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过去,熙郡王伤终于养的差不多,屁股上被板子打的红肿消了,膝盖跪的青淤也浅了,虽然药还得再抹两天,但完全可以出门浪了!
午后这么躁,这么无聊……不得出去逛逛?
“走走走,找堂哥玩去!”
没走两步,他撤回一只迈向肃王府的脚。
堂哥那么忙,这个点可未必在王府……他想知道好挚友的事,又不是堂兄,堂兄那木头似的冷脸,估计也不会讨人欢心,他何不帮帮忙?
想让堂哥过的好,嫂子得哄好!
熙郡王眼珠一转,决定送挚友一个礼物。
不让见就不让见,又没说不让送东西,堂兄就是发现,他也有法子狡辩,挚友那般聪慧勇敢,会喜欢什么呢?
熙郡王在街市上逛了两圈,猛的打了个响指,就这个了!这么可爱,他那挚友一定喜欢!
于是第二天一早,柳拂风收拾停当,准备出门时,发现门口放着一个东西,礼盒包装,绸带扎红,一看就贵气上档次。
“阿蕴快来看,门口有东西!”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个摆件,象牙雕,一整支象牙,由宽到细,有他胳膊那么长,质地洁白温润,美似佳玉,上面的雕刻很热闹,刻的是人的一生,从孩提淘气,到中年长成,及至寻到伴侣,携手共度余生……
很特别的是,雕刻的主角,是两个男子,二人并没有什么亲密动作,可那种默契温情,岁月共度的感觉,赤诚温柔,很打动人。
柳拂风去过商行,知道这种东西肯定贵,不可能是谁随便扔门口的,也不会随便有人送这个,他一个小小捕头,哪值得这么大的礼:“你……买的?”
殷归止看到盒子,嘴角一抽:“一个认识的朋友送的。”
“朋友……啊。”
柳拂风看到了包装盒上的云纹徽记,一般簪缨世家都有自己的徽记纹样,百年传承,但这个不一样,有皇宫规格,特殊品级才会允许的制式,纹路细看,拼成了一个‘熙’字。
熙郡王?
“阿蕴认识的朋友,好尊贵啊。”
殷归止就知道,捕头会看出来:“我卖了花给他。”
再三警告,还敢添乱,他看是上回的板子打少了!
“阿蕴!”
柳拂风突然想到了什么,眼睛亮亮的看着殷归止,贼亮贼亮,字面意义上的,像贼一样亮。
殷归止心道不好。
“你既然认识郡王爷,请他帮我牵个线好不好!”柳拂风心道这是什么好运气,想什么来什么,“熙郡王是肃王堂弟,京城传闻他们幼时一起长大,来往颇多,感情很好,若能有幸请他帮忙带个话,肃王一定会见我!”
殷归止果断拒绝:“不可以。”
柳拂风:“为什么?只是引见一下,于熙郡王而言,应该不算麻烦?”
殷归止不想被捕头埋怨不出力,必须得是某人的错:“他是个麻烦精,总喜欢跟肃王对着干,他去求什么,肃王定不允什么。”
“原来如此。”
不是嫂子不帮忙,是熙郡王太拉胯……可这般隐秘的关系,嫂子怎么知道的?他不是才来京城?
殷归止显然也想到了这个问题:“熙郡王心思有些浅,我卖花给他,他很喜欢,拉着我聊天,也谈到了与肃王相处……我知你在想什么,也很想帮忙,但此路的确不通,肃王也确是难遇,不若换个——”
“不行!”柳拂风果断摇头拒绝。
因为心里想着接触肃王,近来好运连连,不仅知道了那个‘丁辰’仓库,在府衙办公时又找到了一点哥哥留的东西,很隐秘,上次他都没注意到!
肃王好大一颗福星,有了他,做什么都会成功的,怎么可以放弃!
“我一定要认识肃王殿下!我不会麻烦他,劳累他,我想帮他,我想让他知道我对他有助力,希望他能用我,随便用!”
柳拂风心念越发坚定:“今日府衙事忙,阿蕴我先走了,这里累你收拾一下!”
殷归止目送捕头一阵风似的远去,眼梢微微眯起。
他本想打消他的念头,打消不了,就打断过程,发现诸事不顺,做不到,他自然会放弃,未料他如此执着……
既然如此,就别怪本王不客气了。
柳拂风这边,觉得嫂子太过谨慎了,肃王虽然尊贵,但也不至于这么害怕吧?
嫂子远居山野,不擅人际交往,尤其注重风险,想想也很正常,他觉得以后这件事就别跟嫂子商量了,免的吓到嫂子,还有,不能让嫂子老是阻止,他得想个法子……
于是鸡飞狗跳的对抗开始了。
柳拂风先动的手。
他未至中午就回来了一趟,笑容可灿烂,嘴可甜:“阿蕴待我这么好,我却不知如何回报,知你爱花,就帮你拉了点小生意。”
嫂子爱种花,肯定也喜欢卖花的成就感,快快去做生意,忙起来,不就关注不了自己了?
殷归止岂会看不破他这点小心思,爱种花的是蕴公子,又不是他肃王,有生意来行啊,多少都接,周青干什么吃的?
于是暗卫周青突然忙成陀螺,累得分身乏术。
殷归止则默默回府,叫太医开了个方子,回到院子小厨房,亲手煮了补汤,端给柳拂风——
“不是说虚?上次受伤后没好?把这个喝了。”
柳拂风接过补汤,不敢喝,也不敢看嫂子。
之前替哥哥撒的谎,终于回旋镖,扎到了自己身上!
他那时哪知嫂子这般君子,洁身自好,根本不会上下其手,索吻爬床,若是知道,怎么可能谎称那里‘不行’!现在好了,嫂子急了,要帮他治这个病,他能说我没病,不用吃这玩意儿么?
说了,岂不是承认很早就不想和嫂子亲近,雷狗怎么会不愿意和嫂子亲近,根本不可能的事……所以这补汤,得喝!
可他又不虚。
嫂子还静静看着呢。
柳拂风只能捏着鼻子喝了。
这汤药的确很补,但是太医开的方,是温和的补,会促进睡眠,让人体在最放松的状态下养神,回阳蕴精……觉多了,精力少了,府衙公务都忙不过来,哪还有空闲找肃王?
殷归止等着捕头消停下来。
柳拂风不可能消停,他知道自己没事,不得悄悄干坏事?
就是不太容易。
这家里哪个角落他都知道,但嫂子天天在家,药倒在哪,都会被察觉,所以只能倒在……饭桌上的汤碗里。
嫂子好狠的心,为了给他补身体,连菜都是药膳,汤里药材味道非常浓,这碗补药倒进去,根本分不清谁是谁,反正他是不喝汤了,嫂子么,喝点就喝点。
然后两人一起中了药性。
大家一起睡眠充足,睡的好,然后就是燥热,醒着时看到对方就口干舌燥,总想干点什么,睡梦里把那点想干的事全干一遍,甚至升级难度……早上起来偷偷摸摸背着对方洗裤子,不得不分别找大夫看。
柳拂风有些难为情,不好意思到外头看,找裴达祖母帮忙捏了捏脉,老太太看了他两眼,神情有些微妙:“其他没什么,就是这水满则溢,年轻人,要懂得释放……家里不是有人?还是你不会?要不奶奶帮你找几本册子……”
“不用了!没事就行!”
柳拂风红着脸,跑得飞快,他还以为身体怎么了呢,原来单纯是补过了?那补药他满打满算都没吃两碗,劲这么大么!
殷归止回府找的太医,太医的话和章奶奶没什么区别:“王爷身体健康,肾精充沛,为己身计,该当疏导。”
言下之意,别憋得太狠。
柳拂风在外面忙的昏天黑地,案子查的都忘了自己是谁,不是太想回家,因为一回家,就要面对嫂子的补汤……
果然,天黑了回来,也逃不过。
“偷偷摸摸的去哪?打算不洗洗就睡了?”殷归止微笑端着补汤碗,“为夫为你炖了两个时辰呢,不想喝,还是不虚了?”
不省心的东西,竟敢算计他,算计完还想跑?
柳拂风:……
雷狗,老子为你承受了太多!
他接过碗,一仰脖,要一口气干掉。
反正补不出毛病来,难受就难受点!大不了明天不回来了!
殷归止也是气的,见不省心的东西真敢干,又抢回来,扔到一边:“不想喝就别喝了,看着伤眼。”
柳拂风十分感动,他就知道,嫂子是疼人的。
但要让他放弃肃王,万万不可能,嫂子也是好心,为他担忧太多,定是觉得大人物的场子,哪那么好混,立功很可能是要拿命拼的,稍不注意,折在里面,往哪儿说理去?
“阿蕴……不会有事的,你信我,嗯?”
“你最好是。”
补药的事,就这么过去了。
接下来,柳拂风不再和殷归止讨论肃王的事,依然一边忙公务,一边对肃王持续他逃他追的模式……
肃王殿下一顿操作猛如虎,结果什么都没挡住,只能一边提着心弦躲避,一边见缝插针,推进手上的事,掌握更多信息线索。
还得时刻注意捕头的安全,百姓是否有被打扰,一旦有漏洞,立刻下手补救。
时不时被气得牙痒痒。
这不省心的东西可爱是可爱,气人的样子也很活泼,就是不知从哪学来的招式,惯会歪缠人,赖皮小狗似的,咬住就不放,轻功还高,他好几次差点被看到脸!
心里不痛快的时候,他真是恨不得按住这不省心的东西,关起来打一顿才好。
殷归止很多事要偷偷做,甚至连见郡王,都得偷偷的。
“哥你说你这是何苦呢,”熙郡王摇着玉骨折扇,语重心长,“师者要因材施教,将者排兵布阵首先考虑兵种,这对人也是,哥你什么不懂,这是障了啊!不擅长的事情就交给擅长的人做嘛,就比如我,你让我去见见我那挚友,我保证把嫂子哄的服服帖帖,日日念着同你好好过日子,根本想不起肃王这个人!”
“闭嘴。”
殷归止手又痒了,要不是想快速解决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堂弟,他都不会来见:“到底什么事,说。”
“咦……阿蕴?”
窗外突然掉下个人,猝不及防打了个照面,是柳拂风。
他这两日在查案子,忙的脚打后脑勺,很多信息难以获得,但猫有猫道,鼠有鼠道,他不怕这个,正经贵圈他进不去,官场那套话术也学不会,但他有江湖门路啊,今日恰好有人提供了确切线索,他快速飞过来,案子的事有了进展不说,还有了‘意外惊喜’!
嫂子怎么在这?坐他对面的是谁?
眉清目秀,朗月清风,一双眼睛尤其亮,穿的跟个花孔雀似的,也压不住一身贵气,手上玉扇风流,衣襟微斜,倚在窗边的姿势简直了……
嫂子背着他,出来见有钱男人?
还有……
柳拂风警惕心一直不低,刚刚轻功飞的太快,脚打滑落下,没注意四周,现在看,好像不远处有侍卫?穿戴很整齐,训练有素,差点就要冲上来的侍卫。
熙郡王第一时间手势制止侍卫过来,眨眨眼,又眨眨眼,偷眼瞧了下堂兄——
这……什么情况?我该说自己是你弟弟么?还是演别的有钱男人?我倒不是不会,就是嫂子这明显误会了啊,你可别越描越黑!
殷归止头痛抚额。
他就不该听倒霉堂弟建议,什么天热,就该开窗坐在窗边,不仅能看到悦目街景,手一搭,就能感受外面凉风之幽,岂不美哉……
这下好了,自己视野好,别人视野也好,正正好掉在窗外,撞了个对脸,大眼瞪小眼,怎么藏,往哪儿藏?
窗外阳光烈烈,肃王心底凉凉。
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
第32章 本王是不是很令你着迷爽了吗?
阳光耀目,似能穿透所有暗色,让人心生畏。
但肃王是谁?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怕过什么?
他大脑迅速转动,思考这一刻该如何应对。
这几日捕头一直想找肃王,突然这般撞上,言语表情明显意外,肯定不是想找‘蕴公子’,也并不知‘蕴公子’会在这里,殷思齐出外向来排场大,穿的又张扬,身份不好遮掩,先前捕头就起过请熙郡王引见的心思,若帮他们介绍认识,事态会越发不可控制……
最重要的,‘肃王’这个由头不解决,捕头会一直执着,他这日日要防到什么时候?
不若一劳永逸。
殷归止立刻指着熙郡王,为柳拂风介绍:“这位是,肃王殿下。”
熙眼睛倏的睁大,不是,哥,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是你,就我这张脸……呃,同一个祖父的孙子,是有点像,但你好好看看我这身衣服呢?像你么?你什么时候这样穿过!
殷归止微颌首,眼神暗意良多——
不是一直想见他?来,见吧。
熙郡王可是懂这里面的警告的,敢坏事,吊起来打。
他整个人都僵住了,哥你是不是人,叫我这么见?扮成你见?还得帮你演圆了……你看我是那块料?
京城多少人认识他!叫他怎么装!
他现在总算知道扮别人的苦了,之前他笑话他哥的时候怎么没想到,有一天他哥要用同样的招数治他!
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再也不笑话你,保证躲起来谁都不见,哥你能放过我不?
殷归止很清楚的接收到了这个求饶信号,更冷酷,更干脆地摇了头:机会给你了,怕坏事,就别出错。
熙郡王:……
他是造了什么孽,要被哥哥这么坑!
挚友……我的挚友……
熙郡王看着柳拂风,都快热泪盈眶了:“柳,柳泽雷是吧?我听我……新认识的朋友,蕴公子,提过你。”
挚友你信我!我是无辜的!我是被逼的!我才不是肃王那个讨厌的东西!
街道人来人往,茶肆门脸小,不偏僻,但很低调,侍卫离得很远,衣服也是常服,只是周身气质难以忽略,非对此敏感之人,发现不了。
肃王明显是微服出门。
柳拂风不知肃王殿下什么品味,衣服这般花哨,但只要人本身好,私下什么品味不重要。
他并没有怀疑,上前行礼,声音压低,不惊扰四周:“见过殿下。”
殷归止就知道此计可行,他这个堂弟别看性子跳脱,品味怪异,也是正经皇亲贵胄,身上气质差不了,有皇兄和他管着,想长歪都不可能,幼时开蒙该学的都得学,文武都会一点,只是性子惫懒,不愿精进,只要别大笑,绷住了,满脸严肃的时候,看着还挺像那回事的。
熙郡王可不一样,一点把握没有,心跳快得像要蹦出来,但此刻脑子傻了,机灵劲也没忘,赶紧阻了柳拂风的礼:“今次微服出行,不必多礼。”
他一边说话,一边学着往日堂兄的样子,板着脸,直着脊背,声音平淡,末了还抛了个眼色过去:我演得像不像?
殷归止没理他,体贴建议:“此处不便说话,不知肃王殿下可否允准,进您的王府一叙?”
不做是不做,做就做实了,一次性搞定,不让捕头多生怀疑。
熙郡王察觉到堂兄意途,眼皮狂跳:“那就……回府?”
周青:……来活了。
真不能怪他,卖花的订单太多,他忙的脚打后脑勺,就慢了一步,一步没跟上,就出了这纰漏!王爷出门,身边不爱带人,捕头那轻功,真使起来没人能跟得上,他也是跟着王爷防了好几日,才有些心得,就一错眼没盯着,就这样了!
他一口气不敢歇,立刻回王府布置,让府里上下都不能管王爷叫王爷,不能管熙郡王叫郡王,捕头出现的时候,熙郡王就是王爷!
还得注意自身行踪,不能明面出现,捕头见过他的!
作为身份最高贵的‘肃王’,熙郡王走在最前面,尽量不忐忑不心虚,走出六亲不认的步伐……他哥应该是这样的对吧?眼睛长在头顶上,天不怕地不怕,想治谁就治谁,跟皇上都敢吵架。
就是速度得尽量慢些,给府里留足准备的时间!
柳拂风偷偷拉了下殷归止袖子:“阿蕴怎么不早说?”
嫂子不仅认识熙郡王,连肃王都认识啊!
“不想你期待后又失望,”殷归止顿了下,指了指身上衣服,“今日第一次见,为此还置了新衣。”
柳拂风瞬间明白了,所以嫂子并没有不看好他,背地里也在默默努力,想要帮他的忙,只是从未言说表功,呜呜呜刀子嘴豆腐心的嫂子,是天下最好的嫂子!
他就说,这身衣服好像以前没见过!
柳拂风之前来过肃王府,从门房到外院,并未准许往里走,此次不一样,走过青石甬道,穿过抄手游廊,他发现王府很大,但并没多奢华,景致也很朴素,印象最深的是较场,又宽又大,一整排武器罗列,地面都被踩磨出了光,想来经常被使用。
“王爷平日……便是在此处精进操练?”
“那是自然!”
熙郡王开吹:“本王冬练三九,夏练三伏,每日勤练不辍,才得以在战场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漠北王子见了本王得跪,宵小贼寇听到本王名号闻风丧胆,苍穹之下,山峦尽处,海角崖畔,无一人是本王对手!”
他对哥是真佩服,真敬重,真仰望,但他忘了,这么吹别人当然可以,没人会这么吹自己,回过神来时,他哥眼神都快把他杀了。
熙郡王清咳一声:“外面人传的这些话,本王只是听听而已,你也是,不必过心,但日常努力是一定的,平时不拼,哪能得积累,战场上攻无不克?”
柳拂风一点都没怀疑,从进王府大门到现在,府中下人见到肃王皆尽行礼避让,口称王爷,他怎么可以大不敬,只是听王爷这意思……是不是很想表现一番?
那夜嫂子弹琴,是被自己撺掇强求的,嫂子品性高洁,不爱炫耀,但现在王爷自己这么说,他应该没领会错?
“听闻王爷百步穿杨,于千万人中取敌方大将首级如探囊取物,不知我可有这个荣幸,见识王爷箭术?”
糟糕,玩脱了!
熙郡王僵硬偏头,看向殷归止,满眼都是救救我救救我——
那玩意是我能玩儿的吗?我倒是敢,但丢人现眼,能是肃王实力?射偏了怎么解释!箭飞墙外了怎么办!
殷归止:……
这些不省心的东西,一天天的,净闹些不省心的事!
远处,方管家藏在墙侧阴影里,看着这边发生的一切,虽然王爷表情没什么变化,但他知道,这箭得射,还得不让柳小公子发现。
他眯眼想了下,勾手叫朱柿过来,附耳小声:“稍后你这样……”
朱柿绷了脸:“方管家怎的不去?”
方管家手揣在袖子里,老脸跟菊花似的,笑的慈爱极了:“老奴日后还得跟前伺候呢,得罪王妃的事可不能干。”
朱柿:……
所以我能干是吧?
堂哥不说话,就是默准的意思,熙郡王硬着头皮抬手:“取本王的弓来!”
同时头背着柳拂风,嘴形眼色使的都快抽筋了:给我拿个力气小的!一石!一石的就够了!什么五石十石的,堂哥用的别拿来!到时拉不开叫人笑话!
王府下人训练有素,武事准备是最快的,不多时,场上摆好了靶子,真就百步外,圆靶,中间一个红点很小,都快看不见了,此刻烈阳高照,风也静了,莫名添了股肃杀之气。
箭泛冷光,弓凝霜色。
拉弓上弦,熙郡王眼前一黑,手心都是汗,别说靶心,他感觉自己连靶子都看不到了,怎,怎么办?真要这样射出去?
他偷偷瞧了堂哥一眼,堂哥不语,只是静观。
他只能硬着头皮来:“小柳你看好了,本王只示范一次!”
弓弦绷满,手臂用力,别说,到底小时候练过,姿势还挺帅。
柳拂风捧场鼓掌:“王爷威武!”
熙郡王一点都不威武,心里虚的很,他最讨厌箭术,小时候没办法,不练要被揍,大了没人管他,怎么可能再碰,小时候还有点准头,现在久久不碰,能准才怪,而且现在这么紧张,被堂哥盯着,被生死之交的挚友期待着,他有点害臊……
意识到堂哥的警告眼神,害臊也不行,尽最大努力瞄准——射!
与此同时,朱柿突然出现,穿了一身极闪眼睛,大红镶金边的衣服,脚步声非常清脆利落,显是训练有素,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是王府待客小点,该有的礼仪规制,倒是没错,就是这个托盘,装点心的碗,不是漆花雕绘金银纹,就是金的,阳光下几乎能把人眼睛闪瞎。
这般醒目,柳拂风很难不下意识看一眼。
就这一眼的功夫,一错神的时间,站在熙郡王身侧的殷归止迅速拉弓射箭,一气呵成——
“哆!”
正中靶心!
至于熙郡王的箭,绵软无力,不到半截就斜斜往下掉,等在一边的暗卫直接飞起接了藏好,都不用担心速度太快伤手。
柳拂风只走神了一瞬,殷归止有暗卫配合,手里弓箭来的快,消失的也快,他根本没看着,自然而然以为射中靶心的就是熙郡王。
精准无误,入木三分,力道还大,再重点就要把靶心穿烂了!
“好俊的箭!王爷果然不负百步穿杨威名,如此厉害,我朝百姓怎会怕外敌!王爷威武!某心向往之,恨不能追随王爷左右!”
殷归止负在背后的手轻轻捻了下微麻的手指,唇角微微上翘。
熙郡王:……
你得意个什么劲?被嫂子夸就这么爽?
他也想被挚友夸,他也想爽一把!
熙郡王不知为何,有种很强烈的直觉,如果让挚友看到真实的他,挚友一定也很喜欢,愿意和他做朋友的!他们可以一起吃喝玩乐,一起吃瓜看热闹,他们会是高山流水的知己,会是生死之交!
可这一切都被堂哥破坏了,他被他哥坑的,明明站在挚友面前,竟不配拥有姓名……他好惨啊!
可再惨,他哥的事也得帮。
“好了,天这么热,本王也累了,咱们坐下聊吧。”
熙郡王觉得不累不行,要是嫂子射箭没看够,让他表演拳法怎么办!堂哥那一身好肌肉倒是能秀,他怎么演?露自己的小肚子白肉肉吗!
柳拂风从善如流:“是。”
他觉得王爷一定不累,但王爷这是在给他面子,这一手箭术秀的,普天之下谁能有这水平?他袖箭练了那么多天,准头都还不行呢!
要是王爷开口,让他也秀一秀怎么办!他可不是那块料!
大家都各怀鬼胎,自也不会挑剔,怀疑对方。
花厅入席,风微凉,茶很香,帘外青葱,眼睛都感觉受到了抚慰。
柳拂风看到了桌上棋盘,并不意外:“外界都言,王爷善奕。”
熙郡王心内咯噔一声,不好!
肃王是善奕,可他熙郡王不善啊!他最讨厌下棋了!谁干的活这么糙,棋盘都忘了藏起来!挚友要让他陪下棋怎么办!
不对,挚友这话头,这眼神,已经明说了,他想下棋!
柳拂风也在思考,今日既见到肃王殿下,肃王殿下也明显有空,他就不能轻易离开,正事不能随便谈,突兀提起会让人反感,最好先有个熟悉了解过程,让对方了解自己,自己也能顺便了解对方……也不能辜负了嫂子这番良苦用心不是?
“某不才,愿王爷赐教一局。”
熙郡王:……
不干了,干不了,这活谁爱干谁干!老子要下桌!
殷归止没说话,仍然不语。
熙郡王磨牙,不是,你愣着做什么,倒是想想办法啊!射箭可以忽悠,制造声响引开挚友注意力,作弊顶替,下棋可是面对面的,弟弟怎么替你!难道下一颗子,就让府里下人穿大红大绿出来吓个人?
哥你怎么回事,什么不玩骗人玩,这下好了,玩火自焚了吧!
第33章 你俩玩的好花你俩在棋盘上,不是在床……
“王爷?”
柳拂风见肃王久久未语,检讨自己是不是太冒昧了。
“哦,你说棋啊。”
熙郡王看着他的挚友,眼睛那么干净那么亮,又灵气又活泼,就这种感觉,一定能跟他玩的来,一定能懂他嘛!他玩的那些鸡零狗碎的东西,挚友一定懂!
才不像他哥!天天板着脸跟个冰山似的,动不动就要打板子揍人!
挚友可真好看,笑起来像阳光,让人想亲近,堂哥真的好福气,他、一、点、都、不、羡、慕!
“可以下。”
堂哥没说不可以,就是可以。
熙郡王绷住了,表面上装的很像回事,心里却急得不得了,桌子底下踢了他哥一脚:到底有什么法子,快点拿出来啊!
堂哥回了一脚,暗示他往前看——
他看到了方管家,在他挚友背后,不易察觉到的角度,这老头藏得好极了,手里扯着截布条,冲他杀鸡抹脖子的打手势。
这什么意思?
熙郡王眼神迷茫。
方管家恨铁不成钢,手里那截布条挥的都快起火星子了,示意他看这个,好好看看啊!
熙郡王终于懂了,用布条?下棋用什么布,棋子棋盘,最多添碗茶,哪用得着布?
不……不对,好像也是用的上布条的,堂哥和皇上就这么玩过,有年守岁,哥俩喝多了赌棋,让他做裁判,升级难度,找了布条蒙上眼睛,下盲棋,那叫一个刺激……
所以现在,玩这个花样?
熙郡王偷偷瞧了他哥一眼,要说心脏还是你脏,为了骗人,这种法子都想得出来!
心里有底,面上不慌,他淡定极了:“小柳敢不敢,与本王下一盘盲棋?”
柳拂风:“盲棋?”
熙郡王:“你既敢求赐教,想来棋艺不错,今日正好得闲,不若来点花样,你我二人以布巾蒙眼,不仅要排兵布阵,记得自己的子落在哪里,还要记得对方落子何处,下到有子的地方便是输,不管重了自己的,还是重了对方的,棋能到终局,便以棋局结果论输赢,如何?”
柳拂风没下过盲棋,但他又没想赢过肃王,倒是不怕,他的记忆力也还可以:“那我若输了,王爷可别笑话我。”
“放心,普天之下,能赢本王的屈指可数,”熙郡王又抖起来了,“来人,上布条——啧,这黑乎乎的难看死了,是要气死谁,给本王换粉色,就最新的那个贡缎,藏着做什么,本王又没王妃,拿出来使,猛男就是要用粉色!”
殷归止:……
熙郡王一点不客气,指使下人换了粉色绸带过来,自己绑在眼睛上,率先开始:“起东四南四置子!”
棋局怎么玩,他这个臭棋篓子不懂,但起手位,他可清楚的不得了!
柳拂风微微一笑,也接过粉色绸带绑上,确定视野遮蔽良好,什么都看不到,才道:“西四南十六置子。”
一黑一白两颗棋子,正面对峙,两两相望。
殷归止也不欺负捕头,转了身子,并不看棋盘,只把心中规划位置,以指写于熙郡王背上,让他说出来,与捕头对弈落子。
但他不看棋盘,却免不了看柳拂风。
少年不仅眉目俊秀,皮肤也很白皙,鼻梁挺直,下颌线优美,熙郡王蒙着粉绸什么样子他不关注,这人大红大绿穿的多了,不足为奇,可少年郎配粉色绸缎,竟更显肤色白润,隐有珍珠微泽,唇瓣润粉,形状也很漂亮……
这种作弊方法没什么声音,柳拂风根本没注意到,全副心神都在棋局之上,棋即人心,人会撒谎,但下棋布局的思路不会,哪怕要骗人下坑,选择什么样的路径,想要达到什么样的效果,都能说明很多东西,他想让肃王用自己,总得看看肃王喜欢怎样的路子,也得让对方看看,自己能做到什么。
他静静感受,静静思考,静静落子。
王爷棋路诡谲,兵不厌诈,时而大开大合,横扫千军,时而阴损埋伏,心狠手辣……不对,王爷大开大合的时候,就在布局埋坑了,会入套,不是王爷阴损,而是自己没察觉到。
要足够锋利,足够敏锐,才能在对方攻势下杀出生机!
柳拂风落子越来越坚定,越来越拼,越来越剑走偏锋,让人想象不到。
他不觉得自己能赢,也没想赢,今日过来的目的也不是赢,反而庆幸自己路子够野,输也要输得漂亮!
我赢不了,你也别想好过!
你喜欢整齐有规律的战壕壁垒?我偏要给你搞的不成形状!你觉得能阴到我,可以,我让你阴,反正躲不过,但你既抓了我入局,我便也死都不撒手,咬也要咬下你一块肉来!
招式耍赖又如何,就叼着你的手不放,你不给块肉吃,我就不依不饶!
三个人的棋局,熙郡王觉得自己有点多余,分明大家都沉默无声,他怎么觉得他哥情绪波动很明显,像是……很愉悦?
他偷偷拉下绸布,看了他哥一眼——
的确很愉悦。
棋盘上杀的你死我活,表情却这般嘴脸,不像是跟对方凶狠杀棋,像被对方撩了,棋局成了调情工具,两个人在沉默里暧昧,纠缠,试探了解,引诱到身边,马上情至浓处,偏又亮出锋刃……
不是,你俩在棋盘上,不是在床上啊!
围棋有这么好玩吗?又是贴身勾引,又是暧昧重生,又是纵容偏爱,又是自愿沉沦……
熙郡王觉得,往后他再也无法正视棋盘了。
柳拂风细细品着每一步,发现肃王有点坏,远不如表面这么跳脱,君子风雅,他心思深的很,爱挖坑给人跳,爱逗人,有点恶趣味,很喜欢看人跳脚挣扎的样子,从不担心会输,因为后手足够多,足够有力,一定输不了,但也算宽厚,有容人之度,别人真的气狠了,非真正敌手,他不会不依不饶,会给你空间发展,看你日后表现。
殷归止也觉得捕头有点坏,全不似查到的那般伟光正,是个黑肚皮,小心思特别多,擅长破局,一点都不像平日里乖乖巧巧,软软好欺负的样子,若有人戳到肺管子,他是会不管不顾掀桌的……自己是不是,错漏了什么?
总之这一局棋下的,所有人都很满意。
柳拂风自认摸出肃王一二脾性,殷归止得到了愉悦体验,周围伺候的下人们松了口气,没有暴露,熙郡王看到他哥闷骚的另一面。
“酣畅淋漓!舒爽的很!小柳别走,留下来一起吃饭!”
倒也行?
柳拂风根本没想走,点头应是。
大家分别离席更衣,解决三急,净手回来,席面已布好,肃王府效率,就是高。
席上气氛轻松,适宜聊轻松话题,柳拂风没忍住好奇:“肃王殿下与我家陈蕴,是怎么认识的?”
熙郡王眼睛看向他哥:“我俩是……”
对啊,怎么认识的?你倒是快编!
“花,”殷归止淡定极了,“肃王爱芍药。”
“没错!”熙郡王猛拍大腿,“本王最喜欢芍药了!其枝蔓妙,其花明媚,重瓣层叠,如滚雪间,又烂如云霞……”
肃王不喜欢花,但他熙郡王喜欢啊!
他打小不学无术,自称纨绔,正经的什么都不懂,不正经的什么都懂,琴棋书画诗酒花……棋就算了,反正这花,他是会品的!是真的懂!
他哥倒是早上这一招啊,早上他早演圆了,保证言之有物,嫂子听不出来一点假!
柳拂风还真有些自惭形秽了,王爷君子,性好雅致,他之前怎敢怀疑品味?
“王爷风采,令人仰望。”
“这不算什么,”熙郡王摆摆手,“本王会的多了,你想听琴么,本王也会!”
殷归止一口汤差点呛到。
可别说琴了,他上回差点露馅!
早知有朝一日要让殷思齐假扮他,不若把这个日子提前,那夜的琴也让殷思齐帮他弹了。
不过……捕头想听的,是蕴公子的琴,不是肃王的琴,殷思齐怕是白想了。
果然,柳拂风婉拒:“不敢劳累王爷,听说王爷喜欢鸭——”
他亲自夹了一块鸭肉,放到熙郡王的碟子里。
熙郡王:……
嫂子到底哪来的情报!
肃王的确喜欢吃鸭,但他没那么喜欢……嫂子还不太会挑,这块鸭肉有点肥,但嫂子给的,不能不吃,他只能僵笑着受用,硬着头皮嚼两下,咽下去:“蕴公子也尝尝这鸭,王府新开发的菜式,味道不错。”
没想到吧,弟弟这么苦,也没忘了念着你,给你谋福利,吃爱吃的菜,就问你感不感动!
柳拂风平时没见嫂子吃过鸭子,但王爷赏了,不能不吃,他担心嫂子胃口不适,想着肃王胸襟宽广,王府厨房也大,提个小小要求不算过分:“谢王爷赐,我家阿蕴不怎么挑食,但唯有一道菜,十分喜爱,每日不食便难受。”
熙郡王来了兴趣:“哦?是什么?”
他怎么不知道!
殷归止眼色慢了一点点,就知坏了,拦不住了。
柳拂风:“我家阿蕴最爱香菇,不知府上可有?”
熙郡王睁大眼睛:“他……喜欢香菇?一天不吃都想?”
他哥不是什么都吃,唯独香菇一口不沾么!怎么这个也要骗吗!
柳拂风微笑:“正是,让王爷见笑了,某想为他请赏这道菜。”
熙郡王差点笑出声:“赏!王府还不缺几个菇子,给他!”
殷归止:……
你们可别聊那破香菇了!
熙郡王偷偷冲他眨眼,没关系,哥你好歹演一演,吃几口,剩下的弟弟全帮你吃了!
“多谢王爷赏赐,某无以为报,日后王爷若有什么差遣,尽管来唤,”柳拂风话说了一半,觉得这样还是有点突兀,又转了个弯,“听闻王爷近来要娶亲?这民间风俗,各项琐碎小事,某也有些路……”
“噗——”
熙郡王嘴里的汤都喷了出来:“谁?什么娶亲?本王要娶亲,本王怎么不知道!”
他惊讶看向他哥。
殷归止眉心皱起,略摇头。
熙郡王就知道了:“我不是,我没有,谁造的谣!”
柳拂风便说起府衙案子的事,案情跟别人当然不能随便说,但跟肃王没关系,以肃王地位权柄,想知道什么不能知道?
“赵家女啊。”
熙郡王嗤了一声,他倒是听到过几句风言风语,立刻代他哥跟嫂子澄清:“皇兄素来为本王操心,确曾收集过画像,但也明言,一切以本王意愿为先,本王不欲相看,皇兄也允了,并未将画像给本王看,本王见都没见过这位赵家女,何谈中意?来日本王便是要娶,也该娶个称心如意,一往情深的佳人。”
可不能叫挚友误会!他都这样努力相助了,他哥要是还娶不到挚友,叫他以后怎么有脸和挚友相知相交!他们可是要歃血为盟,义结金……不,结拜做好兄弟的!
柳拂风听懂了,没赵家女的事,但这口风:“王爷有意中人了?”
熙郡王:“当然是……”
他悄悄踢了他哥一脚,有,还是没有呢?
说现在有吧,怕挚友误会是别人,说没有吧,怕挚友回头找后账……
可他哥不说话,只一味装死。
他只能笑着混过去:“当然是看缘分!有缘相聚相伴,有缘共路扶持,便是命定之人,总之本王看中的,必定去追,去抢,去守,那些自己缠着粘过来的,要不了一点!”
他太难了,真的,这骗人圆谎的活儿真难干。
柳拂风:……
王爷还怪直白的,但对我这样一个普通人,这般交浅言深,跟证明心迹似的,是不是不太好?
但往好处想,这是不是也意味着,王爷给予了他一定的信任?
那正事就可以开始了!
“实不相瞒,某这里有些事,想禀报王爷,不知方不方便……”
熙郡王挥退下人:“讲。”
柳拂风就浅聊了下前事,吴志义的案子,自己‘意外发现的东西’,对这件事的分析想法……当然他也没说全,自己身份不能暴露,保证对方该听懂的都能听懂,如果听不懂,大概率是不想帮忙,不想插手。
这也没关系,他原本的目的,就是想看看肃王的态度,好规划接下来自己该怎么做。
熙郡王没说话,叫了朱柿过来。
朱柿是王府侍卫,很多明面上的事,跟官府四周打交道都是他,也听王爷令,破家门抄过家,为了办事精准,效率高超,这边大部分事都知道,信息与暗卫们互通,也得过殷归止暗令,把该说的,讲与柳拂风。
殷归止的确需要让捕头知道一些事,双方要对未来形势,计划布局有一个清晰认知,未来不小心撞上,才不会误判误伤。
柳拂风结合自己手里的信息,人都要麻了。
他已经清楚地知道丁辰是什么了,东边仓房,哥哥失踪时去往的方向,也是这里,哥哥在追踪应对的……竟然是兵器案?有人私卖兵器?这是要造反?
怪不得肃王会重视,亲自过问,怪不得哥哥会以身犯险,在所不惜……若事侵家国,哥哥的确会这么做,义无反顾,赴死不畏。
从王府告辞时,柳拂风收获满满,也更知危机,王爷只是喜欢穿花衣服,谋略布局一点不差,也很护短,知他在走险路,提醒他务必考虑清楚,可他怎么可以停?
“愿为王爷马卒前锋,不能为国开疆拓土,也愿舍弃性命,护一方安平!”
他记得自己在王府说的话,每一个字。
他不喜欢麻烦,爱偷懒,有事来了也总躲清闲,被欺负就欺负了,日子怎么过都是过,‘志气’两个字跟他没半点关系,但这件事绝非小事,身为男人,他不能躲。
这是哥哥从小到大,以身为榜样,教给他的东西。
时间还早,柳拂风没立刻回家,刚听了一堆信息,浑身都是干劲,他路边找了个人,给家里嫂子捎了个信,说事忙,要晚些回家,让嫂子不必等,若非要等,也别自己做饭,有家菜不错,点心也好吃……
殷归止很快得到了这个口信。
熙郡王懂的很:“哇他好疼你,还担心你累着不让你做饭!不过这菜名都报了,我那挚友是不是自己也想吃?行,哥你忙,这点小事,弟弟替你办了!”
殷归止凉凉眼神睨过来:“让你去了?”
熙郡王:……
他眼睁睁看着他哥站起来,慢悠悠走出房间,竟是要自己去打包带回那些菜和点心!
不是,你们谈恋爱的人都这样?
酸死人了。
“方管家,”熙郡王一脸严肃,“今儿咱们包饺子吧。”
能省不少醋。
第34章 你嫌我年纪大老奴觉得,您不添乱就好……
柳拂风这几日查下来,案件进展不错,裴达这个兄弟相当靠谱,胆大心细,哪都能混到朋友,他指的方向,想知道的事,裴达都能捋清。
比如尸骨中腐败程度没那么高的卢梅。
卢梅和世家女赵姝说的一样,原本出身不错,日子富足,后家中忽逢巨变,跌入云泥,家人离散,但也有很多不一样,比如她躲避赵姝,不接受对方的善意帮助,是真的不想要。
她的确随家人除族,吃穿住行水平翻天覆地,也吃了些苦,但她似乎并不觉得过不了,几年过去,她在改变,学会了很多以前不熟悉的东西,适应了朴素清苦的生活,不是父母没找她,放弃了他,是她自己选择,没有跟父母离开,她在京效山野开启了新生活,也有了小秘密。
她嫁人了,与一个猎户成了亲,那猎户居于山间,与村庄有一定距离,没什么亲族,是以没什么人知道,但猎户很爱他。
裴达找到了他们的住处,发现大量夫妻起居,恩爱事实证据。
卢梅其实不是两个月前失踪,是三个多月前,赵姝两个多月前去找她,根本没见到人,她根本就不知道她住哪里,卢梅失踪,猎户找妻子都找疯了,大雨天都不停歇,高热发烧又遇蛇咬,不小心滑落山崖死了,是真意外,尸体情况和环境证据对比一致,排除他杀,只是他死时手里拿着一样东西,攥的很紧,下雨天还那么拼命出行,像是突然想到某个点,认为这个方向可以找到妻子,一刻不敢停……
是一枚骨戒,内藏乾坤,除了装饰作用,还可以用来辅助拉弓狩猎,剖割猎物毛皮,很适合猎户,做工打磨非常精致,非特殊匠人不可能做出来,一看就价格很高,还没有被使用过的痕迹……它应该是一个礼物。
猎户生辰在那附近,所以,这是一件生辰礼。
柳拂风一看就知这礼物不寻常,一般地方不会做,也没有合适的料子,倒是他去过的那条琳琅街——这类东西能寻到。
另外几具骸骨,也有身份渐渐浮出的,家境都还不错,不算穷,但也非贵女,不是已经嫁了人,就是和人定了亲,且和丈夫,或未婚夫感情都很好,失踪后,男人焦急寻找,消沉良久,有的蹉跎日久,重新与别人订了亲,有的到现在还在消沉……
所有骸骨死亡时间鉴定,跨度在八年以上,若凶手不只这一个埋尸地,或者更深的他们没找到,这个时间恐怕比八年更长,更久。
即是连环凶杀案,就要抓共同点,柳拂风一刻不敢疏忽,捋着手里线索往下追找,能找到身份的,立刻查社会关系网,失踪前的行为轨迹,未能确定身份的,再仔细验看骸骨,看能否多理出细节,增加确定方向……
手里信息堆积越多,脑子里想法越清晰,这次的凶手,好像是对恩爱夫妻有恶念?
每个死者似乎都在为丈夫,或未婚夫挑选礼物,礼物特点,给他的感觉也很一致,非常像琳琅街的东西。
所以凶手必在琳琅街有店铺资源,不是自己地位高,能随意指使,就是这方面人脉广,奈何琳琅街店铺太多,货物又多是来自海外,或不可说的地方,更有神秘代卖业务,查起来非常困难。
琳琅街,海货,东面仓房,哥哥失踪前去的方向……
柳拂风感觉有点微妙,这案子必须得查透!
肃王府。
殷归止收起琳琅街资料:“本王已遇刺三次,可别说你什么都没查到。”
“行刺者与跟踪王爷的人,大多是死士,早已被喂下过毒丸,不定时服下解药,就会毒发身亡,跟踪者会换班,彻底的换,应该是提防有人背叛或买通,每一批新人填补都很快,悄无声息,他们武功路数奇诡,擅隐匿,身手利落,尤其失败自杀时……”
姜白半跪在地:“属下已追踪到,东面出海,百里外有个小岛,是他们日常训练的秘密基地,他们往来用船,大多是海货船,琳琅街定有其秘密据点……”
还有那个仓房编号,丁辰,排序是按天干地支来,不是现在就有仓房叫丁辰号,是对方某一批‘货’,会按照序列编这个名号,进了某个仓房,仓房便暂时代号丁辰,方便他们运转施为。
这个组织在京城存在多年,根扎的很深,与欢云舫几乎不是暧昧了,是一定有来往,现在暂时不能确定这舫是否是这个组织开的,但一定为其提供了方便……
欢云舫经营多年,背后的人一层一层,埋的很深,很难确定到底谁是真正主人,王府的人近来竭力渗透,各种手段使尽,也未知幕后之人名姓,据说来路很大,似是福王私生子。
“福王啊……”
殷归止眸底划过微芒。
他的叔伯一辈,现在仅存的,只有这位福王了。
皇兄生来就是太子,初时还好,后宫妃嫔子嗣多起来,太子这个被所有人盯着的位置,便越来越危险,尤其母后生下他,大出血去世,后宫妃嫔势力林立,皇兄和他形势更为艰难。
他是皇兄亲手养大的,皇兄大他十八岁,比起兄长,更像父亲,一人扛着困局,硬是给他搭建出了一个相对安静平和的成长空间,他想学的,想要的,想玩的,皇兄都会为他谋到,他不想要的,不喜欢的,皇兄不会让那些东西出现在眼前。
他至今不知皇兄是如何做到的,只知皇兄韬略城府,责任胸怀,比任何前朝先贤,都毫不逊色。
那时唯一会关心他们,支持皇兄的,是殷思齐的父亲,他们的叔父熙王,所以殷思齐常常来宫里玩耍,怎么和他胡闹,闯出什么祸,他都不生气,偶尔还为这不省心的弟弟扛个锅……
十年前,父皇服食丹药性情大变,暴虐至极,宫中嫔妃皇子,连同外戚,甚至叔伯们开始造反,他们谁都认为自己能争到那个位置,从团伙勾结,到自己单干,短短时间发生了太多太多事,这一刻危机解决,下一刻的危机更甚,熙王为了保护皇兄,中箭而亡,皇兄把他和殷思齐送到边关心腹军中,重重保护起来。
他那时并不配合,不愿皇兄独自身处险境,他已然长大,不要这么窝囊,要死也兄弟俩一起,但他哪里斗得过皇兄心智,途中试图逃跑回京七次,一次都没成功,殷思齐也因被他忽悠着‘助纣为虐’,被皇兄重重罚了,至今都还是熙郡王,没能承袭叔父王爵,需得娶妃成家,才能做熙王。
可能殷思齐自己也不是很在意做郡王还是做亲王,否则早娶妻了。
当年乱象,以皇兄登基结束,但所有人都付出了极惨重的代价,包括皇兄自己。
父皇的儿子,除了他和皇兄,再没有别人,父皇的兄弟,也仅剩福王一位,因为当时所有人都在造反,唯福王远在蜀地没有归来,福王也没有子嗣,不跟任何文武官员来往,平生所爱就是游历名山大川……
殷归止之前从未关注这个福王,现在此人突然蹦出来,是被别人架过来挡刀的,还是真的心有他想?
现在兵器的转运路线很明显了,走的是水路,且不是内河,而是海道,就是终点不知在哪里。
“既有私生子,就会有私生子生母,这个女人是谁,在哪里,给本王查出来。”
只要查实,就能知道是挡刀的传闻,还是包藏祸心。
或许,连敌人老巢都顺手找到了。
“还有世家……”
殷归止眼底隐芒滑过,这些人的心思倒是好看懂的很,皇兄不如他们的意,他们自然想换个乖的,听话的,只是他们是否确定,暗地选中的人是乖巧傀儡,还是豺狼虎豹?
他早晚把他们一锅端。
欢云舫,别人能用,他也能用。
“《南山风物志》,钓到鱼没有?”
“禀王爷,有!”
王爷亲自放在欢云舫,替换《诗经》做解码本的《南山风物志》,有人去看过,如果马上用来解信,定会发现不对,解出来的内容驴唇不对马嘴,但他们比较幸运,这人是要写信。
姜白亲自盯住人,在跟这条线,信的内容,投递方式,收信人……
“只是不巧,这封信的内容是说有人叛变,收信人是在热闹集市收的信,人很快死了,身上的信不翼而飞,现场人太多,无法有效排查,为免打草惊蛇,属下未有大动作。”
“有意思,”殷归止眯了眼,“这种草台班子,还要抓内奸呢,咱们不插一脚,岂不可惜?”
他在桌上翻了翻,挑出一张帖子:“准备准备,本王去贺一贺。”
陈郑两家亲事,三书六礼到了倒数第二项,请期,男方要亲至女方,告知婚期,女方要热闹摆宴开席,通知亲友贺聚。
原本这种场合,肃王是不参加的,但谁叫这桩婚事的聘礼嫁妆,有很多琳琅街采买的东西呢?
“另外,再准备一封密信,就用这《南山风物志》做解码,小心安排递信渠道,钓一钓对方的人,看是谁来咬。”
“我得想办法,搞到这个请期礼的帖子!”
柳拂风查到一家琳琅街的店铺,似于案子藕断丝连,且近来正为陈郑两家婚事做筹备,卖了很多东西,那不得去看看!
可陈郑两家又不是什么小门小户,还是办亲事,大喜事,他这样的身份,怎么去?
要不要求一求肃王……
还是别了,认识人又不是让你求的,什么小事都找,把人找烦了,不想帮了,遇到大事怎么办?
柳拂风决定,这点小事,自己解决。
偷偷溜进去也不是不行,他这轻功怕什么,就是视角不会好,被抓住也怪麻烦的,要不……想办法买张帖子,或一个名额?裴达说了,别人办大事人多眼杂,想混进去也不难,他有兄弟可以搞到这种。
柳拂风悄悄看了眼自己的荷包,再严肃合上,满脸严肃的回了家。
一进门,严肃的脸瞬间笑开了花:“阿蕴累不累?来来坐这,花我浇!”
把嫂子扶到椅子上坐着:“阿蕴渴不渴?我给你倒水!想喝热茶,冰酿,还是蜂蜜水?”
殷归止看着他花蝴蝶一样上窜下跳各种忙,又是张罗食水又是捏肩捶腿,很快了悟:“说吧,怎么了?”
“那我直说了?”
“说。”
“阿蕴能不能借我点钱?”柳拂风怪不好意思的,伸出手,“十两……不,五两就够了!”
不是他赚钱不努力,是京城花销真的太高,他多年积攒的小金库已经见底,都是雷狗的错!
心里想着哥哥,说话竟然理直气壮起来了,这口软饭他哥都不要脸的吃了,他做弟弟的害什么臊?你是嫂子,就得和我哥一样疼我!
从今以后我给你做亲弟弟,你的钱就是我的钱!你不给弟弟点零花钱,不疼我不宠我,说的过去么!
殷归止知道捕头囊中羞涩,早就想驰援一二,顾及对方自尊心,才没有出手,现在对方开口,当即扔了一沓银票过来。
“哇——这么多!谢谢阿蕴!”
柳拂风眼睛里都冒星星了,嫂子真好,竟然给这么多!
但他要是都要了,雷狗回来会打死他的。
他捡了两张小面额的出来,其它全部推回去:“这些就够了,我发了月钱还你。”
殷归止嘴角抽了一下,银票也不收,就由着散在桌子上:“要去做什么?”
“有人办喜事,我得混进去,虽然不难,但下面兄弟们帮了忙,总得请顿茶酒……”
“陈郑两家?”
“阿蕴怎么知道!”
殷归止伸手拿回银票,包括对方手里的:“你还是别去了。”
柳拂风迅速将银票塞进胸口:“给了我的就是我的!阿蕴你变了,你都不疼我了!”
殷归止看着对方乱糟糟的襟口,思考若是伸手进去拿,算不算失礼。
柳拂风垂头丧气把小额银票拿出来,恋恋不舍地放回去:“好吧,你的钱,你愿意给谁就给谁,不愿意就收回去,我哪里敢有意见。”
殷归止:……
就这几两银子,他的门房小厮都看不上,他会舍不得?也值得这不省心的东西委屈?
他按了按额角:“想去,为什么不向肃王求?”
柳拂风:“他老人家那么忙,哪里有时间过问这种小事。”
“老人家?”
他的确比这不省尽的东西大几岁,这就叫老人家了?
“你很介意?”
“介意什么?”
“年纪。”
“我为什么介意?这是尊称!”柳拂风强调,“我很尊敬肃王殿下的!”
殷归止静静盯着他:“你觉得,肃王到了你得尊敬的年纪。”
柳拂风被看的头皮发麻:“我不是,我没有,你别乱说啊!”
他感觉有些微妙,嫂子最近,有点反复无常,无理取闹啊。
之前百般阻拦,不让他见肃王的是嫂子,现在想让他和肃王关系好的也是嫂子,那要真关系好了,好到穿一条裤子整天形影不离……嫂子怕是又得不高兴。
毕竟将来要过日子的是‘他’和嫂子,夫妻恩爱鸳鸯成双,跟肃王有什么关系?
柳拂风万万没想到,嫂子这的求生测试题这么难答:“我的意思是……此次是为查案,为了捕头公务,与王爷的大事无关,总不能公器私用,处处要求照拂。”
殷归止不信,这不省心的东西,一定有事瞒着他。
他知道捕头最近在办案,似乎涉及到了琳琅街,以及更深的暗处。
兵器案的事,他们已经开诚布公谈过,很多事已有默契,到如今还有东西藏着掖着,不愿说,还是不能说?是不相信他这个肃王?还是……
殷归止想到了至今没有任何踪迹的,真正的蕴公子。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是否暗藏着什么变数?
看来以后,得要更加关注面前人。
殷归止不想柳拂风去‘请期礼’,是因为他要去,担心会撞上,可眼下既然无法打消对方念头,就只有……
他暗令周青,给熙郡王带了个信。
“什么?我哥让我参加陈郑两家的‘请期礼’?”
熙郡王一蹦三尺高,来了来了,他表现的机会来了!
他根本没回自己家,赖在肃王府蹭吃蹭喝,觉得自己的存在重要极了:“我说什么来着,我哥缺了我不行!没了我,谁帮他演戏圆场,谁帮他骗我那挚友?方管家——方管家呢?”
把王府最精明能干的老管家叫过来,他认真求教:“您说,这回我怎么帮我哥?”
我怎么吃瓜吃个爽?
方管家:……
“老奴觉得,您不添乱就好。”
第35章 还不跪下认错未来王妃你也惹得起?
五月二十一,陈郑两家的‘请期’礼。
男方准新郎陈泽安,女方准新娘郑盈,一个在郑家外院,一个在郑家内院,俱都打扮的光鲜亮丽,幸福洋溢,这种大事,新人们自己不用操持,家中长辈全数经手,但在需要扮演吉祥物,叫大家看看相貌人品时,是得拎出来见一见的。
婚事推进到这种程度,跟真正礼成没什么两样,又没到正经成亲日子,准夫妻没有不能见面一说,偶尔双方轨迹交叉,经行某处房间院落时,也不会特意回避。
柳拂风看到了陈泽安看向房间窗子的眼神,浓稠热烈,都快拉丝了,别人调侃也没不好意思,反而笑容更大,可若别人调侃郑盈,他就会出言相护——笑话他可以,笑话他心上人不可以。
郑盈那边也是,知道外面在起哄什么,也知未婚夫做了什么,并未出来面见,但陈泽安被为难时,她悄悄派了人过来解围……
浅风过处,海棠窗前一抹红纱,是她在悄悄偷看。
郎情妾意,情意绵绵,多么美好的人间盛景。
不仅柳拂风爱看,别人也爱看,比如他就看到了慧娘,琳琅街上,他曾经买过东西的老板娘。
慧娘今日似乎是来送货的,与陈郑两家人并无亲眷关系,无需应酬,身边又无人打扰,难□□露几分情绪,她似乎……很羡慕?
她很年轻,但比起少女还是长了几岁,看起来将近二十,仍然梳的未婚发式,这个年纪不成婚,却对男女情爱并不排斥,甚至隐隐向往,定有缘由。
柳拂风留心了几分,看到她唤一个身材颀长的中年男人‘姐夫’,他忽的想起,那日在铺子里买东西时,慧娘柜台上的账目杂乱的很,她有些赧然,提起过她姐夫善盘账,只是近来太忙,无暇相帮。
“他就是仓部账房先生唐望,”裴达指了指这位‘姐夫’,又指了指不远处的另一个中年男人,低声和柳拂风说,“那个看到没有?他是卢永昌,仓部主事,你让我特别注意查的两个人……”
柳拂风将卷宗资料与人的脸对上。
唐望,俊秀文雅,气质沉静,即便是而立之年,仍然文秀脱俗,有一手极好的盘账本领,什么账到他手里都能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假账也是。
卢永昌,唐望的顶头上司,三十五岁,普通中年人的身材,普通中年人的脸,唯有眼睛不普通,过于锋利,过于算计,卷宗资料说他极擅推诿,什么事都能推给别人做,功劳自己揽……能做成这样,也不容易,就算背后有靠山,自己也不是省油的灯。
他们主管的仓房都在城东,海船货运计税统计,都得过他们的手,在海商和琳琅街,很有面子。
“好!郑女色姝温婉,君子好逑,新郎官再来一盏!”
卢永昌似喜闻乐见这种场合,跟风起哄不亦乐乎,唐望则冷冷淡淡,都不想来参加这种喜仪的。
柳拂风观察了一会儿,决定去别处看看:“这里你先盯着,咱们分头行动,有什么及时沟通。”
裴达把被下人托盘中酒菜勾走的眼睛收回来:“放心,兄弟办案子,什么时候出过错?”
柳拂风:……
你最好是。
柳拂风把郑家宅子各处地形快速熟悉了一遍,包括琳琅街送来的东西,形形色色的宾客……他感觉今日气氛有些微妙,盯准了人,定会有收获。
“……郑妹妹觅得有情郎,鸳鸯成双,情投意合,可真是让人羡慕,莫提富贵平凡,世界女子能有几人顺心至此?”赵姝到郑盈房间看望添妆,微笑打趣,“这样好的事,不必害羞,我们都真心祝福你。”
“赵姐姐何故谦虚至此,天家既心属姐姐,想来好事将近,肃王的聘仪来日就会抬到赵家啦!”
“到时可千万莫忘了请姐妹们吃酒!”
“听闻肃王早年就放过话,不娶妃是因未遇到倾心之人,若有朝一日有了,必要一生一世一双人的,什么侧妃小妾,通通不要的!”
“赵姐姐好福气啊!”
赵姝脸颊红透:“郑妹妹的好日子,你们多说说她,打趣我做什么……”
“都这时候了,姐姐还要瞒着,可真是没把咱们当姐妹。”
“就是就是,上回我爹想求见肃王,不得门路,还是姐姐说了句肃王喜好,我爹才成功的,若是走的不近,姐姐怎知肃王喜好,肃王又怎会给姐姐面子?”
赵姝垂眸,害羞的不行:“我……我和他没有……唉呀,你们别这样啦!”
嘴上说没有,神态暗示却并非如此,更让人浮想联翩,认为她和肃王一定有事。
“噗——”
柳拂风一口茶喷了出来。
他不是故意的,这里并非女眷内院,是供客人歇息的小竹林,他飞累了口渴,看到有下人穿梭送茶,下来拿了一杯,才喝一半,被这下人没走稳撞了一下,呛着了,不但喷了茶,还咳嗽不止。
他没想打扰姑娘们,但所有人目光都看了过来,原本热闹恭维的气氛硬生生卡住,害羞的脸红笑意也不在了。
赵姝一眼就看到了他腰间挂着的荷包,眸底一凛:“可真是什么人,都敢胡作非为了。”
胡作非为?谁?做了什么?
柳拂风感受到了赵姝直白的不喜,上次在府衙见面还没有,他好像没得罪她?她的视线……是这只荷包?肃王府方老管家给的,有什么问题?
他方才还在感慨,准夫妻恩爱八卦没看完,案子没更深入多少,却先看了把肃王笑话,未料这也是暂时的,他自己还有热闹给别人看!
“你……咳咳咳咳……”
他是想发挥的,奈何这口呛着的水没那么容易平复,咳嗽仍然未止。
赵姝眉睫微垂,面肃如雪:“王爷天人之姿,想靠近者不知凡几,这婚姻大事,自来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本不欲张扬解释,大家都在传,解释也无用……可你这般炫耀到我面前,是不是有些过分?”
炫耀?我炫耀什么了?一个装小零食的荷包?
柳拂风低头看了眼腰间的小东西,很朴素,也并不显眼。
倒也不怪他,这个荷包上绣的纹路,一般人不认识,世家贵圈都熟,是肃王府特殊徽记,非嫡系重要下属不能使用,这种纹路可以出现在任何东西上,金玉器物,车马刀剑,肃王可以赏赐任何门类,一般得了赏的人不会轻易随身携带,带了也会珍惜无比,不会像柳拂风这样。
当然,诸如荷包饰物这种,寓意方向明显特殊的东西,肃王也从未赏赐过。
所以柳拂风不认识,所以赵姝情绪才这么大。
姑娘们信息渠道不丰,又被赵姝常年影响,一点都不信柳拂风这个陌生人,当即就为赵姐姐出头——
“你,你是什么人,巴结肃王巴结到这了?这荷包莫不是偷的!”
“不准欺负赵姐姐!”
在场的不止姑娘们,还有同游小竹林的公子们,这些人可和柳拂风不一样,不是单纯路过,就是冲着赵姝这个贵女来的,她平日声名远扬,有很多拥趸。
女神被欺负,这还得了?
“啧,我道是谁,这不是最近上窜下跳,到肃王府求见王爷,却并未得半点关照的府衙小捕头?”
“劝你好好照照镜子,王公勋贵,岂是你这等低贱身份能靠近的?”
“还敢轻侮世家贵女,谁给你的胆子?”
“竟敢偷肃王府的东西,偷就偷了,还舞到赵姑娘面前,知不知道赵姑娘一句话,就能让肃王废了你,你还想巴结认识,做梦呢!”
“还不跪下认错!未来王妃你也惹得起?”
柳拂风差点气笑了。
这位世家贵女赵姝,初次在衙门见到,他就觉得有些违和,可人家主动上门帮忙认尸,他了解也不多,不好多说什么,现在,他倒是看明白了,这位是不是……有点茶茶的?
很明显的那种茶,是很有心机,每个动作,每句话,都有目的那种。
她好像是在故意立人设,辅以家族背书,让肃王推拒不了这桩婚事?
皇上虽然姓殷,乾纲独断,可底下办事的臣子们,世家占了一多半,各种权力制衡碰撞时,难免为了达成目的,交换一些条件……
柳拂风不知道当今圣上和肃王兄弟感情如何,会不会舍了肃王婚姻,但他知道,肃王不喜欢赵姝,也不想娶。
那他不得帮个忙?
不能襄助改换朝廷格局,至少对付对付这风口,让刮过来的西风成不了势,不就压不过东风了?
“在下可不敢惹未来肃王妃,倒是阁下几位,倒是敢这般护佑‘未来肃王妃’,是觉得肃王不会生气,不怕多顶帽子?”
柳拂风下嘴一点都不客气,赵姝自己愿意拿自己名声来玩,他又何必太给脸面。
绿帽子这种东西,岂是随便能戴的?
现场陡然无声。
柳拂风微笑看过人群,暗示更为直白过分:“还是觉得未来的肃王妃——并不是赵姑娘,大家人人都还有机会娶?”
“你胡说八道什么!”
“我没有!阿姝你别误会!”
公子们纷纷安慰赵姝,赵姝脸色越发不好看。
柳拂风才不管这些,他发现这一刻其实很有趣。
这么大热闹,已然吸引了很多人过来,认识的,不认识的。
而在喧闹人群中,如果你看到一个笑话,觉得好笑,你会第一时间看向你喜欢的人,比如陈泽安郑盈这对准夫妻,对视不要太甜,眼神不要太害羞,默契十足,又心心相依,哪顾得上管别人在闹什么笑话。
比如慧娘,她看向了她的姐夫唐望,眼神欲说还休,小心翼翼,比起想被对方看到,似乎更害怕被对方看到,她的情愫瞒不过人,且只有自己偷偷藏着,品尝苦涩。
唐望并没有看慧娘,比起看热闹笑话,他似乎更关注前方准夫妻的甜暖对视,并没什么特殊情绪流露,他对这两个人似乎都不熟,没有任何感情倾注,但对这样的爱侣气氛,很在意。
跟他相似的,是他的顶头上司卢永昌,他也在看这对准夫妻,尤其准新娘郑盈,他好像很喜欢郑盈甜蜜微笑的样子,一时一刻都不想错过。
柳拂风还注意到了一道视线,一个青年男子,竹青衣衫,眉目微垂,在看慧娘,目光非常深凝,比起笑容欢喜,更多的是担忧,他明显知道什么,但假装不知。
有意思。
柳拂风决定稍后问问裴达,这人是谁,如果也跟仓部有关联……需要重点关注一下了。
这场闹剧结束于朱柿的到来。
很多明面上传话,与贵人世家来往,都是他出面,遂他的出现,意味着肃王的态度。
所有人视线刷的看向赵姝,赵姝一反常态,没有半分羞涩,反而脸色苍白。
朱杮走近人群,朝柳拂风拱手行礼:“柳捕头,我家王爷有请。”
他并没有说多的话,也没有任何暗示,只这一个邀请,摆明了撑腰姿态,为谁撑腰,不言而喻。
现场陡然静若寒蝉。
殷归止其实就在附近,从头到尾看了个全,只是人太多,他不方便真身露面。
他知道捕头为何怼赵姝,并非是赵姝挑衅,有意辱他,他根本不在乎这些小事,当日在欢云舫被人那般为难,他都不曾生气,是因为‘蕴公子’被看到,才忽然变的锋利,今日想来也是如此,他猜到了赵姝和赵家想做什么,想帮肃王,才会这般引导。
尽管他并不知肃王和现在的蕴公子是同一人……殷归止仍然心中熨帖,觉得自己正在被人努力呵护。
赵姝和赵家,他之前并未理会,也想看看她们怎么跳,现在有点烦了。
不过这不是今日重点,他今天亲自来,是想盯另外一件事——
“信放好了?”
“王爷放心,已照计划安排,无有错漏,我们只消耐心等待,看谁会来取……”
暗卫周青低声回禀细节,又如鬼魅般消失。
今日是陈郑两家的请期礼,也是很多人混水摸鱼的好时机。
柳拂风被引到一处廊下,看到了嫂子:“怎么是你在这里?肃王殿下呢?”
“肃王知你今日要来,便邀了我,一同凑个热闹,”殷归止微微一笑,“不为帮他的忙,能让你忙里偷闲,不觉无聊,也算不错。”
“我去拜见——”
“先不用,他此刻正在忙,”殷归止拦下柳拂风,随便编了个理由,“在与人赏玩一盆金枝芍药。”
柳拂风看了看,朱柿不知什么时候不见了,应该是去肃王那边了,刚刚请他过来,明显是个借口,只为帮他脱身,为他撑腰。
“肃王他老人家真的好好……”
又是老人家?
殷归止眯了眼。
“好,”柳拂风笑了,“那我便同阿蕴一道,先赏赏这郑家夏景!”
他脚步轻快跳下台阶,未料没注意脚下石滑,身体趔趄了一下,殷归止立刻伸手虚扶:“小心——”
并没有扶到。
柳拂风轻功太好,身体太灵活,自己换了一下站稳了,根本不需要。
殷归止只能遗憾收回手。
但在别人视角里可不是这样,廊侧阴影里,赵姝遥遥站在暗处,看到肃王揽了柳拂风的腰。
男人……么?
走出没多远,柳拂风拉着嫂子避到花墙下,暗中观察不远处走在青石径的上年轻男人,竹青衣衫,气质斐然。
许是他看的太认真,太专注,嫂子声音凑到耳边了都没察觉——
“为什么看他那么久?”殷归止声音有些太过低沉,低沉到有些不高兴。
柳拂风仍然视线不离:“他有点怪。”
殷归止嗯了一声:“也有点帅。”
柳拂风猛然回头,嫂子这是醋了?
唔,有夫之夫,的确不应该盯着别的男人看。
他笑了下,想起那日在肃王府说事,嫂子被允许旁听,机密之事都知道,别的也没必要瞒,就说了些案子相关的事,兵器案,连环杀人凶犯,自己的怀疑和今日的观察。
“对深情夫妻有怨念的凶手?”
殷归止第一次听人这般分析命案,有些意外捕头的聪慧和角度,不过他近日也在注意仓房相关的人,兵器案组织在找‘内奸’,那今日就必须得出一个,他还在权衡。
“此人我不久前见过,闵开诚,是隶属户部的文吏,年纪轻轻,能力不错,近日在与仓部主事卢永昌竞聘上位……”
“原来如此……”
柳拂风了然:“不过我看到的倒不是利益分争,是情,他看向慧娘的眼神,不算单纯。”
刚刚那个时刻,闵开诚一次都没看他的竞争对手卢永昌,一直在看慧娘,利益与情感对他来说孰轻孰重,似乎有点明显。
“仓部账房唐望的妻子,阿蕴可知道些什么?”
柳拂风的卷宗资料里,裴达只查到这个人叫元娘,六年前不慎落崖身亡,更多的不知道,嫂子自从接触了熙郡王和肃王,似乎总能机缘巧合知道些信息。
殷归止还真知道,毕竟‘内奸’需要在这几个相关人之间产生,为了确定谁是兵器案组织的人,来龙去脉,他必得清查确定,闹了乌龙就不好了。
“不是落崖身亡,是落崖失踪,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唐望为妻修的坟墓,只是衣冠冢。”
“那他们夫妻感情可好?”
“伉俪情深,他人口中佳话。”
“这样啊……”
柳拂风很难不注意,凶手此次的行为模式,必然携带情感创伤,这个唐望,给他的感觉很微妙,见一眼时的气质神情就很不一般。
他突然眯了眼,问殷归止:“她的妻子,长什么模样?”
第36章 你的你的,都是你的别让人欺负他。……
“不知。”
殷归止摇了摇头,他只是查过唐望底细,知道其妻元娘的存在及死讯,对元娘长什么模样并不关心,更没有让手下注意过画像。
“只听说过她曾危机时刻为夫挡刀,伤在左胸要害,海匪匕首卡在她胸骨间,差一点就当场没了。”
胸骨……靠近心脏的位置……
柳拂风若有所思:“那她和妹妹慧娘相貌是否肖似?”
殷归止想了想,道:“倒是有人这么说过。”
柳拂风突然蹦起来:“我想起有个事忘了,阿蕴你先自己在这里坐会,我去去就来!”
他满宅子寻找慧娘,终于被他找到,慧娘似乎受邀进了内院,给准新娘送东西,今日准新娘也很忙,每个时间点都有不同需要做的事,呆的地方,并不常在一处。
女眷内宅,柳拂风不便靠太近,好在慧娘很快就出来了,就只是单纯送个东西,只不过她出来路线和进去时不同,似有意拐了下,于偏僻海棠门外,堵住了一个人——
仓部主事卢永昌。
“哟,这不是卢大人?”慧娘笑吟吟,“可是迷了路,不知道往哪里走?此处通往内宅,倒是不便外男进出,卢大人还是高抬贵脚,换个方向吧。”
看似大方微笑,实则颇有点皮笑肉不笑的嘲讽,认识但关系不佳几个字,几乎顶在了头顶上。
卢永昌啧了一声,眼睛慢条斯理,把慧娘从上打量到下,非常露骨:“你说人与人的区别,怎么就这么大呢?你姐姐元娘贤淑温婉,漂亮可人,也不喜欢我,处处维护她那窝囊夫君,可她说的话办的事,纵是对我不敬,我也喜欢,不舍指摘半个字,你怎么就不行呢?”
“样貌品性就别提了,天生低贱,再努力你也长不成你姐姐的模样,这说话做事嘛,还是多学学的好,不然……怪不得你姐夫瞧不上你,我也瞧不上。”
慧娘脸色刷白,气的牙都咬紧了。
柳拂风没见过元娘,不知道这个姐姐是不是很漂亮,但慧娘相貌一点都不差,杏眼高算,长眉扬起英气,娉婷站在那里,路过的男女都会看两眼,他也见过慧娘在铺子里做买卖的模样,灵透端秀,落落大方,是个很有魅力的姑娘,卢永昌这么说话明显偏颇,就是故意的,想奚落嘲讽慧娘,而且——
他似乎知道,慧娘对姐夫唐望,有暧昧想法。
妻子和姨妹都不喜此人,看来唐望和顶头上司卢永昌的关系,不仅仅是‘不好’这么简单。
“卢大人如此有闲情逸致,光天化日欺负个小姑娘,想是心宽体胖,公务不忙。”
有年轻男子由远而近,竹青衣衫,面容俊秀,将慧娘挡到身后,一根头发丝都不露,正是之前在人群里,一直看着慧娘的闵开诚。
“怎么,仓房新上的那批货,又瞧不上眼?莫怪在下提醒,卢大人的仓房管理委实有些疏漏,空仓,落档好多次了,若再出差错,上上下下的账对不上,可就不美了。”
闵开诚微微笑着,看着君子文雅,话中暗意可不是。
卢永昌当即笑了:“你威胁我?你觉得盯住我的错处,就能办了我,顺利上位?”
“不敢,我寒门出身,哪如卢大人有人相靠,仕途无忧?不过……”
闵开诚往前一步,眉睫压住眸底暗芒,淡笑不改:“卢大人身后之人,可知你办事无忌?他们是否乐见这些‘疏漏’广而告之,人人知晓?”
卢永昌眯了眼睛,掠了眼他身后,冷笑:“你也是有本事了,好东西不想要,专捡唐望那窝囊废剩下的,行啊,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看我怕是不怕!”
之后袖子一甩,气冲冲离开。
两息后,闵开诚才转身,垂眼看着慧娘,眸底隐动:“你那般聪明,该知他有多危险,如此贸然对上,若真出事,我……你姐夫会担心。”
慧娘不避不退,直直看着他:“官场有官场的规则,市井有市井的活法,你走至今日,并不容易,该当要懂得珍惜,任何无关紧要的人或事,都不值得你牺牲付出。”
闵开诚笑了:“慧娘开铺子做生意,货价贵还是贱,买卖是赚是亏,旁人说了不算,自己权衡决定的,就是收益,我亦如此,值不值得,我说了才算。”
慧娘蹙眉:“有些事是拦不住的,他是,我也是,你明不明白?”
“你既明白,”闵开诚往前一步,将她整个人笼罩在自己的身影里,眉目深深,“当知,我亦如此。”
慧娘转身就走:“告辞。”
“等等,”闵开诚叫住她,垂眸掩住眼底涩意,“你若想帮你姐……夫,就莫要胡来,反生事端,我说真的,你若出事,你姐夫必定愧疚难安,你姐姐在这世间,只余你一个亲人了。”
慧娘顿了下,提起裙角跑开,没有回头。
闵开诚垂目静立,不知在想什么,忽然朝这边树梢看了过来。
柳拂风提前一息,跳下了树,心道这人可真是敏锐……
他跑回廊下,嫂子不在,绕出去找,看到了熙郡王。
熙郡王正忙了一圈,坐在桌边喝茶,看到柳拂风,好悬一句‘挚友’喊出来,好在柳拂风比较懂事,先一步行礼:“参见王爷——”
熙郡王:……
他轻轻把小茶壶放到桌上,绷住了:“起来吧,过来喝茶。”
柳拂风婉拒:“不敢打扰王爷雅兴,实不相瞒,我正在寻我家阿蕴……”
“找他啊,他应该快来了。”
“啊?”
“你来,坐这,他马上过来。”
熙郡王相当有信心,嫂子在他手上,他哥能不来?
果然,不出片刻,殷归止就来了。
他今日布控四周,自然面面俱到,哪里发生什么一清二楚,捕头去了哪里,也了然于心,只是捕头去哪里都可以,就是不能单独和殷思齐在一处,两个不省心的东西,到一块不省心加倍,露馅了怎么办。
他到时,柳拂风和熙郡王正在讨论荷包。
因为‘肃王’过于平易近人,一点距离感都没有,还非常礼贤下士,有意寻找话题增进关系,柳拂风便没什么顾虑,虚心请教腰间荷包的事:“……不知王府赐下的这个荷包,是否有特殊之处?”
除了赵姝看到后脸色大变,他之前不管去宅子哪里,似乎也都很顺利,看起来越有身份识眼色的人,待他越客气,他有些不确定,日后是否还能正常佩戴,若这东西太过贵重……
熙郡王一口茶差点喷出来,这种特殊纹路,外面都在抢的好东西,他这挚友竟然不想要了?
“也没什么特殊,不过是代表肃王府身份,方管家给你了,你就拿着……”
熙郡王说着话,见他哥来了,眼珠一转:“瞧,‘阿蕴’这不是来了?不信你问问他,这东西你是不是该继续戴着,他做丈夫的,吃不吃醋?”
殷归止:……
柳拂风干脆把荷包解下来,给他看。
殷归止给他系了回去:“戴着。”
柳拂风觉得气氛有点微妙,又不知哪里微妙,只能暂时按下,看看四周,转开话题:“王爷一直在此?方才在赏金枝芍药?”
殷归止淡定给自己倒茶,看向倒霉弟弟:“是啊,这金枝芍药现在何处?王爷莫不是这般小气,不肯给我们一赏?”
熙郡王:……
好好好,这么玩我是吧!你们小两口耍花枪,倒叫我来背锅!有你们这对兄嫂还真是我的福气!
“蕴公子亲手养的,自是佳品,哪能轻怠,本王已命人送回府好生伺候,”熙郡王也坏,从小到大拆他哥的台从不手软,装模作样看向柳拂风,“怎么你夫君养的花,竟小气到不让你看,还得到本王这里来求赏一眼?”
殷归止:……
柳拂风当然护着嫂子,肃王再尊贵,尊贵他的,跟他和嫂子有什么关系:“阿蕴养的,我自是看到过,只是没想到,竟送到王爷这里了?那花可真漂亮,枝濯花妖,阳光下自成耀目光泽,似金线缭绕,我见堪怜,美不胜收啊。”
殷归止未料捕头这么吹捧他。
熙郡王也未料到,他原本想看他哥左支右绌,狼狈解释,没想到根本没机会,不对,他哥是不是笑了?笑的还有点欠,有这么爽么!
柳拂风对编的这个瞎话有些忐忑,他是照名字形容的,如果花长的不是这样子,岂不是露馅了?得罪了王爷怎么办!
都怪这个肃王,外面名声那么凶,见面却这般不着调,害他警惕心都没了。
殷归止的确有点爽,也当然要帮捕头圆场:“的确金泽耀目,美不胜收,王爷花大价钱收了,稍后都给你。”
柳拂风眼睛刷的就亮了:“真的?”
熙郡王:……
“对了,”柳拂风不想面对王爷的调侃眼光,有点不好意思,掏出一个小小的药草囊,递过去,“今日蚊虫扰人,这个很管用,王爷莫嫌弃。”
熙郡王看看他哥,腰间光秃秃,什么都没有,小心问挚友:“你做的?”
柳拂风:“嗯,亲手做的!”
亲手从章奶奶那的小袋袋,亲手塞的草药,专门应对今日环境!
熙郡王手有点抖,你亲手做的东西,不先给你夫君!
不及半个掌心大的东西,怎么看怎么烫手,他有点担心,稍后这只手能不能保得住。
柳拂风眨眨眼:“王爷不喜欢?”
也是,东西是糙了点,一点都不精致,他不该为了转移话题,就这般草率。
熙郡王求助地看向他哥——
我是得喜欢,还是不能喜欢?
殷归止:“还望王爷不嫌弃。”
给、你、你、就、接、着!
熙郡王觉得更烫手了:“倒也不是不喜欢,只是这个花色,本王瞧着,与蕴公子更般配。”
他在这疯狂暗示,柳拂风只觉得他眼光不太好,这么粗糙的东西,跟嫂子哪里配?颜色也不好,青青黑黑的,一点都不清爽。
“阿蕴也有的,我忘在家里了,”柳拂风决定今晚就重新做一个,挑个漂亮清爽的花色,“我们天天在一处,随时都能给,他不急的,是吧阿蕴?”
殷归止:“……是。”
柳拂风今日很忙,会中途回来,是因之前走的太仓促,没跟嫂子好好说句话,现在看看,嫂子似乎也没什么重要的事同他讲,或非要同他一处,他便决定继续去忙,提了告辞。
熙郡王以也有是要办为由,起身相送,见他差点踩到一处青苔,还伸手扶了一下:“本王知你今日为何而来,破案很重要,你尽管放手去做,本王虽有其他事忙,但一直都在,有麻烦尽管来找。”
柳拂风:“多谢王爷,您这边有任何需要,也请随时唤我,那我先走了!”
他笑眯眯跟嫂子挥挥手,继续去忙案子了。
殷归止看着他背影,久久不语。
“哥?”熙郡王伸手在他哥面前挥了挥,“你怎么了?”
殷归止:“很多时候,我都不知道,在他心里是否特殊。”
熙郡王不敢说话。
殷归止抢走了他手上小药囊。
熙郡王:“这是挚友给我的,你不是晚上有……”
殷归止:“嗯?”
熙郡王:“你的你的,都是你的行了吧!”
小气鬼!你等我和挚友交上朋友的,拿捏不死你!
殷归止:“来人,更衣。”
肃王该在人前露面了。
至于捕头那边……看住了就好,要做什么都不用管,只要别撞到他这边就行。
“……盯着些,别让人欺负他。”
“行了知道了,”熙郡王拍胸脯,“有弟弟在你就放心吧,赶紧干正事去!”
第37章 我哥的人他也敢碰撬墙角的。
外院花庭,气氛晏晏。
郑范举杯,给殷归止敬酒:“小女请期礼,能得王爷莅临,实乃蓬荜生辉,荣幸之至!”
陈郑两家结亲,放出的名号挺大,颖川陈氏和荥阳郑氏皆是世家,百年传承,但实则结亲的两家都是旁枝,跟主枝虽有走动,关系已远,并不亲近,朝堂上也没什么太深太广的人脉,肃王殿下却亲自来了,郑范十分不解,忐忑难安。
但很快,他就明白了,他家没问题,一点事没有,就是办喜事,客人多,全当搭了个台子,给别人粉墨登场唱大戏。
真正的世家大族,范阳卢氏家主卢邻孝过来,与肃王举杯:“我那不省心的儿子给王爷添麻烦了,还望王爷大人有大量,莫要计较,多给孩子些机会。”
他儿子名卢季奉,是枢密院副使,曾当街拦阻肃王马车,被王爷揍了一顿,责令三日整改,整改后仍然被肃王挑剔,又罚了两次军棍,整个京城都知道,他们不合。
“既知给本王添了很多麻烦,怎的不拎回家去?”
殷归止并未理会这只端着酒盏敬酒的手,慢条斯理:“本王亲自料理,多少会伤卢家主颜面。”
卢邻孝笑容微僵:“这孩子走到今天也不容易,王爷高抬贵手?”
殷归止:“本王今日高抬贵手,把枢密院让与他,好让他来日到皇上面前,如你同我这般态度说话,命令皇上高抬贵手?”
这话太重,卢邻孝当即跪下:“下官不敢!下官绝非此意!”
殷归止看着他,并未叫起:“本王听闻,你与王相交好?”
卢邻孝斟酌着言辞:“王相承先人遗风,君子慎独,风骨斐然,以身作则,为朝廷百姓呕心沥血,多年来一直教育引导下面人忠君爱国,下官心生仰慕,自然想跟着多学学。”
殷归止:“你今日跟本王说话的姿态,便是王相教的?”
“怎会?”卢邻孝当即否定,“王相一向随和谦让,礼仪行止挑不出错,怎会……”
话说一半,他自己就停了,显是明白说错话了。
是王相教的,那王相对皇室不敬,不是王相教的,便是自己无视怠慢皇室,总有一个人错了,但他方才并未对肃王有任何礼仪上的错误,是肃王以势压人,他才……
他一把年纪,竟然中了年纪轻轻肃王的套?还是这么简单的套?
殷归止话音淡淡:“起来吧,王相这般提携卢家主,王本不给面子,岂不显的不近人情,杀戮太盛?”
卢邻孝:……
肃王是懂拉踩的,说话方向这般定了性,是想捧杀谁?
“本王问你,”殷归止看着他,“可想你儿子成才?”
卢邻孝:“王爷的意思是……”
殷归止:“本王看不惯手下不成才,你那儿子,若决定拎回去,本王眼不见心不烦,不拎回去——枢密院,皇上已经交给本王,军情不容怠慢,军纪不容忽视,所有人必须每日操练,恪尽职守,胆敢触犯任何一处军法,从重处置。”
“卢家主放心,本王战场拼杀多年,练兵无数,手下全部成才,不成才的,尽皆死了。”
卢邻孝:……
这是威胁!
“这……唉,儿女都是债啊,我去劝劝他,看他自己有没有什么想法。”
实则今日走出这道门,就去王相那里告状!
肃王简直不知所谓,全然没把世家放在眼里!恶意挑刺,挑衅,是想闹的家国不宁么!王相必须得管管!
郑范手心更是汗湿,哪里料到能见证这种场面。
他和卢邻孝一样惊讶,认为肃王就算不喜世家,至少也得给点面子,当今圣上不也是,很多政令推行一看就知是针对什么,但从未对王相有过脸色,总是亲睦有加,和蔼友善……
肃王归京后,还未在人前高调出现,没想到是这种风格。
这里是郑家,按说他该站出来打个圆场,但真正世家大族都得不了好,他又何必,干脆闭嘴退后,装作不胜酒力,什么都听不见看不见。
殷归止看着卢邻孝,慢条斯理:“不过你儿子的兵器不错,上好玄铁,炼炉打造,他说家中长辈赠予,专门为他量身订制,可是如此?”
卢邻孝脸色肉眼可见变化。
殷归止便更笃定了。
皇兄多年筹谋,为了撕下世家身上的肉,还利于民,煞费苦心,用计用谋用交换,为了稳住世家,从来给的都是笑脸,而今也差不多该翻个篇了,皇兄不方便的,便他来做,翻脸又如何,到如今,他们兄弟要真能让这群虫豸反成功,前面那些年月算是白活了。
他想知道更多。
暗中渠道消息在收集,计划策略已展开,明面上也可试探一二,随着他查到的东西越来越多,慢慢的,根本不可能死死瞒住对方,这些人必然有准备,台面上人的态度,言语,动向……都能说明问题。
见对方嚅嚅说不明白,他又问——
“听闻你儿子还爱去欢云舫?本王倒是不熟,很感兴趣,不知这欢云舫东家是谁?”
殷归止好整以暇,钩子扔出去,看别人怎么应对,是出错,还是想圆场,还是其它,任何作为,都有可追的点。
他选在这里说话,也是视野非常好,那封他亲自拟定内容,用密码本编出的信,就在前方高阁檐角,他也想看看是谁感兴趣,谁来拿,如果能捋出线条,再截获一两封信就好了,反正真假密码本他都有,起码这段时间,随意他施为。
柳拂风继续忙案子相关,没办法,哥哥的本职工作,要帮忙做好,各种跟踪打听,信息一点点饱满丰盈,勾连成线的同时,也难免分出一二精力,关注肃王行为。
他觉得王爷今日到来并不寻常,定有目的。
王爷在查兵器案,每时每刻都可能有新的信息归拢,新的计划调整,无需事事同他交代,他也没想僭越,只想借个东风,看能不能快点找到哥哥,甚至希望王爷用他,狠一点也没关系,他可以拼命的……但王爷明显不是狠人,起码没想过要舍他的命去拼。
可碰都碰到了,怎能不趁机观察?
柳拂风原本就猜想,兵器,岂是一般人能碰的?背后必然所谋甚大,现在看,还关联世家……到底是谁想造反?
敌暗我明,照一般方法,不该打草惊蛇,王爷却这般高调……可是在钓鱼?
他注意到了宅子里不同寻常的气氛,今日的陌生人很多,对所有人都是,最方便浑水摸鱼了。
大人物之间的较量他不方便,但他手里线索已经到仓部了,怎么也得把这条线捋顺,而且王爷的人似乎也在关注他盯的这几个嫌疑人,他便持续跟踪,重点注意仓部主事卢永昌和账房先生唐望,发现这两个人似乎在刻意避免与对方见面,不知是话不投机半句多,还是有别的原由,他想再跟看看,未料行至一高阁外侧,遇见了熟人。
“姬公子?”
“又见面了。”姬公子一如几日前,面容俊秀,君子优雅,一身书生气,让人如沐春风。
柳拂风:“你也来参加请期礼?”
姬公子目光滑过他腰间荷包:“听闻今日肃王也在,柳兄想必是得到机会,见过他了?”
柳拂风不想交浅言深,说前几天就见到了,便只微微点头:“嗯,见过了。”
姬公子微笑:“那我要祝柳兄得偿所愿了。”
柳拂风觉得对方似乎有些紧张,看看左右:“姬公子好似不喜欢太热闹的地方?”
“柳兄看出来了?”姬公子有些赧然,笑容反而更自然了,“我平时性子闷,少有外出走动,这里都是不认识的人,我……难免拘谨。”
紧张……好像也没那么紧张,对方比起坦诚,更像是包容他这个错觉,顺着接话,不让他尴尬,柳拂风感觉有点微妙。
姬公子:“那边景色不错,柳兄不忙的话,过去看看?”
“好啊。”
二人身影靠近高阁,没去高处檐角,但已然出现在殷归止的视野范围内。
又是那天那个书生气很重,看起来颇有雅致君子风度的人!
殷归止眯了眼睛,遥遥看着两个人并肩前行,微笑低语,气氛融融……虽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一定不是什么正经东西!
“王爷?”这边卢邻孝还在做最后挣扎,“这犬子的事……”
殷归止冷笑一声:“不想活,就死了吧。”
柳拂风不知别人在想什么,就是觉得在哪观察不是观察,随便走走也好。
姬公子:“柳兄认识仓部主事卢永昌?”
柳拂风:“为何这么说?”
“方才看到你着他,”姬公子话音缓缓,“我只是好奇,我知柳兄公务在身,不方便的话,不用同我讲。”
柳拂风:“现在还不认识,不过之后会,姬公子识得他?”
“嗯,”姬公子点了点头,“我家在南方边城,三面环山,进出皆要坐海船,若随身携带了货物,都要打点一二,而举凡海船,都会给卢大人一个面子……是以,接触过几次。”
柳拂风:“姬公子敏锐多思,颇有见地,不知对他印象如何?”
姬公子笑容闲适,不急不徐:“柳兄谬赞,谈不上印象,卢大人日常交际过手的财货不知几何,哪里看得上我们这等小人物,不过倒是有些往来票据,柳兄如果有需要,我愿相助。”
“有问题!这是个撬墙角的!你看到了没朱柿,这小白脸看我挚友那眼神,一看就不清白!还有他那手,偷偷摸摸的,是想放我挚友后腰上吧!”
远处花墙下,熙郡王抄起扇子就要往前冲:“我哥的人他也敢碰!看我不扇死他!”
朱柿经验丰富,牢牢摁住他:“王爷已经知道了。”
熙郡王更加难以置信:“他已经知道了,还这么安静,什么行动没有,是想把我挚友拱手让人么!他殷归止什么时候是这么大方的人了!”
朱柿:……
熙郡王:“你走开!他不敢上我敢!我要——唔松唔我!”
他被捂了嘴,拖向更暗的,别人看不到的角落。
更远处,有小厮打扮的人引着一个玄衣外客过来,声音压得很低:“……可要现在取信?”
玄衣外客李冠谨慎观察四周,是一般办喜事的热闹氛围,有人路过,有人赏景,没什么异样,看起来十分正常:“再等等。公子说了,肃王今日在,府衙的人也来查案子,怎么看都太巧了……”
小厮:“言先生那老狐狸,的确见不得公子好,没淮就是他故意搞的,想压一压公子气势,但他应该不会拿这种大事开玩笑?最多就是吓唬,公子智计无人能比,怎么可能输……”
“你莫忘了,咱们的人里,还有内奸呢。”
李冠眯了眼:“信当然要拿,背主的人也得找出来……让我知道是谁背叛了公子,哼。”
今日这一斗是免不了了……
“交代下去,皮子都给我绷紧点,谁敢不小心坏了事,别怪我拿他去点天灯!”
第38章 不准看他从未这样嫉妒一个人。……
柳拂风并没有和姬公子赏景太久,他生性敏锐,今日来此场合,更是高度警惕,总觉得哪里有些违和,可姬公子似乎并无可疑之处……
短暂浅聊后,他以事忙为由,婉拒了姬公子的赏景邀请,转身离开。
只是运气有些不好,转上小径,遇到了赵姝。
赵姝是专门来堵他的。
内宅女眷那边的‘与肃王婚约’误会,她可以解决,她往常京城明珠的形象可不是白经营的,但用了些心思‘偶遇’肃王,没见着,肃王似乎根本不知道她是谁,也不在意她是谁,更不会给说话机会。
“你站住!”
见柳拂风也装作没看见似的要走,她气的绷不住:“不同我打个招呼么?”
柳拂风再一次,注意到了她看向他腰间荷包的眼神,尽管很隐晦,里面的不喜也显而易见,大家相看两相厌,何必纠缠:“男女有别,不合适。”
赵姝缓缓走近,知四下无人,时间也有限,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我虽不知你用了什么法子,引肃王青睐……但你需得知晓,皇室尊严不容侵犯,肃王看似乖张冷傲,但很敬重皇上,圣旨意思,他不可能不听,肃王府,是需要有子嗣的,你应当明白?”
柳拂风觉得莫名其妙,肃王的事,跟他有什么关系:“你这么误会肃王,不太好吧?若每个与肃王聊过的年轻贤才,都让肃王青睐,引为入幕之宾,肃王府现在只怕站不下多的人了。”
还装傻!嘲笑她门都进不去么!她是女子,怎会像费尽心机的男子一样,什么脏污手段都用,她若去,自得肃王大礼亲迎!
赵姝缓呼口气,尽量维持风度和微笑:“我并非想与你为敌,只是你我立场,关系好总比不好强,你扶我一尺,我便敬你一丈,也免的肃王殿下难做……你说是不是?”
柳拂风:……
姑娘真的是世家女么,脑子怕不是坏掉了!都说了他跟肃王没关系!
赵姝循循善诱:“我知你只是个捕头,你也该知我赵家底气如何,你我并非绝对竞争关系,互相扶持对彼此都好,纵使你有些手段,引得王爷与你肌肤相亲——”
柳拂风实在听够了,既然劝不住,干脆不劝了:“哦,赵姐姐别生气,是我没站稳,肃王殿下只是扶了我一把,没别的意思,姐姐不要误会。”
他以为赵姝看到了不久前前庭里,他和嫂子与‘肃王’浅聊,离开时踩到青苔,‘肃王’浅扶了他一下,好似十分亲密。
赵姝并没看到这个,是在这之前,亲眼看到肃王欲扶滑了一下,身体趔趄的柳拂风,而当时柳拂风也并没有需要殷归止扶,他轻功出色,自己晃了下就稳住了,但在赵姝角度,就是肃王扶他腰,抚了个实在的,眼神还缱绻温柔,从未有过的珍爱。
“你,你终于敢承认了!你就是要跟我抢男人!”
还炫耀到她面前,他怎么敢的!
还叫她姐姐,她有那么老么!
你比我都大!
柳拂风叹了口气:“姐姐这么盯着王爷,一定很累吧?眼睛瞪这么大,都不漂亮了,王爷会认不出你哦。”
反正他亲耳听肃王说过,对赵姝没意思,帮忙了一了这桃花债,肃王还得谢谢他。
赵姝难以置信:“你怎么敢这般同我说话!你是不要命了么!”
“哇赵姐姐好凶,”柳拂风面无表情,“你上次专程去府衙认尸,其实也并不是担心你那手帕交,是为了自己名声吧?想让世人夸赞认可,高看一眼?这么装,又这么凶,怪不得肃王哥哥不喜欢你。”
“你——”
“如果我是姐姐,肯定不会这般无理取闹,累肃王哥哥名声的……哦,我只是为肃王哥哥打抱不平,我们两个没什么,姐姐不要多想呀。”
有些小坏招柳拂风不是不会玩,不想玩,要不是他现在顶着哥哥身份,他能玩的更花,就不信都这样了,你还不生气,还乐意跟我聊天!
赵姝怎么可能不生气,气的鼻子都歪了:“你,你给我等着!”
“哇……干得漂亮!挚友好样的!”
熙郡王扒在不远处树上,看的眼睛都亮了,连连扯朱柿袖子:“你快问问下面,位置给我哥了没,他怎么还不来!”
那个赵姝,他挚友没在意,没听出来,他却听的一清二楚,这女人是想让挚友帮她找机会,引荐给肃王,肃王既然喜欢他挚友,不可能一点面子不给不是?只要这事说好了,打通了,再略施心机手段,不就齐活了?
还好挚友拒绝了!挚友和他哥一定是真爱!
“你快催催啊!我挚友这么爱我哥,我哥怎么可以辜负!快来,快马加鞭的来!不是今天的事有那么忙么,就非得他亲自出马干?周青姜白还有我,什么干不了?”
他哥有更紧要的使命,就是现在立刻,把他嫂子追到手!
柳拂风很少对一个姑娘这般无礼,毕竟哥哥教过,身为男人,占了身体强壮的好处,就莫要为难老弱妇孺,多少有风度点,而且他们又没仇。
不过……赵姝方才,除了倨傲威逼,还有隐隐的挑衅,是想让他吃醋?
真真奇怪,你要嫁肃王,同我一个有夫之夫有什么关系,想成事你去找他本人啊,找我干什么,我夫君是蕴公子,又不是肃王。
还吃醋,吃屁的醋。
“咦?阿蕴?”
说曹操曹操到,转出小径,他就看到了嫂子!
殷归止脱掉肃王外袍,内里十分素净,看起来只是比往日贵气些,并无不妥,毕竟往日他就像个有钱的贵公子,就是面色不太好,现在还黑着脸呢。
柳拂风多贴心,嫂子不高兴,不管什么原因,就是得哄,哄的嫂子开心了,自己的日子才开心!
他立刻小跑过来,抱住嫂子胳膊:“阿蕴忙不忙?不忙的话,要不要随我去开心开心?”
殷归止:……
他不想说自己立刻被哄好了,但低眸往下,看到抱着自己胳膊的手,骨节修长,指尖润粉,他很难说出拒绝的话:“怎么……开心?”
“当然是去看热闹!”
柳拂风打了个响指:“我方才瞧着,今日办请期礼的准夫妻很恩爱,用了很多琳琅街采买的东西,我总觉今日那边连环凶手会来,来都来了,肯定不能空手而归,你若不忙,随我去蹲一下?”
殷归止:“……好。”
柳拂风也不是突发奇想,要撞大运,是之前在宅子里上蹿下跳,收集消息时,知道了一条——准新娘郑盈叫人给准新郎陈泽安塞了小纸条,约在水榭楼台见面。
现在时间差不多了。
他拽着嫂子,一路走到水榭边,很有即将听墙角的兴奋,然而这楼台略高,在底下什么都看不到听不到……
柳拂风估量了估量高度,回头看嫂子,眨了眨眼:“要不……我带阿蕴飞上去?”
殷归止似乎不解:“飞上去?”
柳拂风越想越觉得是个主意,往日他总看嫂子怎么有魅力了,会种花又有钱,还能结识到贵人,他还没替他哥表现过呢,嫂子不会武功,定然会愿意体验这个:“你家夫君轻功很厉害的,保证阿蕴如沐春风,身轻如燕,直入云端……要不要试试?”
殷归止垂眸,静静看着他:“是么,这么厉害?”
“那当然了,”柳拂风捏了捏殷归止胳膊,还行,肌肉不错,“不过我有另需注意的地方,只能带你飞上去,你得看能不能自己扒住哪里,扒稳了,你这胳膊应该够力?”
他不是谦虚,是真的只会轻功,肌肉力量不足,一个没弄好,再把嫂子给磕了,他怎么见他哥。
殷归止:“好,你带我飞上去,我在上面带你一起扒紧。”
他不再说话,乖乖不动,一脸信任。
柳拂风也不废话,直接揽住嫂子肩膀,脚尖点地用力——起飞!
不过嫂子似乎有点害怕,忽然紧紧搂住他的腰,越搂越紧,但空中的景致肯定是美的,微风拂面,牵裹发丝衣角,树影渐遥,蓝天白云附近在咫尺……嫂子便放松了,搂他腰的手还是紧,但调整了角度,不会给他带来负担,箍的难受。
柳拂风用实力证明了,他的轻功帅翻苍穹,说飞到哪就飞到哪,而嫂子也用实力证明了,他胳膊够不够力,落到楼台檐角后,他不但反手扣住雕梁,还牢牢抱住了柳拂风的腰,毫不费力,举重若轻。
“哇……”
柳拂风差点喊出声,嫂子好腰!好臂力!
殷归止轻笑:“莫动,小心我松手,让你——”
“你试试看,”柳拂风紧紧拽住他衣裳,眉眼弯弯,“当心□□,光天化日耍流氓哦。”
殷归止眸色渐深:“不想同我一起丢人,就抱紧些。”
柳拂风发现嫂子脾气挺带劲,好像从来都不会害羞的?
雷狗啊雷狗,没想到你喜欢这款,等将来成亲后,日子肯定比别人小夫妻更没羞没臊!
但是气氛仅止于此,不可以再过了,那些不是他应该碰触的空间,于是柳拂风正色正念,见准夫妻还未上来,寻了个话题:“阿蕴是不是知道肃王殿下在做什么?”
殷归止看了他良久,才道:“肃王今日送出一封密信,用来钓鱼。”
柳拂风就说感觉不对:“兵器案组织里的重要人物?”
“嗯,目前有两个关键人物线索,一个宗公子,一个言先生……”
殷归止并没有想瞒捕头,他们查的东西殊途同归,但捕头并不坦诚,私下瞒了点什么,他才有所保留,而且他也不想捕头太危险,这个组织,还挺狠的……
这点保留也不多,他相信能控制得住场面,该说多少,说几分,心里有数。
“原来如此……”柳拂风喃喃思索,“今日是个埋伏局。”
“嘘——人来了。”
今日请期礼的准夫妻来了。
两人情意浓浓,眼神都快拉丝了,背着人见面也很刺激,今日又是个难忘的日子,平日在再发乎情止乎礼,现下也情难自禁,亲密,情话……看的人脸红耳热。
柳拂风差点捂住自己的眼睛,虽然是他来提议看热闹的,但这个好像有点太过,太刺激了。
同时不由检讨自己,他平日演的好像也没多好,看看人家小两口,这才是真正的爱侣,真正情深意浓的亲密,得是这样子……
他看到了,嫂子肯定也看到了,他是假哥哥,嫂子却是真嫂子啊,现在肯定心里在犯嘀咕,会不会开始怀疑他的爱,继而怀疑点别的?
不行,我得补救下!
柳拂风立刻凑近对方,脸都快贴上去了。
殷归止:……
太近了,对方睫毛都看的清清楚楚,密而微翘,眨眼时乖巧柔软,拂的人心发痒。
他并未察觉对方的故意,以为是情之所至,而且真夫妻……似乎的确如此,应该想要更多亲密?他是不是不应该因为某些不太光明的理由,拒绝靠近?
柳拂风靠近,殷归止配合,谁都没喊停,谁都没退后,二人气息相闻,更近,也更暧昧。
柳拂风心跳的有点快,觉得有点不合适,太刺激了,心脏好像坏掉了,不可以更近了!
殷归止看着近在咫尺,低头就能碰到的唇,喉头微滚,某些不能诉出口的情感,疯狂滋长。
蕴、公、子。
他从未这样嫉妒一个人,讨厌一个人。
柳拂风看到楼台上,准夫妻互送礼物,准新娘准备的,是一只荷包。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腰间,莫名觉得‘肃王’之前的话好像没说完,真的只是这么简单?
他戳了戳嫂子胳膊,小小声问:“你觉不觉得,这荷包有点什么深意?”
殷归止:……
还能有什么深意,肃王府特殊徽记,做成荷包这种暧昧样式,谁敢不经他允许,就大剌剌戴在身上?
“肃王府庇佑之下,于他人而言就是深意。”
让人浮想联翩的定情信物罢了。
柳拂风再一次被说服,虽然自己心里有点怀疑,但肃王和阿蕴都这么说,应该没错?
“你……”
“嘘——看底下。”
又来人了。
柳拂风立刻精神来了,怕不是凶手!
凶手对恩爱爱侣怨念很大,目标就是像今日准新娘这样的人,刚好婚仪操办采买了很多琳琅街铺子里的东西,很多条件都同时满足,如果他勾画的嫌疑人圈子没错,今日必有收获!
柳拂风一双眼睛盯着楼台下,看看是谁过来了,又不由自主被楼台上准夫妻吸引回来,他们,他们要接吻了!嘴对嘴的那种!
刺激!爱看!
殷归止捂住他的眼睛:“不准看。”
柳拂风:……
嫂子还怪小心眼的,没吃过猪肉,也不让自己看猪跑?
楼台下暗处,熙郡王双手手指张的大大的,捂在眼睛上:“你说你捂他眼睛干嘛!你亲自上啊!给那对准夫妻示范下,什么叫干柴烈火,爱/欲焚身——”
“哥你不用给我面子!尽管亲!亲死我挚友,我都不带告发的!”
快点的,好看!爱看!
第39章 万事,有王爷在呢你记住自己说过的话……
楼台侧里,很快绕出来一个人……两个。
不仅柳拂风被殷归止捂住了嘴,楼台上准夫妻也惊了一跳,哪还敢接吻,双双猫在廊柱后,盘算着怎么离开。
来人是仓部主事卢永昌,和账房唐望。
卢永昌眯眼:“偷看人家夫妻恩爱,是不是不太好?”
柳拂风和殷归止角度卡的十分精准,不可能被看到,他说的只能是楼台上的准夫妻,可这个距离……他也应该还没看到才对。
唐望:“你误会了,我是来等你的。”
卢永昌挑眉:“等我?”
“我是来警告你,”唐望往前一步,眉目阴郁,“离我姨妹远一点。”
卢永昌笑出声:“哟,婆娘死了几年,终于想起小姨子了?怎么着,看上了?”
唐望盯着他:“于公,我尽职尽责,不出纰漏,账目来往,清清楚楚,于私,我不会允许家人被欺负,你的嘴,记得给我放干净一点。”
“别这么严肃嘛,我只是和你那小姨子说了几句话,”卢永昌笑容暧昧,“你放心,你都瞧不上慧娘,我怎么可能瞧得上?不过你记得告诉她,离我远一点,莫要坏我的事,她要倔着性子,非得学别人家女侠行侠仗义……也怪不得别人剁了她伸长的爪子不是?”
“不若这样,那个闵开诚,我看他不顺眼的很,他惦记慧娘呢,咱们小姨子总不能让外人欺负了不是?你帮我搞掉他,别让他挡我的路,我呢,保证咱小姨子日日顺心,生意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即便哪日不开心了非要来惹我,我都笑着让她惹,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如何?”
卢永昌往前一步,试图拍拍对方肩膀,语重心长:“唐望,我知你有本事,有脾性,可咱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你可别不知好歹。”
唐望避开了,冷淡的很:“既知事情重要,就别节外生枝。”
“你——”
“你该走了,大人,”唐望垂目,收起所有情绪,似乎很是恭谨,“天黑后仓房会有客至,您该准备准备。”
卢永昌阴着脸,警告唐望:“你记住自己是什么身份,这里又是什么地方——莫要自作主张。”
“不敢。”
唐望看起来恭谦,眼神恭谦不了一点,敢跟上官杠,有种逼急了光脚都不怕穿鞋的狠劲。
柳拂风若有所思,之前一直没看到这二人正面相对,没想到是这种气氛,这账房气质有点特别啊,说颓废又挺精神的干事,说精神,又像心早死了,身体也可以随时死……
这人心里绝对装着大事,也想干大事。
他微微侧身,与嫂子咬耳朵:“……得提醒肃王殿下,着重注意这两个人。”
殷归止本就在注意,也有安排方向:“你觉得,他们不像好人?”
“好人啊……”
柳拂风微微一笑。
他只是观察一圈下来发现,这两个人身上携带的气质都很特殊,这个时间,这个地点的偶遇撞面也很特殊,到底是谁,想趁机做点什么?
“我得再看看。”
但有一件事,大概确定了——
柳拂风看嫂子:“兵器案的货仓编号,那个‘丁辰’号,阿蕴应该也知道?听他们的对话,似乎今晚有事。”
殷归止:“这个组织自有转运规则,若此二人真与他们有关,很可能会有一批货今晚到,或者今晚出,货品进出不记入仓房账目,但得清理痕迹,同时需要高位者到场……”
“高位者?那个什么宗公子?或者言先生?那岂不是能一网打尽了!”柳拂风来了精神,“还有王爷放的那封密信,要是能把鱼钓上来……阿蕴可知,那信有人动了么?”
殷归止摇头:“尚未。”
“奇怪,为什么这么久了还不动,”柳拂风觉得不对劲,“若是我,确定收发信件渠道无误,当场就去拿了,久久不动……怕不是有什么怀疑?”
殷归止赞赏捕头的敏锐:“大约是怀疑,自家队伍里有内鬼,担心被钓鱼。”
柳拂风:“真有么?”
殷归止:“或许有,但并未有人联系肃王。”
“看吧,越是干坏事的人,越疑神疑鬼,既然如此,”柳拂风眼睛锐亮,“何不借火烧一把?他们有内鬼,咱们就把内鬼找到,抢过来,搞点有用的信息,没有内鬼,咱们就制造一个,让他们狗咬狗,岂不快哉!”
殷归止目光隐动:“王爷也是这么想的。”
柳拂风大脑迅速转动,既与案子相关,又有兵器相关,他是不是也能借个东风?
“阿蕴你低下头,我同你说……”
殷归止微微低头,耳畔气息温热,有点痒,但他舍不得离开:“嗯?”
柳拂风:“我今晚怕是来不及回家吃饭了,会很忙,阿蕴不生我气好不好?”
殷归止:“捕头威武,我哪里敢。”
柳拂风笑了:“那咱们下去?”
殷归止:“好。”
戏也看完了,小话也说完了,继续在这里做什么?
柳拂风干脆利落揽住嫂子肩膀,怎么飞上来的,怎么往下降。
原本也该像上次那样悄无声息,水过无痕的,但离嫂子太近,他有点紧张,落地时没控制好,弄出了点声音。
这也不算什么大事,双方平稳落地,谁都没有受伤,一点声响无伤大雅,可这并不是旁的时候,水榭里还有一对偷偷私会的准夫妻呢!
准夫妻看到外面来了人,当然立刻撤退,这时候刚好走到门口,他们俩这动静,岂不就……
殷归止反应极快,立刻拉柳拂风避入廊下阴影,将他按到墙上,大手一撑,身影整个将他笼罩,还捏住了他的腰。
“啊……”柳拂风猝不及防喊出了声,意识到场合不对,又立刻收住。
那边准夫妻这才松了口气:“你看,我就说没关系,人家也怕别人打扰,哪有工夫看别人……快,趁着没人看到,赶紧走!”
柳拂风:……
新夏烈阳灿灿,湖面波光生辉,映照到此间,光影微晃,衬的嫂子的脸……更伟大了。
气氛也是,暧昧丛生。
柳拂风看着殷归止的眼睛,很深邃,很安静,像是藏着千山万水,却一句不言。
他是不是……在期待着什么?
柳拂风也不想演,可气氛到了……他回想此前看到的准夫妻恩爱互动,双手环上了殷归止的腰。
好像不对。
他环住了殷归止的脖子。
殷归止深深吸了一口气。
柳拂风垂着眉眼,可怜巴巴:“阿蕴莫要怪我,我虽身体还虚着……大夫说要狠狠养养,才能与你亲近,但我对阿蕴的真心,天地可鉴,阿蕴再等等我,好不好?”
殷归止掐紧了他的腰,恨不得堵住这不省心的东西的嘴,让他再不敢说他不爱听的话。
“……好。”
可最终,他也只答了这个字,松开了柳拂风。
柳拂风感觉氛围有点消沉,不大合适,往后跳了一步:“这位公子你想做什么?我们素昧平生,可不能如此,我可是有夫君的人!”
殷归止轻笑,眸光微深:“你记住自己说过的话。”
见他笑了,柳拂风才真正松了口气:“我说真的,接下来要忙案子,可能这一刻都不知道下一刻在哪里,不太方便带你,你是想回家,还是继续跟着肃王殿下?想回家的话,我去同王爷说一声,顺便把发生过的事告诉他,不想回家,太危险的地方也不好去……”
“我去同王爷说吧,说完就回家,你尽管忙自己的事。”
殷归止轻轻按了下他的发顶:“你也要小心,太危险的地方不要去,万事,有王爷在呢。”
柳拂风乖巧点头:“那我走了哦?”
殷归止:“去吧。”
他目送捕头身影消失,才转出楼台,去往前庭。
郑家很会收拾庭院,一路繁花掩映,风拂影疏,很能令人心生悠闲。
“肃王殿下。”
赵姝似正在赏花,见他路过,过来行礼,裙角微荡,身影娉婷,眉目柔婉:“您可能还不认识我……”
殷归止眯了眼:“赵姝。”
赵姝眼睛一亮,很是惊喜:“王爷知道我?”
殷归止:“本王边关杀敌时,从不分男女,心怀恶念之人无论男女,都一样,都只有一条命——”
赵姝脸色一僵,瞬间冷汗涔涔。
殷归止眉眼威压,气势肃戾:“再让本王知道你有无礼之举,你和你的家族,如今引以为豪的一切,全部都会崩塌怠尽,可听懂了?”
赵姝双腿发软,跪倒在地,头都不敢抬:“是。”
她干了什么,肃王都知道!
她是世家嫡女,从小到大不知经过多少事,见过多少明里暗里的规则利益交换,绝非没见识的人,可如今……
父亲他们的法子,真的有用么?
柳拂风找到裴达,对消息总结整理,再继续分开盯人观察,甚至制造些小偶遇小危机,看嫌疑人是否有破绽,有什么破绽,是否能由此找到更多线索……
前前后后一通忙,结合案情捋顺信息,之前他还不确定今日过来是否有收获,但现在,他非常肯定,有,而且凶手是谁,他已经有了合理推测,今天绝对没白来。
但本案案件嫌疑人与兵器案明显有关联,加之今日肃王那边还有钓鱼计划……不如一并办了。
现在还不能抓人。
柳拂风找到裴达,拉到无人处小声说话:“咱们这样,先……”
之后没多久,看着天色将晚,他隐匿身形,离开郑家,去往琳琅街往东,海货仓房聚齐之处。
殷归止这边,终于等来了动静,有人拿了信,但——
“你说,人死了?”
“是,”周青悄声回复,语速很快,“应该是提前准备好的炮灰,就是要死的。”
殷归止:“你们上去看过了?”
“没有,”周青摇头,“王爷说过,今次只盯人,不理旁事,果然……过不多久,有人来收尸了。”
他们这边在钓鱼,对方也在试探这信是否有异,一旦发现不对,即刻扔了信,断尾求生,若没有圈套,也不过是牺牲了一个无足轻重的手下。
殷归止:“跟上了?”
“是,”周青双眼噌亮,“稍后属下会亲自去,保证至少揪出他们一个大窝点!”
殷归止看了看天边,绚烂晚霞已至:“去吧。”
天黑了,人们该干坏事了……他这个王爷也不能闲着。
该去东面仓房看看了。
前庭外院,熙郡王为了帮他哥圆谎,调动各方注意力,时不时就得出来搞点事,闹一闹,助他哥在挚友和朝堂世家势力之间来往周旋,哪哪都不露馅,顺便也看看这群蠢货对他的态度,毕竟他往这一站,就是肃王一派,皇上最宠爱的堂弟,别人对他什么态度,对皇上肃王就是什么态度,他也得知道接下来怎么应对不是?
该给笑脸给笑脸,该抽鞭子抽鞭子!
皇上和肃王的大事,他不瞎掺和,他怕自己坏事,再被皇上肃王摁住双打,但搅浑水的功力,他可是第一名!
他俩堂哥不是想试试几大世家态度,谁暗藏真心,谁虚礼假意?那就大家一起玩玩呗,他就是无理取闹了,但谁敢真欺负他,他就去宫里哭!
王家,卢家,还有那个赵家……
他感觉一个女人不大敢这么高调,当然喜欢他哥很可能,京城所有闺秀都喜欢他哥,可敢这么干,还利用各种角度,见缝插针给自己造势,要说没家里长辈意思,根本不可能。
到底是想联姻皇室,还是想降低皇室警惕,包藏祸心,趁虚而入?
那你要不要看看我怎么样?我哥是心有所属,你这辈子别想了,都是皇室,我也姓殷,皇上也很疼我哦。
赵姝人都懵了,她为了配合父亲计划,多年经营的名声都不顾了,现在熙郡王竟然这样……外面岂不是要传她水性杨花,可着两位宗室勾搭?这可怎么办!
肃王态度本就令她生畏,还没想明白接下来怎么做,现在觉得自己更危险了,左支右绌没个主意,干脆告辞离席,跑了!
“啧,不好玩。”
别人怕名声,熙郡王可不怕,他从小到大头顶着三个字‘不靠谱’,而且怎么玩他都不怕,反正有俩堂哥兜底,皇上和肃王不会让他吃亏,不然这娶妻一事,俩堂哥随便给他安排不就好了?
兄弟里他最小,哥哥们都让着他,护着他,是真心希望他好,他现在不开窍,没有心仪的人,哥哥们再急着让他承熙王爵,也没给他随便安排人,这过日子,真正夫妻恩爱才能和和美美,余生圆满,若随便娶了人,处成怨侣,苦果只能自己尝,再没有欢乐悠闲,外面人懂什么!
“走,咱们去找肃王哥哥。”
熙郡王甩袖离开,搞得到处乌烟瘴气,深藏功与名。
“禀郡王,肃王殿下离开了。”
“什么?那我挚友呢?”
“禀郡王,柳捕头也离开了。”
熙郡王登时跳脚:“他们又不带我玩!”
他皱着脸想了半天,要不要跟过去,有点用,又想着自己那点三脚猫的功夫,实在顶不上什么用,而且这回的事挺大,要是坏了事,他哥真的会揍死他的,不如趁机坐镇这里……
帮他哥看看,大事发生时,世家是否有异动。
这种事麻烦琐碎,需要有大局观,敏锐的感知,果断的判断,唉,一般人办不了,得优秀如他才行。
“行吧,本郡王就出马,叫你们好好看看你爹的风采!”
……
夕阳落下,光线被最后一抹夜色吞噬时,一辆马车,行经琳琅街。
“公子,这是最新消息。”李冠将纸条奉上。
宗公子把手上的信收好,看到纸条上的名字,眼瞳骤然锋利。
“卢、永、昌。”
第40章 肃王怎么这样有本事冲我来!
柳拂风轻盈纵跃,起落丝滑,游走于夜色中,暗色掩映,让他的轻功运用更为得心应手,无人察觉。
他看到了平平无奇的仓房,这里没有叫丁辰的,以方位加序列数字命名,比如东一西二南五北六,这里建的规整,多少仓房都命名的过来。
大致了解地形后,他隐藏于偏僻角落,不多久,看到账房唐望给上司卢永昌送了坛酒。
“时间还早,大人慢慢等。”
“哟,今儿这是开窍了?”卢永昌接过酒坛,深深闻了口,脸上出现陶醉表情,“不错,也没敷衍我。”
唐望垂眸:“大人愿意放过妻妹,唐某承情。”
卢永昌:“这就对了嘛!你我共事多年,早已分不清彼此,我好就是你好,你好,我便也能好,何故彼此伤害呢?放心,你小姨子慧娘,我不会动,她铺子里货物可还齐全?需要什么,来寻我批签就是。”
唐望不置可否,站了站,道:“大人稍坐,我去外面看看,派个人去迎一迎。”
卢永昌已经打开酒坛,迫不及待倒了一杯饮了:“去吧去吧,让下面都小心点,别误事。”
时间一点点过去,夜色越来越暗,静谧无声。
柳拂风倒是很坐得住,顶多烦飞来飞去的小虫子。
终于……有动静了。
不似柳拂风想象,突然来一队人押送东西,入库到卢永昌这里,改做‘丁辰’号,而是卢永昌先动了。
他拎着酒壶,走出房间,往北走了老长一段,又往西,手指微动,似在数数,最后在一众仓房中选了一间,停下,拿钥匙打开,里面是一个个箱子,他开箱检验——
银芒冷肃,烁光粼粼,赫然就是兵器!
“来人。”
卢永昌关了箱,叫来手下,吩咐:“把这里的东西,搬到西四号仓房。”
走到西四号仓房,他手里拿出一本台账,舔了舔毛笔,写下两个字:丁辰。
柳拂风立刻懂了,所以这个‘丁辰’号的货,并非临时运来,而是早就在这里了,只是以前放在空仓,见不得光,现在虽然仍然见不到光,但有了名字,方便记录周转。
他猜,这个组织做事大概分工很细,肃王查到的宗公子或言先生,固然是重要角色,但并非所有细则都会过手,比如这中间周转的流程,很有些猫匿。
卢永昌就算是仓部主事,经手很多货物转运,也不是桩桩件件都要亲自过眼过手,文吏管事记录的东西,他怎么肯定哪样是自己要的?刚才他还开箱验货了,定是要确定里面是否是想要的东西,那这个东西什么时候来的,怎么到这的,他是否清楚?又是谁,以何种方式告诉他,这个时间这个地点来找?
“怪不得对内鬼那般提防……”
柳拂风喃喃,因为信息不透明,因为彼此隔阂,有隔阂,就更怕背叛。
卢永昌收到怎样的密令指使待查,但眼前这些东西,还得从账里找。
银钱往来有账目,货物进出有账目,仓房的东西,哪来的哪去的,都要有依据,怎么把一个东西做没,怎么把一个东西做有,端看个人本事,但做账的这个人……一定知道所有来去。
唐望,非常关键。
柳拂风心里带着事,继续观察。
有人来了。
一个身材宽厚的人永远接近,唐望迎了上去,微笑浅聊,明显认识,卢永昌似听到了声音,打开房间,迎了出来:“哟,刘兄来了?”
刘丰微笑颌首:“今晚可还太平?”
“太平!有我在呢,能出什么事!”卢永昌拉着人进房间,“活儿让下面人干就行,来来来,咱们喝两杯!”
柳拂风看到,刚刚被装到西四仓房,命令为‘丁辰’号的兵器,被一箱箱排出来,装上车。
这些人明显训练有素,干活麻利,悄无声息就搬完了,赶车离开。
唐望清点记录过后,也没留,转身走了。
所以今晚的事……完了?
柳拂风思考片刻,还是没跟上去,他相信肃王谋局,今天一天都在关注,没道理到这个时候不管了,这些车辆一定有人跟踪。
正当他考虑稍后怎么调整时,发现今天的事并没有完,又有人来了,直接踹开了卢永昌的门。
“货呢?”
“不是拉走了?”卢永昌有点懵。
“让谁拉走了?老子还提前到了一个时辰,货竟然没了?你脑子叫狗吃了,人都认不清?”
“你才是哪来的狗,在我跟前乱吠,”卢永昌指着刘丰,“刘兄来押车拉的,每次都是他!”
刘丰立刻放下酒杯:“你可别乱说,我今天可不是来拉货的,就是随便走走,我们的货单明明白白,明晚出。”
卢永昌愣住:“不是改了时间,说今晚……”
刘丰站起来:“你少胡说八道!谁给你改了时间!”
卢永昌:“那你进来跟我喝酒?”
刘丰:“你都邀请了,我不进来岂不是不给你面子?”
卢永昌终于觉得不对劲了:“刚刚外面那些车不是你的?”
刘丰:“当然不是!”
卢永昌:“不是你不管管,至少提醒一声呢!”
“你这仓房,每天进进出出多少货要运,我为何要大惊小怪,提醒你这个?”刘丰根本没觉得不对劲。
“你到底干什么来了!”
“都说了,夜里无聊,出来逛逛!”
“账房呢!叫他过来!”
卢永昌当然叫不来唐望,人已经走了,他终于感觉不对:“老子被算计了!”
刘丰也觉得不对,转脚就要溜。
“你不许走,必须留下来跟我去说清楚!”卢永昌拽住了他。
“当我傻的?等着你把屎盆子扣我头上?老子就出来散个步,什么事嘛这是!”
刘丰根本不理会,撩袍就跑。
柳拂风看着一切发生,肯定不是巧合,定然有人在中间做鬼,他想到了肃王那边的信息,这个组织内部出了内鬼,现在事发,内鬼岂不是该‘暴露’了?
那他不得搭把手?
脑子里快速过着兵器案与连环杀人案的信息,他很快知道了怎么做,立刻蒙上脸,用射的不太准的袖箭搅局……聪明的人,自该懂愿者上钩。
“哪位兄弟来了!”
卢永昌身手不行,提货人提不到货,也没什么好果子,不肯放过他,已经动手,他躲闪狼狈,怕丢命,当然需要一个帮手:“你今日助我,来日必有重谢!”
柳拂风帮了,帮的很隐晦,毕竟他得手要保证自己人身安全。
提货人的攻击并未停止,忽然有更多的人加入,战况越发猛烈,越来越多的人卷进去,不明就里,但也要拿刀抵抗,因为不抵抗,就会死。
血花飞溅中,柳拂风看到一具尸体,是刚才冲出去的刘丰。
他也死了?这是宁可错杀不能放过?
形势太危险,似乎仅凭自己,弄不走卢永昌。
柳拂风意识到,有更高身份的人来了,宗公子,还是言先生?肃王那边的消息里,京城似乎是宗公子地盘。
君子不立危墙,宗公子即便来了,也不会随意露头,定是在远处观望布局,有想达到的目的……
正好,自己之前从追踪杀手里得到过一块牌子,正是宗公子的,这等信物不便遗失,遂对方一定想要!
柳拂风开始调整计划,看什么时候扔出去,叫对方看个清楚的。
一盏茶后,远处马车上,正在关注前方战况的宗公子,忽然睫毛一颤:“不对,这事不对,我们似乎被人做局了。”
李冠:“是肃王的人?”
“不大可能,”宗公子摇头,“肃王才回京,刚刚开始接手探查兵器之事,就算有天大的本事,策反了一个我们的人,不至于能摸得这么深,这么准,连调货规律都知道……”
主上到仓房的特殊命令渠道,他都不清楚首尾,一般人怎么可能接触得到,就算截获一二信息,要达到今日效果,必须得提前下手,每一道暗语密令都会是是个坎,肃王的人不可能安全无虞通过。
“现在的问题是,这个叛徒,我们想抓,对方似乎也想利用,在保。”
“那现在怎么办?”李冠眯眼,“我去解决了他,暂时撤退?”
宗公子手指轻捻:“壁虎断尾,是不错的招式,可你刚刚不是看到了,对方手里捏着我的‘宗’字牌,得拿回来。”
拖得越久,越有可能坏事。
“我记得,拿着这块牌子的死士追的,是柳泽雷?”
“是,公子没记错。”
“好聪明啊,”宗公子淡笑,“可惜这么聪明的人,不能为我所用,用不了,就只能拿来威胁了。”
李冠:“公子的意思是……”
宗公子微笑:“他那相好不是来了?”
“肃王?”
“今夜如此大事,他怎能不闻着味来,就是不知,他敢不敢在柳泽雷面前露身份,”宗公子扇子掩唇,低声,“你这样……”
“是!”
殷归止当然得来,刚刚发生的一切,他全看到了,距离并不远,不但他亲自来了,他的人还分不同方向,跟踪筛查。
他也知道,捕头会来。
这不省心的东西惯不听话,心里有自己的傲骨职责,查案从不退缩,他愿意给他舞台发挥,也会在一旁看着,保证他不危险。
但他未料到,会被叫破。
“蕴公子——”
李冠扬声,挑衅又兴奋:“你说你来都来了,看到你心肝宝贝被围攻,怎能还旁冷眼旁观?啧啧,你该不会是要骗婚吧,甜言蜜语把人哄的服服贴贴,实则根本没想跟别人过日子,是想把人骗出去卖了?”
柳拂风正在战圈里极限走位,一边躲避冲自己来的凶险,一边指点卢永昌,他不算紧张,这种花活以前又不是没玩过,但……嫂子来了?
这么危险他来做什么!
心有牵系,一个走神,脚底没稳,从高高仓顶跌落下来——
落到殷归止怀里。
好险。
殷归止庆幸自己行动够快,没让他受伤。
柳拂风反手把人拉入偏僻阴影,满眼可见怒气:“你不是回家了吗,怎么来了这里!”
“肃王,”殷归止只能拿自己来祭,“他那里有些事,需要我帮忙。”
柳拂风更气了:“他怎么这样!用我也就罢了,怎么可以这样用!你一个与朝廷官场都无关的人,又没武功傍身,怎么可以扯进来!”
殷归止:……
果然是祭了。
他不说话,柳拂风更气,把他按在这里:“你乖乖的别动,我去把扔出去的那个牌子捡回来,那玩意很重要,我只是用它来钓鱼,没想真给,以后还有大用呢!”
殷归止拉住了他:“牌子会有人捡,肃王……有人手。”
这个倒也是。
肃王心狠不狠另说,人是很聪明的,心眼子够多,只要看到这块‘宗’字牌,就知其重要性,不会不管。
但还是不行。
“卢永昌很危险,他们会杀了他,他现在还不能死,我得去——”
柳拂风没时间跟嫂子多解释,飞身过去帮忙,一边帮卢永昌掩护,一边告诉他往哪里走,哪个方向安全。
“咻——”
突然有箭矢划破长空,钉在了那张‘宗’字牌上,牌子碎裂,碎成好几瓣,谁也别想拿。
柳拂风:……
不是,肃王他老人家到底在做什么!
李冠却兴奋的不行,公子说的对,肃王不想暴露身份,就必须得同他们交换,这块牌子,稳了!
殷归止已经不在那个角落,趁着柳拂风视野不及,令下面人过去保护,自己则旋身跃出,夺了把长剑,于猎猎风中突破重围,直指戴着面具的宗公子!
战场拼杀出来的速度血气,无人能比,宗公子的护卫根本来不及,宗公子已经被剑架到了脖子上。
宗公子摆摆手,让手下稍安勿躁,低下声音:“适才替王爷周全,没有揭穿,王爷竟不领情?您再如此,我可要害怕的大声喊了。”
殷归止长剑一抖,没抹他的脖子,也没挑他的面具,而是从他腰间挑下另一块牌子,也写着‘宗’字,是白玉牌,质地更为温润,看上去更加高级,很明显,这块更有用,能下密令更多。
宗公子:“你敢——”
“你可以叫破本王身份,也可与本王做一个交易,”殷归止捏着这块玉牌,“本王应允你,谨慎使用这块牌子,若本王身份暴露,不管谁漏的,这块牌子会立刻被使用,本王身份不露,这块牌子便安安稳稳,没人知道它在哪里,也不会使用——该怎么选,你自己想。”
宗公子:“我不在柳泽雷面前挑破你身份,你便不用?”
殷归止:“不一定,看本王心情,游戏可能有趣,也可能变的无聊,但不管本王想要谁,想办谁,终会如愿。”
宗公子:“你不抓我?”
殷归止:“你是个聪明人,该当知道,本王现在抓你,并不划算。”
宗公子眼底一片阴郁:“你想用我钓鱼。”
殷归止:“希望你能活的久一点,让本王的游戏更有意思。”
“只要今日你不杀我,待我归去,你便再难见我!”
“哦?你主子那般疑心,竟要杀了你?”
宗公子:……
“咻——”
有响箭来,分开了他们,李冠带着人不顾性命杀进:“公子,走!”
殷归止皱眉:“先去看捕头。”
追杀敌寇还是保护百姓,在肃王这里从来都不是选择题,任何时候,他选的都是后者,这次也一样。
当然,敌寇最终还是会落到他手里,一、个、都、跑、不、了。
柳拂风这边的确受到了更大冲击,对方来的人太多,纵他轻功无敌,也快没法躲了,还好很快解围,嫂子来了。
“你没事吧?”柳拂风很是担心。
他不想责肃王无理,但嫂子,真的不应该卷进来。
殷归止让他前前后后的看:“我知道分寸,不然肃王也不会让我过来。”
柳拂风没说话。
殷归止低头哄他:“别不高兴了,嗯?”
柳拂风:“那你保证没有下次!”
这个……好像没办法。
殷归止郑重承诺:“我保证任何时候都珍重自己,绝不对受伤,让你担心。”
柳拂风瞪他:“那你现在就回家!”
殷归止垂眸:“……好。”
“我本该送阿蕴的……”
柳拂风看向天边,有隐隐箭矢锐芒映在瞳眸,他垂了眼,眉眼弯弯,露出灿烂笑容:“但人犯我得审,案子得破,还得回府衙写卷宗……阿蕴不要埋怨我,好不好?”
这双眼睛,这个笑容……
殷归止怎会埋怨,大手按上对方发顶,声音低轻:“那我在家等你?给你备你爱的酒菜,一起宵夜?”
“好。”
柳拂风笑着退后,指了指后面:“那我往这边走了?”
“嗯,我从这边走,回家。”
殷归止走向相反的方向。
他当然不可能回家,这边的烂摊子还远远没完,捕头去破案很好,不靠近才安全,但他得正面去迎接新一轮刺杀——他已经看到对方准备的后手了。
柳拂风和嫂子微笑告别后,也并未离开,卸去轻松写意,双眼凌厉奔向前方。
又是杀手是吧?欺负我哥的那个?
很好,全部都冲,我,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