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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1章 噩梦(1)【VIP】


    身前男子听着此话,眸底流淌着浓烈的欲望,更加放肆地向她索取,柔吻欲落她唇瓣时,忽被她的玉指抵着薄唇移开。


    “你可离开了,莫被人撞见。”


    话意是让他适可而止,她浅笑地一推,就将他推远了两步。此刻还是白昼,此举甚是不妥。


    风昑镇静下心,一想那九皇子的账簿还等着他窃来,便会意离去,隐于轩窗之外的树影里。


    她所任命的左使真当是够狠的……


    楚轻罗闲散地坐在铜镜前,望颈处留有二三点殷红,殿下若见了,恐会大发雷霆。


    好在这几日殿下不会入此院落,如若不然,风昑可真是惹了大麻烦。


    随后命人端来了木桶,她惬意地沐浴了一番,将方才被亲吻的颈肤清洗擦拭,再更上洁净的新衣。


    她本是想给予风昑更多,可一旦亲近了,思绪里便满是先生的影子,一刻也挥之不去。


    除先生之外,对于其余的男子,她暂且还寻不着乐趣。


    院落幽静,似有鞭笞声不知从何地飘荡而来,她起初不在意,可响得久了,就觉是何人正受着鞭刑。


    适才那如梦姑娘说自己居住于西院,她仔细闻听片刻,一声又一声的鞭打果真是从西边飘来的。


    楚轻罗端步走到房门处,看向守于屋门两侧的宫女,淡漠地问:“这是何声响?我听着是从西院传来的。”


    被问的宫女面面相觑,斟酌良久,才小声作答:“是……是如梦姑娘正受着鞭刑。”


    “她犯了何错?”所罚之人果然是那青楼女,她不禁远望西院的方向,将语调转轻,故作安然地又问。


    话语被吞吐了几瞬,宫女似十分畏惧,低垂下眉眼,微躲了眸光:“这个……奴婢也不知,一切皆是由殿下做的主。”


    “这么打下去,是会出人命的,”楚轻罗远观西院,鞭刑声依旧未停,她沉声相告,语声轻得只让身旁的女婢听见,“你们若同情如梦姑娘,就让我出这屋子。”


    “便说是我执意出屋,罪责怪不到你们这儿。”知女婢们的顾虑,她再添一语,想独自担下此过。


    许是此处的姑娘皆受过刑罚,深知如梦所受的苦,旁侧的宫女无言向后退,为她让了道。


    她却也不知自己是为何要管这闲事,只听鞭子一声声落下,听得惹人生厌,加之如梦清晨时说得凄凉……九皇子像是不在殿内,她是该阻上一回,以解烦闷之绪。


    然而这些皆非是她想救如梦的原由,她只是想感受先生说的恻隐,想知先生究竟是有着何等心绪,才与她起了那样的争执。


    沿庭园中的石径快步走到西院,她循着声响来到一间幽暗房室,血腥之气弥漫,刑具各处可见,应是惩处府邸下人之地。


    室内木桩上绑着一名体无完肤的女子,皮开肉绽,遍体鳞伤,正是几时辰前来找过她的如梦。


    一侧执鞭的奴才一止举动,困惑地将她打量:“楚姑娘不是该在东院待着,怎跑来了这里?”


    “整座府殿都能听见鞭打声,这响声与啼哭声扰得我烦心,半刻安稳觉都睡不了,我就想来看看。”楚轻罗冷望这几近奄奄一息的姑娘,缓声回着话,见长鞭欲再度打下,赶忙一阻。


    “你们再打,我这头疾便要犯了,”抬指揉了揉侧额,她冷声反问,“到时,你们怎么向殿下禀明?”


    那奴才左右为难,低声和她道:“可施这鞭刑是殿下的意思。”


    施刑的侍从自是听殿下之意,可如此鞭打,分明是不将人命放在眼里,她镇定一瞥,阴冷地问道:“殿下可说了,鞭刑多久,又或是施刑几下?”


    “那倒是没说的……”奴才顺着此话凝思,那长鞭也没再打落。


    楚轻罗闻言轻哼,极是不惧地问向眼前之人,再望周围其余的宫卫:“既然没说明白,你们就已奉命而为,还担心会受殿下的惩处?”


    室中陷入一片寂静。


    她从容道着,目光轻扫被铁链紧栓的女子:“倘若将来如梦姑娘真成了殿下最怜爱的枕边人人,受尽万千恩宠,你们可懊悔今日这般对待?”


    “殿下若问起,由我担着。”


    言语道尽,她望着那奴才朝旁人一使眼色,暗室的人便纷纷退离。


    她执起案上的锁钥解开铁链,眼见如梦倾身倒下,忙伸手将姑娘搀扶,才知这女子有多羸弱。


    日日受着百般酷刑,能活至今日,这姑娘已是个奇迹。”


    女子轻抿着朱唇,,见着尤为触目惊心。


    一路无言而行,送至如梦的雅房前,的女子入屋,临走时回了,不是因为同情。”


    九皇子生性暴戾,他日,暗室中的道道刑上。到那时,可会有人会像这样相救……


    她心思微乱,趁殿下还未归,悄然回了东院的耳房。


    夜幕已深,九皇子也未将她怪罪,好似罚处如梦一事于殿下而言不痛不痒,她若想阻,阻去便是。


    殿下不在意,她又何需细想,楚轻罗倚坐于卧榻,轻靠玄衣男子的怀中,眼下也唯有这左使能伴她左右,一解心头的落寞。


    几缕月色照进罗帐,窗外花树随夜风轻晃,混杂着虫鸣声一同轻响。


    风昑悠然把玩着怀内娇女的墨发,指尖掠过青丝,撩起春意浓浓。


    她没避躲,半阖着眼,柳眉轻蹙,轻望壁墙上的月影婆娑,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属下有时想着,公主被困这凌宁殿一生一世该有多好。见不着曲先生,见不着盛公子,也见不着九殿下……”低沉耳语着,风昑忽地轻笑,眸光中淌过一丝贪婪。


    “唯有属下能陪着公主。”


    然眸中娇影仍走着神,回神之际,未听清他说了什么。


    往他怀里又靠了些许,楚轻罗思来想去,终是不解地问:“风昑……可有对不识的人手下留过情?”


    风昑听罢剑眉微凝,如实回答:“欲杀之人,都死得果断,属下不曾留过情。”


    她当真是糊涂了,此人与她本是性子相似之人,又怎会心生不忍,会想劝上她收手几回。


    可先生既心起恻隐,欲将她相阻,又为何仍然爱慕……道不相谋,背道而驰,他应厌恶至极才是。


    先生说的心悦,又有几分真,几分假……


    “账簿带来了吗?”她抬手一伸,言归正传,向枕边男子索要起所求之物来。


    风昑垂落目光不敢看她,许久歉疚道:“寝殿守卫森严,属下需另寻良机。”


    竟还未窃出……


    连风昑都难以随性行动,看来这凌宁殿真不可小觑,楚轻罗一收手,没好气地谅他一回:“莫让本宫再失望了,下回不将账簿带来,本宫不让你上榻。”


    “那公主……想让属下在哪?”


    亲昵地说着,他顺势将细腰再搂了紧,如同不许她挣脱去向别处。


    她眉目扬起笑意,轻指榻下的那一块空地:“在榻前跪着,跪到本宫醒来为止。”


    “好,属下认罚。”风昑闲然作笑,觉这日子太是适意,是他这些年妄想的梦寐之景。


    “本宫乏了,”困意缓慢席卷而上,凤眸轻微一阖,楚轻罗转眸望向男子,意有所指地告诫道,“今夜只让你陪,你若敢逾矩,本宫随时可弃你。”


    言外之意再清楚不过,她只许他待于软榻,那些缠绵风月之举,是万不可做。


    眼底有柔光轻颤,朝思暮想的人近在咫尺,静靠在怀,可他却难得其心。


    风昑恭敬地回语,搂她腰际的手微微一松:“未经公主允许,属下绝不做出格之举。”


    夜色如水寒凉,凌宁殿的夜半时分较司乐府还要清寂,这一角东院耳房低语声渐止,屋外看守的宫侍自不知屋内还有另一人,皆打着哈欠,想回房入寝。


    虚晃之中,那火光冲天,满目兵戈的一幕再度入了帐里梦,鲜血汩汩地流,在宫城中似要聚成河,染红陇国的一砖一瓦。


    她震颤地看着尸骸遍布的皇城,无尽愤恨翻涌,吞没她的一切思绪。


    逃离此地刻不容缓,可她迈不出一步,硬是寸步不挪地站着,心知此次一走,她再难回来。


    凝竹在旁心急如焚,一心惦念着昭妃生前所托,正色道:“公主快走,别再停下了……”


    走,她又能走去何处……


    一朝亡国,她该何去何从,何以为安……


    桃容透着疑惑与茫然,她回看身边的玄衣女子,恍惚地颤了声:“我想回去救母妃,她为何不能随我一同走?”


    “昭妃娘娘已薨逝,公主救不回了。”凝竹轻然一顿,眸色一沉,似有哀痛漾于眼中。


    “你说母妃死了,她怎会死呢……”口中喃喃自语,她微动着丹唇,眸框中的清潭荡开悲痛与哀切。


    “她有拂昭相护,怎会死呢……”


    身侧的拂昭右使垂目叹息,半晌才沉重答道:“娘娘是想和陛下共生死,也不愿在将来连累公主。”


    第62章 噩梦(2)【VIP】


    眼望大宁侍卫快要有所察觉,凝竹焦急万分,恳切再劝:“属下求公主快些离去,这皇城绝不可再留了……”


    “属下对不住公主。”


    她只觉后颈受下重重一击,意识霎时模糊,唯剩两行清泪于眼角滑落。


    随后,她坠落至深渊里,越坠越深,四周愈发灰暗,再不见晨光熹微。


    猛然清醒时,惊觉自己已躺于凌宁殿的床帐中,楚轻罗轻拭面颊,怅然平复着心神,浑然未知方才已湿了枕。


    她再是遮掩,也掩不住面上泪痕,风昑借着月辉瞧得真切,慌忙揽她入怀,沉声问道:“公主是梦见了什么?”


    那漫天大火与血色相融,映着残阳更是艳红,她浑身轻颤,回拥着身旁男子,良久过后轻语出声。


    “风昑,本宫已有许久没梦到那一日了……”


    “公主不哭……”少见她如是惶恐,风昑发了愣,伸手轻拍起她的后背,柔缓安抚着,“只要属下守着,公主可安心入睡。”


    “有他在时,本宫为何就梦不见……”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说与他听的,双手颤得厉害,过了近一刻钟,才平息下。


    可这疑惑却仍绕至她心头。


    公主提起的人已不言而喻,风昑观望她多时,心底已妒忌成狂。已得公主在侧,为何她惦念的,仍是那世人眼中德高望重的曲先生……


    那一人还真是阴魂不散……


    他如此想着,便越发想将她占得彻底,如那人一般,让她想忘都忘不了。


    风昑隐忍着妒意,敛声轻问:“公主说的,是那曲先生?”


    她并非愚钝,明显从这拂昭左使的口中听出了愠怒。


    已随殿下入这深宫,已应风昑雪月风花,她的确是该彻底放了……


    “如今离了他,不可再回想了……”楚轻罗忽地扬唇婉笑,转眸看向枕边之影,娇声一问,“你守了本宫这么久,可有心愿向本宫讨的?”


    哪知答语良晌未落,风昑凝望她笑意盎然的双眸,目光下移,最终移至软唇上,欲望四溢于眸中。


    “属下……想讨一吻,不知公主能否应允。”


    又是这一恳求……


    与先生的缠绵之影还未散去,她笑意微褪,为难地垂下眼睫。


    “本宫也不是任何男子皆可碰的,跟先生久了,需缓一缓……”随之悄声解释,她浅声低喃,恐此人会为此去寻先生的麻烦,“你给本宫一些时日,本宫待你比先生更好。”


    风昑了然地颔首,明了她还没有接纳之意,轻柔地护她在怀里,回应着:“属下愿意等,公主可不能食言……”


    眸前玄影似遂了她的意,楚轻罗见景淡笑,垂眸又问:“风昑可还有别的心愿?”


    “仅此一愿。”


    岂料他答得不假思索,再无想讨的赏赐。


    闻听风昑未道旁的话,她便窝于其怀,欲解些许倦意:“你继续守着,本宫想再睡一会儿。”


    此后的日子,她便和这左使朝夕相伴,房中无人,就唤他入窗解闷,虽被冷落在东院,好似也觉闲适惬心。


    朝来暮往,盘算着近来一二日便要见到九皇子,她心绪平静,命风昑出宫与凝竹会合,问拂昭的近况,与那些陇国残余的兵将。


    只是颈处的痕迹犹在,确是棘手了些……


    她端坐于铜镜前,静观片刻,取了一条巾帕递于空中,不由地朝他埋怨上几句。


    将白帕轻盈一晃,楚轻罗撇了撇唇,肃声道:“这颈上的印痕还有些没消,殿下若见着,你我可要遭罪了。”


    “公主暂且遮一遮,属下当时的确是心急了。”


    风昑接过巾帕,为她缠上脖颈,将一处殷红遮得严实,语中满是歉意。


    暗自却殷切地希望,寸寸玉肌落满他的吻痕。


    她闻语娇笑,倒也不甚在意,想那如梦被成日折磨,她如今偷享微许欢愉,又有何不可……


    行刺若失败,她许就当场殒了命。


    楚轻罗望着镜中已被遮好的印痕,容色逐渐肃穆起来:“风昑,九殿下要来了。本宫许是不能再与你这般……”


    一想那九皇子想让她服侍,风昑不觉攥紧了拳,面色阴沉起来:“他若欺负公主,属下和他鱼死网破,玉石俱焚。”


    “这正是本宫要同你说的,”与他相识多年,自是知他心性,她轻微摇头,郑重其事地下着命令,“不论殿下待我如何,你切记,不可妄动。”


    漫不经心地瞥望一周,楚轻罗敛了眸光,极是谨言慎行,再次转轻了语调:“此地到处是宫卫,还有殿下亲自培养的死士,你敌不过的。”


    她是何意,


    他凝肃而望,忽而不知该如何护着,如何才能护她无恙……


    “公望着……”


    后话再没道出,,知公主的复仇大计,不可因他坏了整盘棋。


    “紧要之时,定要忍着,不住性,会牵连太多人。”她就此一顿,向首,莞尔笑道。


    “本宫……会顾好自己。”


    “公主……”无奈低唤一声,风昑顺势轻拥,俯身半晌说不出一字,想说的话似都藏在了沉默里。


    楚轻罗放柔了语声,有意将他提点:“希望你能懂本宫之意。”


    她最是担忧的,便是这不安定之人。他若犯了过,搅了整盘棋,拂昭难保,她亦会葬身在此。


    “属下……从命。”


    面前男子默了一阵,终是应好,而后拥她片晌,硬是不肯放。


    就这样无人惊扰地过了不足半月,算算时日,她随口说的癸水应再是不可相瞒。


    九皇子没来寻她,她沉静下心神,心想可主动献媚,唤殿下前来。


    楚轻罗理了理袖中的匕首,拍去身上的尘灰,正巧见一名宫女走过雅房,便将之召来。


    端肃地站在屋内,她正容问:“这是第几日了?”


    那宫女不甚明了,茫然轻晃着脑袋:“楚姑娘说的是何意,奴婢听不明白。”


    她默然片霎,柔声再问:“我是问,这是我入宫的第几日?”


    “回姑娘,是第十日。”顿悟楚姑娘问的是指入凌宁殿之日,宫女赶忙作答。


    十日……


    此期间与风昑虽过得惬意,可期限已至,九皇子她是定要除去的。楚轻罗肃然道着,刻意将字句道得清晰:“替我向殿下转达一句话,便说是我想得通彻了,愿将殿下好生伺候。”


    然在那之前,她想见一回郡主。


    先前被她戏耍,郡主定是恨透了她与先生。


    她可借从此入凌宁殿一事让郡主心生畅快,消一消当日的怒气,毕竟……


    毕竟对那郡主,她还有可用武之地。


    她行事本不留情,为的皆是心上爽快,为的皆是复仇之举,至于郡主是何思量,她没在乎分毫。


    宫女一听喜上眉梢,未料姑娘竟想见殿下,忙快步出了东院:“奴婢这便去禀报,殿下听了定十分欢喜!”


    院内似锦繁花满园而绽,桃瓣纷纷扬扬地落于空中,翻飞得恰如细雨绵绵。


    未等上一盏茶,一串跫音便打破了庭中寂静,楚轻罗柔婉着俯首作拜,朝踏入屋中的狂傲之影臣服着。


    “听闻美人想通了……”九皇子凝神端量起身前的婉色,倏然握上女子的双肩,满目透着喜色,“美人若真心从我,我给美人无尽荣华。”


    “殿下仪表堂堂,天姿聪颖,我跟了殿下也未尝不可,”又向其娇羞而拜,楚轻罗沉稳开了口,“只是小女有一求。”


    “我与郡主虽只有几面之缘,但志气很是相投,我想……再见郡主一面。”


    “这有何难?”美人想见郡主话旧,怎般作想也未有不妥之处,褚延朔忙向随侍吩咐而下,再满面春风地回瞧,“来人,去请睦霄郡主!”


    恰于此时,一名宫卫快步行至九皇子身侧,一拭额汗,慌张禀告:“殿……殿下……”


    “曲先生带着陛下来了凌宁殿。”


    话音轻然落下,房内顿时沉寂。


    殊不知司乐府的曲先生竟能请动当今圣上来凌宁殿,一时惊诧了庭园中的宫人。


    楚轻罗也觉愕然,不明先生是何故将宣隆帝请来此处,她已说得足够透彻,先生无需再和她有半点干系。


    先生又怎能再来搅她所布的局……


    “他竟能请动父皇?你这先生还真有些能耐啊……”闻言,冷眸瞬间掠过诧色,褚延朔直将跟前的女子瞧看,唇角轻勾,蓦地涌起一丝兴致,“美人乖乖待着,我去去就归。”


    “不必去正堂了,朕想来亲自见见你关的这名姑娘。”


    威凛之声从长廊处赫然响起,园内随侍大气不敢出,见势一齐退下。


    只见一道凛姿踏着龙行虎步而来,一袭龙袍加身,极为庄重威严,满身散着帝王之威,令天下之人皆颤栗三分。


    来者便是当朝宣隆帝褚瞻。


    褚延朔瞧着父皇气势汹汹行来,立马退至一旁,恭肃一拜:“儿臣参见父皇。”


    见此情形,她不紧不慢地退于一侧,余光平缓地瞥过陛下身后那道素雪明月。


    恰好撞上那人深邃的目光,她又埋头颦眉,错开了视线。


    第63章 圣谕(1)【VIP】


    “朕决意收回圣谕!”


    言出之语浑厚又凛冽,褚瞻威仪而立,怒目瞧向九皇子:“听曲爱卿之言,你关的是爱卿未过门的妻?”


    好端端*的一位琴姬姑娘,怎成了先生的妻。褚延朔不禁钦佩起这礼部司乐来,为讨一人,竟敢和父皇言谎。


    九皇子听罢微滞,低头未抬,正色回禀:“父皇明鉴,楚姑娘只是司乐府的一名学生,和曲先生并无瓜葛。儿臣心悦已久,才向父皇讨要了来。”


    倘若真是曲爱卿的妻,如此行径太过失德,这位大宁皇帝定是不应的。


    赐个姑娘事小,可若传出九皇子硬夺朝臣之妻,满朝文武恐是对皇权失了信服。


    褚瞻随即一望眼前埋头不语的女子,龙袖一挥,凛声问道:“姑娘你来说,曲爱卿所言可真?”


    先生看着她入了龙潭虎穴,许是放心不下,又对这九皇子无可奈何,才想这一计,将陛下引来了此地。


    她想了几念,便知其中因果,可若随先生回府,此刻身处的凌宁殿就再难步入,在雪恨前,她暂且还不可离去。


    没望先生一眼,楚轻罗回得平静与淡漠,朝宣隆帝如实而答:“小女从未与他人私定过婚事,惊动了陛下,罪该万死。”


    她盈盈地跪在九皇子身侧,双目潋滟含泪:“陛下明鉴,民女与九殿下早已两情相悦……望先生,成全。”


    等此言道下,凌宁殿内一片哗然。说是哗噪,更似窃语,见陛下站得威凛,宫人屏息凝神,私语声戛然止歇。


    她分明望着先生轻微一颤,攥拳的双手现出青筋,此番便意味着她再不得婚嫁。


    而他……则是欺君。


    为复此仇,她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又何谈婚嫁一说……


    “这就是爱卿的不是了。”褚瞻蓦然蹙起眉眼,回首凝望着向来对朝事不闻不问的曲先生,放缓了语调,沉声提点着。


    “欺君……可是死罪。”


    深眸淌过丝缕复杂之色,那思绪缠乱,让人未知所以然,曲寒尽如常行礼,终是低声回道:“微臣认罪。”


    “罢了,朕今日不想降罪,”望此清影良久,想着这曲爱卿常年避世,不曾有过丝毫野心,宣隆帝沉思一瞬,随然作罢,“姑娘既无婚约,便跟着老九,此事朕就不插手了。”


    无非是关乎儿女情长,为争个姑娘的芳心,褚瞻对此不作深究,转身扬长而去。


    这一方东院归于宁静,那漫天桃花仍纷飞着,殷红片片,也不知明媚着谁人。


    方才有如此良机摆在面前,美人大可回于司乐府,和曲先生成这门亲事……九皇子静望这抹姝影,讶异她竟谢绝了先生的好意,愿尽心伺候在凌宁殿里。


    心绪霎时大好,褚延朔眉宇浸染笑意,心感美人这一举当真是出其不意:“美人既已愿收心跟随,我定好好地待美人。”


    楚轻罗顺从一拜,柔婉容颜透了些恳求之意:“小女不求别的,只求殿下莫再将小女困着,小女不想失了自由。”


    “你们可都听见了?往后谁敢囚困楚姑娘,便是予我难堪,”九皇子会意地高喊,向周遭奴才下着命令,随后问向她,“美人可还满意?”


    “小女谢殿下恩宠。”婉转轻语着,她浅送殿下出了此园。


    有了自由,她才能更方便行事。好在这褚延朔未察觉,她见九皇子走远,便没再跟随,独自悠步走出宫殿。


    本想趁此时机去寻睦霄郡主,薛副将已任镇国大将,借郡主之手,可收揽其心,她正出殿不久,就见到官道旁站了一道清逸身影。


    那人影在风中伫立,身姿端若玉树,衣袂随微风轻摆,像极了不谙尘世的谪仙。


    十日未见,再望先生时,她忽觉心上似乎滋生出了少许怀念。


    楚轻罗淡然走近,明眸一抬,柔声启了唇:“先生怎在此地候着?”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语声极其冷冽,他阴冷着面容,严厉地将她训斥。


    “你这是自投虎口,顾不得自危!”


    一双凤眸溢满了冷寒,她与先生相望,面上凉薄未褪:“我会杀了他。”


    这娇姝竟敢在皇宫胆大妄言,似真不怕被路过的宫女听见,曲寒尽谨慎地张望,沉冷地道起劝来:“你若真想行此事,犯不着以身试险,定还有他法可尝试。”


    “先生不认同我所为,觉我心狠薄情,还试图劝,想让他莫再沾手了,“我便想着,往”


    顺势日,楚轻罗随之娇笑,与他道明:“我如今身处凌宁殿,还应了风昑,与他生死相依,


    她口中所道的,正是在偏堂内见过的玄衣男子,曲寒尽闻语微愣,目光不自觉落于被白绸遮掩的脖颈处。


    那人觊觎她在心,。


    那白绸霎那间被扯下,玉肌之上真有着几处印痕,虽已淡去,他仍知此痕是因何而来。


    “是谁,俯望着她颈处浅淡的痕迹,半晌相问。


    看她一语不发,他冷声再问,长指抚上吻痕:“是你那影卫,还是九殿下?”


    “先生觉着是谁,便是谁了,”将解下的绸帕轻盈一遮,楚轻罗悠然回语,话语较昔日更是淡薄,“我已对他应许,先生可死了心。”


    “你想摆脱我?”眸中的如玉公子冷然低笑,在她耳畔似有若无地厉声道,“当初分明是你招惹,如今说弃就弃,陇国公主,果真是凉薄……”


    她故作不以为意,凝视先生几瞬,眸光颤了几分:“我本就是这样的性子,先生又非初次识我。我只认好处,不认情念的。”


    “他愿为我效命,愿为我赴汤蹈火,愿为我做一切,我便随他妄为,”说起风昑,这些时日的确是无可挑剔,楚轻罗不觉忆着相处之景,月眉轻弯而起,“他不像先生心有顾虑,他只一心为我。”


    此语已然落尽,可跟前之人没有回应。


    她暗自思忖,想将先生推得再远一些,却猝不及防地被他一带,莫名跌入清怀。


    “轻罗,你摆脱不掉的……”她听得那熟悉的嗓音荡于耳旁,清冽中还带有稍许怨恨,萦绕于心,良晌未散,“你不能惹了再弃下,定要有些代价才是。”


    “代价……”重复念着这一词,曲寒尽低低一笑,双眸瞥向她的朱唇,“我定是要讨上几分……”


    “这可是皇宫,先生……”好似能知先生欲行何举,她环顾宫道,只觉后果堪虑,定是难以收场。


    “先生应知分寸……”


    “何必去跟他?”他蓦地凑近,咬住她耳垂,字字浸血,“你要谋逆……我说了,我也可以帮你。”


    然而,他真就疯了一般倾身落吻,冷雪似的凉意覆于樱唇上,她才感先生的长袍沾了酒气。


    云袖一展,未给她片刻反应,他再禁锢此抹娇色在道旁宫墙,引得众多宫人驻足围观。


    他本是霁月清风,高不可攀,只得令世人远观而不敢轻渎,却于此丢尽了名望,将怀中娇艳吻得无处可避,直让她错愕不已。


    先生怎能当着诸多人的面,做这羞臊之举……


    眼望周围的宫婢奴才渐多,楚轻罗羞赧不堪,欲逃,却无所遁形。


    她曾为陇国公主时,也未有过这般害臊之感,实在是无地自容了些……


    可眸前冷似清月霜雪的公子愈发入尺得寸,见她逐渐失力,娇躯酥软地倒于他怀里,他便掠夺得更加放肆,似要闹得皇宫上下无人不知。


    知她……不论是何身份,都是他一人的。


    一时间,非议声四起,四周瞧观者见景交头接耳,掩唇窃语,面颜上透着难以置信的震惊之色。


    其中一宫女抬袖遮上半面,与旁侧女子附耳相言:“那是曲先生吗……我没瞧错吧?”


    “先生怎会与个姑娘在宫道旁……”没敢再言说下,那女子羞红了脸,想不明先生何故成了这模样,“也太妄为,太不避羞了些……”


    另有宫人行路至此,啧啧了两声,鄙夷又惊叹道:“都说曲先生是这世上最高节清风,怀瑾握瑜之人,怎能在光天化日下做这等没羞没臊之事……”


    “此番一闹,那姑娘的名节都要被先生给毁了。”方才言语的宫女亦作长叹,想先生怀中的那位姑娘怕是名声失尽,往后除了先生是再嫁不了人。


    “能被先生那样的风雅公子爱慕,还要名节作甚。”此言轻落,却有女子连声感叹,深知先生意图何在,这举止是不愿让别家公子再对那姑娘觊觎。


    “行此一举,先生是自毁名声,也要让那姑娘知晓心意……”


    人群中忽有侍婢想起了何事,幡然醒悟地告知与身旁人:“那女子我认得,似乎是九殿下带回宫里的侍妾。先生这是……要抢姑娘?”


    未想曲先生吻的竟还是九殿下的侍妾……


    官道边顿时流言相传,先生心悦的竟是个有主的姑娘,当真是败坏了德行。


    闻言猛地捂住了唇,几名宫人欲言又止,终是担忧地发出几语轻叹。


    “公然向九殿下挑衅,先生怎么敢的……”


    正瞧着先生不顾廉耻地亲着吻,忽感一阵冷风刮过,众人恍惚之际,几缕寒光若枯叶簌簌而落,最终停于宫道上。


    议论的几人定睛一瞧,下一刻便被吓得直打颤。


    扎地而立的竟是几支短箭。


    两旁的宫人不敢再议一字,哆嗦了片霎,欲继续干着手头的活。


    “皇宫里哪来的短箭,莫非……莫非有刺客……”


    第64章 圣谕(2)【VIP】


    “快走快走,这是非之地是不能再待着了。”闲观的宫奴忽地散去,为保自身的小命,皆立马退离,未敢在此处多待下去。


    楚轻罗只感浑身娇软,翻涌着的冷漠被先生缓缓抽离,留下的满是娇羞与迷惘。


    瞧望围观之人蓦地四散,她循声回瞧,望那暗箭一眼,就知是何人所为。


    能在宫里来去自如,还敢在众目昭彰下放箭的,唯有拂昭左使。


    此箭是冲着先生来的。


    她心起忧虑,恐不在先生身侧时,那疯子被逼急了,真会夺他的命:“风昑望见了,先生今晚恐会有难……”


    曲寒尽听罢轻笑,笑意里带着丝缕阴冷,沉声问道:“连殿下都不惧,你觉得我会惧怕一个影卫?”


    语毕,似乎意犹未尽,他再次俯身亲吻,瞧她仍旧未躲,深邃眸色浅波粼粼,欲望倾泻而出。


    “他可并非是寻常的刺客,轻而易举,便能要了先生的命,”终是拉回了些许平静,楚轻罗趁着空隙低语,嗓音娇媚至极,“先生这般……惊动整个大宁皇宫,连同我也难逃其咎。”


    银铃般的语声萦绕在耳,似有若无地拨动着心上的弦丝,公子低低作笑,喑哑又深沉地回着:“无妨,你想要的,我心里清楚……”


    “我会竭尽全力地奉上。”


    她终究担心着先生的安危,拼着力猛然挣脱,正容道:“先生再不松手,殿下的随侍便要来传召了。”


    “殿下去了刑部监察。”


    像是早已了然九皇子的行踪,曲寒尽毫不在意,回得从容自若:“这流言传入他耳中,还需上几日。”


    “他去刑部,是要监察何人动刑?”她微蹙着月眉,静待于素雪之怀,语调无意转冷。


    关乎大宁朝事,她都要明晰通透,尤其是有关九皇子的动向,她定要掌控在手。


    “受刑是一名朝官?”先生未答,楚轻罗斗胆猜测,却察觉他心绪怪异。


    一语带过,偏是未多言。


    面前之人似有隐瞒,她抬眸而望,凤眸涌动着道不清的意绪,就想从先生深不见底的清眸中望出些真相。


    随之轻缓地一拥,曲寒尽顿了好一会儿,才道出一句意味不明的话:“轻罗,只要你安然无事,旁的我不关心,也无心去查探……”


    “听先生说的,受刑的人好似与我相识……”她似是有点明了,从话语中听出了弦外之音,神思莫名一恍。


    “究竟是谁……”


    素来知她执拗,此番相瞒也瞒不了多久,他沉思上片刻,缓然轻启薄唇:“你可记得,刺杀太子之日,盛有章也入了宫。”


    楚轻罗不解更甚,彼时盛有章进宫朝见圣上,与刑部又有何干。难不成那人刚入了朝,便坏了朝中规矩,惹怒陛下,遂被赐以刑罚……


    她轻然颔首,答着心下所知,思绪间布满了疑云:“盛公子入宫是为面圣,是要入朝为官,成为翰林院修撰……”


    “那日太子遇刺,为给满朝文武一个交代,殿下需寻他人替死。”相告之语裹挟着凉意,曲寒尽肃然低望,心知她能会此意。


    替死……


    九皇子随然一指,便选了盛有章成那替死鬼,自身却逃之夭夭,不担一丝罪过。她冷嘲一笑,如此漏洞百出,宣隆帝竟也会信……


    不,东宫撤了守卫,大宁皇帝应早知一二,只是那圣心偏护着九皇子,故作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


    毕竟殿下是如今最能继承皇位之人,宣隆帝为保江山社稷,也要护其性命。


    “九皇子就是这般寻替罪之人的?”楚轻罗冷然而立,心头有愤恨难消,目光望向刑部的方向,“我本是想将九皇子一道拉入泥潭,沆瀣一气,他便不敢妄动你我……”


    “可他随性地寻了个人,就把一切罪责推到盛公子身上……”


    想着此时受着酷刑的是昔日和她游园赏花的儒雅男子,她不由地心颤,恍然行步,想去见几眼那中榜不久的状元公子。


    她明知不应去的。


    那盛公子仅是时运不济,无端被九皇子盯了上,才有了这令人唏嘘的命数。


    可谋害太子是她为之……


    她本心冷,也并非要同情,只念着盛有章在石亭中独自看书,念着那温文尔雅的紫衫公子与她话着琴道,每一幕都挥散不去。


    她大抵是…人,一位只谈学识,不提过往的友人。


    离刑部越近,受刑声就越是清晰,她听得万分真切,从里头传出的,是


    盛有章所受的,是杖刑。


    刑棍狠狠地敲落,一下接着一下,荡于上空尤为震耳,随后硬生生地砸进心底。


    楚轻罗闻声走到一方府院,见有宫卫把守,便想绕小径而入:“既是死罪,何故施以杖刑,赐一杯鸩酒便可以了。”


    ,便悄然退步,颇为恭敬地让了道。


    礼部大司乐的名望仍流传于宫里宫外,连陛下都崇敬的先生,这些宫侍自也会思虑几番,不论是否得陛下之允,皆是愿意让先生探狱。


    笞仗依旧落得狠,她没有犹豫,也未作深想,直径行入大牢。


    “陛下降此罪,是给天下人看的,,一侧的公子走于牢道中,谨慎回着话,“告知世人,藐视皇威,谋害皇嗣,


    “从头到尾,盛公子才是最无辜的……”


    她不觉微叹,在一间牢房前止步。


    跟前囚牢四面环墙,她瞧不清牢中的情形,也听不见除棍仗之外的动静,心间掠过几分寒凉。


    跟着身前的娇影蓦然一止,曲寒尽满面凝肃,低声劝告着:“轻罗,九殿下城府极深,你不可再接近了,我接你回府。”


    牢内一片死寂,徒留笞打的声响屡屡传来。


    隔着一堵墙,她怔然立着,丝毫未听出墙内有其余响动,也未闻有那因难以隐忍痛楚而发出的低喊。


    “这仗刑实施了多久?”双目淌过几瞬迷茫,楚轻罗僵直着身,半晌问道,“他们为何不停下……”


    她而后看着先生微垂眸光,向她淡然回语。


    “盛有章……早就没气了。”


    百骸似在霎那泛了寒,蔓延入心,冷得她不受控地一颤。


    楚轻罗闻听后方走来一人,回眸望去,赶忙恭肃行拜。


    来人她认得,是宣隆帝身边的宦官陶公公,到此是奉命而来。


    见曲先生与这楚姑娘站于牢门前,陶公公也只是默然一拜,未追究别的,挥袖命随行的牢卒打开房门。


    入内打量了几霎,那宦官无奈叹下一气,抬手遏止道:“别再打了,这都断气很久了。”


    “老奴去向陛下回禀,你们都撤了吧。”


    施刑的落棍声终是停了,陶公公遣下狱卒,轻晃手中拂尘,缓步走出牢间,身影于牢道两侧的壁灯映照下离远。


    楚轻罗静默而瞧,中央案板安然躺着一人影,仍身着一袭紫衫,后背已是血肉模糊。


    案上之人安静地阖着眼,口中咬着巾帕,白帕一落,满口流下鲜血。


    可那人依然未动,如同安睡了一般,只是再不会醒来。


    她沉默地走进牢房,凝望这冷冰冰的尸身,纵使此心再冷,望着牢中的景象也轻微有了颤动。


    这状元公子断命得太过凄惨,不知始末,便被笞杀而亡。


    “别去。”


    身后的先生轻声劝着,她听得模糊,照旧走近,双眸溢着微不可察的悲切与恨意。


    面色微沉,楚轻罗困惑地回望,怅惘地问向门旁那清雅无瑕的玉影:“刺杀太子的分明是我,为何到头来受刑的是个毫不相干之人……”


    “他一介书生,连剑都使不得,如何能杀了太子……”


    说出此言时,她不免讥嘲,只觉这世间太是荒唐。


    身为皇子,便可随意地拉上一朝官担此罪过,所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皆是荒谬之语,夺嫡之争,最后伤的都是无辜之臣。


    “陛下自当心知肚明,可要让陛下降罪九皇子,绝无可能,”曲寒尽略为担忧,稳步走入牢室,轻握她玉腕,欲带她出此牢房,“此招对陛下而言,乃为下下策。”


    眼眸透着的疑惑似更深几许,她怅然问着,心里已是有了答案:“同为皇嗣,陛下不想为太子报仇吗?”


    他缄默片晌,斟字酌句地柔声答:“都是陛下的骨肉,陛下不会痛下杀手,定会纵容九皇子行此计。盛有章……只是运气不佳。”


    如此简单的理,她又怎会不知……


    只不过尘封于深处的仇怨似在寂静中咆哮着,渐渐吞噬下一切心念,唯剩满目苍凉,在心上轻道着不甘。


    “先生是一早便知,盛公子会因此惨死……”


    楚轻罗沉静而思,瞥望这道清逸身姿,瞧先生方才的闭口不言,她已有所了悟。


    似感有危机迫近,旁侧清冷轻蹙清眉,仍对她所问避之不答,正色回道:“随我回去,此地万不可久留。”


    “是,或不是?”


    语中带了半分执意,她肃声再问,也知先生绝非圣人。


    上回能护下徐小娘子,这回面对九皇子,先生的确是无能为力。


    第65章 受罚(1)【VIP】


    忽而低眉,曲寒尽沉冷地回:“九殿下提过一语,我无从改变。”


    她却非埋怨先生,只恨透了大宁皇室,缓慢握紧了拳,愤懑地切了齿:“总有一日,我要亲手取下大宁皇帝的首级……”


    牢狱内倏然响起步履阵阵,一步步由远及近,震颤着整条牢道。


    楚轻罗想跟随先生离开,忽感为时已晚。


    到来的是她现下的主子,她忆起先生适才的话,九皇子奉皇命担监察一职,来此是瞧这盛有章是否真没了气。


    “何人在此造次!”


    凛然高喝一声,褚延朔快步沿着窄道逼近,望清牢中的一人,霎时放缓了步调。


    陶公公恭然回禀,在侧行了行礼:“回九殿下,是曲先生。”


    那阴冷的眉眼顿时玩味四起,目光落向先生握着女子手腕的长指上,九皇子悠闲而行,将这对璧人仔细地端量。


    “曲先生应知,这受刑之所未得陛下应允,是不得前来的,”眼眸悠缓地凝起,褚延朔别有深意道,提点着先生该去领下这一罚,“先生应比我更懂礼法才是。”


    曲寒尽从然作拜,容色堪称云淡风轻:“偶然路过,微臣一时糊涂,自会去领罚。”


    领罚……


    是要领何等罪罚,她迟疑看向这抹清绝之色,心头充斥的凉意似乎更加冰寒。


    “楚姑娘已归于凌宁殿,先生仍左右相随,怕是不合礼数啊……”视线自然而然地落于娇艳之上,九皇子饶有兴致地再道,笑意盎然,只想瞧着曲先生该怎般收场。


    顺势松了手,曲寒尽凝神又回,语声从容,和寻常无异:“她是微臣的学生,微臣见她天经地义,况且方才是宫中偶然得见。”


    “先生闯这牢狱,唯我见着。先生既已忍痛割了爱,将楚姑娘赠与我,也不必去讨罚了,”褚延朔似为他想到了一计,眸色忽地澄亮,佯装窃窃私语地压低了语调,意味深长地轻问,“我便当未见过先生,以此作为回报。先生觉这提议如何?”


    此语是明里暗里将先生羞辱了尽。


    听先生良久未言,褚延朔顿然大笑,笑声流窜于牢狱各角,皆带着不可忽略的嘲讽。


    “犯错便是犯错,怎能受殿下包庇,”曲寒尽疏冷地回着话,再拜下一揖,“微臣先告退,不扰殿下闲心。”


    她没望九皇子一眼,埋头跟着先生走出了刑部的牢狱。她已得应许可自由地走,即便殿下要变卦,至少今日她可跟步先生而退。


    九皇子似放任她离了大牢。


    楚轻罗微松一口气,转眸便瞥向身旁的清影,蓦然意识到他此刻前行的地方,是宣隆帝平日理政的广承殿。


    向陛下领罚……


    方才诸多人听着,殿下还刻意对先生折辱,先生是定要挨下这顿罚……


    她侧目一望,清隽公子走得晏然,清癯身躯仍若玉树,举手投足间散着风雅,似已料到当下的情形。


    若随步先生早些时辰离去,先生便无需受此一劫,她心生愧疚,低声问出口:“先生……是真要去领罚?”


    楚轻罗听不着回语,莫名一慌,赶忙又问:“擅闯牢狱,会受什么刑苦?”


    她虽为陇国公主,却未曾入牢探视,也未知大宁宫规是如何定的,倘若是不可赦的大罪,她便真是有所亏欠。


    “那要看陛下的意思。”


    先生终是回了话,随后面对庄严肃静的广承殿,缓步行上殿阶,再清肃地走入殿内。


    她无声地等在石阶下,只安静地等着,心底翻涌的,是从未有过的心慌。


    先生知她所有,先生待她好,先生于她而言……许是胜似亲人。


    这等待的一刻钟实在难熬,他的安危犹未可知,料想宣隆帝对先生敬重,应不会过重而罚。


    楚轻罗不自觉地来回踱着步,眸光时不时地落至殿门处。


    直至那抹清色端肃行出,她才遽然止了步,等他离远了大殿,就悄步跟回先生身侧。


    “陛下如何说的?”她关切地问,终究是带了些自疚,想先生要遵旨受下刑罚,意绪便悄无声息地凌乱着。


    曲寒尽行得沉稳,凝肃地答道:“杖刑二十,自行受罚。”


    又觉话语似重了些,他柔和再言,示意她不必挂心:“陛下有着多年的信任,此刑已算轻的了。”


    “二十杖……”嚅嗫着这几字,楚轻罗诧然相望,眼底微光颤动得紧,良晌再次低喃。”


    ,面无神色地折返牢狱,命她在外相候,随即只身步入牢室里。


    当耳闻那笞杖重重砸落,她猛地心颤,似,窒息之感沉重而绕。


    令她几近喘不上气。


    …


    笞打声犹如锋刃剜心,每一声都引得她胆战心惊,她凝重地候于牢前一角,身子像是被钉在原地,半晌未移脚步。


    她仿佛置身于寒凉深渊,感着万分胆怯,一时竟不知在惧怕着什么……


    垂着双眸,楚轻罗恍然一怔,几滴清泪忽就落了下来。


    没数落了几杖,她只是呆愣地听着,终于听得落仗之声停了,才徐徐抬目,见牢门从里被打开。


    “曲先生,老奴打完了。”


    陶公公站于一侧轻微俯身,望着被鲜血沾染的男子默不作声地起了身,硬撑着身板坐起,额上不由地冒着冷汗。


    见景欲上前搀扶,楚轻罗正走前两步,就被两名宫卫抬剑拦下。


    只他独自一人,受此重伤定是难回司乐府,她镇定地回看这御前宦官,淡声道:“我是他的学生,我送他回府。”


    陶公公对此无动于衷,转首一瞥身后的九皇子,另有深意地问:“姑娘不问问九殿下的意思?”


    是了,她已是凌宁殿的人,来去之地皆由殿下定夺,她自身做不得主。


    不论她这主子是否应许,她都要尝试一番,如若不然,先生的伤势怕是要加重了。


    楚轻罗肃穆跪地,朝如今权重若太子的九殿下恭敬拜去,正声恳请:“先生行动不便,小女送先生归府,晚间会回凌宁殿,还请殿下恩准。”


    “还请……殿下恩准……”


    于此又跪拜而下,她微低双目,故作娇弱地恳切道。


    这场好戏似仍未瞧够,褚延朔轻眯着双眼,满目溢着道不尽的兴致,轻一抬袖,森冷笑道:“亥时未归,可别怪我动用那私刑。”


    “多谢殿下应允,多谢殿下……”


    她闻声忙又行拜着礼数,随之让先生靠在肩头,在陶公公和九皇子的注视下,徐步走出牢狱。


    今日碧空万里,不见层云,日晖倾照得险些要睁不开眼。


    总看着先生的身骨过于单薄,此时扛着,才觉他比料想的还要羸弱。


    榻上承欢时不曾发觉,眼下觉他轻得若一缕微风,高山白雪似要被艳阳所化,她步履微沉,扶着肩旁的公子行入马车里。


    “先生若有何不适之处,定要和学生说……”马车离宫门远去,楚轻罗默然许久,再度低言,“先生绝不可出了事。”


    此罚皆因她莽撞而得,若非被九皇子撞见,先生便可安然无恙地回府,她心感丝许歉疚,暗自反思,再不可被仇恨乱了心神:“若先生有了大碍,我于心不安。”


    好在先生没有性命之忧,她不觉偷望,见先生肃然端坐,不像刚受过杖刑的样貌。


    曲寒尽闻听了几瞬,冷声道下一句:“已无瓜葛,有何不安的……”


    似是在时刻提醒着她如今的身份,切记莫再不慎犯下过错,出了司乐府,他护她不住。


    “无碍……歇息上几日便好了。”


    然而一旁的姝影轻低着月眉,他无言片霎,又安抚了几语。


    收敛起往日在先生面前的戏弄,楚轻罗思索一阵,颦眉道:“我回府为先生上药。”


    “你已是九殿下的人,不该再回司乐府。”


    话中之意,是让她送到府邸前便可走人,不宜待得久……


    毕竟九殿下还在宫内等她,想于此处,他蓦地一攥拳,有万千不甘染于眉宇间。


    “先生说我心思狠毒,却不知当年陇国覆灭时的惨状。先生不妨瞧一瞧这世道,哪还有清正纯良可言……”她忽然讥诮这庸尘,嗤笑几声后,答得薄冷又低沉。


    “我帮先生上完药就走,不作久留。”


    她涌着一身倔强,被那丝丝缕缕的恨意掩埋,他见此心疼,悄然揽她入怀。


    曲寒尽欲言又止,竟不知该如何作答,思来想去,谈论的却是适才入牢的举动:“那是实刑之地,常人不该进的,何况九殿下还在暗中盯着……”


    那一举本是她之过,她倚靠于先生的怀中,当真像知错了一般,喃喃低语着:“嗯,这回是我莽撞行事了,请先生责罚。”


    “为师此刻罚你,罚的是殿下的侍妾,恐是咎由自取。”


    下回再见,真不知需等到何时,今日一闹,殿下应是不会再放她出宫了,他冷嘲作罢,讥嘲的是自己。


    听先生说着,心下莫名生了一丝悲凉,楚轻罗不明这思绪从何而来,顿感烦闷无解。


    第66章 受罚(2)【VIP】


    她将玉指抚过他衣襟,娇羞地沉吟道:“我想……再受一次先生的惩处,就同先前那般……”


    倘若将来真是殿下囚于榻上的赏玩之物,不如趁此多给一些先生,不如趁今时……尽兴为之。


    可她刚道出声,便懊悔万分,想自己莫不是昏了脑袋,先生伤势如此之重,怎能再行那帐中欢……


    曲寒尽仅是淡笑,沉思上片刻,低声附耳相言:“今日午后有一节堂课,为师罚你去听一听。”


    听堂课?都伤成了这模样,他竟仍想着为学生授琴课……


    她忽作不解,微拧起秀眉,再三思量着朝先生瞧看。


    “先生有伤在身,琴课不必再授。”未明先生在盘算着什么,楚轻罗轻声言劝,劝他将那堂课先暂且一放。


    可他却执意而行,眸光轻微颤着,柔语里透着少许不可侵犯的威凛:“趁轻罗在府之时,我想再授业一回。”


    马车平稳地行驶于巷陌中,再过两条巷道便可达司乐府,她妥协着应好,念着再听一回先生授的琴课,倒也惬意:“好,反正回了凌宁殿,也再听不着先生授课,不如听最后一堂。”


    之后,她便感肩上一沉,转眸一看,先生已靠至薄肩睡了着。


    她见景微愣,小心翼翼地探他鼻息,探出微弱的气息,才安定下心。


    回于府宅时,她使了好些力才将先生扶回偏堂,庭院中的侍从见是先生归府,欲前去搀扶,皆被她一一拒之。


    先生受此杖刑一事,不应让更多人知晓……


    缓步带着先生回了里屋,楚轻罗张望整座偏院,除扶光一人,再望不着一名女婢。


    她此前也没见侍婢服侍在其侧,不论何事,先生好似皆是亲力亲为,只是眼下先生受了重伤,需唤人在旁照料着。


    目光落于堂前小厮上,她凛声问着,顺势扶先生入了帐:“平日这别院内可有伺候先生的人?”


    扶光犯难地摇了摇头,面上布满了慌张:“我也只是传话才入得此院,先生向来是独身而居。”


    “那庭院中的府婢呢?”她凛然再问,边道着,边为先生盖上了薄被。


    对此真是落入了左右为难之境,未得先生之允,扶光断不敢自作主张,含糊其辞道:“先生说,那是为打理庭园才招来的,从没让她们进过这处雅堂。”


    如此一瞧,还只能是她服侍了。


    楚轻罗四顾着寝房,想从中寻出些治疗伤势的药物,先生行事一丝不苟,想必是会备着些膏药。


    环顾几霎后问向这位小厮,她冷眼而观,此人虽作过多伺候,可先生摆放物件的习惯与喜好,应会知晓些许:“纱布与膏药放在了何处?我为先生包扎伤口。”


    姑娘要为曲先生*上药……


    扶光欲语还休,心觉楚姑娘身为女子,着实不为妥当,犹豫着轻摆了双手。


    “男女授受不亲,这似乎有些不妥……”这小厮前思后想,犹疑地轻语,“要不,还是等先生醒来吧。”


    先生一向注重名节,若得知上药之人是楚姑娘,兴许恼羞成怒,为此怫然不悦,扶光道得谨慎,道起商榷之言。


    “有何不当之处?”双眉微冷着,她忽地一顿,凤眸轻盈一扬,别有深意地相告,“我和先生……早就越矩了。”


    与先生之间超出了师生关系,她心知肚明,此事本就瞒不了几时,睦霄郡主已知稍许,不妨让这传话小厮也了然于心。


    闻言,扶光惊愕地睁眸,面颊霎时通红一片,耳根处如同有烈火灼烧,顿然知晓她话外之意,知她与先生究竟有过怎般亲近之举……


    不禁清嗓一咳,扶光忙将视线瞥向别处,面容上的绯红未散,伸手一指壁墙旁的柜匣:“先生将药物皆放在了那物柜里,姑娘可去找找。”


    楚轻罗果断地行至柜前,随之翻箱倒柜地找,举止颇为随性,未过几瞬便将柜中之物翻了乱。


    见此情形是该离退的,扶光退至房门边,偏是未离,驻足一叹,而后释然笑道。


    “真好……”这小厮倏然轻笑,眉目掩不住欢悦之情。


    两手仍翻着柜中的杂物,她略为疑惑,悠然问道:“何事让扶光这般欢喜?”


    扶光闲然轻靠至壁角,仰首望向堂上横梁,又叹下一息:“楚姑娘能回来,真好……”


    “姑娘走后的这几日,先生每晚都在堂中借酒消愁,了。”似忆,扶光释怀作叹,一想先生不必再有愁苦,心绪转好了不少。


    言于此,小厮似真欢欣雀跃,颊上红霞一退,今日回府,先”


    楚轻罗闻语微滞,未想日一别,恐是难以再相见。


    九皇子应不再允她出宫,她与先


    “先生受了杖刑,我只是送先生回寝房,待不久的……”终是翻到了膏药,她攥其于掌中,沉声答,“入夜后,我便要回凌宁殿。”


    “姑娘不能留下吗?”扶光面色一黯,似是空欢喜一场,顿感失落。


    她不明该如何与这少年道,道那仇怨日复一日地将她侵扰,最终只答了一句:“有些事,是我定要去做的,何人都不可阻。”


    “看来先生又该伤心了……”口中叹落一语,扶光望先生仍昏迷不醒,便一行礼数,恭敬拜退,“先生便拜托姑娘,我先退了。”


    见此少年离了远,楚轻罗熟稔地褪下先生的衣袍,被杖刑过的后背霎那间映入双眸。


    血肉淋漓,殷红遍布,竟未有一处肌肤完好。


    她凝望此伤片霎,心里不知何等滋味,再默然打开药罐,随后轻柔地为他涂抹起膏药来。


    待上了药,帐中清影依旧未醒,她便乖顺地趴于榻边,随他一同沉睡入眠。


    这一觉她睡得安稳,似乎只要他在着,那噩梦就被挡于千里之外,丝毫也扰不着她。


    再次醒觉之时,楚轻罗是被微许响动惊醒的。


    朦胧中感到后颈墨发被轻抚着,她轻揉惺忪双目,望榻上清逸身影正柔和地将她瞧看。


    “不知怎的,就睡了过去。”


    曲寒尽收手下了榻,神色较方才已有好转,容色中的苍白逐渐隐去,浮现的尽是威凛。


    她慎重地打量,迟疑一问,生怕一不留神,先生便又倾倒:“先生有好受些吗?”


    不由地眼望那已被翻得一团遭的物柜,他缄默不言了好半刻,未答她所言,启唇轻问:“药是轻罗上的?”


    才想起他原本是不想让她久留的,楚轻罗悠缓地直身而起,将一袭洁净庄肃的锦袍从柜中取出,顺手为他更起衣来。


    “先生莫不是忘了,我等着先生去上堂课……”她莞尔娇笑,说出的却是冷淡之语,“再等不到,我就要回宫了。”


    深眸紧望跟前这一抹娇色,曲寒尽若有所思,继而温声道:“为师无碍,方才是真心困倦,并非因这伤势。”


    “那我……继续为先生更衣,琴堂内的姑娘们正候着先生去授课呢。”


    随然解他的袍扣,她极为庄重地为面前公子更着衣,念在他伤重的份上,没作任何捉弄与戏闹。


    竹露轻落,水光潋滟,盛夏芙蕖满塘,竹深处传来隐隐蝉鸣,幽窗被罩于摇晃树影。


    司乐府正堂中传着几声窃语,堂下闺秀时不时看向眼前这道清冷孤绝之影,皆觉着今日的先生有几分怪异。


    白日所上的琴课,先生从来没让学生依次上堂答问,此番本是夜习才有的景致。


    可先生偏坐于堂殿之上,身姿端直若松,神情是一贯的肃穆,示意着各门生前来释疑。


    近日的夜习,先生皆未坐堂,也不明是因何事耽搁了,此番来琴堂,许是弥补前些时日的缺堂之举。


    瞧先生已坐至书案前,府中琴姬纷纷带着书册走上府堂,向先生诚然授着教。


    穆婉娴瞥目看着先生,抬袖微掩朱唇,话语却是道与旁桌听的:“寻常白昼时的堂课,先生从不像这样答疑,今日是为何故?”


    觉同窗太过疑神疑鬼了些,宋嫣耐心地作着解释,随即翻阅起卷册,杏眸微亮:“这几日夜习,先生都没来堂中,许是想借此解了这些时日攒下的疑问。”


    “我标注了好些困惑之处,我先去了。”没再与之搭理,宋嫣忙取上书卷走去,将此闺中密友断然抛下。


    瞧望上前解惑的女子已排成了长龙,穆婉娴立马跟步上:“你等等我……”


    先生让她来听课,却仅是这样坐堂解疑,好生无趣……楚轻罗犹未知先生为何要上此堂课,既是他所求,她便顺从应着,执上一卷书,从然排入人群。


    真如夜习时严肃地答着疑问,先生答得颇有耐性,姑娘们一个个朝前走去。


    直到一名女子站于案边,先生忽而抬眸,身子稍僵。


    “下一位。”曲寒尽微凝目光,望她端庄立着,恭顺地将书中一页展于他眸前。


    第67章 示爱(1)【VIP】


    身旁这明艳娇婉单是站着,便令他分了神,书上墨字密密麻麻,却一句也望不进眼中。


    深邃眼眸似荡开了丝许深不可测的心绪,他相视一望,等她先开口。


    纤指轻然指向翻开的书页,楚轻罗盈盈灿笑,以着学生毕恭毕敬的模样,向他微俯了首:“先生,我闲时将琴道又翻了几遍,觉这一页不求甚解,还请先生解惑。”


    他晏然自若地从一侧搬来一张红木椅凳,将木凳放于身侧,命她入此座:“你且坐下,此页较为深奥,为师慢慢与你细说。”


    先生从未有过先例,让学生并肩坐于堂上的,因这举动太是不敬,学生怎能与先生相提并论……


    除非是先生命令。


    她茫然一瞬,不自觉地侧目去瞧,无论是等候答疑的,亦或是在琴案前习曲的,都朝她观望来。


    私语议论声随之隐约响起,先生这是……有意推她至风口浪尖,遭人无端妄议。


    楚轻罗故作从容地一收目光,端然而坐,想知他究竟意欲何为,莫不是想闹得府邸尽知,知他们之间有不可说的干系。


    他分明将名望看得极重,也明了她正走着雪恨之路,还敢行如此亲昵之举,怕不是自惹烦扰,让非议又横生了许多。


    正这般想着,垂落的手便被他轻盈一握,她顿感诧然,凤眸微睁,佯装心不在焉地转目看他。


    可先生仍旧垂眸看着书册,面容冷肃,似真专心地为她解着惑。


    修长手指轻划过一行行字句,另一手却在案桌下握得紧,刻意撩拨,引得她羞愧难当。


    先生怎可这么不知羞臊……


    不仅如此,先生还悄无声息地柔和相触,再自然地将十指交扣,使她满面透出羞赧之色。


    她只觉着被先生戏弄了,想走又走不得。


    好在下方有书案挡着,琴堂内学生虽多,却无一人知晓这案台之下的旖旎。


    曲寒尽肃然凝望,眼见女子桃颊含羞,平日凉薄的玉容泛起些红晕。


    他再挨近,低声问着:“你方才说的,是何处未解?”


    着实离得太近,似乎再近上一些,便能覆上那薄冷唇瓣,她见景稍滞,才意识到先生是当着整个司乐府,将她戏弄与蛊诱。


    晃神地轻指案上书卷,心思已然飘了远,楚轻罗桃面微红,眼睫低垂,断断续续地回道:“就是学生翻开的书页,先生可再仔细看看……”


    “轻罗所言,为师知晓了,这就为轻罗解惑。”他忽地抽出长指,会意地颔首,随后竟又揽上她玉腰,几近禁锢她在怀。


    她倏然一愣,又听耳畔回荡着清冽语声,字字严肃,却带着些不易洞悉的柔意,似唯她可感受。


    “书中之意,道的是琴心……”


    这景致像极了楚姑娘静待在先生的怀里,二人身距极近。先生也没有不喜或生厌,反倒极是惬心地凑得近,语调较方才更为柔和。


    怀中女子不自知地透着羞意,几瞬后似是有所适应,便任由先生拥揽,月眉轻弯,滋生出快意称心之感。


    堂内的闲言顿时此起彼伏,使得原本沉寂庄肃的府堂绯言四起,皆揣测着先生与那楚姑娘有着何等千丝万缕的关系。


    两个人恐是已私定了终身。


    吞吐了片刻,宋嫣惊诧地问向身后秀色,见此惊叹万分,都忘捂了唇:“你们可觉得,先生对楚姑娘甚是亲昵,像极了一对情投意合,难舍难分的戏水鸳鸯?”


    “听你这么一说,还真是……”穆婉娴闻声再望,悄然问出声,却不料仍被徐小娘子听了着,“先生莫不是……对楚小娘子暗生了情愫……”


    “先生岂会倾慕府上的学生,要爱慕,也是爱慕郡主才是!”


    闻语,那徐府嫡女忙作高喊,喊出之时又恐被先生听去,愤然压着话语,朝面前二位怒目一瞪:“再嚼先生舌根,便莫怪我不顾同窗之情。”


    这几番话飘入孟丫头的耳中,越发听着怪异,先生何故就不能对轻罗动情,非要选郡主长相厮守……


    丫头瞥望堂上的一对璧影,未曾听她提及此事,虽不是个滋味,却仍想站她一回。


    忆起这位徐氏大家闺秀被先生拒婚一事,孟盈儿只当徐姑娘是嫉妒在心,撇唇问:“徐小娘子何故生恼,先生为何就不可心悦轻罗呢?”


    头,良晌言不出后话,那日被先生相拒,丢尽了颜面,言语之人可是望于眼里。


    ,能懂什么……”


    至此,是,生怕丫头被逼急了,无意道出那桩被拒的婚事,徐小娘子缄口不语,烟散去。


    而闯入思绪,穆婉娴支吾其词,悄声相告:“可我听说,楚姑娘被九殿下挑中,已成了凌宁殿服侍殿下的侍妾,怎还能回


    “这传言可为真?”宋嫣较适才更是惊愕,未料这楚家小娘子竟会有这般大的本事,不仅攀上了曲先生,还能攀上九殿下,此前当真是小觑了她。


    “她身为侍妾,已是殿下的人。她还敢行此举,也太不知检点……”


    一旁有贵女听得清晰,实在没忍住,兴趣盎然地来插上一嘴:“不明先生是否知情,倘若被楚姑娘蒙骗,先生得知后该有多气愤……”


    转眸望丫头呆愣了片霎,神情迷惘,宛若也才知此讯,穆婉娴啧啧了两声,幡然醒悟道:“先生定当是被瞒骗了!你们瞧瞧,孟小娘子身为她的闺友,竟也不知……想必她啊,是将所有人都瞒着,自己在各处攀着高枝呢。”


    “你们胡言乱语什么,轻罗岂能让你们诋毁!”


    孟盈儿听罢颇为恼怒,顺势摔落下手中书卷,秀眸中灼烧起了怒火。


    头一回见孟丫头这般愤恼,旁观的女子忙来言劝,温和地安抚:“究竟是不是胡言,你问她不就大白真相了……你处处为她说着好话,她可没对你上心。”


    恰逢此时,坐于先生旁侧的娇女徐步退了下,紧接着上了一名旁的姑娘,周围的非议渐止,恐先生因此大怒,话闲的人未敢再开口。


    方才琴堂嘈杂,先生定是听清了几言,多半女子抬目偷瞧,却未见先生有丝毫气恼。


    先生不但未恼,反正更作气定神闲,本是威凛的容色和缓了些,今日像是不想惩处任何人。


    楚轻罗自当也听得清楚,回于一角的案桌前便埋头翻起了卷册,想不通先生的一言一行是为哪般。


    莫非真要闹得满城风雨,他才肯罢休……


    四周的眸光似有若无向此处飘来,她微低双眸,心念着此堂课一过,她就离府入宫,不再任他闹腾下去。


    若真被九皇子视作眼中钉,先生便危在旦夕了。


    解答的时刻已终,那道清冷料峭的身影端立于书案前,慢条斯理地将一册册书卷整齐摆放,而后疏冷地望向每一人。


    她似从先生的目光里读懂了什么,诧异地垂首深思,面染微许羞涩,莫名心跳如雷。


    清癯身躯端雅若修竹,曲寒尽轻咳一声,深思熟虑过后,终是轻启了薄唇:“趁今日堂课,为师想与诸位宣告一事。”


    “都道为人师表应以身立教,知荣明耻,严于律己,”他轻阖冷眸,随即向着众位门生郑重拜下长揖,肃声而言,“可曲某妄为人师。”


    沉默片晌,他略为歉疚地与众人说道,此言似已在心底斟酌了千遍万遍。


    “虽为司乐府立了规矩,曲某自身却早已坏了府规。”


    正堂中的学子不明所以,皆是面面相窥,面露茫然之色,不知先生究竟犯了何过。


    “先生何故这么自疚……”堂内尤为寂静,徐小娘子见此景忙接起话,回望旁桌同窗,抬声问道,“不论先生犯了何错,我等都会谅解先生的,你们说是不是?”


    曲寒尽没有遮掩,眸色微柔,直望角落的那一抹娇艳:“曲某无需得他人谅解,行这一举只是不愿将这事藏着,给那人也好有个交代。”


    “世人言,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曲某自恃清高,不屑明了风月情意,却对堂下一位学生动了情……”


    就此微滞,他讥嘲地冷笑,笑的是自己,是他那颇负盛名的德望。


    “无需她回应,曲某一厢情愿。”言出之语凛冽又温柔,曲寒尽欲缓慢道来,一双深不见底的清眸映出一道明丽,视线定格一霎,再悠缓移去。


    “她便是昔日总来偏堂习琴的楚小娘子,也是为师最得意的门生。”


    他垂手伫立,任凭微风吹动衣袂,淡漠言落一语:“为师已尽数告知,随诸位非议了。”


    府堂之下极为肃静,之后窃窃私议声渐起,听者瞠目结舌,难以置信地四处交头接耳。


    最终琴堂陷入一片哗然。


    先生竟是……与楚姑娘早就有了私情。


    “先生,她可是九殿下的人!”


    见势,徐安遥心切地高喝,将所闻的流言慌张道出,唯惧先生仍被蒙在鼓里,抬手直指壁角的姝影,面色惊恐万状。


    第68章 示爱(2)【VIP】


    “九殿下绝不可招惹,还望先生三思!”


    先生断然拒了出过三朝宰相的徐府嫡女,偏是要与凌宁殿的侍妾缠绵情意,徐小娘子自是不认。


    以此身世,楚姑娘如何也比不得,又怎会入了先生的眼……


    “为师比你们都知得清楚,也知自己在做什么,”对其言不为所动,曲寒尽敛回自嘲之意,将心上所想从然再道,“藏了太久,不愿藏了,为师只是想光明磊落,堂堂正正地道出心意。”


    “她攀附上殿下不知足,还想着回府来攀先生……”徐小娘子愤恨咬牙,回首怒然一瞪,又回看堂上高风亮节的清姿,未顾及礼数,气急地喊,“想拉先生入水深火热之中,她根本没善待先生!”


    “并非她迫使,是为师心甘情愿,”清容不由地沉冷,他凛声回答,答语带了几许不得违抗的冷寒,“为师不愿听任何诽谤之言,再听一句,逐她出府……在外从此莫道是曲某的学生。”


    “造谣生事者,不得入这府宅。”


    此话落尽,再没有人敢多道一字,先生已说得足够了然,何人都不愿因此被驱逐出学堂。


    楚轻罗静默地观望,听着先生道的每一词都将她偏袒,凉薄的意绪被蒙上一层暖意。


    摆于眼前的一幕,她无从应对,只因九皇子还等着她回殿……


    只因心底流淌的恨意仍未被淡忘,她必须步入深渊,以报亡国之仇。


    “轻罗……”余光瞥向身旁的琴案,孟丫头浅浅低唤,面上仍有讶异之绪未褪,良久也没说半语。


    府邸出奇得静,就连掌管姑娘起居的嬷嬷也愣了神,不解曲先生是怎么对学生心生了爱慕之意,又是怎么隐瞒至今。


    曲寒尽瞧望堂室一角的娇婉,云袖一抬,命围观的学子自行习练:“你们各自练曲,为师怕她受了惊吓,此刻想安抚她。”


    随之徐步走下正堂,淡雅从容地来到她跟前,他轻巧地握她的皓腕,一言不发地便朝堂外走去。


    徒留清绝肃冷的背影于众人眸光中,惹得一方琴堂不住地传出惊叹,好些姑娘心感先生许是疯了……


    从正殿到别院本只有一条长廊,平素来往觉这路极近,可而今,她却走得颇感漫长。


    沉默无话地走回偏堂,她还未回神,身子已被带入了清怀。先生的灼息萦绕于身,楚轻罗神思恍惚,忘却了挣脱,只任他拥得紧。


    无词半刻,她轻声问着:“先生怎就不顾名节地告知了……”


    “我如今只想闹得人尽皆知,知你是我的。”曲寒尽半晌出声,清越嗓音若泉水潺潺,透了一丝不舍。


    “此外的,顾不上了。”


    双眸阴沉下来,他轻微使着力,欲将怀中的姝影拥入骨髓里:“我此生克己复礼,慎独而行,今时却想颠覆这大宁之礼。”


    她听罢心下震颤,想回拥他的腰身,忽见有剑光直逼而来,霎时将先生推开。


    一把长剑直直地钉在壁墙上,此剑险些要了先生的命。


    她冷然回眸,见雅室内走来一名玄衣男子。


    此人是拂昭左使,亦是她应允过誓言,要与其相伴一生的人。


    双目掠过万分阴冷,风昑漠然走近,将那长剑再执手中,怒声道:“公主已归心于我,先生这般昭告,是明目张胆地夺人所爱了。”


    先生未习过武,着实不敌风昑,楚轻罗想阻止一二,让风昑暂且退下。


    她知风昑心有怨言,也知是自己越矩在先,可与先生分别在即,她鬼使神差地想和先生再待上几刻。


    本想阻拦一番,她行步而前,岂料被先生猛然带至身侧,听得他冷声回语:“若我偏是夺人了,又会如何?”


    这下,是彻底激怒了风昑。


    先生今日一反常态,面对此景,连她都难以收场。


    “他今日各处举动,皆令属下生厌……”强忍着心头的怒气,风昑执剑一指,虽满目愤懑,仍不想伤她半分,“公主可否让开,属下有愤意难以宣泄。”


    楚轻罗淡然回着,示意风昑不可再闹:“只是诀别而已,过了今日,我与先生不会再见了。”


    “本宫往后只有你,唯你相伴,再无他人可扰。”她回得笃然,温声令左使息怒。


    “好……”风昑似听信了,收剑入鞘,暗沉着星眸,稳步行出堂室。


    “属下在堂外候着,府,往后不再踏进一步。”


    ,夕晖照落,唯剩二道剪影。


    话语,她恍然垂目,低声言道:“先生想说的,我都知晓了。”


    “我……我没有可回应的,先生,沉声又言,眼下是真要做个诀别。


    “寻仇雪恨之事,我不会牵连先生,我便当是只来学琴了几日,其余的都会忘的。”


    她原本就决意不再有牵扯,可哪知先生会为此请来大宁皇帝,再往凌宁殿走上一遭。


    如今她阴差阳错地随先生回了府,是时候该割舍干净,此后纵使再见,也只能是形同陌路。


    曲寒尽明了于心,深知她意,忽问:“我知了这么多,为何不杀了我?”


    凤眸再度染上了淡漠,她敛眉冷哼,言语一冷,似将一颗微灼的心又尘封了起来:“我想杀尽大宁宫城,将先生留在最后动手……”


    “学生走了。”


    恭敬俯首行拜,楚轻罗转身欲离,却在下一刻被猛地带回清雪般的素怀。


    “唔……”她陡然一怔,樱唇已被狠然吻上,来不及深想,万千思绪已被他毫不留情地抽走,“先生……”


    口中道着适可而止,可心里似有欲望作祟。


    她放任此道清影不断攫取,一遍遍地侵占与掠夺,面含娇羞,心神随他一同荡漾。


    有意惹下的这一场风月,终是到了尽头。


    她顺势回吻,玉指勾上先生的颈肩,不受控地越吻越深,使气息肆意缠绕,清泪忽地滑落。


    泪水顺着面颊无声地落,落至贴合的唇瓣,让此吻无端添了微许咸意,流窜于温灼之息下。


    忽而凝滞,曲寒尽将此娇姝拥于清怀,感那清泪顿时打湿了薄肩处的衣袍,怀内娇影泣不成声,只是安静地落着泪,丝许声响都不曾发出。


    他思来想去,心觉方才许是将她无意弄疼,自疚地低言:“我又失分寸了,轻罗可还能谅解?”


    抬手轻拭着眼角泪滴,面容平静,就这般无言擦拭着,楚轻罗敛声轻笑,似又平复了心绪。


    “能惹哭我的,先生还是第一人。”


    “从没想过要惹哭轻罗……”身前公子闻声倏然肃穆,语声佯装严厉,举止却轻柔至极,“此话,我不认的。”


    “我已被赐给殿下做侍妾了,等回了凌宁殿,先生莫来宫中寻我……”她低眉淡笑,随后喃喃自语,从不知与先生离别竟会如此难捱。


    “此后不相见。”


    她未明是何念头翻涌入心,也未明自己是因何难舍。


    这世上之事说来也荒谬,起初仅是想利用礼部司乐打通入宫之路,以自身为诱,令先生辅佐她报回破国之仇,令大宁朝中有她的人,一切便轻易些许。


    可后来……


    后来她记不起太多,只不想让先生入局。她大抵……是想护住这位先生。


    那被撩起的欲妄与哀切相融,她羞于启齿,桃面还留有泪痕,许久嚅嗫道。


    “我想和先生……再寻一次鱼水之欢。”


    曲寒尽静望眸前婉姝,心火似瞬间烧了开,似乎不论她有何恳求,他都会应的。


    “好,那便承欢最后一回。”骨节分明的长指缠入她墨发里,他抵额相诉,之后微俯身,吻上娇艳丹唇。


    “我愿你大仇得报,终得心安……”


    “嗯……”她随即浅浅低吟,绯色泛上玉颊,身着的裙裳落了地。


    碎吻带着稍许凉意,再化为炽灼,蔓延于玉肌之上。


    此番欲望似不可泯灭,最终渗入心底,使她微微心颤。


    她唯忆得自己被抱入了清帐,被先生抵于榻上,望那深眸有不可控的情愫轻淌。


    然后便坠入了半梦半醒中,她轻吟着攥紧床褥,桃颜依旧染着红霞,耳根颇为灼烫。


    虽感羞涩,却觉淋漓尽致。


    从未有过此般疯狂,与先生相处,她好似总感到畅快称意。


    云雨过后,余温未散,浑身残留着这抹清风明月的清冽气息,楚轻罗意犹未尽,待于其怀,抬眸又与他拥吻多时。


    几经耳鬓厮磨,再燃他心上的燎原大火,她娇媚而笑,眼望他眼底暗焰灼灼,沉溺于春色中。


    走出偏堂时,她已沐浴终了,着上一袭明媚云裳,若无其事地走在庭院游廊。


    一道俏影怅然站于面前,像是等候了有一会儿,楚轻罗微微颔首,想和丫头游园一周,命等在不远处的风昑再候上一刻。


    廊内寂落,唯有步履响得真切,落花随风飞入廊,婉约摇曳。


    她跟着丫头走了好长的石路,见孟盈儿不语,仰望正降临的暮色,担忧着再不说,她便是要回宫去了。


    第69章 囹圄(1)【VIP】


    再次缄默片刻,当下也没有何事可瞒的,她率先开了口,决意对丫头言无不尽:“盈儿有什么想问的,不必憋于心里,我都会如实答的。”


    孟盈儿蹙眉沉思,晌许吞吐道:“你与先生是何时……”


    “你可还记得,有个深夜你来叩过门?”忆起先生闯入闺房之夜,她恍若隔世,怅惘地一笑,柔声答丫头,“那时先生便在我房中,故而我没敢开那门扇。”


    先生已宣于众人,她无需再对这丫头欺瞒,自此,可定心释怀地相告。往后的路,她独行而去,与司乐府无半分相干之处。


    听她直言相道,孟盈儿顺此话回想,真记起了那更阑人静的月夜,诧异地驻足,不知羞地问:“竟是这么久了?那……那轻罗和先生,有过亲昵之举吗?”


    楚轻罗闻声羞红了桃颊,几瞬前的缠绵仍浮现于心,含糊着没了主意:“盈儿,这是我和先生的私事,不欲向他人道的。”


    岂知丫头目色一黯,思忖少时,埋怨地低语:“是你方才说的,会如实作答。我才刚问一句,你怎就变了卦。”


    “嗯……”她悄然避开视线,不明丫头为何执意要知,只浅哼一声,感到适才淋漓中的羞意弥漫于周遭。


    分明先生已和府宅上下说清,她不知为何,竟仍有偷欢窃香之感。


    那步子久久未迈开,孟盈儿闻语怔然,垂目揉上袖角,支吾着又道:“我指的是……肌肤之亲。”


    “这一问盈儿非要知晓吗?”了然丫头指的是那帐中贪欢,楚轻罗也知丫头倾慕先生多年,不愿再伤其过深。


    “我只是想让自己死心一些……”孟盈儿挤出几分笑意,面色尤为难堪,愁容早已显露,“先生既是轻罗的心悦之人,我往后可消了念想,不再痴人说梦了。”


    丫头不善遮掩心绪,虽曾经道着欢喜,喜见她与先生相悦意合,真到了这一日,于心底却终究是在意。


    “有过……”


    小心翼翼地答着,羞赧之意逐渐褪尽,她细观孟盈儿的神色,望丫头既羞恼又伤切,似是心知常年惦念的那块无瑕白璧已被彻底玷染。


    身旁这抹俏丽颤抖得厉害,像极了对她恨之入骨的模样,她已有所预料,预料会有今日,过往的情分只能到此为止了。


    “先生视礼数如命,却为了你,早就弃了德礼……”许久才轻言出声,孟盈儿不可思议地晃着脑袋,泪水潸潸而落,默然湿了双眼,“我从不知,先生竟会为了个姑娘这般折腰。”


    “看来我还是不懂先生……”丫头攥着衣袖拭干清泪,倏然朝她笑。


    “轻罗,你定要好好对待先生,他定是个如意郎君,绝不会将你亏待的。”


    她从始至终都知丫头的心思,知其对先生的情意胜过府中任何一名女子。可她照旧和曲先生缠绵诸多时日,将司乐府内最是亲近的孟丫头也瞒了下。


    素来心冷,几近无情,这些所谓的学府交好之情,她早该舍弃了。


    楚轻罗面露丝许薄冷,轻问旁侧的俏艳身影:“盈儿不怪我一直没说吗?”


    “我……我有何可怪的,”杏眸难掩失落与哀切,孟盈儿仰望无云的碧空,自语般长叹,“这本是轻罗和先生的私下之事,无需告知旁人。”


    “我在这座府邸唯有你一位友人,不想让先生横于你我二人之间,”她欲言又止,想再道出一谎,说了几字,再没往下说,“本想着寻个时机告诉的,哪知先生……”


    此话也是假的,她从未想过要告知丫头。纵使闹得人尽皆知,她应也不会和丫头多说一言。


    她背负满身仇恨,若想护友人周全,便离得越远越好。


    “你心里有怨,也属寻常。等哪日你想见我了,再来找我也无妨,”看穿了丫头的悲切,楚轻罗淡漠地说道,示意丫头可回楼阁小憩,“若此生都不愿见了,也是我该受的。”


    “我的确是有些伤心……”眸中再泛泪光,孟丫头抿了抿朱唇,哽咽片霎,颤声问道,“你与先生,是谁先有的此意……”


    “我记不清了,都有吧,”她从然思索,将话语再道得狠一些,“皆是你情我愿的,没有逼迫之意。先生有情,我无意,床笫间的相欢是各取所需。”


    孟盈儿似震诧住了,不自觉退上几步,转身遮着哭花的朱颜回向雅房:“我回闺房好生静一会儿,对不住,我……”


    “去吧,


    ,四周凉风轻起,楚轻罗裹紧薄裳,稳步走出庭院。


    俏影落寞远去,她即便听不见啜泣声,也知孟丫头回了楼阁,定会哭上好久。


    已等跟步上,风昑似早就感冷风习习,为她取来了一袭氅衣,柔和地为她披到肩上。


    “风昑,走吧,”此地再不可回首,她果断地走,望马车,便快步入了车舆,“再不回去,


    “公主哭过?”玄衣男子紧跟一侧,凝视瞬息,发觉她有泪痕未拭干净,顿感心慌。


    浅笑着靠于风昑的肩头,楚轻罗微阖双眸,平淡地回道。


    “方才庭院风大,沙子入了眼。”


    风昑瞧着心生怜惜,拥她在怀,想让她睡得更舒适些:“他们皆是过客,属下才是公主的归心之处。”


    “你所言极是,本宫不应被困扰的。”沉默半刻,她低沉一笑,唇角透出一贯的薄情冷意。


    那身后的司乐府像是她所做的一缕清梦,而今梦散了,她该万分清醒。


    可她越是清晰,便越觉孤寂……


    宫中凌宁殿仍旧巍峨庄肃,周围碧瓦朱檐,恢宏磅礴,却让人尤感幽静与空冷。


    朦胧昏黄的斜阳照进高墙,她端步走入,命风昑隐于树间暗影中。


    园中有宫女望一抹明艳莲步轻移而来,忙朝她俯首,恭然拜下:“楚姑娘回来了,殿下一直在候着姑娘。”


    此刻还未至夜幕时,殿下已在殿中相候,应是被她白日的所作所为惹怒,正想着该如何惩处。


    楚轻罗镇静颔首,在夕晖下随宫女入*了寝殿。


    殿内有一扇雕花屏风相隔,两旁珠帘因风微荡,轻烟缭绕,幽香阵阵,红木卧榻上闲散地倚坐着一人。


    瞧清走来的娇媚女子,那狂狷之影微眯了眼,遣退榻旁围着的舞姬,阴沉眸光落于她身上。


    “妾身拜见九殿下,”楚轻罗端雅一拜,极为谦顺地开口,“听闻殿下候妾身多时,妾身当罚。”


    她将“妾身”二字言得温婉,似当真收了心,往后视其为主,尽心竭力地伺候在旁。


    眯起的眼眸依旧未展,褚延朔别有深意地向她观望,随之轻笑:“出了凌宁殿,便和曲先生形影不离的,宫中已有了谣言,说你与先生有着私情呢……”


    “哈哈哈哈哈……”笑声带着几缕寒意与不易察觉的怒恼,九皇子悠然走到跟前,低笑着抚上她发丝,在她耳旁轻语,“你说这谣言可不可笑啊?”


    宫道旁拥吻的流言许是已被九殿下知晓,先生说需上几日,可她觉得,以其遍布于宫中的耳目,不出半日,就可知得透彻。


    “从今往后,我不见先生了。”


    她镇定地相望,却不想那缠于墨发中的手移至她脖颈处,掐上颈部,轻缓地使了力。


    “美人要好好想清楚,究竟谁才是美人的主子……”


    眸色渐渐阴狠,褚延朔掐紧她的脖子,力道不住地加深,眼睁睁看她面染苍白,心上快意涌起:“想错了,可是要挨罚的……”


    掐得过紧了,不禁握上男子手腕,楚轻罗面容平静,回语却是断断续续:“妾身……妾身听殿下的,此后……此后尽心服侍殿下。”


    九皇子霎那间松手,思绪让人瞧不穿,挥了挥云袖,令寝殿的侍婢皆退下。


    “你们都退了吧,今夜我只要她伺候。”


    还没入夜,殿下便想与她共入温香软帐,想必是迫不及待地想将她占有,楚轻罗怔愣一霎,望殿内唯剩二人,便悄无声息地握上袖中的匕首。


    “愣着作甚?不会解衣?”褚延朔眉宇微拧,忽地不悦而望,话中带了微许讥讽。


    “那曲先生没教过你,如何取悦男子?”


    她听罢娇笑着走近,不慌不忙地解着袍扣,随即道起奉承的话:“先生授的是琴,授的是高雅品行。至于榻上取悦一事,妾身等着让殿下来教呢。”


    身前娇影笑靥如花,微垂着眼睫,较他初见时还要勾魂,褚延朔静默地凝望,蓦然攥上她的纤纤玉指,忽问:“美人方才所言……可当真?”


    “敢问殿下说的是哪一言?”楚轻罗娇声回问,凤眸稍抬,轻盈地撞上九殿下捉摸不透的目光。


    再度俯身于她耳畔,九皇子敛声重复:“从今往后,不见先生。”


    她笃然灿笑,见殿下的手微松,便继续解着锦袍:“圣谕摆着,妾身也只能是殿下的了。与其总想着逃出凌宁殿,不如安心侍奉殿下。”


    第70章 囹圄(2)【VIP】


    “好……”听到此处,褚延朔终是畅快作笑,再轻握女子的纤指,意味深长地抚上腰带,“那我来教美人……解男子衣袍。”


    她娇羞地照做,顺着殿下之意不紧不慢地解下男子的衣物,又服顺地褪下自己的裙裳。


    褪至一半,她羞涩万分,忽而一止,低眉轻诉道:“妾身的衣裳想让殿下亲自来解,殿下可能够应了妾身?”


    眸前女子太为娇柔,比他所见的舞姬还要妩媚太多,一颦一笑皆勾着神魂,褚延朔眯眼而笑,从后揽住她的玉腰,急不可耐地解落裙袍。


    “美人,你终于归我了……”隔着单薄的亵衣,他打横将这娇女抱入帐中,口中不断喃喃,“太美了……”


    “自我初见美人,我便想与美人共度春宵。如今终于等来了这一刻……”


    帐内似漾开了无尽春水,他双目微红,欲亲吻而下,却被白皙的指尖挡于唇前。


    好在这寝衣宽薄,能容下暗器藏入。


    面上娇意未褪,楚轻罗淡笑着伸手入袖:“殿下别心急呀,妾身想先给殿下瞧一个宝物。”


    刀刃出鞘时,寒光于榻上掠过,她秀眸一凝,刀锋向着殿下头颈的要害直直刺下。


    然匕刃还未触其颈,便有利剑霎时破窗飞入,将手中的匕首打落在地。


    她猛地一颤,不知这九皇子在帐中寻欢时,也有影卫暗中相护。


    如此近身都无法夺此人一命,她心寒若冷泉,胳膊传来钻心的痛。


    她朝下一望,才觉那一剑亦伤了手,鲜血滴至被褥,顿时染脏了床榻。


    “这宝物是妾身偶然得到的一把匕首,外观精致,可就是不知锋不锋利……”楚轻罗恍然一瞬,赶忙沉静下心,续说着方才的闲语,“妾身没想伤殿下,殿下的护卫怎就误会了……”


    “美人想不想伤我,我自当清楚。”调笑般攥住怀中娇色受伤的玉手,他戏谑地扬唇,随之低语。


    “我的影卫,从不作多余之举。”


    强忍着手背处的痛感,那疼痛犹如锋刃直剜在心,看来大宁九皇子已然堵上了行刺这条路,也对她起了疑,她秋眸轻漾水波,似挣扎地恳求。


    “殿下真错怪妾身了,妾身……”


    “你想杀我?”褚延朔笑哼了几声,坐躺起来,戏耍着这道略为惊慌的明丽之色,“凌宁殿到处都有我的影卫,你敢在殿内杀我?”


    “好啊,我让美人杀,看美人可否伤着我寸毫。”悠然展怀,朝她观望,九皇子眉间笑意未减,佯装思来想去,为她想了一法。


    “若伤到了我,便是我输了,美人觉得如何?”


    她无言瞥开视线,任由着痛楚蔓延于心上,似束手就擒地微垂皓腕,眸光在顷刻间变得空洞。


    今夜若能活着出寝殿,她再另想他计,可如若命丧在此,她便是拼了命,也要和这位皇子同归于尽……


    念于此,本是微茫的双眸又转为凌厉,不畏生死地直望眼前人。


    她欲翻身下榻,去取那掉落的匕首,便见一名侍从破门而入,忽地跪拜禀报:“殿下,属下方才瞧见一黑影从檐上闪过,怕是有刺客来扰。”


    刺客……


    她闻语再滞,能想到的唯有风昑。


    那疯子是有意引人注目,从而救她一命,想让她安然度过今晚。


    “有帮手?”闻声更是稀奇,褚延朔缓慢地上下打量,眸色沉下,唇角轻盈地勾起,“那我就好奇了,除了这司乐府的琴姬,美人究竟还有何身份……”


    “美人该不会……是刻意诱我上勾的吧?”九皇子冷声问着,手指划过眸中的桃颊,划过她颈处的玉肤,似要与她继续缠绵。


    “刺客在那!快追!”


    殿外忽又响起一声高喊,几只惊鹊扑翅飞出树影,扰了当下之夜。


    几次三番作扰,实在是失了雅兴,褚延朔一收笑颜,面容蓦地阴冷,从然起身,着上了衣袍。


    九皇子挥了挥大袖,厉声命守殿的宫卫押她回房:“将美人带回东院锁起来,这几日严加防守,尤其是美人所住的耳房,何人都不可入内!”


    东院森冷幽静,夜风轻掠,惹得院中花树簌簌轻响,也晃着长廊中的几盏宫灯。


    院中的守卫较前些时日又多了许多,未听刺客被擒的消息,风昑应暂且无恙,她透过长窗远望如钩的新月,片刻后沉了心。


    手上的痛意未散,似乎更疼了,楚轻罗,借着烛火忍痛包扎起来。


    ,那她便再想计策而行,只需存活于深宫中,出路总会有的……


    ,等惶恐退散,心绪归于无澜,趴于案台一会儿,沉沉地入了大梦。


    ,寒雾渐散,天色尤为清和,她才徐徐清醒。


    耳房外传来少许动静,似有人前来拜访,她端然坐直了身,静听门外轻语。


    守于门旁的女婢将来者拦下,满目凝肃,话语颇冷,没有商量的余地:“如梦姑娘,殿下有令,任何人都不让进的。”


    “我只是想来劝她几句,此举也正是殿下所愿,”来人欲语还休,柔和的杏眸望向房中,朝宫女行拜,“我待半刻钟就走。”


    来拜访的,是成日受尽折磨的如梦。


    昨夜她欲杀殿下,这一消息定已传得凌宁殿尽知,她得罪了九皇子,常人该避得远,又怎会有人来看望……


    更何况,这女子还是九皇子的另一名侍妾。


    除非此女是来挖苦讽笑的,她淡漠地放落玉簪入妆奁,正眼也没作瞧看。


    楚轻罗冷然一笑,不甚在意地启唇相问:“行刺未果,你是来瞧我笑话的?”


    可这抹柔色偏是不语,她不解地转眸,见女子谨慎地上前,掩唇压低了语声。


    “姑娘有此心思,我亦有之……”将语调再压得低一些,如梦凝眸说道,恨意顺势染上了眉梢。


    “我与姑娘所求相似,何不联手而为?”


    已受酷刑多时,如梦定暗自怀恨着,她昨夜一举惊扰了这一方宫殿,未料招来了同道中人。


    楚轻罗想张口回语,忽闻门扇被叩响,她未理清思绪,便望见如梦颔首示意。


    立于门外的,像是如梦的人。


    “如梦姑娘在屋内吗?”故作抬声一问,一名侍婢恭敬地答,与旁侧宫婢道着来意,“奴婢给姑娘送来了膏药,是殿下赐的。”


    如梦凝紧了眸光,沉声解释:“还有殿下的贴身女婢铃兰,也和我们一样。”


    这位大宁九皇子当真是不得人心,身边的侍妾与女婢皆想置其于死地,她暗暗轻笑,只觉不经意有了份希冀。


    楚轻罗从容地回应,假意让答语随和平稳:“如梦正与我在谈天,既是送药的,便进屋吧。”


    房门被轻巧地推开,走入之人真是侍奉九皇子在侧的宫女,她如今才知,这女婢名唤铃兰。


    “楚姑娘,是和殿下有不共戴天之仇?”


    想着面前的女子欲刺杀殿下,铃兰阖上轩门,脱口便问。


    然楚姑娘未答一词,铃兰许觉着冒犯了,忙又道:“至于原由,奴婢就不问了。姑娘昨夜欲做之举,我们一早便有那思量,只是没有姑娘的魄力与胆识,未敢走那一步。”


    不论这二人是真有仇恨,还是只想套她的话,如今凌宁殿的人皆已知她有不轨之心,她已无可试探,而这两道身影,正是她可利用的。


    她们更能接近九皇子,下手更为便捷。


    她需此二人作引,以达复仇之怨,楚轻罗敛眉一叹,仿佛藏着无尽的遗憾:“如今看来,帐中行刺的这条路是走不通了。”


    “你身为贴身侍婢,常年服侍在殿下左右,殿下不曾起过疑?”她百思未解,狐疑地看向一旁的宫女,觉殿下喜怒难测,定会有所发觉。


    闻言,铃兰微摇着头,笃定地回语:“奴婢一向忠心伺候,殿下挑不出奴婢有何过错。”


    见宫女模样,九皇子似真未洞察,她若有所思,低声再问:“既是殿下的女婢,应能经手殿下所食用的汤碗,何不从中做些手脚?”


    “姑娘指的,是下药?”铃兰抿了抿唇,望如梦一眼,半晌问出口。


    “此法我曾也想过,只是待在深宫,寻不到奇毒可下……”对此只可叹息作罢,如梦犹豫地回望女婢,担忧着铃兰安危,“再者,此计是将铃兰置在了死地边缘,若一着不慎……”


    “奴婢不怕,”见势立马打了断,铃兰微低着眉眼,愤恨道,“殿下害死了奴婢的爹娘,还残忍地杀害了那么多貌美的姑娘,奴婢已做好了赴死的打算。”


    这些互相关切的戏码,她丝毫不动容,楚轻罗忆起孙重孙将军所中之毒,想必风昑还留有少许,倒可给铃兰一些。


    她莞尔浅笑,目光笃然一沉:“我有一毒,可赠与二位。”


    “可这一举的确凶险……”为达该有的目的,楚轻罗正起容色,肃穆相告,“还劳请在陛下寿宴当日再下此毒,我可保你们无恙。”


    若再得账簿,在寿宴之上揭发九皇子的罪行,震怒百官,宣隆帝定是要请这九殿下入宴辩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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