有到开始时间,所以其中四台呈现着巨大的logo,而另外四台播放着宣传广告。


    昏暗的环境中,高饱和度灯光跳跃闪烁,香烟白雾经久不散,辛晓源不自觉地靠近了贺琨,因为眼前的一切与正常的生活太割裂了。


    就在此时,一位拖着盘子的侍者走过,似乎急着去VIP包间,辛晓源书包侧面的水瓶不知道什么时候歪斜的,摇摇欲坠中终于掉了出来。


    侍者脚下一滑,为了保护托盘中价值连城的酒水,直直往贺琨身上撞去。


    还好贺琨眼疾手快,抬手便扶住了侍者的肩膀。


    侍者仰头感谢时,两人正面相视,均是一愣。


    贺琨是因为看见了侍者的左眼全然暴露的机械眼,微微诧异了半秒,医院的修复手术都是以恢复到完全自然的模样为目的,起码日常中很少看见这般个性的设计。


    至于侍者为何愣住,那就不知道了,只见他匆匆道谢后,更加火速地离开了。


    贺琨没管,弯腰捡起水瓶,丢进了垃圾桶内,转身对辛晓源说:“别要了,待会渴了再买。”


    青年点点头,两人走进场内,找到座位坐下,等待着赛事的开始。


    此时,斗场的地下办公室内。


    一位男人看着屏幕上清晰放大的面容,低着头笑出了声,纪明冉啊纪明冉,没想到你找了六年的人就在这,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他站起身平稳地走到休息区,拿起锐利的飞镖,手腕翻转用力,带着恨意将飞镖投掷出去,正中靶心。


    熟悉的面容在灯光下清晰可见,不是纪清嵩,还会是谁。


    自从六年前被赶出国内,他便开始暗中联系姐夫死前的旧部,建立起了该区最大的斗场。


    当然不是国内那个废物姐夫,而是纪姝不为人知的第一任丈夫,一位死于战争的男人。


    被丢出国内的第一年,纪清嵩没有哪晚可以安心地睡觉。


    纪明冉似乎在玩着什么猫抓老鼠的游戏,每过段时间就会毫无预兆地将他抓起来拷问贺琨的下落。


    纪清嵩都在想,如果贺琨真的没死,如果他真的知道贺琨的下落,肯定早就坚持不住地说出来了。


    他见识了纪明冉的狠戾,在那一年害怕此人竟是怕到了极致。


    可惜纪清嵩真的不知道,刚开始他咬定贺琨已死,只为嘲笑纪明冉的无力,后面坚持不住了,他只能一遍遍重复真的不知道。


    最后,甚至被洗脑到开始相信一个从涯上坠海的人还活着,畏惧演变成了无尽的愤怒,纪清嵩大喊着,是,贺琨就是被他藏起来了。


    自那次以后,纪明冉反倒将他放了,纪清嵩就这样提心吊胆地又煎熬了一年,发现纪明冉真的不再打算抓他,索性开始悄悄发展起自己的势力。


    他想做来钱最快的生意,自然多半是些沾染人命的生意,于是慢慢建立起了这个每天都有人命被献祭的“血腥舞台”。


    可每每想再进一步扩大势力范围时,总会被未知的力量阻拦,纪清嵩便知道纪明冉还在暗中看着他。


    他便打定主意,此人必杀。


    所以此刻看见贺琨,纪清嵩那是真开心啊,纪明冉猜得没错贺琨果然活着,这位才是真的戏耍了所有人。


    但是没关系,纪清嵩不生气。


    因为只有此人才会让纪明冉心乱,而纪明冉失去理智,他才会有下手的机会。


    现在只需和贺琨亲自见面,都无须说完一句话,纪明冉定然闻着味就来了。


    熬了六年啊,人生有多少个六年,纪清嵩想想都兴奋,连指尖都不住颤抖起来。


    他从衣橱中选出来一件最正式的西装礼服,等待赛事结束,好去见见贺琨。


    另一边,贺琨还不知道这个看赛事的小小决定,将会引起怎样的风暴。


    他看着身前面色苍白的青年蹲在路边呕吐,又去旁边的商店买了几瓶水回来,递给辛晓源,“来,漱漱口,这些地方以后少来了,知道吗?”


    辛晓源漱口后,血腥的画面还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他赶忙摇摇头哭丧着道:“不来了不来了,下次白送我票,我也不来。”


    说罢,他似乎又想起什么,愧疚地看着贺琨,“不好意思,琨哥,你没事吧?”


    贺琨摇摇头,抬手把晓源的书包提起来,金属搭扣撞出轻响,“还好,走吧,回了。”


    辛晓源没好意思,将自己的书包要回来背着,贺琨也没有多言,把青年送回宿舍后并未在市区停留,找了辆车开出了三倍的价格,连夜回到小镇。


    等到了镇上时,已经是后半夜了。


    贺琨没让司机送到家门口,而是下了车晃晃悠悠地往回走,小镇还在静悄悄的,他吹着夜风还觉得挺惬意的,比白天凉快多了。


    一辆完美融进夜幕的黑车不知从哪条路上悄无声息地出现。


    贺琨心中有预感似地咯噔一下,反应却不激烈,目光中有种穿透性的平和,或许他也不觉得自己能躲一辈子,虽然是这么计划的。


    “很高兴再遇见你。”


    不是预期的那个人,声音很陌生,贺琨转头看去,后排的车门被拉开,一位身着正装的男人站出来,这时他才看清这位是曾有着一面之缘的纪清嵩。


    贺琨依稀记得此人患有腿疾。


    纪清嵩敏锐地察觉了贺琨的视线,笑起来解释道:“多亏明冉持续地投入研发,手术后恢复如初不是吗?”


    贺琨微眯眸子,这位纪家四少怎么越来越邪门了,早几年还带着些书卷味,现在剩下的全是阴损味。


    “恭喜?”贺琨说完,便转身回家。


    纪清嵩没跟上来,只是朝着贺琨的背影说道:“或许我也要恭喜你了,有情人终成眷属。”


    贺琨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远远地走开了,那纪明冉应该也快发现他了吧。


    纪明冉啊再次念起这名字,真是遥远又陌生。


    遥远和陌生,不存在的。


    纪明冉看着手中的照片,昏暗的街灯下,一道模糊的侧影。


    常人都会犹豫一二,琢磨着到底是不是自己所想的那个人,可当那个侧影撞进视线中,纪明冉捏在照片边缘的指关节猛地绷紧到惨白。


    “贺琨”名字从紧咬的齿缝里挤出来,沙哑得不成调子,也不是呼唤,更像濒死野兽确认猎物气息时,从喉咙深处发出的呜咽。


    早就没有怨了,只是过载的思念快将他磋磨殆尽了。


    纪明冉数着两千多个日夜,在无望的搜寻中濒临疯狂,还以为自己早已不会再为任何相似的剪影而动摇,可此刻心脏却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跃动,尽管四肢冰凉,眼眶却阵阵发热。


    他缓缓扬起笑容,贪婪地注视着照片里的人。


    穿着坎肩卫衣,身形比记忆里清瘦了些,似乎长得更开了,不再是沉寂无言的模样,更像第一世初见时那个贺琨长大后本该有的模样。


    是他,这次真的是。


    纪明冉的指尖无意识地颤抖着,指腹在照片上划过,试图触碰到那个人,却只触碰到了光滑冰冷的纸面。


    他猛地闭了一下眼,再睁开时,浅琥珀色的瞳孔深处只剩下一种冰冷到极致的专注。


    找到你了,阿琨。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无处可去小雨接连下了好……


    小雨接连下了好几日,到了中午时已经闷热到了极致。


    为了接揽客人,卢卡叔将机车店选址定在了接近比赛场的地方,平时会有俱乐部来这边飙车玩乐,零散的业余爱好者也有不少。


    所以店址距离小镇还是有段距离,不能说远吧,但也不近,从家里骑车过来大概需要半个小时左右。


    太阳还未沉落,乌云便开始翻腾。


    今天是贺琨看店,可能是因为即将到来的暴风雨,客人并不多,此时闷热已经被凉风拂去,贺琨刚踏出店门,外套被吹得猎猎作响,项链撞在锁骨上,发出沉闷的钝响。


    暴雨很快便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地砸落,很快溅起层层水花。


    生长在旷野里的树在疾风骤雨中疯狂地摇曳着枝干,落下的闪电变得近在咫尺,清晰可见。


    贺琨想今晚可能要在店里休息了。


    就在这时一道明亮的车光从弯道那头打过来,稳当地停在了店门口,辛晓源乘着伞快速地跑进店内。


    “琨哥,下了好大的雨,我来接你回家。”


    雨势很大,视线范围受限已经很严重了,贺琨看见停在路边眼熟的车,其实就猜到了辛晓源的来因,本来想伸手拍拍青年的脑袋,可是又像想起什么似的,将手收回插进了衣服口袋中道:


    “以后下那么大的雨,就不要着急出门了,我在店里睡一晚也没什么的。”


    辛晓源已经在家里准备好了晚餐,担心琨哥被暴雨困在店里,于是问隔壁的卢卡叔叔借车来接人回去。


    暑假开始后,他前男友不知道又抽什么疯,总是对他围追堵截,时不时就要下跪撒泼扇耳光,乞求辛晓源的原谅。


    迫于无奈,也可能是带着暧昧的小心思,辛晓源再次求助了贺琨,就这么在小镇住下来了。


    琨哥给了一周的时间,让他尽快重新寻找出租屋,并且找到一份兼职工作,等待纪氏下属科研机构通知申请结果。


    辛晓源知道贺琨的良苦用心,自然没有什么好抱怨的,只是单纯地享受着和喜欢之人短暂的同居时光。


    思及此处,他垂首摇摇头道:“刚开始出门的时候还不怎么大,只是看着吓人。”


    大概过了一小时左右,刚才还云层厚重的天幕,此刻只剩下几缕被染上淡金色的流云,一半是黛蓝,一半是橙红。


    雨势渐歇后,两人便决定启程回家,贺琨刚将汽车停进卢卡叔的停车位上,辛晓源便先走出车内,举着雨伞跑到了驾驶室外等着。


    看着急急忙忙的晓源,贺琨心里不免好笑,他拉开车门踏出来,顺手接过雨伞,“我来吧。”


    辛晓源举着唯一一把伞,连忙说道:“没事没事,我可以的。”


    贺琨无奈地笑笑,抬手指了指头顶,“太矮了,刮着头发了。”


    辛晓源平日里打伞的习惯就是会把伞压低遮住自己,现在看着琨哥的手势,脸一下涨红了,结结巴巴道:“是哦,对,对对,不好意思啊。”


    与此同时,在两人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一道视线贪婪地凝视着贺琨,似乎在反复确认着那道身影是真是假。


    不知过了多久,纪明冉终于低沉沉地笑了,两千多个无望的日夜迎来了终结,全身的血液都开始急速奔腾起来,他现在就想将人拥进怀里,再也不要分开。


    纪明冉就说,他的阿琨从来没有死。


    可惜很快纪明冉又紧锁起眉头,因为他发现伞下还站着一位乖顺可爱的青年。


    失而复得的狂喜瞬间转化为了对再次失去的强烈恐惧。


    男人拉开车门,直接朝院中走去,还未等贺琨反应到发生了什么,便将人纳入了怀中。


    “贺琨…真的是你…”低哑得近乎叹惋,承载了太多说不清道不明的过往。


    黑色的雨伞倾倒在满是雨水的草地上,熟悉的木调香似乎越过六年的光阴而来,将贺琨拉回了曾经相依而眠的日夜。


    他没有惊讶,没有慌乱,只是坦然地觉得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贺琨开始挣扎着要将人推开,动作却因为脖颈处传来的湿热触感而凝滞,纪明冉竟然哭了。


    他没有再犹豫,挣脱后把状态之外的辛晓源拉到身后,满脸戒备地看着纪明冉。


    随着距离拉开,贺琨也终于看清了,不同于新闻中西装革履那般高高在上,来人那好看的相貌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气质更加成熟冷锐了。


    纪明冉的怀抱突然落空,经年累积的偏执、绝望和那从未熄灭的占有欲,在这一刻被贺琨的戒备彻底点燃。他以不容抗拒的力道,旁若无人地再次将人拉入怀中,凑近贺琨的脖颈慢慢嗅。


    似乎迷醉地闭上眼眸,一寸一寸地缓慢上移,鼻尖或薄唇触及怀中人的肌肤后,发出满足的叹喟,双臂箍得贺琨肋骨都在发麻,如同要将人融进自己的骨血中。


    贺琨怕纪明冉走极端,回避着男人不正常的动作,转头看向辛晓源,“晓源,你先进屋。”


    辛晓源都还没看清来人到底是谁,无措得眼眶湿红,又气又恼,根本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可是琨哥的语气很严肃,他不敢不听,于是一步三回头地进了屋内。


    纪明冉似乎入魔了,根本听不进去半句话,甚至将手探进了贺琨的衣服中,在腰侧暧昧地揉捏。


    “松开我。”贺琨按住作祟的手,纪明冉不要脸,他还要脸,“你疯了,再不停就滚。”


    短短一句话,根本构不成实质性的威胁,却硬生生让纪明冉安静下来。


    贺琨趁机将人推开,快速地将自己的衣服整理好,期间快速抬眸瞟了一眼纪明冉,“这里*不欢迎你。”


    纪明冉先是愣在原地,随后紧紧握起贺琨的手腕,左手捏住贺琨下颌抬起,强迫青年与他对视,先是看了看站在窗边的辛晓源,然后又收回视线道:“不欢迎我,欢迎他是吗?”


    贺琨始终没有回答,纪明冉在这场沉默中越发疼得难以呼吸,尽管如此,依旧不愿意放手。


    服软的人是纪明冉,他看见了贺琨不适的表情,下意识地松开了手。


    “阿琨,你对我实在太残忍了,你知道吗?”他问得太轻了,已经不像是在质问。


    贺琨不知道怎么回答,也不知道如何面对纪明冉如此浓烈的情绪,雨还在下,两人身上早已湿透了,他想如果不说清楚,纪明冉估计也根本不会离开。


    “今天太晚了,我要休息了,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


    纪明冉目光依旧牢牢锁定在贺琨身上,根本不愿意再让青年离开自己的视线,“可以住在你这里吗?我保证不会打扰你。”


    “不可以。”贺琨知道纪明冉不会轻易离开,却不大相信男人能安分待着,于是一口回绝后转身离开。


    门里倾泻出来的最后一缕暖光在锁芯闭合的清响中消失,纪明冉连同湿漉漉的黑暗被彻底隔绝在外。


    屋内灯光晕昏黄,带着温馨的暖意,雨水顺着贺琨发梢和衣角不断滴落,在脚下的木地板上洇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


    辛晓源手足无措地站在几步开外,眼眶还是红的,手里紧紧攥着一块干毛巾,想上前又不敢。“琨哥,那人还在外面”似乎是联想起自身什么不好的经历,声音带着惊惶与颤抖。


    贺琨没有立刻回应,他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脖颈处被纪明冉泪水沾染过的皮肤,仿佛还残留着灼人的湿黏感。


    “别管他。”贺琨声音低沉沙哑,径直走向楼上主卧,“快去换件衣服,别着凉。”


    辛晓源看着贺琨的背影,心里有很多疑惑,却没能问出口,他在想那个高大的男人是不是琨哥口中曾经很喜欢的人,两人之间到底是因为什么而分开的。


    不知不觉中,辛晓源又慢慢走到窗边,他撩起一点窗帘的边缘,那个人竟然还没有离开,固执地站在细雨中,似要站到天荒地老。


    察觉到屋内探究目光,男人敏锐地微微仰着头,目光如有实质,黑沉沉的,吓得辛晓源心头猛地一悸,下意识地松开了窗帘,慌忙后退一步。


    窗帘严丝合缝地垂落,纪明冉收回视线,眼中没有愤怒,没有悲伤,只是燃烧着某种近乎扭曲的爱意。


    贺琨知道纪明冉肯定没走,他换下了湿透的外套和衬衫,拿起浴巾走进浴室。


    腰侧被纪明冉强行揉捏过的地方,残留着指痕般的隐痛和一种挥之不去的侵犯感。


    他强迫自己不去想那灼人的目光,不去想那泪水的滚烫触感,不去想那句破碎的“你对我实在太残忍”。


    可越是这样做,那些画面和声音就越发清晰地烙印在脑海里,连同过往那些被利用的痛意翻涌上来,激得贺琨头疼。


    他深呼一口气,压下心底一种更深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混乱。


    辛晓源也换上了干燥温暖的衣服,连忙跑上二楼,礼貌地敲了敲主卧的门,“琨哥,下楼喝点姜汤吧。”


    很快房间门被打开,贺琨穿着家居服,看起来已经快速冲了一个热水澡,状态与往日没什么不同,辛晓源微微松了口气,终于还是难抑心中的好奇问出:“琨哥,门外的男人是谁啊?”


    两人往楼下的餐厅走去,贺琨没有复杂的想法,便直接开口说道:“以前喜欢的人。”


    辛晓源记得贺琨之前提过,但是听着那个说法琨哥应该非常喜欢那人才对啊。


    不过不喜欢也好,看着坐在餐桌对面的人,他心里又升起一些期望。


    辛晓源心还是好的,尽管外面的人是他认定的情敌,还是放下筷子,犹豫着问道:“他他会不会冻病啊?这雨虽然不大,但恐怕要下一夜。”


    贺琨沉默了几秒,窗外的雨声似乎更大了,“那是他的选择。”声音毫无波澜,听不出情绪,随后他又对晓源道,“快去睡吧,明天你不是还要去市区图书馆查资料吗。”


    辛晓源乖巧地点点头,他知道现在让贺琨独处或许会更好,于是把话咽下,回到这几日暂住的客卧里。


    餐厅只剩下贺琨一人,他走到门边,手放在冰冷的门把手上,停顿了很久。


    外面的雨声混合着一种无声的压迫感,透过薄薄的门板传递进来,纪明冉的目光即使隔着一扇门也如芒在背。


    最终,贺琨还是拉开了门。


    纪明冉依旧保持着那个僵硬的姿势,像一座被雨水冲刷的石雕,头发完全湿透,凌乱地贴在额角和脸颊。


    整个人苍白而疲倦,唯独那双眼睛亮得惊人,在贺琨出现的瞬间,骤然爆发出令人心悸的狂喜和专注,男人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唇间发出一个嘶哑破碎的音节。


    贺琨的心像是被那目光狠狠攥了一下,呼吸一窒,纪明冉在唤他的名字。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得寸进尺屋内的暖光从门……


    屋内的暖光从门框中溜出,在地面形成由窄变宽的形状,顺着三层木质阶梯铺洒下来,如同暖金色的地毯。


    贺琨就站在那束光下,整个人散着柔和的光,成为无尽黑暗中唯一的亮色。


    两人隔着朦胧的雨幕相视,纪明冉不自觉地喃喃出贺琨的名字,似乎要将自己献祭。


    “进来吧,只此一晚。”


    久久静立的身子已经微微发麻,纪明冉先是僵硬地迈出第一步,随后步子越跨越大,穿过雨幕踏进暖光里,终于走到贺琨的身边。


    “谢谢。”纪明冉发自内心地笑起来,看起来有些傻气,不像新闻上的那位冷面精英,“我可以进去吗?”


    贺琨半依在门口的墙边,看着门口小心翼翼的男人,正低着头,似乎有些苦恼,看起来在担心身上的雨水将地板弄湿。


    什么时候纪明冉也会在意别人的想法了,贺琨不觉得这是殊荣,反而有些毛骨悚然。


    即使那么多年后再回首往事,在他眼里冉冉和纪家六爷完全不同,根本无法将这两人联系在一起。


    “等等。”


    贺琨抬起下颌示意纪明冉将门关上,随后让男人站在原地,自己则是穿着拖鞋晃晃悠悠地走上了二楼。


    没几分钟后,他又拿着一套夏日宽松休闲的运动装再次从楼梯上下来,挂在了沙发靠背上,那应该就是给纪明冉洗完澡更换的衣服。


    “给你,擦干净再进来,”贺琨又将一块大毛巾丢进了纪明冉的怀中,随后又指了指门口的一次性拖鞋,“记得换鞋。”


    棉柔的质感隔着湿透的衣物贴在胸口,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温度,是属于贺琨的体温,纪明冉的身体瞬间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不是因为寒冷。


    他站在门口开始擦拭自己,目光却始终跟随着贺琨。


    青年先是走进开放式的餐厅内,将瓷碗放进了待洗的水槽中,打开水流将其冲洗干净,又慢慢弯腰将碗放入碗柜中,宽松的家居服跟随着他的动作晃荡,不经意间就会看见宽松领口下微微起伏的柔软胸膛。


    纪明冉的喉结轻微滚动,突然有些口渴。


    贺琨还在厨房里摆放餐具,总感觉自己似乎被什么粘腻的东西粘住了,可是他才洗完澡,不应该啊。


    直到将刚才晓源给他装姜汤的碗冲涮干净后,随后才想起门口还站着一位淋雨淋了好久的人。


    他随即抬起头正欲开口询问,没想到却撞进了纪明冉专注的眼神里,贺琨皱了皱眉,有些不解。


    “姜汤还有,如果你需要,可以自己热。”贺琨交代完,走到一楼的淋浴间前推开门,“这里可以洗澡,今晚你就睡在沙发上。”


    纪明冉看着贺琨的唇开开合合,眼尾带着倦怠的薄红,乌黑的发梢还带着湿气,随意一个动作都像无声的邀请。


    他什么都没听进去,心里却升起了更燥的火,还是压了六年的火。


    “你听见没有?”


    贺琨看着男人一直在走神,虽然是件小事,但与纪明冉沾了关系后,让他变得莫名得不耐烦。


    纪明冉迅速回神,“知道,麻烦你了。”


    男人十分配合,甚至有些讨好,贺琨反而觉得不对劲,纪明冉这人浑身上下都是心眼子,要不还是让晓源今晚去二楼的次卧休息吧。


    贺琨悄悄将视线瞥向纪明冉,结果两人又对视上了,有种说坏话被抓包的心虚感,他不自然地清咳两声,转身去敲客卧的门,柔声问道:“晓源,你还醒着吗?”


    纪明冉移开视线,开始快速地环视整个房内的布置,无论是从那个男生居住的房间位置,还是从摆件风格上来看,他猜测贺琨都应该是长期独居,而非两人同居。


    但是就在刚才进门时,纪明冉在换鞋的地方却看见了两双风格、脚码都明显不属于贺琨的鞋子,不用想都知道肯定是那位名叫晓源的。


    烦就烦在,他得知消息后便第一时间赶来了这个小镇,关于这位辛晓源的信息,肃山那边还没有整理出来,纪明冉不知道他和贺琨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房子内丝毫属于辛晓源的痕迹,现在都刺眼得让纪明冉不愉到了极致。


    “别敲了,”纪明冉察觉自己的口吻有些僵硬,随后又改口道,“或许已经睡着了,这年纪的小孩身体都没发育好,觉多。”


    说罢,纪明冉站在客厅里,指尖搭上衬衫的纽扣,将自己湿透的上衣脱去,动作不疾不徐,随着扣子解开,露出块垒分明的胸肌,人鱼线如同刀锋凿刻,连同皮肤下淡青色血管,深深没入低垂的黑色裤腰边缘。


    贺琨觉得纪明冉说的也有道理,于是收回半空中手,刚回头就看见纪明冉展露无余的上半身,男人将白色毛巾搭在肩膀上,左手拿着湿透的上衣。


    他有些困惑,记得纪明冉以前的性格没那么开放啊,贺琨原本都动摇了,这下却将手机拿出来,决定电话叫醒晓源。


    纪明冉磨蹭什么似的,在贺琨面前晃悠,迟迟不肯进入浴室。


    可惜贺琨完全没有注意,他只是专注打着电话,直到电话终于被接通,辛晓源的声音软软绵绵的,“琨哥?什么事吗?”


    “晓源,今晚你来二楼的客卧休息。”贺琨坐到沙发上,窗外还有淅淅沥沥的雨声。


    “唔?”辛晓源显然意识都还模糊着,没有听明白贺琨在说什么。


    贺琨正打算再次重复,结果手中的手机就被抽走了,都不需要转头看,除了纪明冉,不会有别人了。


    “为什么要他去二楼休息,二楼是你休息的地方。”


    贺琨没有说话,眼神中戒备已经将原因坦白,他并不在意这会对纪明冉产生什么伤害。


    纪明冉眼神微微黯淡,随后小心翼翼开口询问,语气中有些期待,却又不敢期待太多。


    “如果你担心他,那我可以去二楼的客卧休息吗?”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让步,使纪明冉有了得寸进尺的想法,贺琨看了看悬挂的时钟,竟然已经闹到了晚上10点多了,他不再多说,只留下一句:“你最好别做什么不该做的事,纪明冉。”


    贺琨从僵硬的人手中拿回手机,转身便上了二楼,他和纪明冉早就结束了,明天等男人情绪稳定些,早点把事情说清楚,那么多年躲躲藏藏的,他也有些累了。


    可回到房间后,贺琨脚步一顿,没有上床休息,而是走到书架前,将两本白色的笔记本抽出来,已经很多年没有被翻阅过了。


    那段时间,贺琨对于重生还是死前的幻想,总是有些分辨不清,他没有告诉任何人,只是提笔将一切记录了下来,告诫自己不要再次重蹈覆辙。


    但是幸运的是,这两本笔记本没有用上,只是随着过往被贺琨封藏了起来。


    他坐到了沙发上打开笔记,还依稀记得大部分的内容都与纪明冉相关,毕竟那时他心心念念的都是这个人。


    19岁到23岁前的故事篇幅很短,占用的页数并不多,直到重生的第三年,也是纪明冉回国的第三年,贺琨的22岁,他刻意而为地制造相遇,只为远远见上纪明冉一面,却没曾想亚弥尼克州机场外高架桥的意外却打乱了一切。


    贺琨这才发现,故事的开始不是游轮上迷情的夜晚,而是比这更早的时候,他与纪明冉的命运便再次纠缠在了一起。


    在那之后不久,笔记上面的字迹逐渐变得凌乱而痛苦。


    那年的冬天,他不仅承受着纪明冉再三的利用,还要在错乱的记忆中挣扎,记忆凌乱时会忘记很多,回到爱得最极致的时刻,待清醒时又会在强烈的自我谴责中产生无尽的恨意。


    贺琨似乎通过文字回到了那些虚弱咳喘的夜晚,下一秒就要在窒息中死去。


    那时过得真的不算如意,但好在都过去了。他沉重地深吐呼一口气,啪地将笔记本闭合,塞进了更深的深处。


    ——


    半夜,辛晓源被一阵急促的尿意憋醒了,他睡前喝下了半大碗姜汤,现在就是非常迫切。


    客卧里没有独立卫生间,他起身穿好拖鞋,推开了卧室的门。


    睡得朦朦胧胧的脑子根本就不清醒,只凭借着本能往记忆中的方向走去,窗帘缝隙漏进一线月色,勉强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轮廓。


    他揉着惺忪的睡眼,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直到路过客厅时侧眼一瞥,脚步猛地钉在原地,心脏在胸腔里骤然失重,狠狠撞向嗓子眼,辛晓源睡意被瞬间蒸发,冷汗沿着脊椎刷地爬满后背。


    客厅中央,那张宽大的沙发里,无声无息地坐着一个影子,皮肤在那道幽暗的月色下泛着玉石般毫无生气的冷白光泽,连指甲都修剪得圆润干净,规整到有些非人。


    没有呼吸声,没有动作,只有一片令人头皮发麻的静止。


    辛晓源僵在原地,血液瞬间冻结,他认得那只手,那个陌生男人就是用这双手将琨哥死死困进了怀里。


    可是他怎么会在这里,琨哥明明把他关在了门外了啊!


    黑暗中,男人微微侧过头将视线投向辛晓源,带着无声而冰冷的压迫,他想退回房间,可双腿像灌满了铅般沉重,如同被蛇盯住的小白鼠。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荒谬至极纪明冉弯起嘴角……


    纪明冉弯起嘴角,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随后起身打开客厅的灯。


    他已经换回了自己洗净烘干的衣服,至于贺琨那套就不知道被收去哪里了。


    而此时在明亮的灯光下,辛晓源终于看清了这个男人的长相,大脑算是彻底宕机了。


    这人分明就是纪氏集团的董事长纪明冉先生啊,他昨天还在网上浏览纪先生的专题演讲,结果时隔一天不到,真人竟然就站在了他面前。


    这太魔幻了,辛晓源愣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他根本无法将昨晚那个变态和温雅得体的纪先生联系起来。


    “辛—晓—源。”低沉悦耳的嗓音将他的名字逐字吐出,尾音微微上扬,那人似乎有些苦恼地压了压眉心。


    被点名的辛晓源心口再次一跳,男人强烈的压迫感袭来,吓得他开始想自己到底要不要主动问好,但辛晓源又感觉纪先生叫他,并不是出于友好的打招呼,而是单纯地将他的名字念出来而已。


    不过,现在他更纠结的是,这个人看起来真的很坏啊,对待琨哥的方式就像什么变态疯子。


    “你要做什么?我告诉你,你这是私闯民宅!”


    纪明冉不甚在意,反而自然地走到餐桌前,端起玻璃水壶,为辛晓源倒了一杯温水,和善地笑笑道:“别紧张,是阿琨邀请我进来的,喝杯水吧。”


    辛晓源不敢上前,往后缩得几乎要将自己嵌进墙内。


    纪明冉也不急,端着两杯温水回到客厅,将其中一杯放在了沙发前的桌上,然后端起手中的那杯轻喝了一口,“你不是要去卫生间吗?”


    不提还好,提起来后辛晓源觉得那迫切感又涌上来了,他像逃跑般钻进了卫生间内,刚拿出手机想给琨哥打电话,却发现页面显示,昨晚多出了条通话记录。


    模糊的回忆瞬间浮现又消失,辛晓源靠着墙壁有些苦恼,好像纪明冉真的是琨哥邀请进来的,不然沙发上也不可能凭空多出条原本在二楼的毯子。


    辛晓源深呼吸了几下,终于下定决心将门拉开,佯装镇定地进入了客厅,坐在纪明冉的对面,天知道这对于十分害怕冲突的他来说是多么大的突破。


    “纪,纪先生,请问你和琨哥是什么关系,昨晚为什么要做那么过分的事,你这样的行为是涉嫌犯罪的。”辛晓源拿出了最硬气的态度。


    前半夜肃山已经将此人的信息汇给了纪明冉,不用想也知道,以辛晓源过往的经历,定会将贺琨看得无比重要吧。


    想到这纪明冉心里就止不住地嫉妒,但他还是温和道:“别紧张,你的声音在发抖。”


    明明是被质问的人,却反而安慰起了质问者,看似友好,实则毫不遮掩地将辛晓源的脆弱戳破。


    果然,下一秒辛晓源细碎的小动作变得多起来,可见更加慌张了。


    纪明冉安静的坐着,等待着空气变得凝固甚至窒息,辛晓源开始退却时,他又缓缓开口:“我和贺琨自然是伴侣关系。”


    辛晓源先是愣住,眼神飘移,脸色也变得不大好,“‘贺琨’,我还以为只是巧合的重名。”


    “他就是贺氏集团的二少爷,也是我的爱人,自然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纪明冉缓缓环视这栋房子,“这可能就是阿琨住过最差劲的地方了。”


    可这却是辛晓源住过的最好最好的房子,男生眸中最后那抹神采,在纪明冉话音结束后几近破碎,转而被浓烈的自卑自厌而掩盖。


    纪明冉漫不经心地收回视线,满是胜券在握的悠然模样,他没有再开口说话,客厅内又恢复寂静。


    突然,辛晓源的双眸不知为何突然间就盛满了愤怒,如同被激怒的小兽,他有眼睛能看能观察,还有自己的坚持和想法,他也想保护贺琨。


    “可是,琨哥不喜欢你!”


    贺琨今晚本身就睡得不沉,隐约听见楼下的交谈声,不放心地打算下楼看看,他没有听清辛晓源暗吼的内容,只是感觉晓源的情绪不太稳定。


    “纪明冉,你对晓源做了什么。”


    主动发起冲突的人绝对不可能是辛晓源,贺琨连忙上前,以保护的姿态将人拉到自己身后,皱着眉看向沙发上的人。


    冰冷的质问,连同护住辛晓源的动作,如同利刃猝不及防地刺进纪明冉心底最深的地方,将血肉翻搅得鲜血淋漓。


    他看着这眼熟的一幕,微微坐直身子,方才的悠然早已消失殆尽。


    曾几何时贺琨也是这样坚定地站在他身前,为他挡住纪焯的恶意,怎么现在对立面的人成了自己呢。


    “我什么都没做。”纪明冉的声音很轻,唯有面对贺琨时才会充满示弱。


    辛晓源拽了拽贺琨的衣角,摇摇头道:“琨哥,我没事。”


    晓源继续住在这里恐怕不安全了,贺琨很快嘱咐道:“晓源,先回房间休息吧,还有明天记得快去找房子。”


    辛晓源本身就很乖,点点头转身离开。


    可能因为对贺琨有种不自觉的依赖,尤其听贺琨的话,有时会乖到令人心疼的地步,贺琨也多次尝试纠正,但是这些性格习惯并非朝夕可改。


    客卧的房间门被再次关闭了,贺琨收回视线,客厅再次只剩两人,他缓缓走到了纪明冉身旁坐下,却不知道怎么开口,似无力般仰头靠在沙发上,半眯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上的灯。


    纪明冉也罕见地沉默着,十指交叠放在腿的上方,视线向下落于虚空之处。


    两人间隔不过一人的距离,可心却早已隔上十万八千里。


    “贺琨,我们还可以和好吗?”


    “不可以。”


    纪明冉眸光微颤,眼底的黑更加破碎,他转头看向贺琨,“我们说好等你26岁就结婚的,可已经过去4年了。”


    “纪明冉,我没法爱你了,也没有力气爱任何人了,如果只是占有欲作祟,你大可放心。”贺琨扬起淡淡的笑容,认真看向纪明冉眼底,这就是真心话。


    纪明冉错愕到不知作何反应。


    整整六年,他没有哪夜可以安睡到天亮,梦里要么是贺琨决绝离开的背影,以及那荒凉的眼神,要么是贺琨在冰冷的海水中渐渐窒息。


    而纪明冉却永远都无法动弹,如同被钉子钉在原地,一遍一遍地看着贺琨离开消失。


    也就是这六年,他掘地三尺,几乎把大陆翻了个遍,就为了找到贺琨,就为了确认贺琨还活着,可是青年最后竟只是淡淡地笑着说“如果只是占有欲作祟,你大可放心”。


    纪明冉最爱贺琨的时候,贺琨却不爱了,这就是天底下最荒谬的笑话。


    他最后挣扎着抬手,满含缱绻地托起贺琨半边脸颊,情不自禁地靠近,喘息之间视线缓缓下移,仅停留半秒,又回到那双困住他很久的眸。


    贺琨偏头远离,口中道:“纪明冉,恶心。”


    毫不掩饰的厌恶彻底粉碎了纪明冉,所有浓烈的爱恨情仇化为消散不去的哀愁,如寒凉缠绵的秋雨,将永远侵蚀着他的骨血。


    “对不起,对不起…关于你哥哥的事、那场直播,还有那些——”


    纪明冉的声音低沉痛苦,做着最后的挽留。


    贺琨却直接将其打断了,他早就同过往和解了,否则怎么会有今天的贺琨,纪明冉的道歉来得太迟了。


    “我知道,没关系,我知道,都已经过去了。”


    纪明冉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他慢慢站起来,强撑出半个得体的笑容,“叨扰了。”


    贺琨摇摇头表示没关系,像送普通客人般送走了纪明冉。


    引擎启动的声音在小镇静谧的夜晚格外突兀,车灯短暂地照亮了雨后的草地,随即调转方向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夜色里。


    世界重新沉入黑暗与平和。


    贺琨站在门边,手还搭在冰冷的门把手上,雨后的夜风吹过时竟然有些冷,左侧脸颊还残存纪明冉触碰过的温度,这时门外的风再次卷来,带着寒意扑在他脸上,将最后的余温也吹散了。


    “琨哥?”辛晓源怯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小心翼翼的惊惶,他只穿着单薄的睡衣,抱着手臂,脸色略显苍白,“他…他走了吗?”


    贺琨猛地回过神,搭在门把上的手指微微蜷缩了一下,缓缓地将沉重的门向内拉拢。


    “砰。”


    一声闷响,似乎将所有隔绝斩断,纪明冉应当听明白他的意思了吧。


    贺琨转过身,灯光重新落在他脸上,照亮那紧抿的薄唇以及放松后浮现的疲惫。他抬手用指腹揉了揉眉心,声音有些沙哑,像在陈述一个与己无关的事实,“嗯,走了。”


    贺琨答完,目光扫过辛晓源满是担忧的脸,落到客厅中央那张宽大空荡的沙发上,还有一条尚未来得及叠好的毯子。


    辛晓源顺着他的目光看向沙发,又飞快地收回视线,嘴唇动了动,最终小声道:“琨哥,你…你还好吗?你快去休息会吧,我来收拾。”


    他体贴地不去问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快速走到客厅里开始清理。


    贺琨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安抚性的笑容,“没事,先休息,明天收拾也不迟,今晚真是太闹腾了。”


    话毕,他不再看辛晓源,也不再看客厅,径直往楼上走,看起来很困的模样。


    辛晓源看着贺琨消失楼梯口的侧影,确实和平时没什么两样,可又总有些古怪。


    他欲言又止,心里知道琨哥不想说,只能抱着胳膊,在楼梯口又站了一会儿,听道贺琨卧室门被关闭后,才最终垂下头,带着满腹的担忧轻手轻脚地回到自己的房间。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迂回战术贺琨第二日醒来……


    贺琨第二日醒来时,辛晓源便已经出门了,客卧的被子铺得很整齐,窗帘也打开了,雨后清晨的空气漫进屋内,格外清幽。


    他走到冰箱前准备做份简单的早餐,却意外发现了一张小便签——琨哥,我今天去市区转转,给你留的早餐在橱柜里~


    贺琨都能想像出辛晓源写标签时会是什么表情,他取下纸条,打开橱柜,果然有一份带着余温的培根煎蛋。


    又为自己倒了杯鲜牛奶后,贺琨便端着餐盘走到了餐桌前,边吃早餐便浏览着近日的快讯。


    生活似乎恢复了往日的平静,可直觉告诉贺琨事情还未结束。


    不过,不管怎样纪明冉确实远远地离开了,他心里期望着昨夜种种最好成为一场梦,随着夜里的雨水一道蒸发消逝吧。


    与此同时,辛晓源从街边的某家公司走出来,面上带着浅浅的忧愁,他前几日便在网上大量投递与自己专业相关的短期实习,因为面试表现不佳,现在刚被这个公司拒绝了。


    辛晓源看着简历发呆,他真的很不擅长表达自己,这可怎么办才好。


    突然,一个电话打断了思绪,看着显示屏中的名字,他抿了抿嘴角,犹豫地接起电话:“学弟,请问有什么事情吗?”


    “辛学长,你现在能来学校吗?实验室,有一个数据出错了,教授说只有你那里才有原始数据,我和几位都学弟学妹等你过来啊,快点啊,再见!”


    电话对面劈里啪啦地讲了一通,随后又很快地将电话挂断了。


    辛晓源有些困惑,又有些迟疑,可是学弟既然已经说是教授的告诉他们的,那他还是过去一趟看看吧。


    进入学校后,辛晓源朝着他们专业的教学片区走去,虽然是暑假,但是校园内还是可以见到不少留校的学生,他顺着树荫走到实验大楼门前,直接往熟悉的实验室走去。


    进入实验楼内,学生就比较少了,空荡的走廊里回荡着各类仪器的声音,外面艳阳高照,里面却有种说不出怪异的静谧。


    他缓缓走着掏出口袋中的储存器,正打算抬手敲实验室的门,却突然被拦住腰身截进了楼层的洗手间内。


    辛晓源肋骨被勒得生痛,他强忍痛意抬头看向将他掳进来的男生,分明就是刚才给他打电话的学弟。


    “对不住了,辛学长,是你太好骗了,你明明可以不来的,对不起,对不起”


    学弟满脸歉意,嘴里一直重复道歉,可言辞中还在为自己不当的行为找补。


    辛晓源警惕地环视着周围,趁着身前的人在弯腰鞠躬,连忙垂着头就往外跑。


    可刚到门口时就撞到了一个坚硬的胸膛上,他捂住脑袋抬头看去,来人竟然就是他的前男友。


    “源源,这是急着去哪?额头都撞痛了吧,来,我给你吹吹。”


    为首那位长得还算看得过眼的高个男生一把将辛晓源按进怀里,手背从辛晓源的额头滑倒了下巴,动作间油腻得不行。


    “放开我!赵天穹!”辛晓源气得脸都涨红了,疯狂地抓挠着前男友裸露出来的肌肤。


    赵天穹被挠出一条鲜红的血迹,皱着眉倒抽了半口凉气道:“我警告你,别给脸不要脸,被大人物看上那是你的福气,又不是让你去卖,睡一晚怎么了?”


    辛晓源气得手都在发抖,他无助地往后退,眼泪在眼眶内直打转,“你疯了,我会报警的。”


    赵天穹嘴角扬起一抹嗤笑,似乎听见了什么可笑的说法,他转了转脖子,笑起来看着辛晓源,对身后的两个跟班道:“扒光了,拍照。”


    辛晓源不断后退,最后绝望地闭上了双眼,热泪直接顺着脸颊滑落,他滑坐在角落里无助地呼唤着,期待有人来救救他,可是等来的只有被按住的身体,以及被解开到一半的衣扣。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不徐不急的脚步声,赵天穹意识到不对劲,先歪出身子查看,结果直接被来人踹爬到墙根下跪着,捂住胸口半晌说不出句话来。


    两个凶神恶煞的跟班见状,先是互相对视了一眼,然后连忙跑过去将赵天穹扶起来。


    “几位小朋友啊,霸凌同学不可取。”纪明冉认真劝解着,神态优雅迷人。


    赵天穹本来是打算直接叫两个跟班将人往死里打,今天必须出了这口恶气,不然以后他赵天穹还混不混啊!


    可是当抬起头来看见来人的长相气质后,原本愤怒的神*情瞬间变得痴迷,几乎含不住口中的口水,胸口都忽然不怎么痛了。


    他拦住跟班,往前走了两步:“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们怎么会霸凌同学呢,都是误会,是吧?”


    赵天穹拐了拐左右两边的人的胸口,两跟班立马得配合点头:“是是是,都是不存在的事。”


    纪明冉笑起来问道:“是吗?”


    “是啊,这位同学,”赵天穹打开手机看了一眼时间,眼神灼热到令人不适,似乎要将纪明冉的衣物都给剥去,“你看,这都到吃饭时间了,不如我请你吃饭吧,”


    “嗯那你还是去死吧。”纪明冉音调平和轻缓,如同只是在讨论今天的天气如何。


    最后一个音节落下时,那双深邃的眼睛,终于从虚空中收回,平静无波地投向赵天穹。


    没有杀意,没有愤怒,只有一片深不见底且令人身心发寒的漠然。


    赵天穹脸上那副痴迷猥琐的笑容瞬间冻僵,身体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撞在身后一个跟班身上,“你…你说什么啊?!”


    纪明冉没再说话,甚至没有多余的动作,只是向前走了一步,动作随意得像是在自家花园里散步。


    但就是这一步,空气骤然充满无形压迫感。


    “不不是,”赵天穹彻底慌了,尽管唇色苍白,他依旧强撑着体面,语无伦次道,“你不想吃就不吃,我可不是你惹得起的,我警告你,别乱来——”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男人已经站在了他面前。


    纪明冉微微垂眸,目光落在赵天穹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脸上,“你应该庆幸,没有招惹到我的人,”他嘴角似乎极其细微地向上牵动了一下,满是厌恶讥讽,转瞬即逝,“肃江,处理一下。”


    纪明冉话音刚落,从角落里走出来个黑衣人,直接将目光锁定在那三人身上,冷漠得如同看着将死之人。


    纪明冉转身走进洗手间内,看了一眼地上可怜兮兮的男生,衣服已经拉好了,只是蜷缩成一团,应激似地蹲在角落。


    门外传来**与硬物**撞的声音,偶尔还有骨头断裂的脆响,以及不绝于耳的惨叫声。


    辛晓源的学弟还没有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依旧痴傻地站在墙边,结果撞上纪明冉的眼神时,彻底被吓跑了。


    “辛晓源,又见面了。”


    听见自己的名字被一道很耳熟的声音呼唤,辛晓源缓缓抬起头,半晌才迷惑道:“纪明冉先生?”


    纪明冉淡淡瞥了一眼狼狈的男生道,“站起来。”


    辛晓源还没反应过来,身体便先按照指令站起来了,似乎纪先生这样的人天生便令人臣服畏惧。


    此时,左脚被卸下的赵天穹被拖了进来,肃江出手向来利落干净,赵天穹双手已经被捆起来,整个人完全失去了行动力,他将人按在冰冷的小便池后的墙壁上,等待着纪先生的吩咐。


    “辛晓源,人就在这,任由处置,”纪明冉下颌微扬,“这口气随你出,无论什么结果,我都可以帮你兜底。”


    辛晓源看向赵天穹,眼中划过沉重的恨意,又夹杂着几分难掩的怯懦,他转而看向纪明冉沙哑问道:“为什么帮我?”


    纪明冉没有回答,只是转身离开,“请随意。”


    肃江与纪先生对视了一眼,随后从大腿外侧的口袋中拿出一把军刀,递到辛晓源手中,随之离去。


    晚霞渐渐布满天空,纪明冉站在实验楼顶层的露台上,指间夹着香烟,看着远处不知道在思考什么,也或许只是在单纯的放空。


    肃江推开玻璃门,站到纪明冉身后低头道:“先生,辛晓源站了一个小时八分钟后,先是将赵天穹的衣服裤子都扒了,拍了些照片,拿着军刀各种言语恐吓赵天穹,最后把赵天穹的头发全剃了,”说到着肃江也觉得有些迷惑,但是他还是继续道,“现在赵天穹已经昏迷过去了,辛晓源刚离开实验楼。”


    纪明冉面上没有什么表情,也并未对辛晓源的举动表现出满意或不悦,他只是将默默烟头掐灭,又把打火机放进了口袋中。


    “好,这件事你派人处理了,不管以什么方式,以后这个人不要再出现了。”


    “好的,先生。”肃江尊敬地目送纪先生离开。


    辛晓源疯狂地往外跑,刚开始他是害怕的,可是晚风簌簌地扑在他脸上,将冷汗和泪水全都吹干了,似乎很多心中的枷锁也随之消散,他慢慢停下来,大口喘着粗气,不知不觉中已经扬起了为不可察的笑容。


    “上车,辛晓源。”纪明冉锁定住道路一侧的身影,将车缓缓停在情绪激动的男生身旁,“我想请你吃晚餐,可以吗?”


    辛晓源知道今天遇见纪明冉的事情过于巧合,这次他没有逃避,而是拉开车门,坐进了车内。


    “纪明冉先生,你今天为什么会出现?”他通过后视镜,仔细观察着纪明冉的表情。


    “我在找你,听说你回学校了,我便跟来了。”


    “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但先说好,对琨哥不利的事情我是绝对不会做的。”


    “正好,我也是,”纪明冉扬起笑容,极有亲和力,像一位正义人士,“我只是想了解了解,阿琨这几年的经历。”


    纪明冉压住心里的酸意,装出一副好好先生的模样,毫无愧疚地哄骗着无知的辛晓源,以便达到自己的目的。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得知真相安静的餐厅中,……


    安静的餐厅中,辛晓源依旧有些戒备,他狐疑又小心地看了看对面神色平静的纪明冉,在对方抬眸之际,赶忙低头切割盘中的牛排。


    纪明冉不动神色,直到辛晓源开始坐立不安时,才缓缓开口道:“别担心,我没有恶意,不然刚才怎么会帮你呢?”


    “谢谢纪先生。”


    辛晓源看了看温和的纪明冉,似乎真的没有什么恶意。


    道谢之后,他一言不发地坐在位置上,也没有开口的打算,试图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纪明冉忖了忖,怀缅地说起往事,“贺琨19岁的时候,我与他一见钟情,很快便确定了关系。”


    对于喜欢之人的过往,辛晓源很难不去好奇,他被纪明冉的话题捕获,于是顺着问道:“既然那么相爱,你和琨哥为什么分开呢?”


    “他那时很爱玩,我想等他长大,却没等到。”


    辛晓源想起琨哥曾经给他说过的那些话,神色黯淡了些许,两人的羁绊似乎比他想象中的,还要深刻上更多。


    他扒拉着着盘中的食物,悄悄看了看纪明冉,精致的容貌比他见过的影幕上的明星还要好看千万倍,气质成熟温和,又是那么那么有才华,自己拿什么比呢。


    “那为什么琨哥现在会讨,嗯,就是不喜欢你了呢?”


    纪明冉的动作微微滞涩,他轻轻皱了皱眉,语气中满是自嘲,却说得很含糊,“我那时想要得太多,做了很多不好的事,他不想原谅我了。”


    辛晓源按照自己猜测的方向发散思维,不知为何反倒松了口气,以纪明冉先生的成就,放在私人感情生活上的时间一定会很少吧。


    再好的感情也是需要时间维系的,正是因为纪先生太专注于事业了,才会忽略了琨哥,所以他们两个人后来渐行渐远。


    但是他就不同,他只是一个普通而平凡的人,辛晓源可以将生活的中心都投放在琨哥身上,如果他们在一起了,就会很幸福。


    “卢卡叔叔说过,琨哥刚到小镇的时候状态很差,想必就是因为你吧,或许纪先生更在意的是自己的事业”


    纪明冉眸光微闪,脑海中闪过一些片段,包括六年前吴云旗闯入的质问,“状态很差?”


    辛晓源果然有些迷惑地歪了歪脑袋,“纪先生不知道吗?”


    他端起酒杯微尝了半口,仿佛在斟酌词句,过了会才看着纪明冉先生小心翼翼道:“听卢卡叔叔说过,琨哥搬进小镇的前一年几乎足不出户,有时在院子里痴坐,一坐便是一天,垃圾桶中还总是有药物空盒。”


    辛晓源顿了顿,似乎觉得接下来的话有些沉重,声音不自觉地放得更轻,“那时镇上的人都觉得,琨哥找来这个小镇定居,是想安静地,嗯,等待死亡。”


    等待死亡?


    餐盘里精心摆放的食物在视野里扭曲模糊,餐厅里悠扬的背景音乐,以及餐具的轻微碰撞声……都像隔着厚重的雾,变得遥远而不真切。


    纪明冉握住刀叉的指尖微微颤抖,是跨越时间而来的,深深的惧怕,是对差点失去贺琨的绝望。


    他想起婚礼前夕贺琨在病中日渐消瘦的身形,还有那双明亮的眼变得如枯井般疲惫荒芜。


    想起重逢时,青年冰冷的态度,以及推开自己时,带着生理性厌恶的神情。


    想起贺琨最后那句平静的“我没法爱你了,也没有力气爱任何人了”。


    所有细节在这一刻,由于辛晓源轻飘飘的几句话打开了更残酷的视角。


    而他那时在做什么?在办公室里签署一份份冰冷的决策,在某个觥筹交错的场合,扮演着呼风唤雨的纪氏掌舵人。


    纪明冉的背脊依旧挺直,如同完美的仪态教科书,他只是极其缓慢地将手中的刀叉放下,动作轻得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只有坐在对面的辛晓源,在无意间抬眼的刹那,捕捉到了纪明冉眼底一闪而过的寒光。


    死寂之下是无尽的悔恨与后怕,那眼神太过浓烈,让辛晓源心头猛地一跳,下意识地避开了视线。


    “后来呢?”纪明冉终于开口,沙哑的声音中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那双深邃的眼眸,死死锁住辛晓源,不再是上位者的审视,而是迫切的探寻。


    辛晓源被他看得有些发毛,握着酒杯的手指紧了紧,迟疑了一下,努力回忆卢卡叔叔模糊的描述。


    “好像…好像是卢卡叔叔照顾了琨哥一段时间,才慢慢恢复了?而且,还记得有一次,我问过琨哥那么喜欢机车,为什么不尝试着成为一名职业赛手,他给我说,是因为您不喜欢那些。”


    他声音越来越小,似乎终于意识到自己透露的信息,对眼前这位叱咤风云男人造成了难以言喻的打击。


    不喜欢不喜欢?


    纪明冉还记得贺琨很年轻的时候就拿下了国际赛事冠军,他也曾困惑,为什么贺琨这一世反而选择了建筑设计相关的职业。


    在琐碎却明显的信息中,那些真相反而更加呼之欲出。


    纪明冉记得贺琨曾经说过,在他车祸过世后,没有坚持太久便离世了,贺琨重生在19岁那年,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他。


    也就说明在纪明冉死后,贺琨随之殉情了,在他重生的第四年,贺琨便也重生了。


    贺琨之所以能直接指出自己需要使用的药物,并让发小吴云旗为他寻药,正是因为贺琨之前就服用过这类药物。


    猛然间,纪明冉再次痛苦地想到,他刚回国那年,正是贺琨的19岁,纪家那场迎接他回国的盛宴上,曾有位青年在阳台上向他搭讪。


    那本应消散在记忆中的轮廓,在此刻竟也慢慢清晰起来,原来真的就是贺琨,原来那时他们就见面了。


    因为没有按照第一世的既定的命运,踏上那艘与贺琨相遇的游轮,那天纪明冉并不开心。


    宴会之上,心里装着事的他喝得意外多,本想走到阳台上安静地站会,可是令他心心念念,又让他烦躁不已的人却突兀地出现了。


    纪明冉以为是醉意下的幻觉,也为自己过于在意贺琨而感到悲哀,于是夹杂着自我厌弃,对着那道虚影说出:“以后离我远些,你很烦”。


    第二日酒醒之后,纪明冉的记忆更加模糊,回国的那段时间很忙,转眼间便忘得烟消云散。


    所以,重生的贺琨,根本是被自己吓跑的。


    青年躲藏了那么多年,安静到纪明冉以为自己已经将往事完全放下。


    若不是异国机场的那次意外,被贺琨再次拉入怀中,他又怎知自己沉寂了多年的心,还能不受控制的跃动。


    可惜,纪明冉还记得他那时拧巴又矛盾,最终只是轻飘飘地说了句“初次见面,还得谢谢贺二少”。


    接下来的故事,那就太熟悉了,整整六年的事件,他早已回忆了千千万万遍。


    原来婚礼前那场冬日的大病,宣告着那个曾经鲜活骄傲,爱他如命的贺琨,已经被他纪明冉亲手推入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们似乎隔着时差在相爱,一路充满误会与伤痕。


    纪明冉缓缓地靠向椅背,椅背冰冷地贴着他僵直的脊梁,那平静落在辛晓源眼中,比任何歇斯底里的崩溃都更可怕。


    只见纪明冉嘴角艰难地牵起一丝极其细微的弧度,那笑容里没有温度,“谢谢你告诉我这些。”


    纪明冉的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稳,甚至带上了一丝奇异的温和,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餐桌旁投下一道沉沉的阴影,笼罩着对面有些不知所措的辛晓源。


    “抱歉,我忽然想起还有些重要的事要处理。”纪明冉微微颔首,礼节完美无缺,如同最精密的机器,“失陪了。”


    他转身离开,步伐稳定,背影挺直如松,依旧是那个掌控着庞大商业帝国的、无懈可击的纪明冉。


    只有纪明冉自己知道,那些真相正如无形的鞭子,在他早已血肉模糊的灵魂上,进行着迟来的凌迟。


    辛晓源还呆愣的坐在座位上,他不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唯有一件事不可改变,他垂眸倔强地想,他是不会放弃的。


    对面的椅子被再次拉开,这次进来的人是位黑衣的男人。


    辛晓源记得他,是刚才出现在学校里,收拾赵天穹的人,应该是纪先生的保镖。


    来人没有废话,坐下后直接道:“辛先生,为了感谢你的配合,纪先生给您提供了一套市区的房子,就在您的大学旁边。”


    “???”


    辛晓源闻言,直接瞪大了眼睛,他们学校附近的住宅区很少,唯一的那处,房价十分高昂,别说买了,光是租金都足够缴纳一年的学费。


    “不,我不需要,这太贵重了。”辛晓源的直觉告诉他,如果他接受了纪明冉先生给出的好处,那么他和琨哥就是真的再也没有希望了。


    肃江听着辛晓源的回答,感叹先生真是料事如神,他按照先生的交代继续道:“这房子并不是赠与你的,只是纪先生一处闲置的房产罢了,你想住多久就住多久,一天也行,一辈子也行,费用全免,不必太有负担,只是感谢而已。”


    “包括你投递的实习请求也已经通过了,纪氏欢迎您这样的人才加入。”


    肃江做过背调,辛晓源在所学领域的成绩是非常优异的,不然也不可能从偏远的地区走到国际,但是能进入纪氏的只能佼佼者中的佼佼者,没有人敢打保票。


    所以,纪先生给出的条件,对于辛晓源来说无疑是当下最贴心的。


    令人厌烦的前男友已经不会再出现了,接下来只需把住所和工作两个问题解决,那么当下所有困难都将迎刃而解。


    这很难令人拒绝。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偷听告白(二更)辛晓源……


    辛晓源久久没说话,只觉得整个世界突然变得太疯狂了,金钱权力的特权一遍遍冲击着他的心灵。


    而肃江不等辛晓源反应,直接将房屋地址传送到辛晓源手机上,“辛先生,晚餐已经买单了,您请随意。”


    说罢,肃江起身离开,可还没走两步,便听见辛晓源大声道:“我不会放弃的,我要和纪明冉公平竞争!”


    肃江压下门柄,离开时转身点头微笑,随后礼貌离开。


    房间内,只剩辛晓源一人独自坐在餐桌前,情绪复杂而激荡。


    虽然纪先生已经离开了很久,可是压迫感却愈演愈烈,辛晓源不再犹豫,他收拾好自己的东西,直接坐车回小镇去,他要去找贺琨。


    晚上,贺琨刚从店里回来,就看见辛晓源心神不宁地在院子里等他。


    还没来得及问出口,就被晓源带来了小镇这家熟悉的餐厅。


    “怎么?是今天不顺利吗?”贺琨看着餐桌前,是晓源主动点的两杯度数比较高的调酒。


    辛晓源勉强的笑着摇摇头,“没有什么事,如果非要说的话,也是件好事。”毕竟他那讨厌的前男友这次应该再也不会出现了。


    贺琨挑挑眉头,既然晓源不想说,那么他也不会多问。


    “琨哥,就是今天纪先生来找过你吗?”辛晓源问得很纠结。


    贺琨重视起来,“没,他去找你了?”


    辛晓源没有说实话,垂头心虚道:“嗯,就是在市区偶遇了。”


    “说实话,晓源。”贺琨看着晓源的情绪就知道不对劲,“交给我来处理,他这个人性格深沉、手段果决,不能按照寻常的思路对待。”


    贺琨说完微微愣住,总觉得句式熟悉,好像是哥哥很久之前就这么提醒过他,贺琨眼神中划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思念。


    想那时,说什么也不肯离开纪明冉,到如今这话竟也从他口中说出。


    “今天我被学弟骗回了学校,纪先生他及时出现救了我,还帮我处理了前男友。”辛晓源决定实话实说。


    “他既然处理了,以后赵天穹肯定不会再出现了。”纪明冉出手的利落无情,贺琨对此向来毫不怀疑。


    “后面,纪先生又请我去吃晚餐,得知你生病的事,他好像情绪有些不对劲。”


    这件事并不算秘密,贺琨更是毫不在意,至于纪明冉想什么,那则是纪明冉自己的事情。


    辛晓源继续道:“他离开后,一位保镖先生又来告知我,我投递的申请通过了,并且纪先生还在学校旁边给我准备了住所,说是表示感谢。”


    纪明冉既然做了,定然不怕被人知晓,贺琨看出了辛晓源的为难,想了想道:“他应该很快会来找我,等那之后再做决定不迟。”


    解决了心头大患,辛晓源点点头,本就是脸上藏不住事的年纪,坦白后反而轻松了很多。


    终于有空想起接下来要做的事,他脸颊两侧又染上绯红,心口扑扑跳跃,手脚也软了下来。


    饭后,两人散着步回家。


    辛晓源已经有些醺醺然,飘着步伐,只知道亦步亦趋地跟着贺琨。


    他已经忐忑了一整顿饭的时间,还是没能将心中的话说出。


    此时,一阵夜风轻柔拂过,贺琨额前的碎发被撩起,月光柔和了他的冷峻,反倒将那对黑茶色的瞳孔映照得如同晚星般璀璨。


    辛晓源站在侧后边,一时竟忘记了呼吸,喃喃道:“琨哥”


    贺琨停下脚步,现在的氛围其实有些不对劲,或者说今晚的辛晓源的状态都有些不对劲。他站在原地左右张望,结果还是没有可以搭乘回家的车。


    “晓源,你醉了。”


    “不,我没有,”贺琨不说还好,提起来反而彻底激发了辛晓源心中那点点叛逆,他立正在风中,近乎虔诚,“琨哥,我喜欢你,我们可以在一起吗?”


    “晓源,抱歉。”


    贺琨略带歉意的拒绝,没有附加任何解释,因此也没有留下任何转圜的余地。


    辛晓源的笑容僵在脸上,他永远记得自己绝望地站在冰冷的江水边,如墨黑的江水翻涌,呼啸着要江他吞没。


    他以为那无尽的寒凉将是自己最终的归宿,却没想在纵身一跃的瞬间落入的却是一片温热的怀抱。


    其实早在纪先生说出那些往事时,辛晓源就觉得自己不会成功,之所以开口,只是不想留下遗憾,也是为自己这场无疾而终的暗恋画上句号,仅此而已。


    辛晓源再次笑起来,眼眶中泪花闪烁,嘴角的笑容却更加灿烂,“嗯嗯,我知道了,谢谢琨哥这段时间的照顾!”


    贺琨看着辛晓源缓缓鞠躬感谢,随后决绝地转身往另外一个方向走去,他担忧地皱了皱眉,却依旧没有挽留。


    因为这时的温柔,对于辛晓源来说可能更残忍。


    贺琨的家靠近小镇边缘,越走越人烟稀少,他担心辛晓源做傻事,加之纪明冉的事也萦绕在他心间,不知不觉间出了神,甚至没有听见身后若有似无的脚步声。


    夜色朦胧,纪明冉静默陪着贺琨走了很久,没有出声或上前,只是遥遥看着那抹背影,便足以平复他内心的恐慌。


    这时,马路边突然飞驰而过几辆机车,将贺琨身旁未干的泥水接二连三地溅起,纪明冉没有多想立马上前,将人完全揽入了怀中。


    “小心,阿琨。”湿粘的感觉从单薄的衣物传来,平时洁癖严重的纪明冉反而因为怀抱里传来的充实感,变得满足欢愉。


    贺琨听见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目光突然颤了颤,他倚在纪明冉怀中,可身体比他更熟悉这个怀抱,短短几秒便找到了更舒服的角度。


    他赶忙推开纪明冉,转身往前走。


    “阿琨,你不问问我今天做了什么吗?”纪明冉温和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贺琨步伐变快,心中更加烦躁。


    纪明冉既然能问出这个问题,自然是想到了晓源会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自己,难道还要他去夸赞“是,你纪明冉凡事都算得好准”吗?


    贺琨刚迈出几步,又突然停住脚步,“你不要对辛晓源——”


    话音戛然而止,两人的距离本就因为贺琨突然停下的脚步拉近,又因为青年猛地转身,动作的惯性使得他更靠近纪明冉。


    距离瞬间缩至咫尺,贺琨瞳孔微缩,比刚才更加清晰地闻到纪明冉身上昂贵冷木香,以及香烟余烬中压抑沉重的气息。


    纪明冉心口猛然一跳,双手下意识地想抱住怀中人,可是又怕自己失控,于是不尴不尬地僵在身侧。


    他垂眸看着贺琨,那双深邃的眼睛在朦胧夜色里亮得惊人,像两簇幽然跃动的鬼火。


    清晰地映出贺琨眼中瞬间掠过的惊愕和来不及完全收敛的烦躁。


    “不要对他怎样?”纪明冉的声音响起,低沉平缓,尾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占有欲。


    他不仅没有后退,反而微微低下头,两人鼻尖几乎相触,气息无可避免地纠缠在一起。


    纪明冉的呼吸很轻,却带着一种灼人的热度,拂过贺琨的额发。


    贺琨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被那过于迫近的气息逼得下意识想后退,但又堵着一口气,不愿示弱。


    他强行压下心头的烦乱,眼神骤然冷硬,按住纪明冉的肩头将人大力推开。


    “纪明冉,别装糊涂,你今晚找他吃饭想做什么?警告他?威胁他?我告诉你,辛晓源只是一个需要帮助的普通学生,你敢动他一下……”


    “阿琨。”纪明冉打断他,声音依旧不高,却带着让人安静的力量。


    他抬起手,近乎试探地想要拂开贺琨额前,因为汗意黏在眉骨的碎发。


    贺琨猛地偏头躲开,动作带着毫不掩饰的抗拒,“别碰我。”


    纪明冉悬在半空的手指几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随即缓缓放下,再次垂在身侧。


    他凝视着贺琨眼底那片怒海,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沉默了几秒,软声软气地开口:


    “我已经派肃江送他回市区了,最好的酒店,你随时可以打电话给他。”


    纪明冉顿了顿,目光掠过贺琨紧绷的下颌线,像是在确认青年的情绪,直到空气中紧张感散去,他才再次开口。


    “阿琨,其实刚才辛晓源向你告白时,我就在了。”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坦白心意(三更)贺琨好……


    贺琨好不容易平复的心情,再次被纪明冉的一句话彻底搅乱了,不仅是恼羞成怒,更有一种被监视的恐惧感。


    “纪明冉你都三四十岁的人了,你要不要脸!”


    纪明冉突然被年龄焦虑了一下,觉得被贺琨气得口不择言的模样实在可爱。


    “阿琨,我不是圣人,你太受欢迎了,我难道不可以紧张,不可以害怕吗?”


    “管你什么事?纪明冉,我们两个早就没有关系了。”贺琨转身离开。


    可身后的男人再次跟上,“阿琨你知道不知道,看见辛晓源向你告白的时候,我只想将你——”


    纪明冉的声音陡然沉了下去,如同平静海面下的暗流,裹挟着某种压抑到极致的占有欲。


    他没能说完的话足以贺琨的理智彻底击碎。


    路灯昏黄的光线斜切下来,照亮了贺琨的神情,里面满是被冒犯的惊怒,他脚步猛地顿住,再次猝然转身!


    “将我怎样?纪明冉,收起你那变态的想法,我不是你的所有物!”夜风卷起他额前微湿的碎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和紧蹙的眉宇。


    纪明冉非但没有被这激烈的言辞逼退,反而向前踏了一步,他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如同密不透风的牢笼,将贺琨完全笼罩其中。


    “你说得对,我恶心,我卑劣,我像个变态一样始终不肯放过你。”他声音中满是自嘲,眸中翻涌着几近绝望的偏执。


    “可这六年,这两千多个日夜,我每分每秒都在想你是不是还活着,是不是在某个我不知道的地方受苦,是不是…恨透了我,或者早就忘了我。如果不这样,阿琨,你告诉我,我该怎么活?”


    他猛地拉起贺琨的手,按在了自己的心脏位置,用力到几乎要将那阵阵抽痛的部位剖出来才好。


    纪明冉苦笑着,却依旧笃定地蛊惑道:“辛晓源给不了你幸福,阿琨,你想要的幸福,只有我,唯有我才能给你啊。”


    贺琨因纪明冉激烈言辞而微微睁大眼睛,一时之间忘记该作何反应。


    他从来没有见过纪明冉如此失态的模样,这个男人好像永远都是绝对优雅的,何曾像这般在干涸地卑微地乞讨着爱意。


    纪明冉却没有因此放过贺琨,他近乎哀求地低语着,“我还能怎么办?阿琨你教教我我还能怎么办才能不让你消失?才能不让你再一次…在我不知道的地方…独自…等死?”


    贺琨的身体猛地一颤,如同被重锤狠狠击中灵魂,纪明冉话语里那份几乎化为实质的绝望和恐惧,瞬间淹没了他所有的愤怒。


    他看着纪明冉眼中那片足以焚毁一切,却也脆弱得不堪一击的痛苦,指责卡在喉咙里,再也吐不出半个字,张了张嘴,却只发出一声如同叹息般的抽气。


    就在贺琨防线动摇的刹那,却被纪明冉狠狠地拽进怀中。


    “唔!”贺琨猝不及防,鼻尖重重撞上纪明冉冰冷而坚硬的胸膛,发出一声短促的闷哼。


    纪明冉这次没有犹豫,死死地箍住贺琨的身体,力道大得惊人,仿佛要将他整个人嵌入自己的骨血之中。


    “放开我!纪明冉!”贺琨瞬间惊醒,剧烈的挣扎起来,试图挣脱这令人窒息的桎梏。


    “不。”纪明冉破碎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玉石俱焚的狠绝,每一个字都伴随着他胸腔震动,敲打着贺琨的耳膜,“我都知道了,阿琨,我都知道了对不起。”


    贺琨微微偏头,短暂疑惑之后是无尽的沉默,所有的挣扎在这一刻,如同被按下了暂停键。


    “你是不是很久很久以前就生病了,宝宝?”纪明冉语气中满是心疼怜惜,未曾察觉自己已经唤出了最亲昵的称呼。


    贺琨僵在纪明冉的怀抱里,身体紧绷得像一块木板,心防却瞬间崩塌。


    滚烫的液体毫无预兆地落下,如断了线的珠子,沉重地砸落在纪明冉的颈窝,带着灼人的温度,几乎要烙印在皮肤上。


    纪明冉心疼得无以复加,原以为贺琨的厌恶早已将他的心磋磨碎了,不会再痛了,直到青年无声地埋在他肩头哭泣时,纪明冉才明白,原来爱人的眼泪才是最毒的毒药。


    “对不起,对不起,还记得你19岁那年吗?宴会你来找我,都怪我喝醉了,我怎么舍得不要你。”纪明冉声音又轻又柔,慢慢摩挲着贺琨的后背,爱意深不可测。


    “还有我们在高架上的相遇,那枚袖扣就是留给你的,是我喜欢你,是我太笨了,一直没看见你。”


    贺琨睫毛沾湿,他微微蹙眉,有些不对劲但说不上来,可就是在纪明冉这些话语中,那个在黑暗里躲躲藏藏很多年的小贺琨似乎终于找到了他的光亮。


    “游轮那夜也不是意外,迷药是我松了警备,让肃江放人进来的,因为我忍不住想要你。”


    贺琨:*“?”


    所以,要不是那个药,他原本是有机会攻了纪明冉的?


    纪明冉的手臂收得更紧,下巴重重地抵在怀中人的发顶,灼热的呼吸喷在青年敏感的耳廓和颈侧,将贺琨的注意力再次拉回。


    “无论哪一世,我从来就没有停止为你心动,贺琨。”


    贺琨被纪明冉用尽全身力气禁锢在怀中,垂在身侧的手,最终指尖几不可察地颤动了一下。


    纪明冉趁机将情绪剧烈起伏后迷迷糊糊的贺琨背起来,缓缓往家的地方前进。


    他一句又一句地说着,两人错过的那些年,将迷失在那些时光里的贺琨霸道地拉回了自己身边。


    夜风穿过寂静的街道,卷起几片落叶。


    昏黄的路灯下,两道纠缠的身影投射在地面上,拉得很长很长。


    等将贺琨放在柔软的大床上时,已经是半个小时以后了,纪明冉放得很小心,但贺琨还是惊得睁开了双眼,黝黑的眸子里满是空洞茫然。


    纪明冉看在眼底,心疼极了,低声哄了好一会,直到疲惫的青年沉沉睡去,才小心翼翼地关灯离开。


    ——


    晨光灿烂,在窗帘上照出金色的光斑,贺琨再次醒来时,感觉自己睡了很沉很沉的一觉,整个人都变得格外放松。


    他刚起身准备洗漱,昨夜混乱的记忆突然如潮水般涌来,裹挟着纪明冉令人心悸的偏执,卑微至极忏悔,和那自己那说来就来的丢人泪水。


    太阳穴突突地跳,像有把小锤子在敲,他烦躁地揉着额角,试图将那些混乱的画面驱逐出去,却突然被门外克制的敲门声拉回现实。


    贺琨简直是一个头两个大,不用想也知道,门外的人十有八九是纪明冉。


    他深吸一口气,带着一种近乎自虐的冷静,猛地拉开了房门。


    纪明冉果然站在门外。


    晨曦的光线勾勒着他挺拔的身影,穿着件不知道哪来的昂贵丝质衬衫,熨帖得一丝不苟。


    领口解开两颗扣子,露出一截冷白的脖颈,显得不那么严肃,而是多了几分居家的休闲。


    他手里端着一个白瓷杯,袅袅的热气带着清甜的蜂蜜香。


    “早。”


    纪明冉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目光贪婪地扫过贺琨的脸,仿佛在确认昨夜那个在他怀里无声落泪的人是否真的存在过。


    他将手中的杯子往前递了递,“喝点蜂蜜水,润润。”


    贺琨没有接,他甚至没有看那杯水,视线冰冷地掠过纪明冉的脸,最后定格在他敞开的领口处。


    那里,靠近喉结右下方,有一道极其新鲜的暗红色齿痕,在冷白的皮肤上异常刺目。


    空气瞬间凝固。


    贺琨的眼神闪过慌乱,他不记得昨夜自己咬过纪明冉啊。


    再次联想到纪明冉身上这件价值昂贵到不可能属于小镇的衬衫,试探道:“纪总的夜生活,看来很精彩?”


    他以为自己很坦然,实则尾音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埋怨。


    纪明冉端着杯子的手晃了一下,杯中的蜂蜜水漾开细小的涟漪,他顺着贺琨的目光低头,指尖下意识地抚上那道齿痕,目光灼灼地锁住贺琨,有些委屈。


    “这道印子,是你留下的。就在昨晚,就在这里,”在贺琨看不见的角度,眸中却闪过狡黠,“你要对我负责的。”


    纪明冉向前逼近一步,距离近得贺琨能闻到男人身上还有牛奶吐司的清甜。


    他下意识地抿紧了唇,舌尖仿佛真的尝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贺琨半信半疑,经过昨晚的事,他更加觉得纪明冉的话听一半就好。


    就在这时,纪明冉放下蜂蜜水,一双温热的手掌将他的眼睛遮住,贺琨心中有些不好的预感,“你要做什么?”


    纪明冉在他耳畔轻笑,但却没有说话,“阿琨,可以期待一下。”


    贺琨在黑暗中蹙眉,心底那点狐疑和莫名的焦躁交织翻涌,他能感觉到纪明冉带着他,极其缓慢地转了个方向,脚步声在寂静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最终停下。


    “好了。”纪明冉的声音带着近乎屏息的郑重,覆在贺琨眼上的手,终于缓缓移开。


    光线涌入瞳孔的瞬间,贺琨下意识地眯了眯眼。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求婚被拒大理石餐桌上娇……


    大理石餐桌上娇艳欲滴的红玫瑰精心插瓶,无论是天花板上的吊灯,还是窗帘的材质颜色,甚至摆件装饰,都原封不动地重现了上一世周年纪念日,纪明冉提出分手那天的场景。


    短短一夜之间,贺琨不知道纪明冉是如何做到的,他至起码站在原地愣了有半分钟,期间根本不知如何反应。


    那天是他与纪明冉之间的最后一面,那个地方也因此成为困住贺琨余生的囚笼。


    而现在却被复刻出来,重现在眼前,心底隐约的不安悠然而生,贺琨几乎是本能地抗拒走入这间房间,他微不可察地退了半步,却落入了身后之人的怀中。


    纪明冉抬手扶在贺琨身侧,低头温柔耳语道:“没事的,这一次我在。”


    贺琨皱眉,他回头看向纪明冉,尽管语气维持着平稳,眼神中却带着几分脆弱,“你想做什么?”


    纪明冉没有再次贺琨语气中的不耐烦,反而在看穿贺琨的焦虑后,轻柔地揉了揉贺琨的发尾。


    倏尔不容拒绝地将人抱起,大步跨进了派人连夜打造的地方。


    进入房间后,他原本是打算按照那晚的记忆,坐到餐桌对面去,可是怀中的人却正微微发抖,纪明冉有些心疼,索性抱着贺琨直接坐下了。


    “别怕,看,什么都没有发生,只是我和你。”


    贺琨没有听进去,他想起身离开,刚站起就被纪明冉拉住了手臂。


    “阿琨,既然一切是从这里被彻底打乱,那就在这里重新开始,好不好?”


    纪明冉没有等贺琨回答便单膝下跪,突兀地拿出了一个黑丝戒指盒,拨开精致的锁扣后,满含爱意道:“阿琨你要知道,我们天生就属于彼此。”


    那双眼中的笃定痴狂到令人快要窒息。


    贺琨知道这是什么感觉,但却是曾经,他觉得纪明冉想得过于简单,于是掠过那到灼热的视线,转而投向了那枚戒指。


    他瞬间呼吸微窒,一眼便知这是纪明冉还是那位珠宝设计师时,为两人设计的婚戒,但直至纪明冉去世前,也只是停留在稿纸上的概念图。


    贺琨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有一日还能亲眼看见实物。


    那枚只在梦中出现过的戒指安静地待在那,随之而来的情绪不是狂喜,最后附在心间的什么东西忽而散去,像是高悬的凉月化为一汪清泉哗地流落过心间。


    贺琨弯腰搭上纪明冉的手背,将那枚戒指盒合上,随着轻盈的咔嗒一声,银色的戒圈被封入了无尽的黑暗。


    “不,纪明冉,那只是一种习惯,人总要向前,很多事我已经忘了,现在轮到你了。”


    话毕,贺琨没有再去关注纪明冉的反应,只是礼貌地笑笑,看了看时间道:“我该去上班了,你不在的这段时间,纪氏应该也很忙,回去吧,纪先生。”


    ——


    这一次,生活真的恢复了平静。


    那晚贺琨回家后,所有关于纪明冉的痕迹都消失了,包括那间被改造的房间也恢复了原样。


    至于辛晓源,进入了纪氏实习后,生活节奏也逐渐忙碌了起来,现在只是偶尔才会来看贺琨一次,能看出整个人开始慢慢地摆脱了心理阴影,也算是纪明冉做的好事吧,贺琨很客观。


    “哎呀哎呀,赛事马上结束了,接下来去哪里赚钱呢?”卢卡叔坐在修理间的沙发上,最近几日赚得盆满钵满,他正在清点自己的利润,“要是有谁能来帮我翻修一下老房子就好了。”


    贺琨拿起湿巾帕擦了擦手上的机油,调侃道:“那恐怕比中彩票还难了,卢卡叔您还不如指望哪位有钱人路过大发慈悲。”


    卢卡叔扫过正在播放新闻的屏幕,随口接道:“我看这位姓纪的年轻老板就不错,很有实力。”


    贺琨听见那个字,都没有抬头,他站起来,同情地拍拍卢卡叔壮实的肩膀,走进了更衣室准备下班,语气之中满是惋惜。


    “卢卡叔,趁早换个人吧,我猜,这位可不会路过。”


    “哼。”卢卡故意发出一道冷哼,见贺琨进入更衣室,又笑着低头继续算账。


    傍晚,贺琨先回了家。


    最近几日因为两年一度的赛事,人流量比寻常大,夜里也留人看店,今天轮到的是卢卡叔。


    等这几日忙碌的时间过去,贺琨便决定和卢卡叔告别,离开小镇。


    说实话在这已经呆了很多年,除了躲避纪明冉,他也把这当成了半个家,房子是肯定不会卖的,不过现在想离开此地,也是有原因的。


    其一,是为了躲避纪清嵩的视线,毕竟贺琨虽然和纪明冉说清了,但纪清嵩怕是不会轻易放过他这么趁手的工具人。


    其二,因为贺琨真的很想他哥,前几日刚和哥恢复联系,贺青峰便计划出国来找他。但是贺琨拒绝了,毕竟不知道宋揽现在是什么状态,他哥来这里实在是太不安全了。


    当年住进这个小镇,便是宋揽安排的,而且在纪明冉疯狂的搜寻中,严严实实地护了贺琨六年。


    保险起见还是贺琨回国,至于接下来的计划,等见到贺青峰再说。


    他在脑海中敲定了主意的同时便也到了家,刚将车停进院子里,取下头盔转身,就看见自家门前半躺着一个影影绰绰的人形。


    贺琨心中警铃大响,他迅速环视周围,并未发现什么异常,于是取出车上常备的手枪,缓缓前进。


    门前的人始终一动不动,贺琨戒心不减,“你是谁?”


    没有回应,空气异常沉默。


    贺琨无奈低头,这才发现草丛中满是暗红的血迹,顺着楼梯而上,最终停在了那人身前。


    此时,正巧一阵风吹过,门前的廊灯晃了晃,借着微弱的灯光,他终于分辨出了那道人影,竟是纪明冉?


    他在这里干什么?又遇到了什么?还有这些血迹是什么情况?


    贺琨顾不得多想,立马上前开门,将人拖进了屋内,整个过程没有半分拖泥带水。


    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萦绕在贺琨的鼻腔,他顾不上满手沾染的粘腻温热,用肩膀狠狠将门撞合。


    玄关顶灯自动感应打开,光线将眼前景象照得触目惊心。


    纪明冉半靠在墙壁上,深灰色衬衫早已被暗沉的血迹浸透了大半,他双目紧闭,脸色惨白,嘴唇呈现出失血的青紫色,连呼吸都微弱得几乎无法察觉。


    心瞬间沉到了谷底,贺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迅速扫过纪明冉全身,血迹主要集中在腰腹右侧。


    他动作迅捷地解开纪明冉沾满血污衬衫纽扣,即使早有心理准备,指尖还是微微一颤出卖了情绪。


    是枪伤。


    “纪明冉,纪明冉!醒醒——”贺琨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他起身跑进屋内,拿着绷带再次半跪到纪明冉身侧,在男人的腰腹间快速缠绕打结。


    包扎完后,贺琨不敢有丝毫松懈,又摸出裤袋里的手机,准备拨打急救电话,可指尖却因为沾染了粘稠的血迹而在光滑的屏幕上打滑,他胡乱地在裤子上蹭了蹭,赶忙划开屏幕。


    电话挂断后便是漫长的等待,贺琨看着怀中的人,一遍一遍呼唤着,直至有些空茫,却还是唤着,什么都说。


    “…阿琨?”


    可能贺琨的努力被听见了,怀中终于传来微小的声音,轻得如同叹息。


    纪明冉听见耳边熟悉的声音,忍耐着腰腹间传来剧烈的痛感睁开双眼,可惜视线模糊不清,唯看得出眼前人模糊的轮廓。


    似乎心有所感般,贺琨猛然抬眸,对上的却是纪明冉失焦的眼神,恐慌瞬间袭来,将他拉回现实,“纪明冉?你醒了,别睡!救护车很快就到了!”


    贺琨还在着急着,脸颊上突然传来血腥味的湿黏触感,他眸光微颤,忘记了要说的话。


    眼眶也在微微发热,真是欠了纪明冉的,为什么连死都要跑到他门口。


    贺琨躲开纪明冉的手,想了想又怕给人气昏迷了,只好僵硬地将那手按回自己的脸侧,低声怒颤道:“混蛋,要死别死我家了,纪明冉,呸,你真晦气。”


    纪明冉听见了,他扯了扯嘴角,苍白的脸色丝毫没有影响这人的美感,笑容间反倒多了几分破碎感。


    “别哭,担担心你才来的。”


    贺琨听完更难受了,又说不上是哪种难受,总之哪哪都不对劲,于是苦涩道:“不准死,纪明冉。”


    终于,急促的救护车鸣笛声出现,由远及近,直到将人送进手术室,贺琨的心才慢慢平静下来。


    翌日,贺琨杵着脑袋半梦半醒间,被开门声惊醒,他睁开眼,来人竟是多年未见的肃山,看起来风尘仆仆,应该从国内马不停蹄赶过来的。


    “贺先生,实在是麻烦您了。”肃山礼貌微笑,还是当年那一板一眼的模样,扫过贺琨满是血迹的衣服后,“您需要回家休息吗?如果纪先生醒了,我再告知您过来。”


    肃山办事向来靠谱稳妥,贺琨见人来了,那应该没自己什么事了,他回头看看依旧在昏睡中的纪明冉,“好,没事,不用告诉我。”


    贺琨刚想起身,结果发现纪明冉不知何时死死拽住了他的衣袖,竟在惯性下将他再次扯回了座位上。


    小贺先生此言一出,肃山焦虑了。


    这些年,自打小贺先生失踪后,他可是把纪先生近乎癫狂的所作所为全看在了眼里。


    今天就算肃山自己转头坐飞机回国内,小贺先生也不能消失。


    看着贺琨被拽住的衣袖,肃山由衷感叹纪先生执着的同时,还感叹道真是天助他也。


    “小贺先生,您看?”肃山的眼神在两人接触的地方停留几秒,随后道,“不如我先去给您拿几套换洗的衣服,等纪先生的状态清醒些,您再离开?”


    贺琨冷脸道:“你把衣服脱给我。”


    肃山闻言,低头看了看自己,想到要裸着上半身在这坐到肃江过来,他就浑身抗拒,不行,绝对不行,“这不太合适吧?”


    贺琨低头掰起纪明冉的手指,结果纹丝不动,他无奈地扶了扶额角,转而问道:“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70章 第七十章惊世骇俗贺琨主动转移了话……


    贺琨主动转移了话题,肃山喜闻乐见,于是主动回答道:“纪先生这段时间一直没有回国,昨晚我接到肃江紧急的消息,说他们中了纪清嵩的计谋。人手差距过大,无奈之下肃江只好带队拦截,先掩护纪先生撤离,纪先生的伤应该就是那时受的。”


    没有回国?贺琨有些不解,但是没有寻问。


    不过,纪清嵩已经开始出手了,接下来定不会轻易地善罢甘休,本来还打算等赛事过去再离开此地,现在看来如果再拖延下去,恐怕会给身边之人带来危险。


    “等纪明冉情况稳定些便办理转院吧。”


    转进市区里也方便纪明冉治疗,毕竟小镇的医疗水平受限,而且他也必须尽快搬走,避免给小镇带来麻烦。


    “好的,我已经安排处理了,如果条件允许的话,明天就可以撤离。”


    贺琨点头表示了解,随后拿出手机开始编辑消息,他必须给卢卡叔说一下,这么多年的相处,对于这位亦师亦友的长辈,贺琨很是感激,他得确保自己走后,卢卡依旧安全,直到危机解决。


    肃山则是默默离开房间,现在纪先生昏迷不醒,还有很多事宜需要紧急处理。


    午后,明艳的阳光从窗台照进房间,暖光中金尘翩跹,床头柜上的玻璃杯正倒映这窗外摇晃的绿枝,病房内一片宁静美好。


    凉风拂面,昏迷中的纪明冉似有所感,微微蜷了蜷手指,可下一秒如同回想起什么,他猛然睁开了双眼,直到扫见贺琨依旧靠在床边,才渐渐放松了身体。


    青年正爬在他手侧打盹,额前碎发被阳光染成浅棕,睫毛随呼吸轻轻扇动,披着的外套已经滑到腰际。


    纪明冉悬着的心终于稳稳地放下来,他抬手拉起外套,却在回想起纪清嵩时,掠过浓烈的不愉。


    绵长的呼吸扑撒在手背,纪明冉回神柔声道:“阿琨,上来睡。”


    说罢,他撑起身体,想把爬着睡觉的贺琨捞上床来,结果因为牵扯到伤口,动作有些滞涩。


    光线因为纪明冉的动作被遮去,本来也没有睡得很熟的贺琨眼皮动了动,揉着酸涩的眼睛抬起头,因为睡眠不佳,眼底还带着微红。


    贺琨有些疑惑,怎么纪明冉都醒了,肃山还没有把他换洗的衣服送来,“你醒了?有没有感觉哪里不舒服?”


    “没有,都很好,昨天晚上麻烦你了。”


    明明都中枪了还说很好,纪明冉那痴痴的眼神,看得彷佛他才是什么神仙妙药似的,贺琨选择性忽略,“肃山待会就会过来,我就先回去了。”


    贺琨话毕起身,结果发现衣袖还是被纪明冉紧拽着,他先是看了看自己的袖口,然后抬头疑惑地看向纪明冉,“?”


    纪明冉歉意地笑笑,贺琨回以礼貌假笑,结果衣袖还是丝毫不动。


    “有事?”


    “没事。”


    贺琨看着纪明冉眼尾微垂的细节,就知道这人又打算耍心眼了,“那就松手。”


    “你回去不安全。”纪明冉说的是实话,但是也有想把贺琨留住的私心,“在我身边待一段时间好不好?等我把纪清嵩处理了,你想去哪里都随你,好不好?”


    “阿琨,你是我唯一的‘软弱’,你不能出事。”


    纪明冉就是在装可怜,赌定了贺琨吃这套,可是纪明冉越这样,他心里越赌,那股气横在胸前不上不下。


    就像昨晚,纪明冉明明都已经自顾不暇,还要跑来确定他是不是安全的。


    若是昨夜他刚好值班没有回家呢?纪明冉会不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亡。


    贺琨不敢想象,要是自己没回家,等待他的又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他甩开纪明冉的手,带上了发气的意味。


    “嘶——”纪明冉冷抽。


    贺琨以为自己弄到了纪明冉的伤口,连忙回头揭开被子查看。不至于啊,他明明收着力道的,不可能会震到纪明冉的腰腹。


    头顶传来宠溺的轻笑,贺琨还在仔细地检查伤口,过了那么几秒才反应过来,他发现自己又被纪明冉给骗了。


    贺琨这下气得脸都红了,他一拳锤在纪明冉的肩头,“怎么昨晚没给你疼死。”


    纪明冉被骂舒服了,比起冷冰冰的样子,贺琨这样多可爱,毕竟不在意怎么会生气,生气好。


    “阿琨,真疼,你再给看看。”这次真的扯到伤口了,纪明冉去牵贺琨的尾指。


    “滚。”


    贺琨转身走进病房的浴室。


    门锁闭合,又响起两道从内反锁的声音,纪明冉似有若无地弯起嘴角,直到浴室内响起水流声,他才恢复冷漠的神情拿起手机。


    20分钟后,浴室的门被推来,纪明冉简单江交待了两句便挂断电话,抬眸看去,结果却看见贺琨穿着一条低腰的牛仔裤出来了。


    没了腰带,那牛仔裤随意挂在髋骨上,险险地维持着最后的体面,清晰勾勒出腰腹两侧锋利的人鱼线。


    贺琨站在阳光下,未擦干的水珠闪耀着滚落,最终没于松垮的裤腰边缘洇开深色的湿痕。


    肤色比之前更加偏近小麦色,只是腰侧多了道颜色稍浅的旧疤,却带上了脆弱又野性的矛盾美感。


    纪明冉喉结危险滚动,原本的温和逐渐被侵略取代,贪婪的视线几乎黏在贺琨身上,一寸一寸地上移,最终在挺立的两点停留,看似随意地叠起双手放在小腹前,实则压了压。


    贺琨完全未察觉自己造成的影响,衣服上的血迹被水蒸汽晕湿了,本来还想着将就一会,结果洗完澡发现彻底没法将就了。


    他穿好裤子就出来了,丝毫没觉得别扭,在店里天气热的时候都穿着宽松的坎肩干活,有时洗车直接光着膀子也是常事,没人会在意。


    贺琨走到床头柜前拿起瓶水,仰头喝水时,顺便抬手随意地拨弄了一下额前的碎发,水珠随着他的动作飞溅开来,有几滴竟精准地落在了纪明冉唇边。


    “看什么?想喝水?”


    贺琨刚放下水瓶,抬眸就撞上纪明冉不善的眼神,语气顿时就带上不耐,眉头微蹙着,搭上那长相,简直拽到不行。


    纪明冉没有回答,依旧注视着贺琨,只是下唇边的水迹不知何时消失了。


    贺琨下意识地侧了侧身,想避开那过于灼热的视线,结果这个动作反而更清晰地展现出那道紧窄的腰线和臀线弧度。


    看着纪明冉越开越古怪的眼神,他似乎终于意识到什么不对劲,几乎是立刻转身,将床尾的外套穿上。


    “阿琨。”纪明冉的声音终于响起,低沉而沙哑,带着浓稠的欲望,“过来。”


    贺琨还在感慨自己的大意,听见纪明冉命令的口吻,差点下意识听从了,还好理智归巢,及时停住脚步。


    他转头看向男人,却发现纪明冉的被子底下有一块鼓鼓囊囊的,贺琨直接两眼一黑,是男人都懂。


    直觉告诉他此时解释,只会越描越黑越,贺琨装作很忙的样子,走到茶几边拿起了两个橙子,又放回两个橙子,“你问问肃山回来了没?”


    “应该还要一个半小时才到得了。”


    纪明冉接下来的举动才是惊世骇俗,他撩开被子,因为病人的服饰偏薄软,几乎可以算作直白地展示着身体变化,“阿琨,难受,是你先不穿好衣服,你要对我负责。”


    贺琨猛吸一口凉气,合理怀疑从昨晚开始,纪明冉就在搞服从性测试。


    行啊,不就是比谁不要脸。


    他勾起轻扬的笑,在纪明冉灼热的视线里,一步一步地走到了病床前。


    趁着受伤的人不能有大动作,他歪头笑容加深,随即一巴掌拍在男人的侧臀。


    “好啊,你先洗干净了,我随时可以对你‘负责’。”


    纪明冉眼神掠过错愕,垂下头沉沉地笑了,笑得贺琨毛骨悚然。


    只见男人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随后猛地抬手,动作几乎快成道虚影,直接将贺琨拽到了眼前,动作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凶狠。


    纪明冉忍着腰腹的痛意,带着压迫感缓慢坐直了身体,目光如同实质般牢牢锁住贺琨。


    贺琨完全愣住了,嘴唇微微张开,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病房里只剩下两人沉重而压抑的呼吸声,空气忽然变得粘稠,纪明冉的拇指狠狠碾过贺琨的唇,带着浓浓的亵玩之意。


    他感受着男人的视线变得暧昧而迷离,先是落到他的唇边描绘,又缓慢上移对视。


    贺琨心脏猛然漏跳半拍,爱意涌起的同时,不知从何冒出的寒凉直冲贺琨脑门,像身体机制开启了自我保护,他推开纪明冉,冷汗早已爬满背脊。


    “你先冷静冷静,我去买点吃的。”贺琨站起来,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纪明冉这次没有开口挽留,因为他看见了,看见贺琨的迷情,也看见了那双眼中深深的恐惧与厌恶。


    他的心又酸又疼,最后无力地闭眼,如脱力般倒在床上,腹部的伤口不知何时外渗鲜血,再次染红了白色绷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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