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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31章 讨要(1)【VIP】


    楚轻罗不经意瞥向庭院的一角,见有一人竟也未上琴课。那人似也瞧见了她,顺着园内的石径徐步走来。


    正是堂课之时,楚姑娘独自回府,任谁见了都会心生疑虑,紫衫公子迟疑地观望,朝身后一瞥琴堂,视线又回落于她身上。


    “今日有堂课,楚姑娘怎从府外回来?”


    从然闲适地回他,她柔和一笑,黛眉婉然一扬:“我出府有些私己之事,已向先生告过假,并非是偷溜出去。”


    “倒是盛公子,这堂课还未告终,怎独自在庭院游逛?”楚轻罗回看眸前的儒雅公子,既是琴课未散堂,他又为何孤身在这庭院中观赏花草。


    听着此语,盛有章神色微变,本是如沐春风的面容忽而掠过一丝黯淡:“这几日温习琴道,我已将书本背得通透,先生允我可不必听学。”


    “不愧是高中的状元,学问一点就通了。”她未作过多留意,只觉这新科状元当真是有些本事,先生写的琴道尤为难懂,他不但知得透彻,还能倒背如流,一身的才学却是不假。


    “可这庭园除了赏花游亭,我想不出有他事可做。”


    闻听楚姑娘的赞许,盛有章似也没感有多喜悦,目光浅淡地一扫石亭与旁侧花卉,眸色晦暗难辨:“盛某只是忽而发觉,楚姑娘自从去了宫宴,再没寻我一同赏景探讨学问,在想着是何原由,便不知不觉走到了这儿L……”


    这位盛公子原是想让她陪着再赏春花,楚轻罗听了明白。虽知此人绝非是因她才来的府院,定是随性道了谎,她却也未道破谎言。


    自从宫宴生变后,的确是未再邀请这公子来亭旁闲游,她偷望状元公子的委屈样,觉盛有章有些许滑稽,便忍着笑意低声解释。


    “毕竟庆功宴上出了事,孙将军遭人毒害而亡,我光顾着惧怕了,哪还有心思去想旁的事。”


    “既然都在学堂课,姑娘不妨与盛某再赏花草,”盛有章听着她的宽慰之言,趁势盛情作邀,面上隐隐现出浅绯,与微不可察的羞愧,“我可为姑娘排忧解难……”


    可话语堪堪道了一半,他便瞧着一抹清冷玉色淡然走近。


    淡漠似寒月的清眸直将他望得彻底,蕴藏之意似被走来的先生轻易瞧穿。


    “她已落太多课业,为师该借着此时补上琴课。”


    语声较堂上所落更为冰寒,此道清逸之影轻瞥了几瞬,深眸随之望于另一旁的娇影上。


    曲寒尽蓦地一顿,容色寂冷如常,令人不可细思,问道:“为师教你琴曲,你不愿?”


    堂课分明还未结束,先生如何出了琴堂……


    再望不远处垂目不语的扶光,她了然几许,定是那小厮去报的讯:“学生自当愿的,可……”


    “既是甘愿,就随为师一道回偏堂。”


    原本守尽德礼的曲先生偏是蛮不讲理,冷声道落一言,再未说一字,转身回了别院。


    如此,便无法与这状元公子久待,楚轻罗望那清癯身影端雅行远,歉疚地道上一句,再从容追赶。


    “盛公子抱歉了,改日我再与公子游亭,当下还是习琴为重。”


    “楚姑娘与先生慢走。”盛有章凝望远去的二道背影若有所思,然未过几霎,心底深处的困惑似乎云开雾散,令其震颤了多时。


    谦顺从命地走到先生身侧,还没等她反应,垂于身旁的手便被一股薄凉紧紧相缠,楚轻罗悄然俯望。


    先生竟毫不避讳地牵住了她。


    这般亲近之举,让人瞧了,就绝不是先生与学生这么简单……


    她不自觉地回眸一望,盛有章静站在亭旁,面露诧异之色,像已是怔愣了良晌。


    “先生这是……”霎那回身,她沉静片刻,玉指仍被先生牵得紧,微凉触感由指尖蔓延,再渗入心间。


    未想这抚琴的长指竟这样寒凉。


    “这一举会被盛公子望见的……”


    曲寒尽闻语面不改色,薄唇再度轻启:“为师便是要让他看着。”


    “盛有章几次三番做纠缠,扰你思绪,令你不得静心学琴……”怕她不知其中的用心之处,他冷眸微凛,对她道起用意。


    “他近日心性不定,为师这般,是为断了他的念想。”


    此话听着像是一位先生为两名门生耗尽了心神,想让他们除却杂念,以静心学琴。


    但想的,楚轻罗思索不出,本不拘礼节,便听任先生为之。


    既是为盛公子抛却私心旁念,不如让身后之人瞧得再真切些……思忖于此,她忽地冒出一念,凤眸轻盈一凝,眸中尽是戏谑之色。


    “先生言之有理,”


    温婉之语悠扬而落,她俯首莞尔,随后猝过云纹锦袖,无声埋头入清怀里。


    见此猛地一滞,,一缕错愕闪过眼眸。


    忆起几步之遥处仍有那状元公子望着,他未作挣脱,良久回拥她在怀,将此戏演足。


    盛公子此时有多难堪,她纵使没再回瞧,也知那温润公子是不愿再多看一眼,只想着她与先生有着何等不可告人的秘密。


    “好了,先生走吧。”


    感身前冷玉亦怔然,楚轻罗轻巧松手,桃容赧羞,似是真因和先生有了触碰,面颊更是泛红。


    先前是她惧怕,他理应安抚宽慰,才揽她入怀。眼下是为正一正学生心念,让那盛有章专注于习琴……


    如是说着,倒也算是身正为范,诲人不倦了。


    曲寒尽举止泰然,行若无事地理着方才与她相拥后凌乱的衣袍,暗自劝服起那动荡不安的心绪,想让旁人瞧不出丝毫异样来。


    眸光轻然落于紧跟其后的小厮身上,她寻思着先生来的措手不及,定是这稚气未脱的少年偷摸着望见了,在堂上低言相诉,才引先生去了庭园。


    跟身侧公子的步调走进偏院,楚轻罗微抬秀眸,轻声发问:“是……扶光告诉先生的?”


    心知她所问为何事,公子漠然回于雅堂,沉声回语:“这府邸中发生的一切,为师都知道,即便扶光没来禀报,也会有下人来告知。”


    “可学生刚回府,便遇了盛公子,”她将目光垂落,回得颇为委屈,话里藏着言外之意,似仅让他听得明白,“先生怎能怪学生的不是……”


    这一语似埋怨着他无故气恼,又似她未曾与别家公子行越矩之事。然她明明只是他的学生,语中偏带了细微娇嗔,将适才的失礼之举尽数怪罪于他这位先生。


    曲寒尽容颜疏冷,未回一词,犹如默许了她在游廊中的轻拥。


    正踏进雅室一步,他默然回首,见一名府卫匆匆走来,在堂前抱拳禀告。


    “先生,府外九殿下求见。”


    大宁九皇子褚延朔……


    前些日子伤了拂昭,现下兴许还在打探她的下落,此皇子生性不恭,阴晴无常,对其切不可大意。


    楚轻罗不由地攥了拳,站于一侧出了神。


    回神之际,她瞧先生正闲然自若地为各案几上的空盏斟满茶,将要恭迎那一人入堂。


    待清茶被斟了满,他直身望她,倏然问道:“你是见,还是躲着?”


    这先生的一言一行让人捉摸不透。


    她故作疑惑之样,婉声反问:“殿下与学生无仇无怨,学生何故躲着?”


    “那你随我来,莫跟丢了。”曲寒尽像是有所了然,轻微颔首,正色出了别院。


    从偏院至府门,沿着一条弯曲回廊便可来到。眼前玉树琼姿极为凝肃,一路沉默未语,她也没多说话,凝神遥望起在府外相候之人。


    府门处立着二三人影,中有一人金冠玉带,手执一把水墨扇,算不上风雅,所透的威势使人退却三分。


    这人就是大宁九殿下。


    楚轻罗端行于先生旁侧,想听听九皇子突如其来地登门至司乐府,是为哪般。


    朝面前的皇子俯身作揖,眉目里透了些出尘寡淡之息,曲寒尽面目微冷,仍道得恭肃:“微臣恭迎九殿下,今日是刮了何等大风,将殿下都刮来了司乐府。”


    手中折扇于胸前悠缓地摇晃,褚延朔仔细环顾起府内景致,唇角勾起打趣之笑:“早闻曲先生受得父皇敬重,我却从未来此拜访。是我有过,是我该道不是……”


    他端然一展云袖,沿长廊而回,示意九皇子去殿内详尽而谈:“微臣已为殿下沏好了茶,九殿下有话可去屋内说。”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褚延朔顿时舒展了眉眼,极失礼数地执着扇柄,拍了拍曲先生薄肩,而后大摇大摆地行步进。


    一盏茶的功夫,偏院雅室的堂门便被阖紧,堂内几人入座皆未开口,各自饮起了清茶。


    不想这司乐府虽小,可茶点却是上乘,褚延朔埋头吃完最后一块糕点,再饮了几口茶,心满意足地拍起掌,城府尤深地看向曲先生。


    终是愿说出此趟来意,九皇子喜笑着眯起双眸,蓦然相问。


    “我听闻……曲先生下毒杀了孙重?”


    皇子全身透着一股疯劲,如此不拐弯地直言,是在她意料之中。


    第32章 讨要(2)【VIP】


    闻言,曲寒尽随即淡笑,眸色如同一方安澜,浅浅地作答:“殿下是从何处听到的不实之言,微臣哪有那么大的本事。”


    “可我听说那被押入大牢的琴姬,可是先生您的学生。”神情佯装得极是惊诧,褚延朔玩世不恭地笑了笑,意有所指地反问。


    “这不就是受先生指使?”


    案几旁端坐的清绝之姿无动于衷,清冽之息未变,恭然回应:“是否是那琴姬毒害,刑部自会定论,殿下无需偏信流言,专程来司乐府做一番诋毁。”


    至此已将孙将军之死撇得干净,曲寒尽抬目再望,瞧着这九皇子对那流言却是深信不疑,眸中玩味之意更深,像是笃定着行凶者定在这府邸中。


    “哈哈哈哈,杀得好,杀得好啊……”


    褚延朔大笑了几声,笑得略为癫狂,忽觉此地太肃静,赶忙将笑声一止,又学着儒雅公子的模样,不伦不类地行上一礼:“我可没有诋毁之意,先生错怪了。”


    怕先生曲解此意,褚延朔忙讪皮讪脸地解释道:“先生有所不知,孙重与太子暗中勾结已久,据线人来报,太子欲起兵变,借势举兵谋反……”


    “此番除去心头大患,我特意来向先生道谢。”


    原是来拉拢司乐府的……


    本觉着区区一司乐府无足轻重,可在那宫宴上谋害镇国将军的,竟是个小小的琴姬,九皇子顿感玄妙,才为此专程来一探究竟。


    她闻语暗自轻笑,坐在一侧平静地饮茶,默不作声地听先生回答。


    “先生替我除了孙重,往后还要请先生多指教,”向这道清冷拱手而拜,褚延朔不加掩饰昭昭野心,眸光若明若暗,谈笑间多了丝许凝重,“先生……可否助我谋取江山?”


    “若得天下,我不忘先生。”


    唯恐曲先生不愿应答,九皇子再凝阴冷眼眸,毕恭毕敬地又添一句。


    闻听面前之人道下的几语,曲寒尽清眸未蹙,回看得云淡风轻,似乎对朝野之争本就不着兴致:“殿下折煞微臣了。”


    “微臣仅是个掌管宫宴的小官,平日养花种树,授人琴课,如何能助殿下夺取天下。”


    褚延朔似已料到先生不会理睬,心领神会地颔首,又说得意味深长:“先生虽无本事,可幕后之人有。孙重所中的奇毒无人知晓,若真是司乐府所为,下毒之人定与我志气相投。”


    孙将军所中之毒,刑部至今还没有丝毫头绪,谋害者定当筹谋良久,心思缜密无痕,正是九皇子夺嫡之路上所需的谋士。


    “我让先生思量半月,若先生不愿助我,我只好让先生尝一尝苦头了。”敬酒不吃,那罚酒定当是要吃的,褚延朔狂妄一笑,别有深意地低声胁迫,直盯着高雅清然的如玉公子。


    “先生不惧生死,府内的姑娘可是怕得慌,哈哈哈哈……”


    雅堂顿时充斥着欢畅大笑。


    楚轻罗镇定地看去,先生依旧斟着茶水,眸底似有何意绪流淌,长指轻抚着玉盏,半晌未答话。


    想说的事已道得明白,如今暗潮涌动得厉害,司乐府说什么也得应着,褚延朔猖狂地起身,极为不敬地将盏中清茶悠缓倒落。


    转身之余,九皇子便瞧见堂内一角静坐的姝影。


    此女稍低着月眉,仅是无声坐着便道尽了柔婉,微垂的桃颜似远山芙蓉,美艳得不可方物。


    褚延朔饶有兴趣地走近,色意四起,柔和问道:“我与这位美人可是在哪见过?”


    “九殿下说笑了,”笑靥绽出一缕明丽,楚轻罗卑躬答着,凤眸随之轻抬,“小女在府中学琴,方才来向先生解惑,才顺道跟着先生。”


    这一抬眼,更是让这大宁九皇子爱不忍释。


    褚延朔眸底的觊觎之色分毫未掩,似无论怎般也要将此娇女夺来。


    “你这美人,我要定了……”


    褚延朔将非分之念写在了面颜上,对她笑得更欢,伸手便想触上娇靥:“哪时得空,我去求父皇,将你要了来。你觉如何?”


    望此情形轻然一退,她朝之俯首,谦顺地回道:“圣意难违,小女会遵圣旨而行。”


    倘若真有圣意降下,她便顺势为之,等做了九皇子的枕边人,取其性命又有何难……早已被仇恨填满了心,只要能杀尽歹人,她是何举止都愿去做。


    “此茶清苦,却香如兰桂,我喝着喜爱。”见美人未抗拒,褚延朔心绪大好,忽望被洒落于地的茶水,勾唇又问向案旁的如玉公子。


    ,遣人送入宫里?”


    “微手行拜,风平浪静地应着,神色与先前无异。


    在此雅堂中待着也甚是无趣,九皇子一挥袍袖,便大先生了,曲先生再会……”


    这肆意妄为之影顺着回廊离远,半月之内似不会再来了,未想刺杀孙重竟能引来九皇子,如今看来,只能将计就计……


    楚轻罗静思片霎,忽感堂内太过寂静,转眸一瞧,察觉先生正望她发着愣。


    瞧她满目困惑,他骤然回过神,眸内微光颤动不止,竟


    “不该让你露面的,为师失策。”


    曲寒尽微敛视线,怅然道出几字。


    此乃上天给的接近九皇子的良机,她坦然认下命数,柔声回语着:“是学生自作主张,与先生无关,先生……何需自疚。”


    然一旁的寒玉公子闻声不悦,慢条斯理地走到她跟前,握上她的娇柔玉肩,轻声问着:“九殿下若真将你讨了,你如何脱身……”


    “学生没想过要脱身。”


    楚轻罗莞尔一笑,婉笑里深藏的念想似破碎了一瞬,再悄无声息地被恨意掩盖:“圣意一下,命数已定,学生从天命而活。”


    “你想过自己,可有想过我……”


    指尖发了狠般握着女子薄肩,他紧望身前的明艳之女,思忖片刻,低沉道。


    肩处传来阵阵痛楚,她吃痛地轻哼,不明先生何故失态。


    转念一想,她忽又了然,先生许是不想让她落入旁人之手。


    毕竟她的美人计才施展一半,这位独善其身,从未过问他事的曲先生应是快要坐不住了。


    楚轻罗明了地回望,思来想去,悄声提点起先生,语声故作凉薄了些。


    “先生本就不可终生而伴,学生入府的那一刻便知得清楚。可先生授业的恩情,学生定会铭记……”


    “随你罢……”他忽地放手,就此背过身去,缄默几霎,冷语回道。


    “为师……已无话可说。”


    此人既已无言,她便无需再道,只知那不可说的情念已在先生的心底滋长蔓延,她即将得到他了。


    正于此时,扶光快步走来,望见这抹柔婉娇姿时,小心翼翼地道着:“孟姑娘在堂外寻人,像是在寻着楚姑娘。”


    “我这就去,”楚轻罗侧目一望那清影,向背影拜退,“学生告辞。”


    若再不道明心意,先生就会眼睁睁地见她落入他人之怀,这天下的男子,又有何人能忍受这处境。


    她轻微一勾樱唇,悠闲地走出偏堂去。


    今日晴光正好,碧空无云,深夜应会有明月相照。


    行出别院时,一眼便见着孟丫头正独自蹲坐在石阶上,秀眸半开半阖,如同已被倦意席卷,她悄然靠近,倾身问于丫头耳畔。


    “盈儿寻我?”


    孟盈儿猛然一惊,顷刻间睡意全无,直着双目将她端量:“你已不见了整整一日,琴堂与闺房都见不着人影。我担忧着,才问了许些人可曾见过。”


    “唯有盛公子说他见过你,见着你被先生……牵进了偏院。”


    言至此处,丫头将“牵”字道得微重,尤为好奇地瞧观她的反应。


    那盛公子看着温文尔雅,竟也是个记仇的人,将所见之景告知孟丫头,无非是郁结难消,寻一举宣泄上几许。


    对于先生方才的反常举动,楚轻罗低眉柔笑,把先生做那一举的意图细声而告:“先生是觉得盛公子近来之日心浮气躁,欲断公子之念,才出此下策。”


    先生原是另有他意,当真是为授业耗了不少心神,孟盈儿幡然醒悟,知晓了前因后果,不禁发出感叹:“我还想着盛公子何故那般阴沉着脸,原是被先生气的……”


    “断盛公子之念……”可丫头再默念她的话,越念越觉怪异,更作惊异道,“盛公子心悦你?”


    然而身侧娇婉只是一笑置之,从然解释道:“皆是先生以为。先生担忧我等无心学琴,才想出此招。”


    一想先生此前添上的府规,和盛公子如今这别扭之样,似乎真如她所言,先生是舍了自己的名节,也要让学府的门生心无旁骛地习琴,孟盈儿了悟在心,未再多疑。


    话中字句可都是先生自己说的,她可未作任何瞒骗,楚轻罗轻凝着目光,丹唇微勾,桃容隐约染上笑意。


    “羡慕你能和先生亲近成那样……”丫头左思右想,仍觉她和先生过于亲近了些,与旁的姑娘相较,先生确是待她稍有不同。


    “你该不会也*和我一样,爱慕上先生了吧?”


    第33章 败露(1)【VIP】


    对此忽而心生愉悦,孟丫头得意地一仰首,似对曲先生更为钦慕:“我就说嘛,像先生那般光风霁月的公子,任何女子与他相处久了,都会心悦的……”


    楚轻罗不明丫头为何欢喜,沉思片晌,试探地轻问:“倘若我真爱慕了,你不会恨我?”


    孟丫头这个人,她结识得舒心,纯良没有他心,这些时日过得也算畅快。


    然若有他日,她有意勾诱先生的事被抖落而出,这丫头许会怀恨,彻底与她一刀两断。


    “当然不会,我原先就觉得……轻罗你与先生般配极了!”


    不假思虑地答道,孟盈儿却眉目染笑,弯月般的柳眉霎那一扬,瞧着很是惬意:“你们若是两情相悦了,我定是最欢喜的!”


    瞧她听罢微滞,丫头眨了眨澄亮的双眸,轻俏着又道:“你想啊,我最倾慕的先生和我最交好的闺中密友喜结连理,我定当欢欣。若先生属意着别家的姑娘,我还不乐意呢……”


    她细瞧着丫头俏颜上的神色,除喜悦外,真未见其余的妒恨之绪,不觉诧异了几瞬。


    殊不知这娇俏之女真不介怀,一心单相思,从未想与他人争,也未想得先生的丝许回应……


    她陷入无言里,偶感昔时是她将丫头想得歹恶了些。


    “盈儿一直都这么豁达吗?可有憎恨过旁人?”楚轻罗沉思片霎,目色微恍,朝前望向青天万里。


    忽被这般一问,孟丫头无所适从,随后嫣然轻绽笑靥,轻缓回道:“憎恨是过上一日,欢喜也是过上一日,那不如就欢喜得过着,为何要给自己添不痛快。”


    “我没有盈儿看得开……”眸光仍落于碧空之上,眸底深处的寒潭似泛了微许涟漪,她再度一凝凤眸,有恨意流淌而过。


    “憎恨的人扰我安宁,我定要让他偿还的。”


    “轻罗所恨的是何人?”孟盈儿听着越发不解,俏然双眉拧作一团,轻声问着。


    漫不经心地收回了视线,她深思熟虑,只得草草应答:“应是个盈儿不识之人。”


    她不愿说,孟盈儿便不问了。


    想这抹姝色应是藏有隐衷,丫头静默一霎,忽道:“若恨得太久,不如与那人相视而坐,闲谈几语,心结许就解开了。”


    旁侧丫头仍将这世道想得纯然,也未知她所受的国破之怨,楚轻罗缄默未语,目光瞥落之时,见那状元公子依旧待于石亭。


    盛有章手执书卷,只身翻着书页,遗落一分孤寂。


    适才堂课之际,也瞧盛公子闲然从亭台走出,她忽有疑惑,想知那人因何不去琴堂,便问向一侧的俏丽之影。


    “盛公子近日都没去堂课吗?”


    闻语,孟盈儿像是颇为谨慎,四顾了好几回,才小声相道:“你没来琴堂的这些时日,先生不知何故,总有意将盛公子刁难。盛公子便心感不悦,连琴课也不去了。”


    “你怎瞧出是刁难?”


    她更是困惑不已,着实料想不到,先生竟会公然给一学生难堪。


    四下无人瞧观而来,孟丫头将语调转轻,谨言慎行地耳语着:“先生总让盛公子奏最难的曲子,再在堂上说他的过错,还总问一些极难的乐理学问,这不是刁难,又是何举动?”


    “堪堪几日,便让盛公子抬不起头来。我们都猜着,盛公子是否在何处得罪了先生,惹了先生记恨。”


    似在心底已为盛公子祈祷了几番,孟盈儿撇了撇朱唇,边道边瞧向庭园内的观书之人。


    竟是因先生百般发难……


    那盛公子被仰慕的先生伤了尊严,一气之下便成了此如此光景。


    此事因她而起,她应去作一些调和,毕竟这二人她皆要利用着,不可再放任嫌隙散漫。


    楚轻罗柔声向丫头作别,欲悠步前行:“眼下我已安然无事,盈儿可安心了。我去和盛公子叙一叙旧,你且回楼阁去。”


    丫头的忧虑之色未散,她婉然安抚,话里话外都道着安闲无恙:“盈儿不必担忧,我与先生已和好如初,和盛公子也仅是泛泛之交。”


    “我是担心轻罗你……和盛公子走得近了,先生又会……”孟盈儿欲言又止,又觉有何处理不清道不明的思绪在作祟,半晌未说下。


    “哎呀,我怎觉得说不清了……”


    丫头无非是怕她身陷两难的情念里,楚轻罗温声回语,让其不必为她多虑:“身正不怕影子斜,至少于我而言,我无心贪恋风月,只想在此学好琴艺。”


    听此言道尽,孟丫头终是放宽了心,轻盈摆了摆衣袖,独步走回了闺房。


    游廊尽头伫立着一道山雪般的玉色琼姿,她早就将其留意。


    这人一身素白,只是单单驻足,就足以让人数次回望,像雪。


    与之相望半刻,深知先生眸中的人是她,也估摸,楚轻罗不紧不慢地错开眸光,随之走子。


    她背身扬唇,故作从然地令先生瞧得清晰。


    本对今夜还有稍许犹疑,她此时笃然,曲先生是再难沉下心性。


    亭内公子细观着书籍,浑身,她坐到公子身旁,轻翻起另几本书册,莞尔笑道:“盛公子闷闷不乐,


    掌中书卷被放于石桌上,盛有章蓦地蹙紧了眉,知晓她是从众位姑娘中打听了一二。


    ,府邸上下已人尽皆知,她只需做这些探听,便可知其原由,盛有章骤然一叹,不再藏着心思,


    “盛某本对先生极为敬重,瞻仰他的旷世琴技,才来司乐府习琴。哪知先生是这心性,所作所为绝非君子……”


    “先生是觉公子坏了府规,未将他定的新规矩放在眼里,我择日和先生说明白便可,前一阵子都忙忘了。”


    她浅笑着同公子一般阅起卷册,发觉有好些书籍是他自行带来的,书衣尤显陈旧。


    “姑娘是说那不可生情的府规?”似知她所指,盛有章缓慢一握拳,闷然捶于石桌。


    “男女之间滋生的风月情念本不可控,先生这分明是在强人所难。”


    楚轻罗闻言不以为意,静观着一本关乎兵法的籍册,回得泰然自若:“我与盛公子本就清白,公子何必对那条府规生怒。”


    “楚姑娘清白,小生可不清白……”


    岂料盛公子倏然坦诚,望身前娇色不禁一僵,又一顿话语,柔和地道上歉意:“若吓着了姑娘,小生便再不提此事。”


    此意已清楚不过,在她料想之中,却又在猜测之外。


    她未料及的是,这位学识渊博的才气公子竟会选择今日言明情意,的确是不赶巧了些。


    现下她想得的是那曲寒尽,是要让闻名遐迩的曲先生助她寻仇,此人只可暂且一放了。


    再次轻巧地阅着书册,她未改容色,斟酌上片刻,沉声问道:“盛公子对几位姑娘说过情深之意?”


    “仅楚姑娘一人。”盛有章肃然回言,似乎即将要道出山盟海誓。


    “姑娘无意,小生再不作扰,”似不敢再瞧姑娘玉容,他将握紧的拳徐徐松开,又慌张地握紧,含糊其词地轻语着,“若……若姑娘与小生一样……”


    “我想起还有些琐事未处理,先暂别了,”楚轻罗大抵是猜到了后话,欲等他日再听,淡然地放落卷册,佯装急切地离了亭台,“来日再和盛公子续说今日之话。”


    细想了几日的话语仍让她无措,盛有章暗骂自己太不懂姑娘的心,朝她背影轻喊。


    “小生胡言,姑娘莫在意……”


    然她已行远,转眼已然快步入了楼阁雅房。


    她本想着如昔日那般守在寝房,闲适地候至深夜,那一人便会仿若自投罗网般前来寻她,可回到雅间未过几时,暮色中就绽了一簇烟火。


    楚轻罗心下一颤,那是拂昭的信烟。


    此烟极淡,响声轻微,燃于空中不易被人察觉。拂昭内能无端放信烟的,唯有凝竹与风昑。


    风昑伤重在榻,应是凝竹所为,她如是想着,便未作思量,随月色入了后山。


    夜静更长,月落星沉,然而林间始终不见那抹英姿锐气,她所望的,仅为那时常不听命的玄衣男子。


    眼中玄影面色苍白,望见她的一刻,瞬间虚弱勾唇,扬起一抹如愿以偿的笑意。


    楚轻罗见景了然,此趟是遭了风昑的戏耍。


    “你唤本宫是为何事?”她悠然行步,漠然抬手抽出他剑鞘中的长剑,清闲地把玩着。


    男子默声不语,她便漠然将剑刃抵至其脖颈,语声里透了些阴冷。


    “说不出个有利的消息,本宫当真要你命。”


    风昑丝毫未躲,甚至还往剑锋处凑近,面容因伤口未愈沾了苍凉之色:“属下思念公主,候了公主许久,也没听到公主的传召之讯,想来看公主一眼。”


    “你又耍了本宫。”


    见跟前之人已病弱得无力作抗,想必是凝竹奉她之命又惩处了几日,楚轻罗见势一收长剑,将之又插回剑鞘。


    第34章 败露(2)【VIP】


    一双星眸直望眸前姝影,风昑似不同往日那般调笑作态,正容看她,口中喃喃:“属下不曾戏耍公主,只愿公主心愿达成,属下的忠心天地可鉴……”


    这拂昭左使虽冒犯过她多回,可此人的确是忠诚不二,孙重之死至今还未被查出端倪,也算是他的功劳。


    他只不过是个馋涎她美色的可怜人罢了,想见她一面,不惜燃一支信烟。


    诓骗她,引她来此,他只因朝思暮想,思念成狂。


    “瞧你这病恹恹的模样,当下能为我做些什么?”她低低一笑,玉指触上他的胸口,轻然一推,便令他踉跄一退,“不如回去养好伤势,再去将九皇子绑到本宫面前,本宫就算你立了大功一件。”


    “到那时,公主就是属下的了……”记着昔日之约,风昑压抑不住心间欲念,唇角噙着淡笑。


    倘若真能除去九皇子褚延朔,予他一切又何妨……她本无心,这些只是她困住男子的手段,再无多的情念。


    楚轻罗薄情地轻笑几声,悄然靠近,在他耳畔提点:“可九皇子身边影卫如云,你连近其身都做不到。”


    顿然听出了话外之意,风昑会意颔首,眸底闪过几缕冷光,像是已将大宁九皇子视作了眼中钉:“属下知晓了,会为公主犯一回险。”


    若使得百计千谋,取了九皇子的性命,她便归他所有。


    “本宫从不养闲人,至多让你再休养半月,不论你是否痊愈,都该为拂昭尽一份心力。”她薄冷扯唇,已不愿在这山林多言,欲下山回房。


    毕竟还有一人正等着,等她前去道明心意,等她给一个答复。


    她想沿山路折返,可风昑偏是虚弱地挡身在前,未挪一步,似是仍有话要说,便静听起此人的下文来。


    双手微微颤动,风昑随之浑身发颤,病态哼笑着,难以启齿地抿动双唇:“公主可否成全属下,让属下……再抱一回……”


    竟是为和她再亲近一次,楚轻罗冷然作笑,觉风昑如此卑微相求也并非不可,便从然上前几步。


    离得近了,她才从他的身上闻出丝许酒气。


    “你饮了酒?”她微蹙月眉,似对此气息很是不喜。


    将她的弃嫌望于眼底,风昑自嘲般讽笑几瞬,未答她所问,只低声恳求着不堪之举:“属下对公主赤心一片,同上回一般,不会伤公主寸毫。”


    她见势未犹疑,满目漠冷地靠入男子怀里,任他紧拥不放,感受他那颤抖的心绪平息了下来。


    “谢公主……”


    此刻顿觉着称心遂意,风昑轻抚着娇柔女子的墨发,随后柔和地拥她在怀,头额稍低,想埋于她的颈窝里。


    终究是未曾碰她一寸玉肌。


    她若不愿,他不敢妄自而为,因此女是他的主,他总归是要听上一些。


    “你还真是愈发得寸进尺了,贪心不足,漫无止境……”楚轻罗忽地发笑,觉这位左使既荒谬又可悲,低语一句,再环上男子玉腰,“之前伤你过深,是本宫的不是。”


    她早已抛却情爱,心上唯有冰冷的“复仇”二字。


    “公……公主……”


    怀中娇色头一回作应,风昑顿时慌乱了神,直将她若珍宝般呵护着,不断地低喃轻唤。


    感到面前的男子过于惊愕,她冷然而笑,话中溢了无尽凉意:“怎么,不是你让本宫成全的?”


    风昑似笑非笑地再与她相拥,薄唇干裂轻启,嗓音低沉又遥远:“属下的心都是公主的,愿为公主赴火蹈刃,出生入死……”


    回想他已追随了五载,楚轻罗忽觉急景流年,韶光似箭,竟已不知不觉过了几多年。


    “本宫知你心意,可眼下应不了。”


    “本宫不属于任何人,只属于已消亡的陇国,”道落此语,她疏远地离身,冷语散在了夜风中,“今晚不罚你,你走吧。”


    在他人身前佯装惯了,褪去外壳,她唯剩一副残破的身躯,和噬人心念的仇恨。


    若再不解此仇怨,她成日活于痛恨之下,恐是心结难消,撑不了多时。


    月色若一层薄霜覆于府邸,又似淡烟萦绕壁角檐瓦,使楼廊上的宫灯明澈湛亮,悄声衬着雅淡之夜。


    还未回到寝房,楼阶上那道寒凉似雪的清影便闯入双眸,楚轻罗温婉轻柔地走前去,轻盈地推了房门。


    她垂目娇笑,未朝先生多瞧,柔声开了口:“先生在此处候着,也不怕被人瞧见,传出风言风语?”


    身旁的素雪之影静立,凝思着何事,忽而,无惧失了闺房之礼。”


    他既如是说了,她便拒不得,外。


    与先前别无二致,见他缓步走进雅房,,再点上一灯,听先生先说来意。


    房内的清逸公子凛紧了深眸,问起的是白日所见之景:“白日之时,你又去寻了盛有章?”


    “盛公子说他爱慕,觉先生定下的府规不妥当,还说先生之举……非君子所为。”


    她谈笑自若地答着,忽一转眸,将此抹玉色瞧望得紧。


    “爱慕……”轻念这一词,曲寒尽不作避讳而望,慎之又慎地问着,“你莫不是应了?”


    “先生是想让学生应着,还是断然拒下?”


    就此倏然反问,她极是有胆识地接近,再盈盈低语:“我听先生的……”


    他闻言不由地一滞,半晌平静地回应:“你自行思量,情爱乃私己之事,不必问我。”


    “若我想问呢?”楚轻罗依旧扬着笑意,话语咄咄逼人,又带着似有若无的蛊惑,直将他逼得无处可去。


    “我想知先生的心思,想知先生是想我应,还是想我拒了……”


    娇艳秀色不顾礼数地挨近,他隐约闻到微许酒意,眸色蓦地一沉:“身上有酒气?你醉过酒?”


    可她分明清醒若常,目光尤为清明,不像饮过清酒,除此之外,那便是……


    她触碰过旁的饮酒之人。


    曲寒尽不免散出浅浅冷意,埋于心底的阴冷暗潮已静悄涌动。


    “先生这么关切,已越了司乐府的规矩。”


    越矩……


    他置若罔闻,冷眸透出的阴戾沉静落于她的凤眸,再落至近在咫尺的丹唇上。


    似有浑浊之绪掠过眸光,揭开氤氲般的礼数,心头墨黑一片,随时会崩裂。


    深邃清眸淌过少许异绪,曲寒尽一改平素之态,目色里涌了些疯狂,稍纵即逝,而后沉冷道着。


    “前朝陇国一夕覆灭,繁华都城被大宁攻占,皇宫上下惨遭杀戮,血流成渠,各处萧条。”


    “大宁将陇国皇室屠尽,却从未深想,是否漏下了什么人来。”他缓慢地说出每一字,想让她听得再清晰不过,将她最不愿让人知晓的身份道得透彻。


    “陇国公主阮翎……”


    冷声说出这几字,曲寒尽平缓敛目,蓦然低笑:“至今未寻到尸骨,仅有传言,她是死于那场大火。”


    他纹丝不动,再放缓语调,从容与她相望:“可究竟是否丧了命,无人得知。”


    听着身世被大宁之人真切道出,字字落心,楚轻罗恍然一瞬。


    她一时忆不起,是何时不经意透了身份。


    或许这曲先生本就心思难测,知她谋害了冯猇和孙重,暗中探查也不无可能。


    可他这般轻易就知晓了一切,将她所藏的恨念暴露于面前,惹她极度愤然。


    看来此人是留不得了……


    她遗憾自己许是有所疏忽,竟让先生知晓了不该知的,先前所布的罗网好似白费了。


    她想勾住公子的心魂,却不愿被旁人窥视,尤其是她那不愿被提及的尘往。


    如此隐患,她定是不会心慈面软。


    “先生猜得真准……”听罢悠缓地勾了勾唇,楚轻罗从袖间轻取一把匕首,匕刃泛着冷光,微光于灯火下透着丝缕森寒。


    “可惜了,学生留不了先生。”


    她断然言道,毫不迟疑地将匕首直抵于公子脖颈。


    力道未控,鲜血霎时顺他的颈处流下,倘若他适才挣扎上分毫,此时已丧命。


    颈部传来隐隐痛感,血腥之息轻微弥漫,曲寒尽肃冷凝望,不紧不慢地和她说着理:“杀了我,惊动司乐府,陛下会唤人前来一探究竟。”


    “若被陛下盯上,你那些暗中之势敌不过一刻钟。”


    语声清冽,与授业时无异。


    她心觉此人当真不容小觑,临死关头还能镇定成这样,果真是大宁皇帝都尊崇敬服的朝臣。


    “那先生以为,学生当怎么全身而退?”


    楚轻罗饶有兴趣地扬唇一笑,举着刀刃轻巧地触过其颈间肌肤,似乎想见眼前清肃知礼的先生慌张顽抗之样。


    然他偏是沉静如往常。


    她佯装不满,黛眉微然一拢,匕首再移向未被刺伤的另一处冷雪玉肌上:“先生道不出,却知道得太多,学生虽不忍,也只好杀了……”


    语毕,她凉薄地使了力。


    又有殷红刺目而散,染透皓白锦袍,仿若一抹霜雪沾染了大片污秽。


    “先生当真不躲?”于此浅笑着贴近,楚轻罗乐此不彼,眉眼稍弯,容色带了些嘲弄之意。


    “再不躲,可就没命了。”


    第35章 亲近(1)【VIP】


    软唇与先生贴得极近,无时无刻不蛊诱着他的心,宛若他再凑近丝毫,便会坠入与她缠绵的深渊里。


    静如寒潭般的眼眸若明若暗,沉寂眸光微颤,欲将她一寸寸地吞没。


    可恰是唇瓣间的相离之距,阻隔着跟前的如玉公子。先生若敢真吻上,抵着的匕首便会要了他的命。


    岂知他竟是疯了。


    全然不顾她的戏弄之举,曲寒尽忽地倾身,发狠似的覆上眸中樱唇,使她惊愕地微睁秀眸,娇躯凝滞霎那。


    娇身已被桎梏在清冷之怀,她在慌乱中忙丢下匕刃,也不知是否伤先生过深,只明了他暂且无性命之忧。


    匕首落地,闺房内荡出一声轻响。


    楚轻罗思忖不得,只觉先生是被撩拨得没了耐性,至此终是耐不住心欲,疯得悄无声息。


    “唔……”


    她本能地挣脱了几瞬,了然是敌他不过,便由他欺身禁锢于墙角,任气息交叠缠绕。


    其实也绝非是不敌先生,只是这抹枝头素雪太过皎洁明净,她欲将其染得彻底,染得唯她这满身仇怨之人才可碰。


    才可……拖他入淤泥。


    似适应了此人的狠厉之势,她随之轻柔地回应,未再躲避,玉指轻攀其肩,尝试着再度加深这一吻。


    灼息已有些紊乱,她感受着身前的先生情念四散,原先沾上的酒气已被山雪覆盖,烛火照出一方旖旎。


    楚轻罗平静瞧望,无关情爱,只知是欲念驱使,此感甚佳,沉溺一夜也无伤大雅。


    这大抵便是世人说的……食色性也。


    二人未说一字,也没有想说的话,仅是无止休地吻着,在夜色下不声不响。


    此为师生间的偷欢,疯狂至极,在二者心上皆落下疾风骤雨。


    直至一阵叩门之响打破宁静。


    她顿时醒神,忽感是方才匕首砸落的动静引来了孟丫头,心下微惊。


    适才听到的响动很是明晰,孟盈儿踱步于房门外,瞧不清里头情形,犹豫良晌后轻问。


    “轻罗,你睡了吗?我莫名有些睡不着,想找你谈天说地一会儿。”


    “盈儿是怎么了?我今夜乏得很,恐是无法作伴……”趁着间隙,平复起跌宕的兴致,楚轻罗静望面前冷若寒玉的公子,以及他衣袍上的斑驳血迹,从然向丫头回道。


    “待明日,我再听你细说,可好?”


    “嗯……”哪料得此身影骤然俯身而下,再次吻了娇软朱唇,毫不怜惜地掠夺着她的温灼气息。


    公子微冷的长指抚过她的凝脂玉肤,停在桃面之上,温和又强横地锁她入怀。


    她心觉有何不堪之念被先生抽离而出,本想道出的话语悄然咽回。


    她瞬间忘却要如何回话,任凭男子肆无忌惮地攫取,最终只得轻哼作罢。


    然而他似不顾有孟盈儿在外,冷然抵她至书案边,不想碰翻了一侧的烛台。


    那烛台落地滚动了几番,引得寝房之外的丫头更是担忧。


    寂然片霎,叩门声再传入房中,一声声地回荡至雅间各处。


    孟盈儿举棋不定,边寻思着边问:“轻罗,你该不会又病了吧?”


    让丫头一直等在门外也不是个妙计,她迫使自己理清思绪,许久艰难地回道:“我身子康健着……只是乏了,多谢盈儿关切。”


    “方才我听到动静,以为你出了何事。无恙便再好不过……”孟盈儿欲再听得仔细,一想她已是如此告知,应是无碍,就挪了挪步,走回雅房,“你早点睡,我去歇着了。”


    临行前又望被帘子遮挡严实的窗台,丫头喃喃而语:“我明日再来找你……”


    听着跫音远去,唯有虫鸣飘荡于暮色里,她才安然一叹,随后蹙起双眉,埋怨地看向眸前琼姿。


    念着此人乃是她的先生,此刻又负了伤,她便不推却。


    这本也是她几经勾诱后想得到的终局。


    楚轻罗凝目望向此道清绝,忽而勾唇,敛声道:“我欲杀先生,先生这是疯了……”


    “唔……”


    还未言毕,唇瓣竟又覆了清雪般的薄凉,她措手不及,含糊低唤:“先生……”


    这位藏于司乐府的曲先生还真有疯劲缠身,似何人都阻他不得……


    成日以一副光风霁月的模样在琴堂授着课业,他透着一身肃冷严苛,谁人会知,他深夜竟与学生缱绻于闺房,暗自破了所设的府规。


    她半推半就地回吻,娇然软倒在公子素怀,


    凤眸戏谑般微扬,,她细细打量,望先生肆意妄行,胡作非为的疯样。


    此景竟瞧不出是谁在捉弄谁,又或是,二人都未有愚弄之意。


    只是各自的贪念作祟,已沾了手,不,浅尝着未曾尝过的妄欲。


    然此吻忽然一止,她缓睁柔雾般的眸子,见先生已是抽身而立,眸色回了清明。


    “我帮你……”


    曲寒尽默然良久,轻阖了双目,再睁


    “帮?”正暗叹先生当真定力过人,她忽闻此言,倏然轻笑出声。


    “敢问先生要如何帮?叛国通敌,与前朝公主厮混?世人听了都觉荒唐可笑!”


    眼下已被先生知得透彻,不论是身世还是接下来的谋逆之举,她褪下佯装多时的脾性,想听他要怎般相助。


    “可笑之事,却非行不通之路。”深眸紧望眼前这抹明艳,他低声一笑,好似终于见到了这娇影的真面目,沉冷地发问。


    “怎么,陇国公主不装了?”


    楚轻罗闻言淡笑,轻步靠近,抬指欲触他颈处的伤口,眉目间冷漠着:“先生一早就看出,学生的病弱是假意装出,却始终不道破,是为见我笑话。”


    “学生不妨直说了。血海深仇必报之,所阻之人即便是先生,学生我也不停手。”


    玉指悬于空中,她想了片晌,觉自己不可拿先生与风昑一般对待,又柔和地收了手。


    等事成之后,这大宁先生自然不能留,她此时不伤他,等利用殆尽,再杀他不迟。


    冷寒目光直将她打量,曲寒尽随即敛眸,弯身拾起烛台与匕首,再将所拾之物放于书案。


    “那你可想过,我为何几次三番,冒着欺君之罪替你遮掩?”


    她取过匕首,轻拭刃上血渍,入鞘放回袖中,不甚在意地答着:“先生的心思,府中何人能揣测得中,学生自是不明……”


    他为何袒护,她早已猜中,贪色乃人之天性,何况还是她步步蛊诱。


    他只是……色迷心窍罢了。


    见面前姝色薄情冷意,曲寒尽处之泰然,随她冷笑一声,似乎知道得越多,他越感孤寂。


    “我想了几夜,兴许原先只是对你心生好奇,可观望得久了,如今见你,已回不去初见时的那份纯粹。”


    他似要作茧自缚,明知此女只想借司乐府入宫寻仇,想让他助纣为虐,他却寻不到办法脱身而逃。


    他莫名入了一名女子的圈套,既不可全身而退,不妨越陷越深。


    楚轻罗故作听不明白,蓦地抬眸,直撞先生深沉不可测的视线:“先生何意,何不再说得确切些。”


    已被迫要接着往下说,眸底唯有这一抹娇艳,他心上颤得紧,似有何异样思绪被勾诱出。


    “于我而言,你已并非是一名学生……”


    “那是什么?”泉水泠泠般的嗓音漾于雅间内,她未躲那深不见底的眸光,重复问着。


    “那是什么……”


    “先生怎么不说了……”瞧公子缄默不言,戏闹之意便悠然生起,楚轻罗弯眉又靠近,皙指触他心口,轻盈地点着。


    “我在先生的心里,是什么人……”


    再将语调转得极轻,她踮脚在他耳旁窃语,挑起丝丝缕缕的春意:“先生不说,学生斗胆一猜。”


    “可是那……朝思暮想的心上人?”


    所望的女子擅于撩心,他抵挡不得,曲寒尽本还能够沉心静气,可因适才的拥吻,尝过唇上温软,方寸似已乱了。


    她静观先生微变的神色,忽作讽笑,想探他底线在何处,莫名想让他失尽仪态。


    “哈哈哈哈哈……”讥嘲般的笑声片刻弥漫,楚轻罗未敢道得再响,怕将孟丫头再次引来,坏她今夜计策。


    “学生猜的,是也不是?”


    “是或不是,都轮不到你来诘问,”许是初次听学生嘲笑,公子阴冷蹙眉,对此讥讽有丝许厌恶,更多的却是神伤,“为师心中有数……”


    现下得不到,难以据她为己有,他心感烦乱,陡然将她一抵,只手掐上她脖颈,力道却尤轻。


    “你可知,像你这大不敬之举,早就该被逐出府邸。”


    然换来的只是她不屑的笑。


    她满目溢着恨意,令他望不穿其余之绪。


    而她也看不透眼前人,平日尽是装得清心寡欲,埋着的欲念却比任何人都深……


    先生是否真愿相助,她还需再试探。


    她带着满心仇恨,缠于这道无瑕的身影,玩心渐起,心感愉悦万分。


    掐着玉颈的长指未使力,楚轻罗不禁发笑,假意满不在乎着:“先生想逐便逐了……”


    “学生离了司乐府,会另辟蹊径。”


    第36章 亲近(2)【VIP】


    他们一样,都有疯狂之念藏至心底,只不过她藏得浅,他埋得深……


    “轻罗……”曲寒尽仍未松手,想着她方才的嘲弄,正色问道,“你是在嫌弃我,还是……还是对这份情念不屑?”


    “亦或是……你心上有的,是那盛有章?”


    说此语时,他长指稍颤,极是不甘心地带了分力道。似乎她若回答是,他便要当场让她殒命。


    公子冷了眉眼,忽地敛声,半晌沉吟着。


    “这些时日,你究竟将我……放在了何地。”


    静默地望先生半刻,楚轻罗心满意足地褪下讽意。玩闹够了,是该言归正传。


    而今已被他知晓了身世,她无路可退,只能困先生在侧。觉察他生有二心,她便好立马除之。


    如此心头大患,绝不能长久留着。


    她凝紧双眸,将捉弄之色收尽,沉声道出隔在二人之问的命数:“先生应知,大宁子民与我水火难容,我和先生注定不成良缘。”


    “未曾试过,你又怎知我不可?”言于此处,曲寒尽轻微使劲,便令眸中桃颜泛了白,阴鸷漫上清容,“我可放下这大宁子民的身份……”


    “先生疯了……”


    细听此人大言不惭地说着违叛之言,她心下震颤,没忍住又低眉笑了笑:“大宁最是德高望重的曲先生,为一个亡了国的公主效劳,何人听了不觉荒唐……”


    她原本只是想让先生为她铺上一路,助她入宫行刺即可。如今他得知了一切,知她欲报亡国之仇,却仍愿为她入此局,是她不曾料想的。


    兴许这便是她冥冥中瞧中的男子,平静之下偏带着一缕疯意,旁的不议,只为私已。


    公子垂目轻哼,清寂中透着无畏皇权的孤冷,无惧道:“此生从未奢求过他物,朝堂之上的明争暗斗我皆未放心上,如今想要一姑娘,上天应会垂怜一些。”


    “你们这些大宁之人,我能杀一个,便杀一个,此生定要将整座皇城屠尽的……”楚轻罗将话语说在先,恐到时她复起仇来太过冷情,许是连先生也会一道杀了。


    “先生乃是大宁朝官,我迟早会杀先生。”


    “好。”耳畔唯落一字,无多余之语。


    他说好……


    为一女子负尽道义,负尽朝堂上的忠诚,到头来死于她手,他亦是情愿。


    “你若想杀我,我助你……”掐至玉颈处的手缓慢松下,曲寒尽闲坐案边,将此前收回的茶包放于壶盏旁。


    “来日我以自戕了却,无需你动手。”


    那茶包是她让扶光递回的,意在到此为止,各生欢喜。他此时再赠,是不愿与她有所了断。


    面前的淡雅公子举手投足问似是翼翼小心,像是惧怕她又将赠出之物退回,楚轻罗随之坐其身旁,喃喃道:“先生是在飞蛾扑火,自坠陷阱……”


    怕她真还了来,他思忖片晌,拆了茶包,将自采的茶叶倒进玉壶里,容色淡然:“这是你入这学府想得的局势,我早就看出了。*”


    “先生若帮我复仇,我就是先生的……”


    “我就是先生的……”


    如今若想捆住此人的心,只剩美色之计,她轻道出声,说着与风昑道过的相似之语:“旁人我皆不应,我只应先生。”


    虽是假戏,却又属真言,谁能替她报仇,她便是那一人的。


    风昑是,他亦是,不论是世上何人,只要能予她援手,诛尽杀绝大宁宫中人……


    她楚轻罗就是那人的。


    “今夜之言,我当真了。”似会了意,曲寒尽低声回下一语,冷眸遮上一层氤氲。


    终是将仇怨说了开,方才骤然涌现的凉意逐渐淡去,她静坐在旁,目光不经意地落于还未干透的血迹上。


    跟着先生学琴多日,对他终究是留有一二分敬意,楚轻罗打开柜屉,从中取出包扎伤口所需之物,将其放至案上:“这纱布与膏药……先生将就着,等明日再去药铺换新的。”


    “铜镜,先生许是需要。”


    被伤的毕竟是颈处,让先生自行包扎着实不易,她思索片霎,又移着桌上铜镜到他眼前。


    曲寒尽见势,慢条斯理地处理起了伤势,清冷双目时不时地看向旁侧的娇柔玉姿,见她未有丝毫前来帮忙之意。


    手中举动未止,他转眸于铜镜上,轻声问道:“不来帮上一把?”


    非但未靠拢,楚轻罗还缓然起身,轻褪浅薄裙裳,玉躯独剩一袭寝衣,随后在软榻坐下:“不了,我怕心生歉疚,还请先生自便。”


    他不作强求,敛眸似笑非笑,此伤分明是她落的,她却,与她毫无干系。


    包扎完毕,曲寒尽再理着锦袍,透过帘,房外尤为岑寂,便欲就此离去。


    见先生要走,她赶忙一唤,桃面流淌过几许困惑:“先生要去哪儿?”


    “回屋。”


    他轻然回语,走向紧阖的轩门,


    ,说清了得失,他若相助,便可得到她,先生怎还想着回屋……


    兜转着说了那么多,他像是仍不明其意,楚轻罗凝神而望,一面寻思,一面低语。


    “先生这模样,恐是不宜被人瞧见,等明早我去先生房中取洁净的衣物来,先生换了再走。”


    曲寒尽再听不出话外之音便真是榆木脑袋,榻上秀色眉目含春,秋眸如水泛着潋滟,墨发松散而垂……


    无一不在道着,她正有意挽留。


    深邃眸光掠过床榻,他斟酌良晌,肃声回着:“此榻睡不下二人。”


    楚轻罗顺先生的视线朝榻上一瞧,好似真有些拥挤。这楼阁中的各问雅房皆是窄榻,是为学琴的姑娘所备,只可容一人而眠。


    “挤一挤,能挤得下,”她轻咳一嗓,愈发觉着留一男子入帐怎这般费事,调笑着上前,将此清姿拉回榻边,“我知道,先生踏入学生的闺房时,就没想守着礼数出去。”


    素手轻拍软榻,她笑得更是娇羞,羞涩中偏又掺杂了狡黠:“先生不说,我也能感受得到。先生既然真想和我共结连理,今晚便留闺房里。”


    哪有女子会这样相邀的……


    曲寒尽冷望香帐,不易察觉地颤动起眸色,隐忍着灼烧而起的心火不断蔓延,忽道:“男女之别,礼不亲授,你应知这其中……”


    “这礼已乱了,先生已被脏污玷染,”她凤眸微挑,不欲听礼法纲常,伸手一攥公子衣襟,拽他入了软帐,“时至今日,先生还想坚守?”


    “轻罗,是你逼迫我的……”


    是眸前娇艳相逼,还是心欲迫使,他知得最清晰,克制自身多年的礼数似已散得无影无踪。


    “嗯,学生逼迫的。”


    楚轻罗轻扯着他端庄雅致的衣袍,将暗扣一颗颗解落,经方才几吻,似真与这曲先生有了道不明的亲近之感。


    他怔然一瞬,眼梢微泛了红:“你惯于躺在哪一侧?”


    “右侧。”


    仔细暗忖了几霎,她柔声轻语。


    此后,这满身寒玉之息的公子便将她拥紧,抛下许些彬彬有礼之态,在帐内痴缠不休。


    窗外月影随风摇曳,映得一双人影缠绵不已,榻下衣裳落了一地。


    夜风从长窗缝隙吹进,吹得那垂下的罗帐悠然摇荡。


    约摸着过了半时辰,她不得不钦佩,这位举世闻名的曲先生当真是有几分定力。


    与她同床共枕的风雅公子虽破规沾了美色,可终究没做到最后一步。


    楚轻罗感受着碎吻轻落颈窝,绵柔又薄凉,所受的是她不曾体会过的舒适与惬意。


    那柔吻轻缓移上,又落她耳根处,先生所散的情愫绵延,惹她一阵酥痒。


    既是如此惬心,她就由先生从后而拥。


    肩处薄衣已凌乱成不了样,细吻似雨点而落,沾得寸寸白皙玉肌,她渐渐不可遏止,欲念莫名被其撩动。


    才知这便是世人所道的……肌肤之亲。


    曾在宫中时,她虽成日掩面,也知自已有几分姿色,觉将来可凭着此姿貌寻上一位称心如意的驸马。


    又何曾料到,现下为复深仇,她要以美色作诱,令周围男子颠倒神魂,让此秀色成为她的利刃。


    楚轻罗恍惚问分了神,明眸被覆了层朦胧之色,思来想去,低语着:“我先前怕惹先生生气,怕先生觉着我满身污秽,弄脏了高雅无尘的司乐府。眼下看来,先生是自已扑上来的,我深感欢愉,便觉此前的顾虑真当多余了。”


    “你……不鄙弃我?”


    她听得温声萦绕在耳,十指被交缠了上,是许久未得过的温柔和暖意。


    被如是护在怀中,她上回有这感受还是母妃在世时,楚轻罗闻言微勾丹唇,轻浅一笑:“先生又非神仙,总有七情六欲的,学生为何要鄙弃,欣喜还来不及……”


    怀中姝影竟道着欣喜,未作分毫抗拒,温婉玉容似因他有了笑意,曲寒尽言语微顿,启唇问着。


    “轻罗欣喜?”


    她没再回答,暗自感叹起身处司乐府的这段时日:“只是先生乃万人敬仰之人,怎能因情爱困了前程,学生本不愿毁了先生,可……”


    第37章 留宿(1)【VIP】


    可仇恨不允,可国破之景历历在目,她定是要将大宁挫骨扬灰,不惜将这高山白雪染得浑身皆是淤泥,不惜分他一些恨意。


    “没厌弃便好,没厌恶便好……”


    悬了几刻的心悠缓地落了下来,枕边公子放柔了举止,碎吻随即一滞:“我险些以为……以为今夜要受一顿讥嘲了。”


    “毁就毁了罢……”他犹如明了她的用意,眼睫徐缓低落,目光里有暗流浮动,“若曲某无惧,轻罗可会惧怕?”


    楚轻罗闻语莞尔敛眉,轻盈摆头道:“先生无惧,学生又何惧之有。”


    谨慎地问了几语,她都是谦顺而答,他极有耐性地听着,却依旧不知她是否真的应了下,是否真就归他所有……


    怀内姝色既又柔婉又奸诈,他思虑了良久,谨言慎行地问出口。


    “你……可是应了?”


    语调轻得只容她一人听见,曲寒尽低沉地问着,纵使心知房内并无他人。


    “我已言明,只听先生的。”楚轻罗笃定地回望,欲将许诺风昑一事暂且一放,正容转过身,与先生恰好相视。


    “只要能雪恨,能报得此仇,一切都听先生的。”


    她早已唯利是图,唯复仇雪耻能释缓她的苦楚,其余的情爱,就任由他们争去。


    怀中婉色肃然应着,眼眸淡漠无情,像是唯有大宁朝堂的动荡与变故才可提起她兴致。


    曲寒尽欲语还休,犹疑地反问:“你当真听我的?”


    “学生别无他法,如今连入宫都成一件难事,需得先生相助,”她又反复道着常挂于嘴边的那一语,似恳请,更似胁迫,“先生助我成事,我就是先生的……”


    生怕眸中清色不信,楚轻罗一抬玉指,解着仅剩的一层薄衣,像是下一瞬便可与他沉沦于月夜里。


    “学生言出必行,言而有信,今夜……就可彻底属于先生……”


    一扣还未解下,纤指已被狠然握住。


    她迷惘地抬目,瞧先生清眸微凛,似不想再继续。


    “我未有此意,你误解了。”


    曲寒尽将她手中的衣扣扣了紧,沉思片刻,蓦地道出一个决意:“你安心待于府中,我会择一日去楚家提亲。”


    提亲?


    她闻声心起疑惑,好端端的,何故要说提亲一事……


    又转念而想,她忽然有些了然。先生恪守礼数,自是要等成婚后才可以……


    楚轻罗故作犯难地拢紧眉眼,随之弯眉戏笑:“先生既知我身份,便知那楚宅与我无瓜葛。”


    听言觉得有几分理,他再陷深思,肃声问:“照轻罗所说,我该去向何人提亲?”


    “向谁都提不了,得学生一人应允即可。”


    亲眷皆成白骨,又有谁人可提亲,她一笑莞尔,唇畔淌了些苦楚与酸涩。


    将她神色尽望于眼中,曲寒尽沉声相问,眸色缓缓加深:“为何应我……”


    此人太过谨小慎微,处处悬着心思,不像风昑那般极易对付,她回望了几霎,将樱唇轻扬。


    “我那仇恨颇深,深入了骨髓,满身怨恨,觉先生清雅高洁,想将先生沾染了……”


    “何以沾染?”他略有不解,直望着怀内的千娇百媚。


    楚轻罗朝他蛊惑地娇笑,只手遮上他寒凉双眼,唇瓣忽地凑近,顺势吻上公子的微凉薄唇:“此刻便是了……”


    “轻罗……”


    见景顿时惊愕万分,枕旁公子低吟一声,后话被硬生生地堵下。


    她也是头一回去啄吻男子,起先不成章法,之后后却学得极快,有心撩起先生的万千情思,引得他再无法安宁过此夜。


    “生于乱世,日日如履薄冰,这些年我一夜都未曾睡过好觉,”拥吻了多时,气息已浑浊不堪,罗帐内春水涟涟,她艳容含羞,在他清怀细语,“能多活一日,我便多欢畅了几时。”


    “我不愿和先生被礼法所束……”


    烛火衬得这抹娇丽楚楚可欺,软唇娇艳欲滴,因适才受他所欺,带有微许红肿。


    曲寒尽怜惜地瞧,修长手指抚过朱唇,一股疯念油然而生。


    那梦中的景象一一浮于思绪间,与眼前所望真切相合。


    他默然翻身而上,直将她抵于身下。


    曲寒尽默不作声地俯望,随后扯落她的衣物,埋头于秀色锁骨和颈肤之上,灼吻占据着每一处,终落至丹唇。


    初次在男子面前被褪得干净,楚轻罗偶感羞意,未行过此事,只可随先生的一举一动而行。


    可偏是不做那一步,隐忍到极致,一双冷眸都要溢出妄念来,却仍是浅尝而已……


    倒也无碍,这一番折腾后,她的名节是不保了,夜有所担待,至此,


    几经缠绵如丝,床笫辗转,月色于窗前流连,,拥她在怀,,良晌未言一词。


    “先生为何不继续?”她轻声问着,脱口而出时,才觉语声极是羞赧。


    “等成婚后……”耳畔落下公子的喑哑之语,她循声抬眉,听他又道。


    “等轻罗成我的夫人后……”


    身旁的清逸之影似许下了什么,她虽未听清楚,却知先生已认她为妻,眸底倏然涌现无尽的得意,觉他定会为她铺开一条宽敞之道。


    楚轻罗心生自满,抬指勾画着公子的玉面轮廓,每触一下都勾着情妄,莫说有多娇媚。


    “大宁礼部大司乐,曲先生的心,从此是我的了。”


    “那轻罗呢?”对此忽作一问,他轻巧攥上其指,以她的手指点在胸口,“轻罗的心里装着何人?”


    “空无一人。”他听她不假思索地回答,话语冷漠,从她的明眸里望不着情意,仅有仇怨占了所有心绪。


    “我能给先生只有这些,至于情思妄念,学生实在无心细想。”


    曲寒尽明知她之意,替她谋路,她便身归于他,至于那颗残破的心,谁人都归不得。


    见先生微感落寞,她前思后想,忙添上一语,怕扫了他的兴:“等复了此仇,兴许我就可以心归先生。”


    公子冷然应好,盈盈一握,揽她纤腰入怀,笃然道:“这里终会被一人填上,那人定是曲某无疑……”


    风月情念本不可勉强,先生如何能这般笃定……


    楚轻罗不明所以,也没去细想,只觉被先生触得酥痒,进退不得,心痒难耐,黛眉不由地蹙起。


    “可你我二人成这亲近模样,我……我暂且不想公之世人。”又无言寻思了半刻,他言不尽意地微拢眉心,清容似漫上丝许歉疚。


    “此举是在护你。”


    这陇国公主的身世的确是不宜张扬,何况她想寻的深仇绝不可被他人知晓……


    隐下此事是再好不过。


    她本也对名分不着兴趣,更是毫不在意。


    只是见这道清雅高华的身影为保自身名望,将偷欢窃香之事道得颇为虚伪,以君子之举掩盖小人行径,她不免嗤笑。


    原本便没想闹得人尽皆知,楚轻罗轻然应着,如葱皙指攀上公子的颈肩,顺从地低语:“先生不必顾虑,我与先生不谋而合。”


    “若真公之于众,便真是毁了先生在众人眼中洁身清高的名节,我也会成为众矢之的,隐了多年的前朝身份怕是会被识破。”


    “学生不会让他人知晓……”


    凤眸悠然一扬,此言飘落,她凑前一吻,软唇吻上公子轻微滚动的喉结,使他不禁一颤。


    “委屈你了,这些我都记着,将来一并补偿,”曲寒尽忽而低首,薄唇再覆娇软唇瓣,柔吻下移,落于娇躯颈窝里,片晌低声言道,“轻罗……我已有许久未曾像现在这般欣喜了。”


    她娇声回语,任这素雪般的清冷公子扯乱里衣,双眸惬意地眯起:“先生人前好是严肃,谁曾想也会有这一面……”


    “哪一面?”


    闻言抬了深眸,他浅望窗台被遮挡住的流光月色,念着明日还有琴课要授,便又将她的寝衣一丝不苟地理齐,示意她可入睡了。


    见先生仍旧显得一副极守礼数之样,好似她诱引没有结果一般,楚轻罗忽感耻辱,敷衍地回道:“觊觎自己的学生,还深夜潜入学生的闺房中……换谁听了能不惊讶。”


    哪知先生仅是轻笑作罢,云淡风轻地立着誓:“我只敢对轻罗行不轨,其余姑娘,我自是不碰的。”


    “旁的男子说此话,我只当它是耳旁风,”她本想乖顺地移到旁侧入睡,但如他所言,此榻窄小,不论她怎么躲,也只得待于他的怀里,“可先生说了,我勉强信一回。”


    此人被礼制束缚太久,真为美色乱礼,还得慢慢来……


    随性地望向案台上的灯烛,她微阖秀眸,忽觉被倦意席卷:“君子慎其独,好色而不淫。先生喜色,又非见不得光的事……”


    “为师所喜,非你所想。”


    曲寒尽从然下了榻,熄灭书案上的烛火,再回于软榻,轻一使力,又带她入怀。


    她由着先生摆布,抿了抿娇唇,安静地待在怀中,含糊道:“敢问先生喜的是什么……”


    第38章 留宿(2)【VIP】


    “你适才所言,自颠沛流离后未得过一夜好眠,为师便应你,今夜留宿闺房……”枕边的公子不答,只拥着她,命她安然睡去。


    “你定心睡吧。”


    想来这闺房之榻太是拥挤,行那拨云撩雨之事很是不便,她止了原先想和先生痴缠一夕的心思,欲念一散,就彻底沉睡。


    “嗯……”低低轻哼了一声,楚轻罗模糊着轻吟几声,到头来也不知自己说了什么话。


    “从未料想,所遇的先生竟待我这么好……”


    月色皎皎透过帘幔相照,照于帐旁壁墙,隐约映着一对璧人相拥而眠,唯留一地清辉。


    那一晚她睡得惬心,连同往日纠缠在身的噩梦也消逝无影,许是身旁有先生伴着,缠至心头的梦魇便化淡而去。


    她再度醒来,已是翌日近午时之刻。


    枕旁空荡,闺房如寻常寂静,先生应是清晨一早便离去了。


    一望时辰,在府堂中应有一节堂课,休憩了数日,是该去习琴了,楚轻罗收拾了裙裳,梳妆后款步走向琴堂。


    堂中已肃穆地端坐着各家贵女,正等着曲先生前来授业,她悄然坐至琴旁,瞥向一旁的孟丫头,见其惊诧又欢喜。


    孟盈儿轻望周围,觉她已有许些时日未入这正堂,掩唇轻问:“轻罗,你有好几日没来堂课,可觉得有不适应之处?”


    娇身随之端直而坐,她小声地回应,让丫头不必为她顾虑:“先生已将落下的琴课在偏院补了上,琴课我自然是可以跟上。”


    瞧这抹病弱女子眉眼含笑,孟盈儿松了口气,忆起所听到的消息,又与她轻声相告:“据说陛下的寿宴定于半年后,先生在张罗着事宜,命我们多加习练。”


    她怎么没听先生道起过寿宴一事……


    莫不是那人知她用意,有意将她瞒着,楚轻罗浑身微滞,再故作自然地看向丫头,欲听其下文。


    “入宴之人可有定下?”视线回落,她垂首轻抚琴弦,问得小心翼翼。


    孟盈儿闻言颔首,赶忙答道:“定了,轻罗你……”


    “堂课之上不得交头接耳,窃窃私议,府规上写的清楚。”


    然而才听闻几字,回话已被一语清冽打断,那语声冷肃威凛,带着缕缕冷意,不容听者违抗。


    她循声回望,此琴堂中最是威望之人正立于身后,如明月清风,疏冷地俯视着。


    清眉不禁微蹙而起,曲寒尽满目肃然,半晌薄唇一启:“你们二人轻视府规,认不认罚?”


    此情此景,最惶恐的还要属孟盈儿。


    丫头慌乱地低着脑袋,本就天地浑不惧,唯怕曲先生动了怒,这下倒好,堂内窃语被抓个正着,恐是免不了一顿责罚。


    “先生……”孟丫头胆怯地回语,将脑袋再埋低了些,悄声细语般解释道,“轻罗多日没来,我是想关心一下的……”


    楚轻罗观望片刻,觉此丫头的确是无意,便从容地担下此罪过:“盈儿是无心的,先生要罚,就罚我一人。”


    道下此语,她缓然抬目瞧去。公子仍是一身凛然,与昨夜和她缱绻缠绵的人截然不同。


    听罢顿了一霎,曲寒尽面不改色,凛声回道:“好,此琴课结束后,你来为师的堂室受罚。”


    去堂室受罚……


    先生是要做何处罚,心上生起一丝狐疑,她想再望几眼,却见先生已望向了别处,对她不作理睬。


    “今日这首曲子有些难,各自需勤加习练。”


    冷冽清寂之声响于堂内,清癯身影缓步走远,随后走向琴堂之上。


    之后便是再时常不过的琴课。


    楚轻罗时不时瞥过前处从然伫立的淡雅身姿,这位曲先生犹如和她仅是萍水之交,旁人看来,再深入些的牵扯也只有师生之系。


    瞧望了一阵就甚感无趣,待自行练曲后,她垂眸拨弄着丝弦,却始终没等到先生来相授,甚至连他走过身侧都不曾瞧见。


    她暗自得出结论,先生许是在避嫌。


    又或是,怕她当众撩拨,引起事端,他索性不靠近。


    直至堂课终了,府堂中的学生纷纷散去,楚轻罗有条不紊地行出雅堂,忽闻丫头轻唤。


    “轻罗,刚下了课,你这是要去哪儿?”孟盈儿快步追赶,瞧观她行去的方向似乎是先生的别院偏堂,忽地想起先生降罚一事。


    她闻语敛眉轻笑,温婉地回着话:“盈儿莫不是忘了,先生让我去偏室,去迟了先生可是会重罚。”


    “刚来一日,就被先生责罚,轻罗你还揽下过错……”一念起初入司乐府时,她也是这般揽尽所犯之过,丫头自疚不已,不住地朝她偷瞥,“我实在过意不去……”


    “先生若欺负你了,你定要告,但我绝非是见色忘义之人!”


    转瞬一思,,面色极是凝肃。


    望眼前情形,楚轻罗忍俊不禁,捂了捂唇,险些要笑出声来,忙肃声道:“先生看着严厉,但不计前嫌。盈儿放心吧,先生有自己的思量。”


    丫头是当真愧疚的,的偏堂,极怕她真为此受了惩处:“你快些去,。”


    莞尔浅笑着向丫头告了别,转行拜,楚轻罗悠步踏于蜿蜒长廊,而后入了雅室。


    堂内沉寂静谧,较平日更是冷寂,连指尖翻动书册之声也未曾听见。


    她环顾起四周,还未见那抹清影,皓腕便被轻盈地握住。


    身后的公子使力一带,她顺势被抵于一方壁角,抬眸望时,见先生正直直相望。


    眸光如炬,又似冷霜,他似想将她据为己有。


    “学生守时前来,来向先生讨教……”


    楚轻罗依旧是一副恭顺的模样,然言语未尽,清冷的气息便如山雨急掠而来,落至唇瓣上。


    “唔……”


    此吻来得猝不及防,她不明是何处惹到了先生,才令他如此难耐。


    她分明……分明没有勾诱,一时未解先生何故难捱。


    思绪中尽是寿宴一事,为入宫刺杀,定是要将此人讨好的。


    楚轻罗娇媚一笑,秋眸中漾开了微许波澜,玉手回勾住公子的纤细腰肢,轻柔婉转地回着吻。


    殊不知她越是这般作戏,就越勾得男子心神,堂下还是个正经习琴的学生,独处之时便百媚千娇,玉姿娇娆……


    曲寒尽忆着堂殿内的相视之景,彼时,此举已在心底妄想了数遍。


    他随即得寸进尺似的不断攫取,越吻越深,失了控般禁锢着怀中娇女,欲让她在窒息边缘摇摇欲坠。


    仿佛真被身前公子突如其来的攻势惊吓住,她阖眸低吟,却沦陷其中,本是充满戏谑的目色也变得污浊与迷离。


    她渐渐意绪纷乱,才觉亲肤之举会成瘾。


    好似一旦沾上,便不可脱手,她终是得知世上的男子为何都贪图美色。


    不想几番缠绵下,身子轻撞于书案,案台上的几本卷册被撞落,响动荡于雅室中。


    楚轻罗霎时清醒,轻低着潮红桃面,喃喃问:“若被门口的扶光听见了,该如何是好……”


    一双深眸满是她的倒影,眸前高雅无瑕的先生抚上娇影玉颈处的青丝,沉声安抚道:“相隔一条游廊,他听不见丝毫动静。”


    “这便是先生的处罚?”


    她微颤眼睫,想着堂课上听到的处罚竟是这亲昵的举动,莫名感到羞赧。


    无关情思,只是欲望与心火在作祟。


    曲寒尽细思片霎,凝起冷眸正容而答:“堂课之上和旁桌窃语,未专注习课,该罚。”


    一言飘落,他佯装泰然地埋于这道娇艳的脖颈问,一面落着吻,一面颇为狠厉地扯着她肩处薄裳,将一层层薄纱褪于肩下,眼梢蒙上阴戾之色。


    见此浅浅娇哼,念着先生仍旧是昨日所见的模样,楚轻罗嫣然淡笑,心下欢畅:“先生适才极为严肃,可险些把学生吓坏了。”


    “为师不端肃一些,威信何在?”


    他默然一瞬,反问得理所应当。


    寻思着也是,在那肃静之地,他总不能当着众位琴姬的面与她道尽情思,楚轻罗凝神一想,转而又细望起这一处雅堂。


    那楼阁上的雅问太拥挤,此地倒好,是个适宜偷香寻乐之地……


    “这偏堂可是比闺房要方便许多,方便与先生寻雅趣……”于此,她蓦地想起那新添的府规,丹唇一扬,瞧好戏地问道,“可先生刚立了府规,司乐府不得生私情妄念,如今该怎么收场?”


    几乎神色未改,曲寒尽冷声一笑:“他们不知你我之事……”


    犹记那府规一传,行步在旁的盛公子可是愁容满面,她浅望面前的罪魁祸首,娇然回笑:“都说先生公道,要我说……先生才是最不公道之人。”


    “当时听闻那府规,盛公子脸都绿了。如今先生破规,却置若罔闻,我都要为盛公子道不平了……”


    她微扬起长颈,头上珠钗垂落的流苏因晃动发出细微之响,似有若无地透着欢喜之意。


    一提起盛有章,玉肌上的碎吻骤然一止。


    曲寒尽蹙紧了清眸,良久生起了愠色:“他有何不平的?成日将你缠着,为师还没和他算这笔帐……”


    第39章 偷欢(1)【VIP】


    “先生是生妒了?”


    难得见先生对一男子有此敌意,她玩心忽起,调笑着逼近他耳廓,语声极尽娇柔。


    公子被问得有些不悦,微冷着清容,命她快些练琴去:“先去习琴,这曲子没练好,为师不与你玩闹。”


    “都已是这般亲近,先生还这么无趣……”楚轻罗极不情愿地离了身,理好裙裳,在琴前婉婉落座,托腮问道,“若练好了,学生能如何?”


    眼前的肃影一敛贪欲之气,沉冷地答道:“练好了琴曲,为师听你发落。”


    “先生可不许反悔。”


    她轻巧地道落一语,随之沉心而下,抬指自在地抚起了《梅花引》。


    纤指轻触七弦,琴音若静夜下的清幽潭水,如云如雾,缥缈空灵。


    只是这一回,她未藏琴技,将曲子弹得行云流水,游刃有余。


    一曲作罢,余音仍绕梁未散,乍一看似有梅瓣落女子满肩,再观又无迹可寻。


    楚轻罗微然转眸,望先生尤为诧然,是在料想之中,便故作惆怅地问着:“学生奏曲完毕,有何遗漏之处?”


    “你先前是佯装的?”淡然打量起这位门生,他迟疑地开口。


    以她适才所奏,可够得上宫中最出色的琴师,甚至与之相较,还要再卓然不少。


    入府的闺秀是被千挑万选才得以踏入司乐府,她此前那般遮掩,不信他没瞧出丝许眉目来:“招入司乐府学琴的姑娘都是通过道道考验才被择选,先生细想一番,就知我是藏了琴技,绝非先生所见的那样不堪。”


    “况且我若真是先生所想的那个前朝人,这琴技定是自小习练的。”楚轻罗慵懒地回着话,眼眸微微半阖,意有所指地道着曾是受他人传授。


    既是陇国公主,授琴的一定是陇朝琴艺最是精通的琴师,他思忖了几霎,便觉自己还是想得过浅,眸前的娇影真算是他授过最出神入化的学生。


    可虽是如此,琴技与他所求仍差得远。


    曲寒尽双眉未展,望她片刻,照旧严厉道:“方才那一曲虽无瑕疵,但仍有可精进之处。”


    “看来在先生面前,纵使琴艺再好,也难得一句夸赞。”听罢,她果断起身,不想触那琴弦,坐到先生时常坐的案台边,翻起他阅过的书册,顺手尝了尝旁侧的糕点。


    曲寒尽见她大胆而坐,未责怪,仅是徐步来到她身侧:“骄而不燥,沉而不傲,方可有所作为。”


    这古板之语越听着越像宫里头所见的老先生,她惬意地打起哈欠,不愿再多听一字。


    “这些话我听不得,先生若再说,我便不让先生碰了,”楚轻罗轻撇着朱唇,将手中的茶点尝上一口,又悠然地放回碟中,“这糕点似比上回的还要味美。”


    “上次的糕点是从宫里取来的。”长指将她尝过的糕点拾起,公子自然而然地尝了尽,似对她食过之物极不介怀,从然答着。


    “这回是我仿做的。”


    她见景微愣,还未见过有男子会尝她所剩的点心,然再一想,如今和先生已亲近非常,就觉此举也不为过了。


    且慢,他说茶点是仿做,可帝王糕是仅有君王才能尝到的糕点……


    没问过御厨,他竟也能做出,她不由地惊诧,随后赞叹道:“先生的手艺是愈发厉害了……”


    曲寒尽食尽糕点,雍容地沏上两盏茶,将其中一盏端雅地递与她:“因你曾说,品尝过较上回更是味美的糕点,我便想尝试做出来。”


    更是味美……


    上次只是随口一说,此时一想,兴许恰是那随性的一句暴露了身份,楚轻罗倏然凝滞,顿感还是大意了。


    “原是疏忽在了此处……”


    她恍然一叹,故作镇定地一饮清茶,不免觉着自己在先生面前还真是破绽百出。


    总以为一切无人可察,做得天衣无缝,不想被这位先生一次次地瞧穿,她暗自感叹,好在此人垂涎她的美色,才可有惊无险,一切皆是虚惊一场。


    曲寒尽轻微扶了扶额,细思片霎,谨慎地提点着:“你行事总有些马虎,还得再当心些。”


    “盈儿与我说,先生已在筹备着陛下的寿宴?”忽念起琴堂中听闻的寿宴之事,她颇为在意,娇媚地抚上先生的腰际,别有深意地说出半语。


    “那入宴的人选……”


    跟前清姿却不为所动,轻攥女子的柔嫩皙指,肃,从一开始,你便?”


    “若我说先生好看,我是贪图先生的美色,见色起意才徐徐观,笑靥含羞,娇然反问,


    起初她的确是只想靠着精湛琴艺拔得头筹,由此入宫行刺,可观望得久了,觉此非长久之计。


    ,颜若舜华,她猜想着以美色作诱,让他心甘情愿地效力,怎么想都为上策,她如是回答,


    然曲寒尽却似狐疑,对她所答未信分毫,刨根一棋局,意欲何为?”


    她见身旁清逸之影慎重再三,不明他所语,仍是戏笑而答:“当然是为得先生的心,学生想见先生被沾得满身泥泞,不再是那白璧无瑕的大司乐。”


    “如今得到了,我不隐瞒,早先之事便悉数告知先生,”从其掌中抽出纤指,楚轻罗双眸微垂,悠缓伫立而起,娇语蛊惑着人心,“下回的宫宴,先生可定要写我入册……”


    “你是为了便于入宫,才盯上的司乐府……”他面色依旧冷寒,眸底有暗流轻淌,低声提醒道,“为师行事公正,还是要看你琴技的。”


    绕来绕去的,这先生怎么还要看琴艺选人……


    楚轻罗心感烦闷,觉先生真就循规蹈矩,遵循府规与礼数行事,一星半点都不能通融。


    “兜兜转转的,怎还需瞧琴技……”凤眸扬起些烦扰之绪,她蹙眉一染愠色,埋怨地低语,“我觉着,这分明是先生刻意刁难。”


    不知当初是为何觉得,将先生招惹,便可令他以权谋私,为她敞开一条入宫之路……


    她现下凝思,忽觉还是对他太不了解了。


    “学生顽劣,偶尔*是要刁难一下,”曲寒尽凑近着低语,末了一顿,又道,“你若真想在寿宴上奏曲,就让琴技再精进一层。”


    不就是再提升些琴艺,国恨当前,她果断应下:“自是会让先生满意。学生会挖空心思地破下每一局,血海深仇是定要报的。”


    他静望怀内满目仇恨的女子,盈盈浅笑的眉眼溢出丝缕淡漠,怅然回道:“你真是为寻仇泄愤,无所不用其极……”


    “怎么,先生怕了?”楚轻罗闻声凝紧了眸光,意味深长地触着他仍被白纱缠着的伤口,“此刻退步已来不及了,先生得知了一切,若不予我所用,我会杀了先生。”


    薄冷唇瓣稍许一扬,公子敛下寡淡面容,与她沉声道:“为师敢做昨夜之举,便早是无惧了。”


    此言令她忆起昨夜缠绵,虽未行得尤云殢雨,那每一举蕴藏的笃深之意引得她桃容藏羞,双颊被微许绯色晕染,着实不可再想昨晚的一方雅房……


    目光瞥至纱布处,楚轻罗颇感好奇,轻抿着软唇问他:“今日可有人问过先生的伤势?”


    方才在堂中未仔细瞧看,她此刻看得真切了,心觉先生顶着此伤入了琴堂,定是遭了不少私议,便打趣地将他望得紧。


    “无人敢问,为师也不会答。”


    他回得轻描淡写,根本没将脖颈之伤放于心上,似也无惧旁人会因此过问。


    眸中寒玉般的公子像是真为了她逐渐扔弃了道义礼法,她越瞧越感欢愉,唇角一勾,无畏凑前,再贴上他的凉软薄唇。


    “我就喜欢先生为了满足私欲,舍弃那些繁文缛节之样……”


    才堪堪过了一夜,她便有些怀念与他亲昵之时,捉弄先生实在有趣,若能在复仇之余戏弄着他,倒是无意为自己寻了乐趣。


    “有多喜欢……”


    曲寒尽容色仍作清肃,沉默着揽上她的纤细玉腰,无言地回着炽灼之吻。


    二人间的气息升温灼热,春意旖旎之息弥漫了开。


    几瞬过后,他一沉眸色,反客为主,蓦地将此娇姝压至书案,两手一撑,使她无路可退。


    此清影吻得极合她心意,层层深入,寸寸入髓,惹她心神荡漾,良晌回不了思绪。


    楚轻罗只得紧攥先生的袍袖,随他一同坠入绵延云海,于无声中交织缠绕。


    若报下深仇,再与先生缠绵上几夜,好似也觉舒畅,她暗忖少时,莫名承不住身前公子的汹涌来势。


    她双瞳剪水,茫然地望他双目一冷,似在道着……分心当罚。


    案上的卷册尽数掉落,连同砚台也被推到案角,即将要打翻在地。


    楚轻罗神思混沌,只知身上的锦裳又被这德高望重的先生扯得一团乱,想着当下若有人闯进雅堂,此景定不好收场。


    正念及此,堂外忽有步履声仓促而响。


    步调极快,从游廊上迫切地传来,震颤着整个雅堂。


    第40章 偷欢(2)【VIP】


    她听其声一滞,赶忙起了身,与先生默契地收拾着残局,慌乱地理起凌乱不成样的衣裳。


    瞧她手足无措之样,裙裳上的几颗暗扣都扣错了,曲寒尽放落卷册,又默不作声地先为她理好衣裳,再去摆放书案之物。


    长廊上,扶光着急地跟在一道豪气英姿身后,心知楚姑娘正待于堂中,不论怎样,是该禀告一下:“郡主,还是让小的去禀报先生一声吧,您这样太过冒然……”


    “曲先生在堂内吗?”睦霄遥望向偏院尽头的雅室,朝那方向一喊,示意小厮莫再跟着了,“是我,睦霄。”


    早已得了先生应允,来偏院时无需禀报,这小厮当真是不识趣,郡主不作理睬,稳步朝前走去。


    可当走到堂前时,睦霄惊诧万分,瞧见堂中一片狼藉,案台杂乱不堪,籍册零散地掉了一地。


    案旁淡雅而立的曲先生正弯腰捡拾着书册,举止镇定自如,一侧还俯首伫立着楚姑娘。


    睦霄疑惑在心,将手中长剑半抽出鞘,正色问道:“此地可是有遭贼人入侵?”


    “学生犯了些错,曲某刚训斥完。”


    答得晏然自若,曲寒尽一望旁侧的明丽娇女,意在是她惹了事端与过错。


    端立于原地缄默不语,眼睫微垂,像极了一名正被责罚的学生,楚轻罗暗叹先生说谎高明,竟能说得黑白颠倒,神色却未变丝毫。


    有何人会知,她方才与先生缠欢不休,而此人欺她在案,吻得昏天暗地……


    除杂乱之外,睦霄未察觉到其余的异样,了悟般朝先生恭敬一拜:“那案子算是结了,明日徐家小娘子便能安然回府,牢狱中应未受刑罚,我暗中遣了人盯着。”


    “曲某谢郡主照拂。”他行揖回礼,这回孙将军遭遇行刺,真是靠郡主才能化险为夷。


    扬眉灿笑了几声,睦霄闲然而坐,娴熟地自行斟茶:“徐姑娘要谢就谢她是司乐府所出,由先生袒护着。”


    “不然啊,无人愿救她。”


    徐小娘子也算是命大,有睦霄郡主倾力相帮,捡回了小命一条……


    不过在牢中关了这些天,徐安遥应长了不少教训,那便饶了那骄横之女一回,她在旁暗想,忽见郡主不知何时瞧向她来。


    睦霄思索片晌,似乎这姑娘时常来此,不解地问出口:“对了,我尤为好奇楚姑娘的琴技,是为何要先生日日私下相授?”


    “自是因为小女身处末流,先生仁慈,未弃小女于不顾,才有了今日。”


    楚轻罗回得委婉,话里话外说着自身琴技堪忧,先生是好意传道授业,才有了此光景。


    “本郡主久经沙场,时常见练兵时不起眼的兵将,最后奋起直追杀敌上百,”得知姑娘是因学课不佳才沦落成此,睦霄略为同情,沉思着为她股了股劲,“你不必气馁,我看好你!”


    “郡主赏识,小女不负厚望。”


    她婉笑回言,想去一旁的桌案看书,和昔日那般等郡主离去。


    可睦霄却有话要和先生说,难为地向她瞧看:“我还有几句话需与先生单独说,楚姑娘……”


    “小女这就回避。”


    料想郡主应是要谈宫里头不可听的事,楚轻罗知趣地退于堂外,悠步游逛至别院,独自一人赏起了府苑的柳绿花红。


    这偏院的花色颇为艳丽,较庭园石亭旁的花卉还要生得娇俏。


    她蹲身细观几刻,便瞧入了神,玉指抚上粉嫩的花瓣,心觉此花定是被种养之人护得极好。


    说来也是怪异,院外亭台边的春花皆是由府奴照料,她瞧过几回,可这别院里除了扶光,就没见一名府侍。


    那么,这些娇艳的花卉兴许是……由先生打点着。


    楚轻罗瞧望着满目姹紫嫣红,忽觉这午后好是惬意,上空日晖柔缓而落,暖风轻拂,她似是可毫无顾虑地等到入夜。


    未过多时,一道影子投落而下,将春晖遮挡。


    她仰眸一瞧,见清冽寂冷的身影正闲站在侧,目光随她落于花丛上。


    “在赏花?”曲寒尽轻声一问,又俯望起跟前的娇瘦身躯。


    她闻言颔首,唇畔绽开一抹淡笑,闲适地回道:“嗯,这里的花似比堂外庭园中的花还要开得好。”


    而得到的答语与她所料并无差,身旁的清冷语声缓慢落下。


    “


    眉眼中不禁染了一丝戏弄之意,楚轻罗盈盈敛眸,真当是有趣,又是无趣。”


    ,只觉这种花栽树是平常不过之举,未感有何不妥。


    她,凤眸调笑般轻盈弯起,在他耳旁悄声道:“若说无趣,却是有喜好的,若说有趣,却有时又甚感乏味。我应让先生过的”


    “添何等乐趣?”见势微僵,曲寒尽随即转目朝她看来。


    “随我一同复仇。”


    桃颜分明透着冷漠,她却道得愉悦,似早已将雪恨视作唯一的能提起兴致的事。


    “见着大宁各皇子与宣隆帝跪地求饶,我再将长剑刺穿他们的身子,看血流一地,染遍皇城,难道不有趣吗?”


    楚轻罗忽地念及何事,眸色顿时澄亮:“先生若仍觉得失了兴,到时我让先生执剑,如何?”


    闻语容色无澜,身侧的公子沉寂片霎,忽而一叹:“轻罗,为师有些瞧不透你了。”


    “先生便当我是个……不择手段,不惧生死的女子,包括诱引先生也是,一切皆为报刻骨深仇。”她悠缓地拉远身距,像已得到了戏弄的快感,便不再从他身上寻趣。


    “我又并非像先生那般让人难懂。”


    这抹明艳一身淡漠,然淡漠之下却藏着让人难明了的哀伤,似已被伤得千疮百孔,已不尽其数地跌入深潭。


    那仇怨深入骨髓,仍不得一计发泄之法。


    曲寒尽静望她些许,忆着郡主适才所道,忽就鬼使神差地想告知她。


    她若真成了枕边人,他是该尽数相告的……


    或许能从中为她寻一出路,使她不再被仇恨所纠缠。他反复斟酌,随之淡然道:“睦霄邀我戌时去京城的疏雪楼,太子在那等着,恐会对她不利。”


    太子唤睦霄郡主前去疏雪楼?


    郡主担忧,竟还唤了先生同去……


    这行的又是哪一出,楚轻罗凝眸细思起来,可不论如何思虑,也想不明这几人之间有何牵连,她亦不想深知。


    不过,她倒是在意起了一件事。


    先前让凝竹前去探查的疏雪楼一直杳无音信,只知其主身位颇高,却始终无法得知东家为何人。


    如此一看,那东家应是当朝太子褚延景。


    难怪她费尽心力也探听不出,原是其主身份过高,出宫的行踪又隐秘,故而寻不着马迹蛛丝。


    “郡主与太子殿下曾有过节?”她思量稍许,顺先生所语而问。


    若没有过节,郡主怎会刻意来邀先生同行,定是对太子有着惧怕之意。


    面前清容微凛了冷眸,似道起了极为久远的事:“太子有回在宫中饮醉了酒,将进宫面圣的睦霄郡主认作宫女,欲行轻薄之举。”


    “郡主武艺高强,此等小事定能化解得易如反掌。”楚轻罗听罢不屑作笑,一想郡主是那久经沙场之将,遭区区一男子轻薄,定能逢凶化吉。


    清眉仍未舒展,他轻微摆首,回得浅淡:“非也,太子欲念四起,容不得女子反抗,对此还迫使郡主饮下药物。睦霄即便是身经百战,也抵不过太子发起狠来的力气。”


    话中所说的药物,纵使先生未言明,她也了然万分,应是些见不得人的龌龊之药。


    之后的事她大抵能猜上微许,却仍顺势问道:“那……那后来呢?”


    “我偶然撞见,将太子阻了,因此得罪了太子殿下。”曲寒尽无奈微扬薄唇,面色凝肃,像是对当日那一举不作悔。


    郡主被英雄救了美,才对曲先生念念不忘,情思妄念皆落在了他身上。只可惜此人终落她手,再无他人可夺下这一颗凉薄之心,而他,也终将会成她复仇之路上的一枚棋。


    面上透出缕缕玩味,她轻眨双眸,纤指搭上公子的左侧薄肩:“我想知郡主所服的媚药,是如何解的?”


    他闻声一愣,眉心不觉一拢,严肃地朝姝影望去:“这我也是不知的,郡主道完谢便走了。”


    “她若缠着先生解那药物,先生应不应呀……”


    楚轻罗想要穷追不舍地发问,眸中戏笑更甚。


    “轻罗!”公子冷声而唤,不愿与她打此趣,眉宇间涌动的凉意似真能凉入听者的心髓。


    “难怪郡主对先生钟情不二,原是被英雄救美过……”就此只好止了闹意,她正经地寻思,郡主是觉太子居心叵测,想着防上一招,“郡主是怕太子殿下再行不轨,或是威迫要挟,才来恳请先生一道去。”


    曲寒尽默然不回,深邃眸光掠过此娇媚,沉声启了唇,问他这如今属意的正主。


    “轻罗认为,我是去,还是不去?”


    先生说的,仿佛会听从她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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