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黑蛇挣扎了几下,被扼住了命运的咽喉,挣扎不动,张开口再咬他。


    眼睛一直盯着男人,清晰瞧见他从难耐到面无表情,指腹抵着她的上颚,抽出手指,忽然靠近,盯着她嘴里的牙看了好一会。


    北溯现在被他控制着,只能张开嘴被他看,正想尾巴用力挣扎一下,什么柔软的东西擦过牙,嘴里被塞进来个东西。


    禁锢她的手松开,北溯嚼了嚼,口感和刚才吃的花瓣很像,入口即化,想吐都吐不出来。


    “你给我吃了什么东西?”北溯说完这句就觉得耳熟,感觉谁也说过。


    成镜不动声色地将摸过她牙的手藏到衣袖里,微微垂头,回答她:“我用灵力凝出的莲花。”


    北溯哦了一声,心说这玩意味道还不错。


    “我今天功课全都完成了,我就不信爹爹还不让我自己玩!”


    外头传来小姑娘的声音,两人几乎同时往窗外看,两个小人一前一后走在水栈上,很快就要走过来。


    他们看了会,同时转回头看向对方。绿瞳对上黑眸,都在对方眼里看出了几分紧迫。


    “舞宝不怕蛇,我没必要躲着她——”


    “藏起来,不要让舞宝看到——”


    北溯冷眼看他:“我就这么见不得人?”


    成镜心头一跳,想说不是,一张口话吞了回去,没有说。他伸手去抓黑蛇,被她灵活地躲开,又钻进了他衣衫里,到处乱爬。


    冰凉的鳞片在肌肤上游移,带来的颤栗令他不能自已。已经许久没有被这么碰过,猝不及防被她如此亲密地接触,很难不产生某些反应。


    远处的声音越来越近,成镜只能尽力挺直身子,不敢动手,只能用灵力去抓她。


    “你再动,我就要激活你体内的禁制。”


    他不说这句还好,一说禁制,北溯气得狠狠咬他,“你激活呀,我还怕了你不成。”


    成镜的双手紧紧捏着衣衫,只能在寝殿外布下结界,隔绝声音,再次警告她:“别胡闹。”


    里面有点闷,北溯停了会,从他散乱的衣领那钻出来,冒出个脑袋,尾巴来回扫,说:“我有胡闹吗?”


    被她盯着看,成镜不大自在地移开视线,嗯了一声。


    他朝窗外看去,结界不仅隔绝了声音,外界也无法看见里头的场景。鳞舞已经走上重莲殿,正往她寝殿走,快要走过来。


    他没有看黑蛇,只低低说道:“舞宝很喜欢你,看到你变回原形,会很担心你。”


    北溯尾巴停止了摇晃,想到自己与小姑娘只见了几面,就觉得很亲切,小姑娘也确实很喜欢她。成镜这么说,理由很充分。


    “行,我不露面,我回我自己寝殿。”


    她刚爬出来准备回去,被人一把抓住,不让她走。


    “你干什么?”北溯张口去咬他,身体太小,杀伤力太弱,弄不疼他。


    成镜又凝出了莲台,缩小后将她放在上头,控制着莲台漂浮在自己身侧,还在莲台外加了结界,她出不来。


    做完这些,再看她在里头挣扎,他微微扬起唇角,无声地说了句:


    “你跑不了了。”


    北溯听不见,她在撞结界,一撞上去就被弹回来,力道不大,但让人牙痒。要不是变成原形的这几天妖力不好使,她怎么会被困住。


    黑蛇冲困住她的男人嘶吼一声,不再理他,盘起来趴好,闭上眼,眼不见为净。


    成镜嘴角的弧度加深,他看了会,又在结界上设了敛息术,莲台连通着他,只有他能看见这条气鼓鼓的黑蛇。


    他起身理衣衫,一提衣领,胸口疼。僵着身体等疼痛过去,垂眸瞧向罪魁祸首,对上她睁开的眼。


    北溯瞧见了他散落衣领里的咬痕,看起来咬得有点深,她那时应该再用力点,咬疼他才是。


    看着他背过身去理衣衫,生怕被她看见一样。


    “我又不会吃了你。”


    成镜手里动作一顿,正巧看到自己胸口被她咬出斑驳痕迹的皮肤,咬了一下唇,没有说话,继续理衣衫。


    忘了一切确实好,连她吃了自己那么多次,都不记得了,这么轻松地说出来,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


    成镜有种想现在就报复回去的冲动,但她现在只是一条蛇,什么都做不了。


    他僵了身子,为自己此刻产生的念头感到耻辱。


    他真是堕落了,竟然会变得和她一样。


    理好衣衫,他转回身正对着她,克制着心底涌起的诡异念头,压低声音:“在你恢复人形前,都不得动用你


    的力量。”


    北溯尾巴拍了一下莲台,表示知道了。


    “莲台散发的灵气可以蕴养你的身体,”顿了顿,成镜又说:“上面的花瓣虽是灵气凝结而成,但……”


    他没有继续说,门被敲响,传来鳞舞的声音:“爹爹,你在里面吗?”


    成镜蹙眉,扯开结界。


    “进来吧。”


    门被打开,探进来个毛茸茸的脑袋。


    鳞舞走进来,身后跟着藕宝。她今天穿了嫩粉的裙子,扎了个复杂的辫子,很好看。她本来是想让阿娘看看她这身新衣裳的,但是回来没看见阿娘。


    大白天的,爹爹还关着门。


    探究的目光落到老爹身上,鳞舞疑惑道:“爹爹,你看见阿——”


    她的声音被打断:“裴溯有些事要处理,这几日都不在。”


    “有事要处理”的北溯正在莲台上瞅着这个撒谎不眨眼的男人,此刻一本正经的模样与方才大相径庭。


    她看了会,转头去看小姑娘,尾巴扒拉边上的花瓣折起来,垫着下巴,趴在莲台上边吸收灵气,边看小姑娘的表情。


    也不知成镜这样的人是怎么带出这么活泼的女儿。


    “那她什么时候时候回来呀?”鳞舞还以为今天能和阿娘多接触一会呢,结果阿娘不在。


    成镜好一会才回答她:“也许七八日。”


    北溯仰起头,她说的是六七日,这人怎么又加了一日。


    “好哦,那我再等等。”鳞舞耷拉着脑袋,问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就走,藕宝拍拍她,跟她一起出去。


    北溯瞧着小姑娘经过窗边,尾巴打了一下莲台,问成镜:“孩子娘在她出生时就死了?”


    她一直看着窗外,没有注意到成镜看过来的眼。


    成镜深深望着她,许久没有说话。


    眼前的黑蛇确实是她,也在提醒他,她能活过来,已经很不容易,她甚至无法保持人形,实力也比之前差了很多。忘记了那么多事,也不激动属于她的力量,她到底忘记了多少?


    成镜忽然问:“月神当你的师父,应是比我教给你的东西更多。”


    “道宗还有这号人?”


    成镜呼吸一滞,脑中各种思绪飞速闪过,感觉不到方才被她咬的痛,动了动手,说:“以前有。”


    她不记得月神。


    成镜又道:“人皇城的请神令可请神降,你没有想过去拿吗?”


    北溯若有所思,这玩意她听过,但没见过。


    “你说这个干什么?”


    她疑惑瞅他,觉得他现在很奇怪,问的两句话都和方才的话题没有关联,他是在试探她。


    “妖族,应是很恨人族。”成镜说这句话时,将自己撇开了人族范畴。


    北溯没再理他,闭眼吸纳灵气,争取早些恢复人形。


    她不说话,他也不再问,只静静瞧着她,时间好似停止在此刻,周围安静宁和,这么多年来,鲜少有这样的时候。


    成镜将莲台放到枕边,他就坐在床沿边上,闭眼调息。


    这样的安静,注定要被打破,当年留下的祸患还未解除,不可能让他们停留在此刻。


    禁阵外传来星峦的声音,很急迫:“道君,人界好几座城池出现异种裂缝,已经有不下百名普通人被转化为异种,再这么下去,这几座城池都要沦陷了!”


    北溯看不到外头,冲睁开眼看窗外的人说:“你该去救人了。”


    只听他嗯了一声,随后眼前视线变高,北溯被他拉着一起去。她想了想,问:“这玩意你们还没找到解决方法?”


    北溯之前是想这东西最好把人族都吞了,免得那群人对妖兽喊打喊杀,后来发现这东西很难死,还在不断扩张,就断了这个念头。


    她可不想这玩意哪一天飘去妖界,把妖界给占了。


    “起初妖气残留在人族体内,最多造成很难愈合的伤,不会将人同化成怪物。”北溯在他耳边说:“后来这玩意进化了,妖气不除,便会成为怪物。”


    成镜知道,他在她的过往里看过,这是上界的阴谋,月神与她说时,只说背后之人是比他还强大的存在,连月神都无法抵抗,他们就更没办法。


    但若不解决,这世间终将会被摧毁,她的死,也就没有意义。


    成镜走出寝殿,瞥见鳞舞站在外面,朝她丢下一句话:“回去准备明日的功课。”


    鳞舞失望地哦了一声,一转身就跑进寝殿。


    北溯是没见过像他这样要求严格的人,不过这是人家养孩子,她还是不要插手。


    “昆仑不帮你们吗?这么多人要死,他们不着急?”


    成镜步上水栈,淡淡瞥她一眼,道:“曾经有个邪神杀了昆仑十三名仙尊,还毁了昆仑神器……”


    他忽然止住脚,直视北溯,想到自己这三百多年来所有听到有关昆仑的消息,发现他们出昆仑来凡世,一直都是为了杀邪神,没有提到一句灭异种。


    分明异种对世间的危害,要大于邪神。


    成镜想起了当初月神毁蓬莱,北溯毁昆仑,而昆仑一直都是因北溯毁了那四根通天柱,才追杀她。


    不,在她毁了那通天柱之前便已经被昆仑追杀,甚至他们敢杀月神。


    所以是有谁通过通天柱下达捕杀月神与北溯的命令,昆仑才会一直追着北溯不放。


    一切的一切,都需要去昆仑才可得到求证。


    成镜继续往前走,边走边说:“接下来我需要你的配合。”


    北溯随口一说:“你告诉我被我忘记的事,我就帮你。”


    “好。”


    他答应的很快,但调整了条件:“这一切结束,我会将那些全都告诉你。”


    北溯抬起头看他,莲台一直浮在他肩侧,看不到他整张脸,侧脸线条凌厉,加上不笑,确实很有威严。


    她想了想,说了好。


    水雾散开,凉亭内人一见他出现,立刻道:“宗内已经先派弟子去支援了,但这次规模实在太大,我们人手不够,无法用结界保住城池。”


    成镜点了头,直接往外走,星峦连忙跟上。


    走了几步,成镜脚步一顿,对星峦说:“出事的都是哪几座城池?”


    “苍山,云州,鹤山这三处,其中苍山情况最严重。”


    成镜让星峦先回去,他待会会直接去苍山。


    星峦诧异:“您不用与宗主商议商议吗?”


    成镜摇头,直接回了重莲殿。他的身影消失得太快,星峦又进不去,话已经带到,他的职责履行完毕,只得先回去。


    “这事搞得,异种什么时候能死绝。”


    北溯躺在莲台上,摊开肚皮,说:“你要对舞宝叮嘱几句?”


    成镜嗯了一声,走到舞宝寝殿门口,唤她出来。


    北溯瞅着小姑娘跑出来,脆生生喊了爹爹,问怎么啦。


    “我有要紧的事要出去一趟,你在重莲殿里待着,不要出去。”成镜给了她一块玉牌,告诉她:“这上头有一道禁制,若是有危险,捏碎便可。”


    “好哦。”鳞舞接过令牌,犹豫了下,小声问:“那爹爹什么时候回来?”


    成镜没有说具体时间,抬手揉了揉她脑袋,说:“若是想与我说话,可以用传音令。”他又补了句:“别担心。”


    鳞舞眨了眨眼,说了声好,攥着他的手,在手心里写了个字。


    北溯瞧见了,是“安”。


    “我等爹爹回来!”


    成镜收了手,对藕宝说:“照顾好她。”


    藕宝使劲点头,“我办事,道君您就放心吧!”


    成镜转身,北溯扭头看小姑娘眼巴巴望着,尾巴焦躁地甩了几下,问成镜:“怎么不把舞宝带着一起去,她的功课不是完成了吗?”


    “她还小。”


    北溯觉得这话毛病挺大的,收回视线,“几岁了?”


    “刚满十岁。”


    北溯想了想,自己十岁早就跟在妖兽屁股后头上场学着怎么杀人族修士了,有爹娘的孩子就是好,有人疼。


    成镜直接离开道宗,去了苍山城,这是座依山而建的城池,屋舍层层往上,错落有致。


    不过这座城池之上全都是异种裂缝,粗略看过去,最少也有十几条,其中一条几乎横贯整座城,侵入城中的异种一半来源于此。


    里头好几处可见火灾,浓烟四起,那几处结界远远看去,渺小得起不了多大的作用。


    成镜直接动手凝法诀,按照北溯曾经做过的那样,引来雷雨。


    乌云遮挡曜日,光线渐暗,风起,起初只是衣摆飞扬,越来越猛,刮得人眼睛都睁不开,云层迅速移动,很快落下了第一滴雨。


    北溯往下瞧,雨打万物,底下颜色很快变深,天空似是破了个洞,将水倒下来,叫底下的生灵浑身湿透。


    支援的修士仰头望着这场


    突如其来的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边上的异种扑过来,他们赶紧动手防御。


    “里面还有妇孺被困,快去救她们!”


    异种一脚踩塌房梁,一声哀嚎传出来,异种耸动鼻翼,嗅着人味。


    北溯倒是看得清楚,这些个异种盯着人咬,人族修士里有几个不怕死的直接肉.身相搏,为其余人救人争取时机。


    绿瞳闪过讥笑,这群人倒是对自己同族有几分感情,还知道救同族,捕杀妖兽时,可不见他们心软。


    不过……


    绿瞳转向边上嘴角已经出血的男人,北溯不明白他为何要顶着天罚引来雷雨。


    如果是要救人族,那这代价未免太大,真有人无私到这个地步?


    成镜咳了一声,咽下血,心一惊,转头去看她,黑蛇还在莲台上,没有受伤,松了口气。


    却见她用怜悯的眼神看自己,他忽然涌出烦躁之意,他知道她是什么意思,当初她也这么做过,或许当时她是为实验这个方法是否可行,但不可置否的是她确实救了人族。


    比起他,她的所作所为更应该被质疑。


    成镜正烦躁着,乍一听到她的话,这点烦躁直接被平息。


    “你流血了,”北溯尾巴抬起,指了指他嘴角的位置,说:“痛的话,我的毒液可以麻痹神经,你不主动解毒就行。”


    成镜没有说话,移开眼,盯着底下的场景微微出神。


    她是在担心他?


    “无事。”成镜抹了嘴角的血,莫名想到她之前渡自己毒液的方式,有些愣神。


    北溯是不想他重伤连回去都做不到,他正要重伤不省人事,她就跑路了。


    “裂缝好像合上了点,你这招可以啊。”


    成镜回神,抬眼一看,裂缝确实合上了些,他抿唇缓了会,才说:“从别人那学来的。”


    说完他朝身侧的黑蛇投去隐晦的一眼,黑蛇不在看他,盯着裂缝,渐渐生出战意。


    有大雨稀释,只要不在异种面前晃悠,便可躲开异种追捕,裂缝缓缓合上,狰狞的身体退回裂缝中。


    成镜忽然在身上用了敛息术,靠近裂缝。


    北溯立刻挺直了身子,脱口而出:“你想死吗?”


    成镜没有回来,心中念着她说的这四个字,更加接近裂缝。


    这十年除了前几年要照顾鳞舞,没法抽开身,后面大多数时间都在查异种来源,有几次他就特地靠近裂缝,想看清里头是什么东西。


    但每一次所见到的,都是黑暗,无止境的深渊,看不到底。


    这一次他去了那条最大的裂缝,即使裂缝在闭合,张开的高度仍比成年男人高得多,他若是一不小心,就会被吞了。


    莲台在原地,没有被他带着一起去,北溯无法催动莲台,又破不开结界,只能看着他靠近裂缝。


    “仗着自己实力强就敢冒险,胆子真不是一般大。”


    北溯睁大眼也去看里面,黑黢黢的,除了里头分散的异种,看不到别的东西,里头的黑给人一种裂缝很浅却又深得摸不到底的矛盾感。


    她之前看过,总觉得里面很深,连接着另一处地方。这种东西无法解释,完全不像是能在这个世界存在的,也没人知道它是怎么出现的。


    突然就有一天,魔界发现了这条裂缝,抓了个人去试试,那人被吞进去,裂缝消失。


    起初因为这只是个插曲,后来魔界又出现裂缝,里头爬出来个怪物。虽然不攻击魔族,但魔界不会允许有这样的怪物存在,将其赶出魔界,短暂地消失了一段时间,再出现时,爬出来的已经不止一只怪物。


    后来他们才发现,这怪物专门吃人,不会伤妖兽和魔。当时人、妖、魔三族对立,谁也不服谁,魔族利用怪物偷袭人族,人族在怪物身上找到妖气,将矛头对准妖族,三族矛盾越发激烈。


    北溯见过被这东西咬的人,和直接被妖兽的妖气侵染不同,会直接被同化成异种怪物,不可逆转。


    他要是被同化成异种了,她可不救他。


    成镜回来了,没被伤到。


    北溯遗憾地收回目光,咬了口花瓣,他看过来。


    “你看到什么了?”


    成镜摇头,和之前看到的一样,没有区别。没人敢冒然进去,也许这些异种是最低级的存在,;里头藏着更强大的生物。


    北溯又问:“你要下去看看吗?”


    裂缝几乎合上,底下没能回去的异种嗅不到人味,渐渐往外撤,停留太久的异种身上妖气溃散,倒在地上,化为腐尸。


    这玩意能杀死。


    北溯才发现,但杀死它的方式,需要一个实力强大的人受着天罚,引来大雨。


    “你说的那个人,怎么知道这个方法的?”


    成镜望着这个不记得几百年事的女子,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回答她。他曾在他们神魂交融时,卑劣地看她的过往,她要是知道了,该是会很生气。


    又想到她引来的那场雨,那时她浑身的伤,全都是血,比起她,自己已经好很多。


    抬手将莲台捧在手心,只看了一眼,身形一转,继续前往下一座城池。


    北溯从未见过这样的人,连受三次天罚,最后跪在地上,捂住嘴,血从指缝溢出来。


    她眨了眨眼,说:“你要是死,提前把结界解开。”


    男人忽然挺直身子,双眼凶狠地盯着她:“休想。”


    北溯真想用尾巴拍他脑袋,都在想些什么,都要死了不解开结界,等他死了结界散开,她还怎么救他?


    “你还想不想活了?”


    成镜咳了一声,身子倒下,指尖碰到莲台,没有解开结界。


    洁白的莲台上黑蛇安安稳稳,他的指尖上全都是血,男人侧头看过来,血滴落,想起了她一直在守护妖界。


    他其实也算不上人族,只是修炼成人形,生来就就有的神性注定让他不会袖手旁观。


    成镜很想问她,当初受的天罚,为保护妖界受的伤,不疼吗?


    他艰难地触碰莲台,吐出一句:“我死不了。”


    话音刚落,指尖滑下。


    北溯歪头,看到他闭上了眼。


    她使劲往他的方向挤着结界,唤了一声他的名字,等了一会,没有回答。


    “唔……”


    死了吗?


    第62章


    北溯以为这人要死了,没想到他只躺了会,一睁开眼,便是看她。


    “没死?”


    成镜撑起身子,清理身上的血,片刻功夫,已经看不出身上受了伤,若不是他脸色苍白,看上去像个没事人。


    他一言不发,捧起莲台,带着北溯下去,碰上道宗弟子,他们正在收拾残局。没几个是好的,身上数道血痕,不知是被异种伤的,还是在哪伤到的。


    弟子们一见是他,立刻行礼。


    “伤亡如何?”成镜的声音听不出异样,北溯瞅了他好几眼,心道这人挺会装,三道天罚下来,他都不说一声疼。


    “回道君,鹤山情况还算好,死伤近三百,我宗弟子死了二十七人,其余的几十名弟子基本上都受了伤,此外……”那弟子回头瞧泥泞的地面,雨后的空气弥漫着湿意,叫人眼睛起雾。


    “来支援的十位执事,三位被拖进了裂缝中,两位被同化,剩下的五位,身受重伤。”


    “另外,落选的修士归途中,也遇到异种袭击,几近一半被夺走了性命。”


    湿地上七零八落地坐着许多普通人,他们不会法术,也不知道要如何应对异种,只能靠他们来救。


    成镜粗略扫过去,道:“告知城中百姓,可取气味重的东西带在身上,若是再遇异种,你们可以找些东西将自身气息掩盖。”


    他转身要走,弟子们齐齐喊他:“道君,您要走了吗?”


    北溯看到他袖中的手在抖,这群修士把他当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指望他留在这里保护他们,他一走,他们就得慌。


    “你不如告诉他们怎么召雷雨,一道天罚虽会劈死一个人,但能护更多人,这不是你们人族一直都秉持的理念吗?”


    “死一个,救天下人。”


    成镜心口好似被荆棘条拉过,刺得鲜血淋漓。


    他没有看身侧的黑蛇,丢下一句:“你们只需按照我说的做,可以躲开异种。”直接离开。


    他的身体状况如何,只有他自己知道,一道天罚的威力比雷劫强数倍,他能撑得了三道,还能站在这和他们说话,已然是奇迹。


    北溯再一次认识到这位人族强者的实力,再一算自己目前的实力,想绑了他威胁人族,成功的概率不大。越发好奇自己是怎么杀死那些仙尊的,那群人只一个,可比十个入神境还要强。


    眼前场景转变,成镜刚出现在城外山脚,吐出一


    口血,倒地不醒。草叶勾住发丝,红色发带被黑发掩盖,只能瞧见一角。


    意识沉下前,他碰了结界,张开口,好似说了一个字。


    结界撤开,莲台回到成镜体内,密林包围的山脚下,黑蛇几乎被草丛覆盖,看不到她的身影。


    黑蛇直起身,探出草丛看这个昏迷的人的,绿瞳倒映出他苍白的脸,纤长的睫羽垂下,投下一层阴影,呼吸微弱,唇无血色。


    他看起来离死不远了。


    北溯看了一会,慢吞吞地缩回草丛中,草丛微晃,有什么漆黑的东西爬行而过,渐渐没了踪迹。


    在她离开后不久,成镜睁开了眼,眼前只有沾血的草,没有她的身影。


    那一刻喉咙好似被人掐住,呼吸被剥离,无尽的窒息感压迫着他,呼不上气。


    也许他不该打开结界放了她,只将她囚禁,不论她究竟会不会在乎他,只要她在他身边,一切都无所谓。


    成镜费力地眨了眼,动了动手,去搜寻她的踪迹,捕捉到她所在位置,撑着地面想站起来,内脏撕裂一般的痛,失去所有力气,砸倒在地。


    眼前是渐暗的天空,树叶掩盖,只能透过一小片缝隙看到那片天。他像是被困在这里,哪都去不了,唯一能依赖的人,早就走了。


    像之前那般,次次无情地丢下他。


    成镜喘了口气,忍着身体里的撕扯般的痛,再次尝试站起来,结果与之前无异。双臂发颤,无法使力。


    他躺在凹凸不平的地面,朝着她离开的方向望,渐渐闭上了眼。


    树叶摇晃,他的呼吸声被吞没,这是一处人迹罕至的密林,若没有人发现他,他死了,都没人知道。


    不知过去多久,夕阳斜照,这片缝隙里的天空飘来彩云,七彩的光投下来,映照得草叶都变了颜色。


    草丛晃动了一下,窸窸窣窣的声音渐响,窜动的草丛离成镜越来越近,漆黑的脑袋钻出来,鳞片上透着五彩斑斓的黑。


    黑蛇睁着绿瞳仔细瞅地上紧闭双眼的人,尾巴尖戳了戳他脸颊,有点凉。


    又往他口鼻那探,感觉到还有口气在,尾巴拍打他的脸,叫他:“成镜,醒醒,再不醒你就要死了。”


    她本来想走的,半道上觉得还是得回来,他要是死了,小姑娘没了爹,不知道会不会哭。


    喊了几声,人没反应,北溯想了想,只能挤到他脖颈那,使劲咬了一口。


    原形不太方便,这要是人身,或是能正常使用妖力,她可以变大体型,尾巴缠着他走。


    男人被痛醒了,痛苦的呻吟先从口中溢出来,眼睛还没能睁开。


    北溯松口,继续拍他的脸:“成镜,清醒点,你要死了,我把舞宝带去妖界,再把人界打下,统一两界。然后把你的尸体烧成灰,再扬——”


    声音戛然而止,一只手捏住了她的尾巴,一抬头就对上他睁开的眼,满是狠意。


    “你敢……”


    说出的话却没什么威慑力,软绵绵的,虚弱极了。


    北溯抽出尾巴,往他衣服上擦了擦,凑近去观察他的眼睛,随口说了句:“你要是死了,我就敢。”


    成镜忽然笑了一下。


    他方才好像做了个梦,梦里自己被海浪淹没,海水呛进肺里,一咳,海水就从口中灌进来,呛得喉咙火辣辣地疼。


    他以为自己要被淹死,海绵忽然出现了一条船,船上的女子朝自己伸出手,让他上去。


    成镜看得很清楚,那是北溯的脸。


    再一睁眼,便看到熟悉的绿瞳,看到她的瞬间,身上的痛好似消失,她的到来宛如止痛药,将所有的痛苦驱赶走。


    只要被她碰到,便不会觉得痛。


    “怎么回来了?”他伸手去碰她摇晃的尾巴。


    北溯还在看他眼瞳有没有涣散,尾巴上长了双眼睛似的,精准打到他手背。


    “都快要死了,还有力气动手动脚。”


    检查到他只是重伤,还没到死的地步,北溯松了口气,见他眉头皱得像座小山,说话也有气无力的,这伤不及时处理,不死也废。


    “身上有没有丹药?”


    成镜说没有,他直勾勾望着她,她问什么,他就答什么,异常地温顺。


    北溯觉得他大概是被天罚伤到了脑子,都成这样了,还不挣扎挣扎,真要等死?


    男人忽然闷哼一声,捂着胸口呛出血,血丝挂在唇边,看着虚弱极了。


    “这里离最近的人族聚集地很远,我拉不动你。”北溯爬上他脖颈,用身体感知他脖颈处血管跳动的速度,听到他说了一句没事。


    没好气地拍了一下他脑袋,冷声道:“没事你就站起来给我瞧瞧。”


    她只是呛他一句,没想到他真要这么干。


    男人艰难撑着地面,还没起来,又倒回去,还吐了口血。


    北溯看不下去了,尾巴缠着他脖颈,威胁他:“你要是死,先把我要知道的告诉我,再死。”


    尾巴只是缠上去,没有勒紧,鳞片凉凉的,腹部却是温温的,一冷一温交替,让成镜有种被她抚摸的错觉。


    他仰面躺好,瞧着暗下来的天空,半晌才说了一句:“你想知道什么?”


    北溯诧异,以为他不会说,思索一瞬,没有问邪气来源,换了个问题。


    “我听人族说,舞宝是你十年前带回道宗的。”


    成镜屏住了呼吸,身子一动不动,没有说话,这不像是她在问自己,而是喃喃自语。


    “我死了十年了吧?”


    成镜的心剧烈跳动起来。


    若非此刻身体痛到连呼吸都是酷刑,他早就将这条蛇抓住,不让她继续说下去。


    越想掩盖,越容易被看穿。


    黑蛇下巴搭在成镜唇上,眼睛眨了眨,她都死得透透的了,凤鸣还能把她救回来,凤凰的血脉那么强?


    若是这般,世间也不会只有那一只凤凰。


    下巴蹭了蹭他的唇,蛇信扫过唇上的血,偏头一口吐出去。


    “我问你。”她直起身,盯着他的眼,观察他的反应。


    成镜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她的提问,她是妖界最聪明的那个,一点蛛丝马迹都能看出来,他根本瞒不住她。


    心脏怦怦跳,注意力全在她身上,连身上的痛都被忽略。


    “你接近我,收我为徒,种种异常表现,皆是因为——”北溯几乎不用将接下来的话说出来,成镜此刻的反应已经告诉了她答案。


    男人蓦地闭上了眼,眼角湿润,唇嚅动着,脖颈血管跳得很快。


    蛇身微微放松,她趴了回去,歪头看他,继续说:“所以你设的三界互不干涉协议,多多少少也和我有点关系?”


    她不知道百年后的自己经历了什么,但大致能通过小鸟说的信息里猜到,自己后来和妖界决裂了。从前的她只想把人族赶出去,妖界能太平,所有妖兽不用提心吊胆,安安稳稳的。


    至少不要像她那样,双亲死在人族之手。


    就算自己与妖界决裂,这份心大抵是不会变的,她若是想撂挑子不干,又怎么会和昆仑仙尊同归于尽,有什么比命还重要吗?


    也许百年后的自己因为某件事,与成镜有了交集,说不定还做了些什么,否则她是不会在被人族接近时,没有抵触心。


    “我要怎么才能恢复记忆?”这才是她真正的问题。


    成镜张开了唇,只说


    了一句话:“我会帮你。”


    北溯戳了一下他的脸,话里带着嘲讽:“就你现在这样,怎么帮我?”


    男人滚了滚喉头,血管跳动,感受着她带来的那么一丝温热,发出声音:“我死不了。”


    北溯暂时相信了他的话,从他脖颈上下来,感受了一下自己身体情况,或许是他莲台上的灵气起了作用,再过几个时辰,便可恢复原形。


    “你就没点别的东西能疗伤?你的莲台呢?”


    成镜小幅度摇了头。


    “你这人……”北溯没办法,这人要是死了,她去哪恢复记忆,在周围找了有用的药草,本来想给他直接嚼了,一拿回去,人连张口咬的力气都没有,她只好自己咬了,挤出汁水渡入他口中。


    汁水溢出来,她用尾巴堵住,再给他灌回去,不能浪费了。


    天很快暗下来,北溯瞧着满天星,忽然想到个问题:“你没有丹药,也有联系道宗的东西吧?叫他们来救你。”


    回答她的,依旧是成镜沉默地摇头。


    北溯觉得自己被他耍了,堂堂道君,道宗最关注的人物,怎么可能没有联系道宗的东西?


    她在他身上找了一圈,还真就没见到一块令牌。


    “行吧。”


    北溯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待着,等身体恢复,就把人带回去。


    期间成镜几次失去意识,又忽然惊醒,一睁眼就去看她歇息的位置,感知到她还在,才安心。


    患得患失,说的大概就是他现在这样的状态。


    夜深,皓月当空,静谧的月光洒下,周围寂静。


    黑蛇动了一下,女子的身影取代黑蛇,她轻轻地走到男人身侧,仔细瞧他此刻的模样。


    本就苍白的脸色在月光的照耀下,白得像张纸。极度虚弱,与高台之上受修士敬仰的他截然不同。


    北溯看了会,忽然不想把他送回道宗,反正都是要帮她恢复记忆的,去哪不都是恢复,干嘛要去她不喜欢的人界呢。


    这个念头刚起,北溯便想到了个要去的地方,不过他现在这副模样也跑不了那么远,还是送回去吧。


    北溯扶起他,回了重莲殿。成镜该是伤得太重,都没有醒来。


    将人放到床上,再见他这副要死不死的样,去了莲池里挖了藕,磨成粉给他灌下去,他不是说这玩意能疗伤么,多喝点,疗伤。


    出去的时候藕宝正缩在墙角,眼巴巴望着。


    北溯朝他勾勾手指,他立刻跑过来,听她吩咐。


    “舞宝歇下了吗?”


    藕宝立刻回答:“舞宝今天很乖,早早休息了!她知道道君有事要处理,没有闹。”


    北溯嗯了一声,给他说成镜的情况:“三道天罚,我喂了他藕粉,你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能给他疗伤吧。”


    藕宝说完这几句话就往外走,忍不住问了一句:“您要去哪?”


    北溯没有回答,直接离开。


    藕宝眼瞅着她没影了,担心成镜安危,又怕成镜醒来找不着北溯人,想跟上去,左看看右看看,只能挑最要紧的事处理。


    它去莲池里摘了莲子,将莲子化为灵气注入成镜身体里,消耗了几十颗,成镜的伤才好了那么一点点,它只能再次去莲池里采莲子,次次都要弄上百颗。


    好不容易有了起色,藕宝累得瘫倒在地,擦了擦额头的水珠,刚休息了会,打算再去摘莲子时,床上的人醒了。


    藕宝立刻站起来,急忙问:“道君,您好些了吗?”


    成镜一眼见到熟悉的环境,身体的痛还在,但灵力恢复了很多,知道是藕宝帮了自己,说了声谢谢。


    藕宝挠挠头,忽然想到有件事没说,刚要告诉成镜,他已经问了:“她呢?”


    藕宝老实说:“主母将您送回来后,就离开了重莲殿。”


    成镜只停了会,立刻起身下床。


    藕宝搞跟着他走出去,担忧道:“道君,您的伤还没好,不宜再动。”


    成镜脚步一顿,藕宝以为他打算回去休息,结果他只是施法感知北溯的方位。


    “鳞舞睡下了吗?”


    藕宝依着之前回答北溯那样回答成镜。


    “我很快就回来。”


    男人迈出寝殿,步入夜色中。


    藕宝只看到他差点趔趄了一下,便不见了人影。它在想,今天是发生了什么,怎么道君和主母都这么急匆匆的要走?


    成镜通过在北溯体内下的追踪禁制,感知到她去了黑水,他关雾漓的地方。


    发现她在黑水时,第一反应是她想起来了,旋即便否定了这个念头。她若是想起来,只会直接来找他,又怎么会去黑水。


    答案只有一个,她不信他。


    雾漓被他关在黑水,无人知晓,北溯去黑水,极有可能是因为她从别处知道,那里曾经封印过她。


    他紧咬牙关,忍着身体的痛,加快速度赶向黑水。


    北溯确实是这么想的,她想回封印过自己的地方看看,或许能找到些线索,全都指望成镜一个人,他若是反水,她奈何不了他。


    谁知道竟然还有意外之喜。


    北溯没想到,再见到雾漓,已经时隔五百年,眼前的他,已经分不清原本的模样,与记忆中的他,完全找不到半分相似。


    “你又来做什么?”


    发出的声音太难听,北溯蹙眉看他,等他抬起头,发现进来的是个陌生女子时,刚要开口,雾漓已经先嘲讽了。


    “怎么,成镜现在忙到要派个人族来拷问我?”


    从他口中听到成镜二字,北溯有种错觉,总感觉下一个被这么囚禁的,就是自己。


    雾漓竟然落到了成镜手中。


    她不废话,直接开问:“他让我来问你,北溯死了这么多年,你可还记得她。”


    锁链晃动,雾漓反应很大地往她那冲了一步,锁链拉着他的骨头,叫他再难前进一步。


    “我怎么不记得,就算我死了,都忘不了她。就是她!害我至此!”


    北溯听到这句话没什么表情,继续问:“你还记得多少?”


    这话一出,雾漓破口大骂,连着成镜一起骂,北溯听得不耐,正要换个问题,他忽然安静下来,幽幽盯着她,忽然笑了。


    “你是人族吧,成镜派你来问我,不怕他的秘密泄露吗?”


    “哦?”北溯挑眉,问他:“什么秘密?”


    雾漓笑出来,像是终于能报复仇人,笑得嘚瑟:“成镜,道君,人界强者。”他每说一句,就点一下头,越来越激动。


    “这样的人,居然喜欢上了邪神,还是个妖兽,他丢脸不”


    北溯转了下脑袋,努力消化他这句话。


    “你说,成镜喜欢邪神?”


    雾漓使劲点头,小声笑着,身子前倾,极力靠近北溯。


    “对,他可喜欢北溯了,要不然怎么会把我关在这里十年,日日折磨我?”他转头去看自己的身体,干枯到和腐烂的木头没区别。


    “他可真不是人呀,居然喜欢妖兽,喜欢人族的敌人!”


    这家伙她不是不知道,心眼小,发生几次冲突后,便不怎么与他来往,现在么,一点没变。


    不过他应该不会说无凭无据的话,加上成镜看到她的反应,极有可能是真的。


    她打断雾漓,继续问:“成镜为何将你关在此处?”


    雾漓停止了所有动作,愤恨与讥笑退去,一脸茫然地望着她


    ,干瘪的脸皮附着在骨头上,看着格外狰狞。


    他呢喃着:“为什么关我?”


    “因为他恨我杀了北溯——”他忽然笑起来:“我杀了北溯,我杀了北溯——”


    他像个疯子,又哭又笑,一直说自己杀了北溯。


    北溯知道这是他的执念,他想杀她已经很久了,但从她了解的信息里,自己的死似乎与雾漓无关。


    一刻钟后,北溯走出了洞窟。


    她还在想雾漓的话,被关在洞窟里,他的精神似乎失常了。不得不感慨自己,被封印了三百年,没疯,还能杀昆仑仙尊。


    洞窟出口就在眼前,北溯一脚迈出,下一秒一道身影闪过来,迅速箍住她的手腕。


    男人气息不稳,只紧紧攥着她的手,质问她:“为何要来此处?”


    他看起来很生气,气她不告而别,气她背着他来这里。


    北溯歪了头,瞧着男人额头冒出的虚汗,不由得想,这人都伤成这样,还有力气来抓她。


    “为何不能来?”她朝里头望了眼,看他:“因为里面被你关了雾漓?”


    “他和你说什么了?”成镜身子晃了一下,依旧坚持着站稳,他苍白的容颜倒映到北溯眼中,短短几日,她几乎将他各种情绪看了个遍。


    北溯忽然想知道,雾漓说的话是不是真的。


    她挑了句和正事无关的告诉他:“雾漓说你喜欢我。”


    成镜张开了唇,眼前是女子含笑的眉眼,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想将这双眼盖住,不让她看到自己此刻狼狈的模样。


    他知道自己现在在她眼里,一定是可笑的。


    这样的心思,竟然被她从不相干之人口中,知道了。


    他松开了手,垂着眼睫,没有说话,他听着自己突然猛烈的心跳声,无措地站着,不知道该如何回她这句话。


    她若是想起一切,发现他在她那样对自己后,还生出了这种心思,会怎么看他?


    会笑他道心不稳,竟然喜欢了折磨他的人。


    他微微摇了头,后退一步,自欺欺人地说没有。可到底有没有,只有他心里清楚。


    成镜颤着身子,只觉得身上的痛更盛。本就重伤,还为了赶来黑水动用灵力,更加撑不住,密密麻麻的痛袭卷而来,搅得他无比难受。


    身子摇晃,站都站不稳,往前一栽。


    温软的怀抱接住了他,北溯搂着他的腰,察觉到他在忍痛,直接覆上他的唇,给他渡毒液,没有灌进去,他在抗拒。


    北溯不耐地掐了他的腰,告诉他:“吞下去,不会痛。”


    男人这才张开口,咽下她渡过来的液体,喉头滑动,将她喂进来的毒液吞下,疼痛似乎真的减弱,在被麻痹神经前,捕捉到唇上的柔软,下意识吮了一下。


    北溯只顾着给他喂毒液,没注意到他在吮吸自己的唇,只继续喂毒液。


    待探进去的舌尖被咬了一下,她才反应过来,退开些距离,看到月光下他湿润的唇,还有一丝晶莹,大脑空白了会,才想到要去问他在干什么。


    话还没出口,被人摁着背,眼前的男人俯下身,只来得及看到他暗潮涌动的黑瞳,唇被吻住。


    柔软的舌探进来,带着毒液清甜的味道,在她猝不及防时撬开牙关,掠夺她的呼吸。


    第63章


    他没有章法地吻着,明明受了重伤,还有力气咬破她的唇。清甜被血腥味取代,血珠被吸走。


    他微微退开些,喘了气,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后,身子一僵,突然不敢看她,却没有什么力气偏头,只垂下眼帘,正对上被自己吻过的红唇,又是一怔。


    意识好似清醒,又被麻痹,脑中混沌,直愣愣盯着她的唇看,莫名的烧灼感蔓延,烧到脸上。


    被痛折磨出的汗珠滑落,沾湿发丝。


    他的眼睫不停颤动,像是见到不可置信之物,张着唇,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从没想到过,自己会这么对她。


    “我……”他好像被她污染了,竟然会学着她做的事,这和妖邪有什么区别!


    眼前的女子却笑着问他:“你什么?”


    成镜说不出话来,他只觉得自己不该那么做,这不是他能做出来的事。只是因为她不告知他,就来黑水,被她气到,才会这么做。


    这个念头一出,成镜又愣住了。


    他又为何气她来黑水?他们本没有什么关系,她想来便来了……


    意识到自己与女子除了那一层微不足道的师徒关系,几乎没有任何可以约束对方的关系,他们连道侣都不是,他哪来的立场生气?


    成镜迷茫地望着她,这一刻,身体的痛被麻痹,思绪也跟着被麻痹。他想不明白,自己为何要生气。


    他忽然给自己找到了个很好的理由,她是鳞舞的阿娘,他是鳞舞的爹爹,她就算不顾及他,也要考虑到鳞舞。


    脑中乱成一团,毒液正在发挥效用,他的反应越来越迟钝,身子越来越麻。方才爆发出来的那么一点力气,很快消散了。


    他只来得及说出一句话,眼前一黑,再次倒下。


    “为什么?”北溯刚问,人就闭上了眼,倒向她。北溯接住了他,男人栽在她怀里,紧闭着眼,终于不再折腾。


    她缓缓蹲下来,跪坐在地,将他脑袋枕在自己腿上,指腹摩挲他的唇,回想他说的话,笑了一下。


    “你不可再见雾漓。”


    北溯没想到自己大半夜出来还能被重伤的人抓了个正着,还被强吻,没吃到什么味道,人就晕了。


    “伤还没好就跑出来,你是真不想活了。”她捏着他的衣袖把他唇边的血擦干净,两指捏了他的脸,没好气道:“我受伤有凤凰的眼泪疗伤,你又没有——”


    声音戛然而止,北溯松了掐他脸的手,低叹一句:“凤凰已经死了,现在不是五百年前。”


    这声音消散在黑夜中,多多少少带了几分寂寥。


    北溯回头望了眼洞窟,眸色深深。这回她确实要回妖界,问问黎衣白某些事情。


    她查了成镜的身体,伤确实重,但好了一些,应该是在自愈,死不了就行。


    本来想将成镜送回重莲殿,带着一个人去妖界,不太方便。


    但一见此人虚弱的模样,再一想方才从洞窟里走出来,他一副被抛弃还怨恨她的模样,还是把人带着吧。


    省得他醒来又找过来……


    北溯思绪一顿,低头去看昏迷的人,在他身上又找了一圈,没见任何器物。


    他是怎么知道她来这的?


    北溯蹙眉,拿出他给的令牌,没在上头找到追踪术法,这就奇怪了。难道是之前那次他用来威胁她不要往外说时,在她身上下的禁制?


    她又捏了一下成镜的脸,又气又想笑:“小心思真多。”


    抱起人,直接去了妖界。进去前给成镜换了张脸,自己顺便也换一张,恰好遇到上次那个被自己打晕的妖兽,再次打晕,继续冒充。


    北溯叫来了那只小鸟,小鸟打着哈欠埋怨地看她:“大晚上的不睡觉,叫我干嘛?”


    她瞅了眼天,现在确实很晚,但有些事必须要在今晚弄清楚。


    “你先帮我看着这个人,我有些事要处理。”带着成镜不好去见黎衣白。她忽然后悔,应该把成镜送回去的,带到妖界里不说他有多危险,他若是突然醒来,暴露她的身份,她自己该是没法解释。


    哪有人死了十年突然活了的。


    小鸟瞅着昏迷的男人,忽然尖叫:“你抢了个人族男人来当你压寨丈夫?”


    北溯朝小鸟露出“和善”的笑:“你若是想,我也可以抢你。”


    小鸟连连后退,边摇头边说:“不必了不必了,我不用,您去抢人族就好。”小鸟落到成镜身侧,拍拍胸腹,打包票说:“有我在,你就放心吧!”


    北溯把成镜放在树边,给他施加了敛息术,顺带弄了结界,暂时不会被发现。


    她带成镜来妖界还有个目的,


    梧桐树旁一般都会生长凤凰花,这花有疗伤奇效,拿来给成镜治伤挺好。


    “看好他,他若是有醒来的迹象,直接打晕他。”


    小鸟连连点头,等她一走,低头瞅着成镜的脸看,看了半天,冒出一句:“这脸挺好看啊。”


    北溯捏的脸都是按照她的审美来,差不到哪里去。


    她用慕青的身份进了妖族大本营,或许最近几年太平了,审查没那么严,只粗略对了身份检测了妖气,便放她进去。


    北溯瞧了这群审查的妖兽一眼,这若是之前与人族矛盾频发的那几年,他们早被偷袭了。


    也不怪他们松懈,没有人族入侵,没有危险,处处祥和安宁,时间一久,谁还会想得起来要戒备。


    她摸进了黎衣白寝宫,里头没人,想了想,去了那棵只剩下干枯树干的梧桐树那,没找到凤凰花,也没见那棵新生的梧桐树,不由得诧异。


    “她竟然没有移栽回来吗?”


    北溯快速赶到山头,在那棵没多高的梧桐树幼苗旁看到一人,她站在梧桐树前,一动不动。


    他们四人中,黎衣白武力值应算得上是第二强,比起武力,她更喜谋略,也是他们四人中,头脑最清醒的。


    北溯喜欢冲在最前面,因为她足够强,以武力征服。黎衣白往往是断后的那个,有她在后方估测人族动向,再带着凤鸣处理残局,三人配合,往往都能将人族入侵的计谋撕毁。


    至于雾漓,他有时会与她一起上前阵,有时会与黎衣白他们断后。


    没想到百年过后,还能正常行走于世间的,只剩下她与黎衣白。


    “妖界有异样?”黎衣白没有转身,只问了这么一句。


    北溯变幻了声线,道:“并未发现异样,只是发现异种裂缝攻击人族多处城池,他们应该会来妖界问责。”


    周遭安静了会,黎衣白才开口:“异种做的事,与妖界有何关系?他们该去找异种,而不是来妖界。”


    北溯慢慢靠近她,继续说:“人族可不会只将矛头对准异种,这是他们没法解决的存在,而妖界不同。没有妖兽,人族不会被咬,便就不会因体内残留的妖气转化为异种。”


    “除尽妖族,人族才心安。”


    黎衣白忽然转身,直直盯着面前离她只有不到两米距离的人,冷声问:“你是谁?”


    话音刚落,妖气冲撞,周遭空气凝滞,山头树枝朝一个方向倾倒,迅速恢复正常。


    交手只在一瞬间。


    黎衣白后退一步,警惕万分。


    北溯面不改色,朝黎衣白笑了一下,随后隐去笑容,声音听不出情绪:“我来,是为问你一个问题。”


    “你究竟是何人?”


    北溯只说自己要问的:“北溯死的时候,你在哪?”


    黎衣白脸色惨白,踉跄了一步,不可置信地问她:“你到底是谁?”


    北溯很奇怪,自己与雾漓不和,这她知道,从小便结下了梁子,长大后更没有几日是笑脸相迎的,要说雾漓不会帮她,她可以理解。


    凤鸣救了她,她感谢,但不明白是什么能让凤鸣让出自己的命救她。


    但唯一没有听到消息的,是黎衣白。


    她还记得,自己和黎衣白救被人族修士抓住的妖兽时,为了能让他们有充足的时间逃脱,只身挡在前方。那时黎衣白已经受了伤,修为本就没有她高,黎衣白留下来,只会徒增伤亡。


    如今看来,后来被昆仑封印,又与昆仑仙尊同归于尽,好似这个搭档,一直都没有出现过。


    这么问,是想确定,妖界里,还有没有值得自己留恋和守护的。


    若是没有,或许那些记忆也不用找回来。


    毕竟她自出生起,就是为了保护妖界。而今妖界不会再受侵害,她也没必要再守护。


    北溯看了眼边上的梧桐树,忽然说:“你应该知道妖界的每一棵梧桐树,是怎么来的吧?”


    黎衣白愣愣望着眼前的人,那是她未曾见过的脸,身上的气息是她熟悉的妖气,可却在她身上看到了熟悉的影子。


    “我知道……”她望着那棵树,想到自己被告知的话,苦笑道:“凤凰亡,梧桐生。”


    他们是相生相伴的关系,却又是一方死,一方生的循环。


    凤凰一死,梧桐便会枯亡,可凤凰的涅槃之术一旦使用,便会生出新的梧桐树。十年过去,她发现这棵凤凰树,却没看到那只凤凰回来,他的涅槃之术失效了。


    他们四人,现在活着的,只剩下她。


    黎衣白不是不会愧疚自责,这些年夜夜梦中都是挚友的质问,问她为何不救,为何不帮。指责她一人苟且偷生,指责她享受他们挣扎几百年才换来的妖界太平。


    她何尝不想帮他们呢?


    可她做不到……


    黎衣白低头,去看自己的双手,她已经没有能力去救他们。


    她的骨在她与妖界决裂时,断了,她已经不是那匹能保护全族的战狼,她若是冲上去,谁来保护狼族?


    她苦笑着,回答面前之人的问题。


    “我在妖界,”她一字一顿,似乎回到了北溯死的那天,看到参天巨树倒下时,那一幕的悲凉壮阔。


    “我在偷生。”


    她走到梧桐树前,抚摸着这新生的幼苗,低喃着:“现在的妖界,或许就是当初她想看到的。”


    “可惜,来的太晚了。”


    她在自言自语,诉说着当初她们的豪言壮语。


    “我们说好,要一起守护妖界,给后辈一个安宁的生活环境,不用怕被人族修士抓走炼丹,炼成法器。”


    北溯静静听着,心中却没有波澜。


    她想,五百年后的自己应该是失望极了,才会心冷硬得,不会被触动。


    黑水洞窟里的雾漓入魔了,不知道他为何会堕魔,直觉告诉自己,在自己出离妖界后,便再无可领导妖界的妖兽。


    北溯站在黎衣白身后,以目前自己还是妖兽身份,告诫她:“人族不会放过妖界,异种裂缝活动得越来越频繁,妖族想自保,必须主动出击。”


    黎衣白站直了身子,顿了会,才转身看她。


    她问:“你为何要帮我?”


    北溯不觉得这是在帮她,只不过是来传达一个消息,该怎么做,还得她自己决断。


    “我非人族,不会站在人族那边。”她说完,转身就走,准备去找找凤凰花。


    黎衣白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就是北溯那个藏起来的师父吧?她说她有个很厉害的师父教她,是她死之前,拜托你来帮我——帮妖界的吗?”


    北溯脚步停住,听到师父二字,脑海里第一个闪过的人是成镜,但时间对不上。


    她还有个师父?


    忽然想起成镜收她为徒是,让她不要叫她师尊,是因为她曾经有个师父,还是单纯不喜欢她这么叫?


    北溯转身,刚准备问黎衣白更多的信息,两股妖气冲上来,显形后向黎衣白行礼,急忙说:“禀妖王,我们在腹地外围发现了一个昏迷的人族,已经抓起来,关押进牢里了!”


    北溯觉得自己真应该把成镜带着,去哪都带着,这么一会功夫都能出事。


    “那是我带来的人。”


    黎衣白看北溯的目光立刻带上了怀疑之色,她对那俩妖兽直接道:“带我去看。”


    北溯默默跟上去。


    她还得拿凤凰花,可不能和他们闹毛了。再说现在也没有邪神时候的强悍实力,打起来是能跑,但总归会受伤,不值当。


    囚牢里黑黢黢的,北溯还没走进去,就在外头不远处看到一只熟悉的小鸟。那鸟鬼鬼祟祟盯着囚牢入口,蠢蠢欲动。


    北溯收了目光,直接走进去,边上的两只妖兽一见她,把烛火往她脸上怼,忽然一拍大腿,哎呦一声。


    “慕青,又是你!你好端端的带个人来干什么!被人族知道了,又得找借口入侵妖界。”


    北溯哪想到有敛息术还有结界,都能被发现,这群妖兽也没懈怠嘛,修为见涨。


    人躺在地上,不省人事,口中还溢出了血。


    北溯直接劈开了牢门,将人抱起来,搂着他的妖,冲黎衣白道:“可有空闲房间?他伤的不轻。”


    黎衣白很想问清楚,她为何要带个人来妖界,但又顾及她的身份,老狼喊的那个名字,大概率是假的。


    摸不清对方底细前,还是不要轻易动手。


    她带着两人去了一间空房,北溯一看到,便想走。


    这里是她的房间。


    “您的身份不一般,别处也不好安排,这间是她曾经的住处,您看可行?”


    北溯没有说话,将成镜放倒在木床上,让他们都出去。


    老狼老龟趁机多看了几眼,床上人族长得不错,慕青挺有眼光,最好呢把这人族折磨折磨,等他受不了了,再杀了,扔回人界。


    找夫婿嘛,还得是找妖族比较好。


    他们连嘿嘿笑了几声,被黎衣白瞪了出去。


    黎衣白留下一句话:“那人族看着伤得不轻,您需要我帮您吗?”


    北溯没有说出自己的意图,只让她出去。黎衣白犹豫了一下,离开了。


    房间内只剩下二人,北溯动了动手,外头的小鸟飞进来,站在成镜胸口,张开双翅,毛都炸开了。


    “我警告你啊,你不准动这个人,他已经有主了,她很快就回来,要是


    你被她发现,她必然会打你!”


    北溯抬手弹开她,换回原来的声音,问:“他怎么被发现的?”


    小鸟傻不愣登眨眼,旋即瘫倒在床上,狠狠松了口气。


    “他突然醒了!”小鸟翅膀一拍成镜手背,气呼呼道:“他一醒就要去找你,破了结界,我就听你的打晕了他,结果就被巡逻的发现了。”


    小鸟说完,一个劲吐槽成镜:“你都不知道,这人多难敲晕!我@#¥~%……&*!”


    北溯嗯了一声,表示知道了:“你可以走了。”


    小鸟说得口感舌燥,刚喘了几口气,就被赶走,哼了一声。


    “用完就丢。”


    小鸟飞走,房间里静悄悄的。


    北溯坐在成镜边上,撑着床沿,俯身看他。


    她不太明白,这个人两次醒来都要找自己,究竟在执着什么。


    忘记的记忆里,应该有部分是与他有关的,可她现在不想要这部分记忆了。比起知道那些糟心的过往,她更想展望前方。


    北溯抬手,抹去他唇角的血,这应该是小鸟敲晕他时,倒地后再次创到心肺产生的。


    “真倒霉啊,伤还没好全,又被打。”北溯收了手,直起身,垂眸俯视他,扯了扯嘴角,“活该。”


    她再次设了结界,没再用敛息术,直接去找凤凰花。


    刚才她在梧桐树幼苗那见到了凤凰花,黎衣白在,她不好直接拿。现在去,倒是没人了。


    她将这朵才生长出来,只有手指长的凤凰花连根拔起,只长了这么一株,采了,十年间不会再涨。


    算是她为妖界效力这么多年的报酬吧。


    北溯回去后,将凤凰花剁成汁,喂到成镜嘴里。凤凰花起作用还得些时间,得再等会,她也不是很急着回去。


    抬头打量四周,这间屋子虽然没有灰尘,但处处都是岁月的痕迹。


    以北溯现在的记忆,她还住在这里,然而这里已经过去五百年,物是人非,这里早就不是她的住处了。


    小半个时辰后,门被敲响,外头传来老狼的声音。


    她走过去,开了门。走到门外,半掩着门。


    “慕青,这是妖王吩咐我们拿来的疗伤药草,还有些赏赐,你看看?”


    老狼和老龟不知道黎衣白将北溯认作成了北溯师父,还以为她是那个值守的妖兽,本来送东西的差事轮不到他们头上,是他们自告奋勇,主动来的。


    拿来的药草确实是上品,至于他们说的赏赐,北溯看了眼,推了回去。


    “药草我收下了,这东西我不会要。”


    老龟不解,老狼笑她不知好歹:“这可是好东西!蚌珠!百年才产一颗,磨成粉服下,可增长十年妖力!”


    北溯不喜,叫他们拿回去。


    “慕青,这就是你不上道了,这么好的东西……”


    “不要就退回去,本来也没几颗。”


    两只老妖往里面瞅了眼,好奇问:“慕青啊,你是不是立了什么大功,妖王才会突然赏赐你啊……”


    “想知道?”


    两只老妖点头。


    北溯直接退进房,留下一句:“想知道,直接去问妖王。”


    啪一声,门关上,老妖们面面相觑,骂骂咧咧走了。


    然而房间内,北溯刚关上门,就被人摁着肩膀转了个身,一把摁在门上。


    男人掐着她的下巴,凝出明亮的莲花,照亮她的脸,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一会,咬牙切齿。


    “北溯,你到底变了多少张脸?”


    北溯不喜欢被人掐下巴,抬手掰开他,他却不依不饶,改为攥住她的手,似乎被气得不轻。


    “慕青?”他细数她的化名:“裴云霄,裴溯,慕青,你还有多少个名字?”


    北溯眨了一下眼,瞧着男人生龙活虎的样,挑眉道:“你恢复得不错,还有力气问我这些。”


    成镜被她一句话激得更气,却又无力极了。


    拼尽全力想把她留在身边,可不管他怎么做,她还是会消失不见。


    每次看到眼前空落落的,没有她的身影,她的死带来的巨大恐惧再次淹没了他。


    他紧紧攥着她的手,看着她这张陌生的脸,想到她那些名字,觉得自己又被她耍了。


    她总是这样,轻而易举便能颠覆他的所有努力。


    “北溯,你真该死。”


    成镜只觉得自己胸口里全都是气,鼓得胸腔作痛,偏偏引起这份疼痛的人,若无其事,还在笑。


    他忍无可忍,身子压上去,遵从内心的冲动,再次咬上她的唇。


    只要他在她身上打下属于自己的印记,她走到哪,他都能认出来。


    北溯被他压着,抵在门上,唇上刺痛,他竟是一丝力没有收,就这么重重地咬上来。


    骨子里的战斗欲被激发,她不服气摁住男人肩膀,双脚一动,身子一转,再一用力,将成镜推着撞到门上。


    男人闷哼一声,蹙了眉,旋即身体的痛被抚平。


    北溯踮起脚,摁着男人胸膛,咬上他的唇前,在他耳畔低声说:“我还对一个人说,我叫北云霄。”


    男人抬起的眼震颤,旋即被她的身影充满。


    她靠过来,舔了一下他的唇,随后用蛊惑的语气命令他:


    “张口。”


    成镜下意识照做,柔软的身子压下来,紧紧贴合,他缓缓伸手,搂住她纤细的腰肢。


    北溯感知到他的顺从,满意地弯了眼眸。


    “好乖。”


    第64章


    呼吸声渐渐加重,交织的气息染上了别样的味道,逐渐变得黏腻。


    莲花渐渐下落,忽明忽暗,被压在门上的男人急促地喘了口气,随即被更凶猛的侵入夺走呼吸。


    北溯按在他胸膛的手极为清晰地感知到他此刻的状态,被她松开时,他会猛地呼吸,再度覆上去,他的胸膛便停止了起伏。


    好像很紧张。


    透过莲花微弱的光,看到他半垂着的眼帘,浓密的睫毛一直在颤,离得近了,扇起的气流会扫到她。


    北溯推开些许,分离的瞬间,腰间一紧。


    她低头看去,男人紧紧抓着她的腰,不让她走。


    “道君还想再来一次?”


    男人未言,只微微张着唇,上头满是她留下的痕迹。


    莲花微弱的光衬得此刻的他温柔又唯美,像是被精心捏出来的瓷娃娃,让人爱不释手。


    北溯看了会,忽然说:“道君方才不是在生气么?现在怎么软成这样?”


    这句话确实不算什么好话,成镜似是羞恼地抿了唇,站直身子,双眼扫了一圈,抬手去理自己的衣领。


    方才拉扯间,他的衣衫被扯乱了。


    指尖擦过锁骨,他动作顿了顿,若无其事地继续理。


    北溯却拉住他的手,身子再度逼近,一口咬住他的脖颈。


    那里是一人最脆弱之处,割破了,就会流血,甚至会死。


    成镜下意识去推她,但一手被她摁在门上,另一手一抵上她的肩膀,就没了力气。


    北溯叼住了他脖颈,尖锐的牙一咬,只需再用力,便会咬破。


    他想起了当初她对自己做的那些,本应该防备,身体却使不出力气,只能被她咬,偏偏神经敏感到她每一次用牙磨脖颈肌肤,她的唇亲密触碰过来,都极为清晰,甚至放大数倍。


    发现到


    她换脸又换名字的愤怒与慌乱,在她的亲昵下,烟消云散。


    成镜从不知自己可以在一个人手里栽那么多次,明明现在他实力在她之上,却没有一次反抗。


    许是伤没好,没什么力气反抗,他身上味道很香,激发了她的野性,牙痒,想咬破皮,想了想没这么做。


    松开了他,又换了一处继续咬。


    男人捏紧手,垂下眼帘看她,低声唤她的名字。


    北溯没应他,继续咬。


    总觉得他身上的味道不是人族能有的。


    稍微退开些,她唇擦着被自己咬的地方,轻声问:“你是什么做的,为什么身上总有莲花的味道。”


    成镜注意力全都集中在被她唇碰的地方,下意识答:“金莲……”


    北溯哦了一声,没听过,不知道。


    她垂下一直桎梏他的手,十指依旧交缠,身子放松地埋进他怀里,吸了一口莲香。


    成镜僵着身子,不敢动,心口麻麻的,很奇怪。熟悉的气息涌来,将他圈占,再涌进身体里,将那颗动荡不安的心抚平。


    他动了动手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任由她压在自己身上,低垂的眼能看到她弯起的唇,她该是很满意。


    “我喜欢这个味道。”


    北溯闭上了眼,靠在他怀里,嗅着莲香,少有的放松。


    莲花骤然大亮,差点将整个屋子照亮。成镜动手散了莲花,不知为何,紧张起来。


    一颗心跳动速度加快,很容易叫靠近他身体的人看出来。


    北溯听到他心跳声音太响,蹙了眉,另一只手压住他心口的位置,不悦道:“别跳,很吵。”


    那颗心跳得更响了。


    北溯扬起头,正巧对上成镜望她的眼,没有光线,依旧能瞧见他眼底的慌乱。


    她笑了笑,歪头问他:“道君的心为何跳得这么快?”她说完,侧耳贴上他胸口,仔细去听。


    成镜想后退避开她,背后已经是结结实实的木板,退无可退,只能被她听。


    “好快。”


    北溯推开,抬起交握的手,举到他眼前,笑容不减:“道君怎么不松手?”


    一抹红晕迅速浮上成镜脸颊,他立刻松了手,偏开头不看她,却怎么也阻止不了自己因她而产生的反应。


    “道君也不用这么快就松开吧。”


    北溯凝了一簇火苗,浮在肩头,一眼瞧见男人脖颈上的牙印,红艳艳的,很好看。


    这是她打下的印记。


    “道君现在身体还疼吗?”


    成镜缓了会,才摇头。


    北溯又问:“不疼了,那就是伤恢复得差不多了?”


    他又摇头。


    北溯觉得自己对成镜的初印象很不准确。


    这人根本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高冷不可亲近,相反,很容易扑倒,反应也很可爱。


    “为何只是摇头,嗓子坏了?”


    男人转头看她,眼帘微抬,眉头紧蹙。


    北溯眨了眼,期待他说话:“嗯?”


    “我只是……”


    他一开口说了几个字,立刻闭上嘴,呼吸急促了一瞬,移开视线,不再说一句。


    北溯听得一清二楚,他声音哑得不像话,满是情欲的味道,只是几个音节,说出来转了好几个弯,根本控制不了。


    她缓缓地,声音拉长,说:“道君你——”


    男人慌乱间直接捂住她的唇,阻止她说。


    眨动的眼睫扫过手指,他又是一颤,但没松开手。


    北溯掰开,刚要说话,男人直接松开她,要往边上走。她没阻拦,自己靠在门上,变回了那张脸,说:“道君今晚还回去吗?”


    她靠在门上,室内唯一的男人还乱着衣衫,脖颈上痕迹暧昧不清,怎么看,都像是她堵住门,把这个男人欺负了一遍。


    成镜脚步一顿,想起来自己嘱咐过藕宝照顾好鳞舞,现在回去已经没什么意义。


    他没有说话,北溯就当他默认留下来。


    她朝木床走去抬手就要褪衣衫,被人猛地一斥问:“你做什么?”


    北溯动作没停,把外衫铺在木床上,直接躺上去,一抬眼就见成镜一副恼羞的表情,笑了出来:“道君不会是以为我要与你行云雨之——”


    话没说完,男人掉头就走,离了两米距离停下,顿了会才动手凝出莲台,坐上去。


    他背对着北溯,看不清他脸上表情。


    北溯侧着身子,撑起下巴看他,男人背挺得很直,打坐姿势优雅极了,完全看不出来他方才情难自禁。


    “唔……”北溯看着看着,逐渐出了神。


    打听到的消息里,有几条关于成镜的,他那时也在魔界。


    他在魔界干什么呢?


    北溯直接问了:“我死那会,你在魔界干什么?”


    很平淡的语气,像是平日里的问候,却在听到这一问的人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成镜的身子好像僵硬了,他睁着的眼里满是挣扎,莲花的微光倒映眼中,被眸中的黑吸尽。


    久久没有回答。


    北溯等了会,放下撑着下巴的手,平躺好,闭上了眼,没有再问。


    屋内寂静得只有呼吸声。


    一道平缓,一道急促。


    北溯以为他不会说,她正想着白日要做什么时,他的声音突然响起。


    没什么起伏地说出了四个字:“给你收尸。”


    北溯哦了一声,随口道:“那我们俩关系还挺好,你都能给我收尸。”


    那怎么他们就不来呢。


    北溯翻了个身,背对成镜,说了最后一句:“晚安。”


    成镜绷紧的神经未曾松下,甚至在她如此平静地说出那句话时,扯得更紧,几近扯断。


    他低眸瞧着莲台,双手并拢,微微弯曲手指。


    那日,他用双手捧起她的骨灰,给她立了坟。


    也许她不该恢复记忆,现在这样就很好,不会因为之后的遭遇而痛苦。


    可她也不会记得之前对他做的事。


    指尖抚上脖颈处被她咬的地方,碰上去还会疼。她只这么咬了,连个解释也没有,更别说负责。


    从始至终,潇洒的只有她。


    成镜垂下了手,不知自己现在做的对不对。即使如此亲密接触过,还是觉得心口缺了一块,焦躁不安,却又会迷茫无助,还觉得气愤恼怒。


    他该是被她折磨坏了,连最基本的控制情绪都做不到。


    他闭上了眼,忽然又发觉,即使她不对他做些什么,只是睡觉,自己的注意力也会不由自主地集中在她身上。


    她的呼吸平稳绵长,没有被影响到。


    只有他一人心头兵荒马乱。


    第一缕日光照射进来时,北溯睁开了眼,挺起身,坐在木床上眯着眼,缓了会。


    随后下床,拾起外衫,掸了灰尘。


    “早啊。”


    男人已经收了莲台,转过身,回应了一声:“早。”


    北溯伸了腰,走到男人面前,没能看见昨晚自己留下的痕迹——他换了衣衫,衣领很高,看不见脖颈。


    “遮得这么严实,生怕被看见。”北溯不大高兴:“我见不得人?”


    成镜抿唇,不自在地移开眼,没有说话。


    她制造的痕迹自然消除很慢,他也可用灵力驱散,但他没有,理衣领时发现她咬得太靠上,遮不住,只能换一件衣衫。


    “急着回去吗?”话是这么问,但没有让他走的意思:“我带你逛逛妖界吧。”


    想了想,又补充道:“毕竟是给我收尸的恩人,我得感谢感谢你。”


    成镜皱了眉,不悦看她。


    北溯没理,直接开门。


    面容变幻,出了这个没什么留念的住处,迎面看到几个眼生的,一见她出来,立刻迎上来。


    “妖王吩咐了,要我们好好招待您。”看样子黎衣白是告诉了他们她的“身份”。


    北溯挥手拒绝,“不用了,逛一圈我们就走。”


    她朝后望,示意他跟紧自己。


    北溯先带着成镜去了枯死的梧桐树,那里有几个妖兽走动,见到她又惊又疑。


    “喏,这棵树之前很高,差不


    多得有你们那的一座山那么高,现在只剩下树干了,估计是凤鸣那家伙死时断的。”


    她设了结界,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


    成镜默默听着,看那棵干枯的树干时,眼前浮现的是梦境里那棵旺盛的参天巨树。


    而今她倒下了。


    成镜转了视线,专注地看着女子。


    “以前呢,我没事的时候会去树上休息,这里没什么人来,安静。”


    成镜点头,低声说了一句:“我看到过。”


    北溯又带着成镜去了小树林,她叫他在边上站着,她打了个响指,不过片刻,树干上垂下数条蛇。


    颜色万千,远远瞧去像是树藤,近瞧就吓人了。


    成镜想起了她幼时,与蛇为伴,独坐再那,连个愿意靠近她的人都没有。


    他张了口,想说什么,终是没有说。


    “还行,还记得。”


    北溯满意地点了头,拉着成镜手腕,走出树林。


    身后的蛇慢吞吞爬了回去,不过片刻,什么都瞧不出来。


    “喏,瞧见那一块没长草的空地没?”


    他们站在山丘上,俯视地面。


    成镜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道:“看见了。”


    北溯凝出火,手一挥,那火灭了。


    “那里本来是个花园,凤鸣练习秘术的时候,不小心烧了,到现在都没长回来。”


    “黎衣白说他应该去海边或者石滩上练,一个能灭火,一个烧不着。”


    “雾漓呢,笑他连自己的火都掌控不住。”


    “我当时说他什么来着,”北溯往后退,靠在树干上,仰头瞧着湛蓝的天空,仔细回想:“我好像说他笨。”


    笨得把涅槃之术用给了别人。


    她问成镜:“你觉得,自己的命,应该给别人吗?”


    成镜只看着那片荒凉的土地,没有回答。


    北溯见他不说话,好奇问他:“你们人族也这样吗?会为了同族付出生命?”


    成镜不知。


    他并非人族,他也很少与人族相处。


    唯一亲密相处的,还是个妖兽。


    “你说,凤鸣为什么会救我呢?”


    北溯想了想,妖族也没无私大义到能付出自己的命,她想不明白凤鸣为什么要救自己。


    “我想不明白。”


    她每一句话,如刺,刺在他心口。


    成镜转身,似是平静地走到她身前,看着她,认真说了一句:“因为你值得。”


    只有他看过她的过往,知道她为妖族做的一切,只有他知道,在她坚定无情的外表下,那颗柔软的心。


    因为值得,所以才会付出。


    成镜能感觉到她现在的迷茫,但他无法帮助她消除这份迷茫。


    他只能告诉她,她值得凤鸣的付出。


    或者说,这远还不够。


    她为妖界做的,远远大过于凤鸣救她。


    “是吗。”


    北溯笑了一下,双手搭在成镜肩膀上,将他拉近自己,看了他一会,忽然说:“你看起来不太开心。”


    成镜诚实地嗯了一声,一瞬不瞬地看她,此刻难得的平静悠闲,应是第一次这么平和地相处。


    “你觉得我失去的记忆里,有值得我想起来的东西吗?”


    成镜呼吸一窒,大脑轰鸣。


    北溯松开他,错身走过,去俯瞰山下风景。


    妖界已经不是她熟悉的那个妖界了,她的使命已经完成,没有什么能再束缚她。


    “成镜,”她唤他的名字,成镜心口一跳,莫名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打趣道:“我很喜欢舞宝,不如你把她给我养,你再找个姑娘生个娃娃。”


    话音刚落,极度不稳的气息迫近,男人一把将她转过身,紧紧扣住她双肩,死死盯着她:“你是什么意思?”


    北溯不想要那廉价的记忆,她想离开妖界,去别的地方,隐姓埋名去人界找个地方住着,被发现了就换个地方,再去魔界逛逛。


    总之,她不想再以北溯的身份活着。


    她一根一根地掰开成镜的手,遗憾道:“看来道君不愿意把舞宝给我。”


    成镜不知道自己该做出什么反应,一切都不在他的认知范围内。


    眼前的人明明就在眼前,可她就像是空气,一松手,就会消失不见。


    北溯轻轻推了他一下,说:“谢谢你给我收尸,我的坟你也不用去了,莲叶我挺喜欢。”


    成镜呆滞着,视线里她的身影逐渐模糊,与昆仑仙尊同归于尽的她却清晰起来。


    莫大的恐慌席卷而来,他猛地拉住她,死死攥着她的手腕,不松手,脑中只有留下她这一个念头。


    他嚅动着唇,却只能狼狈地用鳞舞来让她留下:“舞宝离不了你。”


    北溯晃了晃手,又说起那句话:“我可以带着舞宝。”


    成镜在等她下一句话。


    但她没有再说,只让他松手。


    成镜看着她好一会,半晌才扯起嘴角,自嘲一声,她从没有在乎过他。


    “休想。”


    成镜没有松手,也没有答应让她带走舞宝。


    他执拗地抓着她,不理她的任何要求。


    直到传音令震动,发出鳞舞的声音:“爹爹,你和阿娘去哪啦?我已经在张伯伯这上课了,你们什么时候回来呀?”


    成镜愣神,鳞舞稚嫩的声音回荡,逐渐唤醒他的理智。


    他将藏起来的令牌拿出来,正好露出鳞舞的声音:“我好想你们啊。”


    纯粹的思念之声响在两人之间,成镜拿着传音令,却是盯着北溯开口说话:“我们很快就会回来,我,还有裴溯。”


    那头传来舞宝欢喜的声音:“好耶!我等你们回来!”


    小孩子欢喜的声音格外有感染力,北溯觉得这人心机极了,之前怎么都找不到联络的东西,现在立刻拿出来,还带上了舞宝。


    男人收了传音令,也不管北溯生气,只道:“舞宝在等你回去。”


    北溯不喜欢被人用命令的语气说话,她继续抽自己的手,盯着他,挑衅:“有本事你绑我回去。”


    成镜忽然卸了力,对她只说了一句话:“你说的对。”


    他怎么忘了,自己可以将她绑回去。


    抬手凝出一朵莲花,迅速膨胀,张开花瓣,一口将她吞了,速度快得北溯只是一眨眼,人就被困在其中。


    “你哪都跑不了。”


    成镜直接离开妖界,往重莲殿而去。


    回去的路依旧不平静,他们回道宗必经之地的一座小村庄出现了异种裂缝,好在人不多,裂缝也不大,成镜直接施展防护结界,隔绝了人身上的气味后,无法捕捉到人味,异种回了裂缝,裂缝合上,消失了。


    村民们立刻感谢,不过一会,怨声连天。人人都在哀嚎这异种怪物就是个吃人的怪物,无数人被异种祸害,哪哪都不安全。


    成镜静静看着他们,她坐在莲花里,没怎么动。


    村民们围住他,问他能不能赶走异种怪物。


    “您是仙长,那么厉害,一定能赶走的!”


    这些村民眼含热泪,将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不管来救他们的是谁,都是他们存活的唯一希望。


    成镜偏头看身侧的莲花,他能感觉到她安安静静的,即使听到村民的声音,她也没动。


    能者,必定要背负责任,他们比常人活得久,拥有常人无法得到的力量,无形之中便已经背负了保护他们的职责。


    成镜想到了北溯与月神说的那些话。


    她曾经也是这般,被妖族寄于重望,却也是妖族将她推入深渊。


    如今,他也要走上她曾经的路。


    “我会将异种赶走。”


    只是这么一句承诺,就能得到他们的的感激,对他们来说,能救他们的,便是神。


    成镜离开了村落,带着她继续往回赶。


    传音令没再响,鳞舞把传音令收好,张伯伯说今日的功课结束了,她立刻收拾东西回重莲殿。


    快要走到凉亭里时,瞧见个黑夜人,鳞舞看了会,不高兴了,“又是她,老巫婆。”


    鳞舞也


    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天綪就觉得膈应,不想看见她。


    她对藕宝说:“我们直接进去,不理她。”


    谁知刚走进凉亭,天綪便转身,直直盯着她,开口问:“道君不在重莲殿内?”


    鳞舞哼了一声,对自己说,你是一个有礼貌的好孩子,把自己哄好,才回答天綪:“爹爹不在。”


    藕宝跟着点头。


    天綪低头看了她好一会,忽然笑出来,声音放柔:“我有些事想问你,你可以帮我解惑吗?”


    鳞舞不想帮,但觉得自己要是不帮忙,她可能会在老爹那说自己坏话,只好点头答应。


    “你要问什么?”


    天綪缓缓抬起手,掌心朝下,对准鳞舞的额头,声音森冷:“本座想知道,你娘是谁。”


    藕宝立刻感觉到不对劲,刚要拉着鳞舞走,被天綪定住。


    她的掌心竟然能映照出鳞舞的脸。


    鳞舞眼瞳渐渐涣散,张开了口:“我娘,是……”


    “是——”


    第65章


    “阿娘就是阿娘啊……”


    鳞舞眉心闪过莲花印记,眼神逐渐清明,隐约间似乎看到了一面镜子,等她睁大眼仔细去看时,已经没有了。


    天綪收回手,脸上的迅速露出笑容:“既然道君不在,本座便不打扰了,待他回来,你告知他一声,就说宗主有事找他。”


    鳞舞点点头,疑惑地挠了挠脑袋,刚才是不是有什么很奇怪的东西?


    “藕宝?”


    天綪走出凉亭,孩童稚嫩的声音响在身后,她低头看了眼掌心,光滑的掌心倒映出她的脸,没有任何异常。


    但她依旧怀疑这个孩子的身世。


    几次试探,成镜闭口不言,前几日又突然收徒,那女修身上必定有什么吸引他的东西,否则以他的性子,必然不会过多关注。


    天綪回头,看着鳞舞进了禁阵,重莲殿屹立在水面,里头设了禁制,她无法探知到有什么东西。


    禁阵合上,隔绝了她的视线。


    天綪回头,身影消失。


    吞云殿内焦急等待的人来回踱步,一见她回来,立刻迎上去:“如何了?道君可在?”


    天綪走回首座坐下,扫视这三位长老,吐出一句话:“道君未在重莲殿。”


    三位长老更是焦急:“这可如何是好,异种裂缝越发活跃,已有数座城池受到影响,昨日若不是道君出手赶走异种,那三座城怕是会被异种吞了,成了座荒城!”


    “宗门大比在即,异种裂缝若是不妥善解决,怕是会影响大比。”


    “目前没有遇到异种主动攻击护宗结界,但已经在异种身上发现魔气,谁也不知道这魔气从何而来——”


    星峦长老面色凝重,谨慎道:“怕就怕在这妖气和魔气融合,产生新的怪物……”


    此话一出,殿内一片死寂,三位长老已经有了准备,他们正是因为此事而来。


    “道君何时回来?此事还需与他商议……”


    天綪并未回答,而是问他们:“这些年监测妖魔两界,没有发现异动?”


    陆长老摇头,道:“并未发现明显异动。”


    三位长老对视一眼,将他们的推测说出来:“可能是暗地里做些什么,督查门无法进妖魔两界,谁知道他们在干些什么。”


    天綪忽然道:“你二人即刻前往督查门,告诉他们,立刻派人去妖魔两界内巡查,一旦发现任何异常,立即解决。”


    “但道君不是定了——”


    天綪冷眼扫过去:“道君定下的协议,只我人界遵守,还算是协议?”


    陆长老立刻明白,叫上另外一位长老立刻去督查门。星峦犹豫了会,问天綪:“道君可还有飞升的机会?”


    天綪看他。


    星峦仔细斟酌措辞,话在脑子里过了好几遍,才说:“若是道君无法飞升,您可试着联络联络昆仑,毕竟您是我宗除道君外最有希望飞升的,也许您飞升后,便可将异种全都驱赶走,人界便可安宁。”


    他说这些话时,头一直低着不敢抬起来,并没有注意到天綪眼里的讥笑。


    “这是你自己的想法?”


    星峦连忙道:“其余两位长老也是与我想的一样。”他们确实都是这么想的,但没人敢说出来,以成镜在修真界的地位,没人敢当面质疑他。


    如今情况越来越危险,他身上若是看不到希望,只能将希望寄托在旁人身上。


    “宗主,为了千万无辜性命,您还是早些做打算为好。”


    天綪扫了眼他,既没答应,也没拒绝,只道:“好好准备大比,出了差错,你担不起。”


    星峦立刻行礼,承诺道:“宗主放心,我必然安排好,不会出一丝差错。”


    要事说完,星峦正准备要走,天綪又问他:“令那女修进道宗的执事是谁?可知她的详细信息?”


    星峦愣了会,才明白她问的女修是成镜新收的弟子,仔细回想,道:“她应是人界一处偏远村镇而来的,负责接他们的执事都只登记了姓名,并不知具体底细。”


    “去查。”


    星峦领命,立刻退下。


    今日日头大,万里无云,吞云殿外烈日照射,晒得很。殿内却是沁凉,外头的热气进不来。


    天綪站起身,面向浮雕,直视神像,嘴里吐出一句话:“神降昆仑,庇佑众生。”


    禁阵刚开,一道身影闪过,水面涟漪片片,鳞舞刚感觉到禁阵开了,跑到寝殿门口一看,水栈上空空如也,没有人影,奇怪道:“还没有回来吗?”


    好奇怪,她都完成功课回来了,爹爹和阿娘还没回来。


    “藕宝,你看到爹爹和阿娘了吗?”


    藕宝摇晃着脑袋,说没有。它有点头晕,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什么,但想不起来。


    鳞舞只好回去,心不在焉地温习功课。


    囚牢内禁阵层层,昏暗的空间内只有那朵一人多高的莲花散发着荧光,里头的人还蹲坐着,一点反应都没有。


    成镜在她面前站着,一直凝视着她,等她什么时候主动来问自己,她却一动不动。


    不知她为何突然就生出了退意,连记忆都不想要了,这不是她。


    又或许他从未了解过真正的她,可能她本来就不愿参与到争斗中,只是被裹挟着前进,被动担当起保护妖界的职责。


    他想了很久,只开口问了一句:“你想脱离妖界?”


    莲花内的人动了动,朝他说:“道君是觉得自己厉害到什么都能掌控,能随意掌控别人?”


    成镜语塞,深深的无力感淹没了他。


    说到底,她不在乎他。


    曾经她在乎妖界,所以会为了妖界身负重伤,也要冲在最前面。后来她可以为了羞辱他报复人界,要他孕育她的孩子。


    现在她什么都不记得了,便可以轻易说放弃,说离开。


    不过是因为,她心里没有他的位置。


    成镜觉得自己不该心软,早在看到她出现在道宗之时,便该将她囚禁,不论用什么手段,都要将她留下来。


    “只要我在这世上一日,你便没法离开此地一步。”成镜说完这句,甚至没等北溯说话,直接离开。


    莲花内的人只看着他走出去,再将门关上,日光被隔绝,囚牢内只有莲花散发的荧光。


    “这么想我留下来……”


    成镜出去后,直接走去鳞舞寝殿。步伐一晃,他抿紧唇,将涌出来的血咽回去,靠在墙壁上,仰头呼吸。


    从没觉得有哪一刻像现在这般,拿这个人没办法。


    他偏头看向囚牢锁紧的门,扯出笑。


    察觉到鳞舞要过来,他收拾好自己,站直了身子,朝寝殿走去。


    鳞舞脑袋探出来,看到他的瞬间,立刻跑过来:“爹爹,你回来啦!”她跑到他面前站好,往他身后看,没见到想见的人,握住成镜的手晃了晃,问:“阿娘呢?”


    成镜滚动喉咙,俯下身,揉了揉她脑袋,对上她满是期待的眼,道:“她有些不舒服,在休息。”


    鳞舞却问:“可是阿娘不在寝殿里哎。”


    她歪头,仔细看自己老爹,目光蓦地犀利:“爹爹,你是不是和阿娘闹了矛盾!”


    成镜没有回答,他收回手,捏了捏鳞舞手心,再将手抽回来。他无法对鳞舞撒谎,他自己都不知道这算不上是和北溯闹矛盾,可能在北溯眼里,他是在无理取闹。


    “你要哄着阿娘嘛!你之前还和我说阿娘很辛苦,她肯定是累了。”


    小孩子一句话,让人茅塞顿开。


    成镜忽然想明白北溯为何会表现得没有干劲,之前见到的她,都有一个很明确的目标,灭昆仑。


    但现在,她记忆里没有昆仑的存在,妖界不用她守护,她没有了为之奋斗的目标,甚至不熟悉这个世界,所以才会迷茫。


    成镜露出了一丝笑,揉了揉鳞舞脑袋,说了一声:“我知道了。”


    鳞舞眨了眨眼,笑出来,双手叉腰,指责老爹:“爹爹你还没我聪明,你知道一直跟我说阿娘保护族人很累很辛苦,你自己都没想到。”


    成镜嗯了一声,让她回去处理自己的事。鳞舞转身要走,忽然想起来有件事情没说,赶忙说出来:“宗主说要你去找她。”


    成镜蹙眉,问:“她何时来的?”


    “大约半个时辰前?我刚从张伯伯那回来,她好像还问了我几句话……”鳞舞仔细回想,却想不出来问了什么,“奇怪,我想不起来了。”


    鳞舞捂着脑袋,小脸皱巴巴的,看起来有点难受。


    成镜仔细瞧了她一会,抬手抚过她眉心,封印没有被触动的痕迹。他问:“藕宝呢?”


    鳞舞猛地一睁大眼,转头就走。


    寝殿门口趴着一小人,鳞舞赶紧把它抬起来,靠在门上,拍拍它的脸,等它醒了,立刻问:“你怎么啦?”


    藕宝浑浑噩噩的,脑袋很晕,一看到成镜,想站起来,被鳞舞摁住:“别动,你现在看起来很奇怪!”


    成镜已经动手探查藕宝的情况,在它身体里发现记忆被抹除的痕迹,直接问:“今日除了见过张伯伯和天綪,还有谁?”


    鳞舞摇头:“只有他们。”藕宝跟着点头。


    成镜设下结界,叫鳞舞坐在椅子上,指腹按在她眉心,唤醒莲花印记。莲台浮现,源源不断的灵气涌入她体内。


    鳞舞闭上眼,蛋壳包裹她的身体,取代人形,椅子上只剩下一颗蛋。莲花与黑蛇交替出现,纹路清晰,并未有异样。


    成镜从莲台上取了一片花瓣,沾上鳞舞的气息,花瓣飘散,凝出画面。


    两个小人走到凉亭内,被黑衣人拦下。


    天綪背对着画面,抬手按在鳞舞头顶,衣袖遮住鳞舞脸颊,画面没有声音。一旁的藕宝站着不动,莲子做的眼本就看不出情绪,没有露出有效信息。


    成镜收了手,画面散开,他仔细探查过鳞舞身体,确定天綪没有对她做什么,才收回莲台,叫醒鳞舞。


    “爹爹,我怎么啦?”


    成镜起身,淡淡道:“日后遇见天綪,不要与她说话,直接回重莲殿。”


    “好哦。”鳞舞揉了揉脑袋,好奇问:“她是不是坏人呀?”


    成镜顿了会,点了头,在她身上下了禁制,叮嘱她:“日后远远瞧见她,直接催动禁制,回重莲殿,她进不来。”


    说完这些,转身去看藕宝。鳞舞问他:“藕宝的情况是不是比我严重啊?”


    “嗯。”成镜将藕宝四肢拆下来,正想叫鳞舞去莲池里挖几根藕,想了想,还是自己去。


    鳞舞血脉强悍,不会轻易被探查到记忆,但藕宝不同,它只是藕做的,修为不高,没有脑子。他在做这个藕人时,特地下了禁制,只要有人妄图搜查它的记忆,禁制便会启动,抵抗搜查。


    代价便是会伤到脑子,变成白痴。


    他得给藕宝换个脑子。


    禁阵一开,他仰起手,灵力击出,莲池内水花四溅,两块莲藕落入他手中。


    瞧见凉亭时,视线一顿,没有选择立刻去见天綪。


    回去便见鳞舞眼巴巴望他,他蹲下身,说:“不用担心,他的记忆不会损失……”


    鳞舞欢呼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成镜被一把抱住后背,差点扑到地上。


    “爹爹好厉害!”


    成镜拉住她的胳膊,让她到边上站着,将藕修成圆形,把里头挖空,将采摘的莲梗作为经脉,修补好藕宝被损坏的那几根,再将它原本完好的经脉安进去。


    莲子镶嵌在眼眶里,再施法催动,一个崭新的藕宝站起来,摸了摸自己脑袋,一见自己被两双眼睛盯着,不好意思地说:“我好像忘记了什么。”


    鳞舞拍拍它,安慰它去了。


    成镜起身,垂眸看着两个小人说话,思绪飘远。


    “有事再叫我。”


    鳞舞与藕宝齐齐点头,看着他去了囚牢。


    两颗脑袋探出寝殿,瞅着囚牢,好奇地很。


    “藕宝,你说阿娘会不会在囚牢里。”


    藕宝觉得应该不在。


    “爹爹把阿娘关在囚牢里干嘛呢……”


    成镜是怕她跑了,再也找不到她。


    他进了囚牢,直接说:“天綪盯上了鳞舞。”他想了想,又说:“你若是想带走鳞舞,便要护她周全,帮她解决所有暗藏的危险。”


    莲花内的人动了一下,像是仰头看他。


    成镜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尽量以最平静的声音说出来:“如今的你,最多只能自保,想保护鳞舞,远远不够。”


    他在试图唤醒她的斗志,给她制造一个能够支撑她继续前行的目标。


    她不是喜欢鳞舞吗,死之前无论如何都要他生下这个孩子,该是极为重视。


    他等了一会,才松开对她的禁锢,花瓣散开,女子跳下来,走到他面前,问他:“孩子娘是谁。”


    成镜沉默,双眼黏在她身上一样,一点都移不开。


    “你。”


    北溯摇头,说:“妖族孕育后代后身体会产生一些变化,但我没有。”


    这句话落在成镜耳中,像是在质疑他。


    叫他无力又愤恨。


    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再说那些,根本没有用。


    他张唇,难以启齿,却没法掩盖,将那几个字说出来:“我生的。”


    一说完,呼吸加快,立刻移开眼,只看别处,偏就不看她。


    北溯震惊,复述了这三个字,声音不大,清清楚楚落在成镜耳中,只叫他浑身窜上一股羞耻,直想此刻就离开。


    北溯注意到他面上浮现的绯红,再一瞧他隐忍的模样,明明羞于启齿,还要说出来。


    “你带大的?”她只这么问了一句,男人扭回头看她,声线颤抖。


    “不然是她死了十年的阿娘?”


    北溯摸了摸鼻子,觉得自己被人骂了。


    她好奇打量他,想从他身上找到可以孕育生命的地方,被他捏住下巴摆正脸,不让她看。


    撇开他的手,她直接说了:“我很好奇,你从哪将她生出来的?”


    成镜蹙眉,不回答她,只这么看着,双手都在颤。


    “唔……”她又说:“孩子刚出生不是要喝奶吗?你从哪给她弄来母乳?”


    男人呼吸一窒,想到自己不堪的过往,额间青筋直跳。


    “舞宝长这么大,只有你照顾她吗?”


    成镜吐出一句话:“还有藕宝。”


    北溯哦了一声,“那只藕?它这个名字谁起的,你?”


    男人不再回答她的问题,只说:“你问够了吗?”


    北溯还想问他是怎么生出来的,毕竟她没见过男生子,不过能一个人将孩子带这么大,已经很了不起了。


    她问了最后一句:“你自愿,还是被迫?”


    囚牢内空气凝滞,两双眼对视,平静的外表下,滚起了惊涛骇浪。


    成镜没有立刻回答,北溯只望着他,也不着急他立刻回答自己。


    眼前的人似乎要碎掉了,脸色苍白,受的伤应该还没好全,她还嗅到了血腥味。


    她在想,被迫的概率应该是极大的,即使失去了有关他的记忆,还会被他的容貌仪态吸引,生出想将他劫走的心思,当初的自己对他的觊觎只会更盛。


    “怎么不说?”


    成镜开不了口。


    他要如何告诉她,从被迫,到之后的自愿,其中还夹杂了利用她的心思。


    太复杂,太龌龊,他已经没有了初来世间的纯净。


    他只能狼狈地岔开话题:“再过些日子便是宗门大比,天綪定然会以你是我首席弟子为由,令你出战,届时你的身份很容易暴露。”


    “这不是还有你么。”北溯挑眉,抬手按了他胸口,被他一把攥住。


    “我无法时时刻刻保全你,”顿了顿,他加了一句:“还有舞宝。”


    北溯收回手,嗯了一声,稍有松动:“一直把我关在这里,我要怎么保护舞宝?”


    成镜心头一跳,一丝甜意涌上心头,捏了一下手,才说:“白日你只可在主殿内修炼,晚上在我寝殿内休息。”


    他说后半句话时,


    眼睛都不眨一下,说完了倒是心猛地跳了一下,移开视线,去看那朵绽放的莲花。


    “差点忘了,你还是我师尊。”北溯没有拒绝,但提了个要求:“我要见舞宝。”


    成镜拒绝:“她要休息。”


    北溯却笑:“道君将我带回来时,天还亮着。”


    成镜将莲花收回来,看着好像思考了许久,才说出一句好。


    去鳞舞前,他还叮嘱她:“不可告诉她我与你说的一切,只可见一刻钟。”


    北溯随意摆了摆手,不听他的,等他推开门,跟在他身后走。


    外头安安静静,走近了,能听见舞宝和藕宝的声音,俩小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着今日的功课,注意到他们来时,立刻冲过来。


    “花花!”


    北溯蹲下来,一下接住小姑娘,使劲捏了一下她的脸,被边上的人呵斥:“你稳重些。”


    不想理他,北溯直接抱着小姑娘往里走,把她放在椅子上坐好,拿了个椅子坐在她对面,握住她双手来回揉捏。小孩子手肉嘟嘟的,手感很好,捏着容易上瘾。


    “花花你去哪啦?我好想你。”


    小姑娘声音不由自主地带了委屈,听得人心软。思念太浓,叫北溯听着,心暖暖的。


    有人想她,真好。


    她说:“你爹爹去救人族了。”


    小姑娘双眼一亮,反握住北溯的手指,凑过来说:“爹爹他是不是很厉害?”


    北溯回头看了眼男人,见她望过来,男人只来得及将眼中的柔情掩盖,她只看了一眼,回头对鳞舞说:“他确实厉害。”受得了三道天罚,怎么不厉害。


    “不过呢,救人把自己救成了重伤,还得我去救他。”


    鳞舞疑惑地望向老爹,看到他点头,又回去问阿娘:“那你有没有受伤啊?”


    北溯揉了揉她脑袋,笑着说没有。


    但小姑娘不相信,非得亲自检查。


    只好由着她,被她命令伸出手,再站起来,没检查到伤口,才让她坐下来。圆溜溜的眼睛依旧盯着她,没有放心。


    北溯也看她,盯着看了好一会,突然发现她的眼睛很像自己,瞳孔都很大,仔细看,瞳孔是椭圆的,像是立起来的鸡蛋,除了眼睛,脸型和嘴巴也很像她。


    北溯的脸很小,下巴还有点尖,一旦瘦了,就会很明显。厚唇,颜色很艳,像石榴。一看就知道被养得很好,气血足。


    她之前怎么就没发现,小姑娘和自己长得这么像。


    北溯忽然冒出一句:“我看你觉得很眼熟。”


    后面站着的男人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望着这个不按计划走的女子,却也说不出阻拦的话。


    鳞舞惊喜地瞪大眼,好久才平复激动的心情,使劲点头:“嗯嗯!”


    我是阿娘的宝宝,当然眼熟啦!


    北溯想了想,问她:“你想不想你爹重新娶个姑娘当你阿娘?”


    鳞舞从椅子上下来,抓住北溯双手,往成镜那看。


    爹爹爹爹!阿娘要嫁给你!你快娶她!


    成镜视线中的女子站起来,又说了一句:“他要是娶的话,你跟我走好不好?”


    鳞舞的笑容卡壳了,她转头看向面前的阿娘,仔细想了想,重新露出笑,一把抱住北溯的腰,美滋滋说:“好耶!”


    成镜知道自己不该,但很想问她一声:我呢?


    第66章


    鳞舞喜滋滋蹭了好一会,阿娘身上香香的,好好闻。


    等她抬头去看老爹时,发现他在那站着,看起来孤零零的。藕宝也使劲眨眼睛,看起来很羡慕她。


    鳞舞想了想,觉得还是把老爹带上吧,老爹也好多年没见阿娘了,他肯定不舍得阿娘。


    再说了,一家人得在一起,才叫团团圆圆。


    想到这,鳞舞拉了拉北溯的手,小声说:“那,那要是爹爹不娶别人,可以带着爹爹一起走吗?”


    北溯被小姑娘逗笑了,捏了捏小姑娘的脸,没有正面回答,也没看身后的男人,只说:“那得看我心情好不好。”


    鳞舞蹦了一下,连忙把自己又得了甲的功课拿过来,尤为自豪,但又有些紧张。


    “你看你看,我的功课!张伯伯说我可聪明了,什么都学得很快!”鳞舞献宝似的把册子打开,一边看阿娘一边看老爹,听到阿娘说不错,小声问:“那你现在心情好吗?”


    北溯抬眼一瞧小姑娘睁着的大眼,忽然就在她身上看到了成镜的影子。小心翼翼地试探,待关系近了,慢慢地放松下来,便会缠着不放。


    那日在二重山,成镜就是这般,明里暗里试探她。


    不过舞宝比他可爱多了。


    北溯把册子合上,放到桌上。


    鳞舞眼里的光黯淡下来,冲老爹摇了头,给他一个自己想办法的眼神。


    “那要是不带爹爹走,你可以先留在这里嘛?”鳞舞冲进北溯怀里,紧紧抓住她的腰,小声告状:“爹爹可坏了,他总是要我学功课守规矩。”


    说完埋在北溯怀里偷笑。


    北溯想到自己小时候,天天修炼,倒是和小姑娘不一样,她是逼着自己去练。


    她转头朝成镜看过去,男人立即道:“我并未苛待她……”


    北溯没回他,回头看舞宝,摸了摸她的脸,肉嘟嘟的,嫩嫩的,很想咬一口。


    她怎么会看不出小姑娘的心思,心情复杂。舞宝出生时她不在,舞宝长这么大,她也没能参与进来。


    虽然一觉醒来多了个孩子,也没觉得不适应。她倒是好奇,自己当初是怎么让成镜生的,他这样的人,怎么会愿意。


    “脸都圆了,看来还是不够努力。”


    鳞舞一下松开她,捂住自己的脸,眼睛眨了眨,嘴一撅,小声说:“我脸不圆。”她还向先前被自己告状的老爹投去求助的目光。


    结果老爹不理她。


    鳞舞看看自己阿娘和爹爹,眼睛一眨,就要哭。


    北溯盯着她眼睛看,看她什么时候哭。


    鳞舞哭不出来了。


    她把册子拿在手里,扯了扯北溯袖子,小声说:“那你还走不走呀?”


    北溯知道她的意思,想到成镜先前说的话,没有对她许下承诺,只说:“你若是表现得好,我就不走。”


    不过道宗终归不是她该待的地方,早晚都得离开。


    鳞舞愣愣点头,旋即高兴起来:“那我要是一直都表现得很好,你是不是就不走了?”


    小姑娘刚才确实差一点就要哭出来了,眼一眨,眼睫湿漉漉的,看着很容易让人心软。


    北溯点了头,马上被抱住。


    鳞舞高兴得欢呼,探出脑袋冲没用的老爹眨了一下眼,颇为骄傲地哼了一声。


    北溯拉开她,又问了她一句:“那要是我和你爹闹矛盾了,你选谁?”


    “当然选阿——选花花啦!”鳞舞赶紧闭嘴不再说,紧张地看着面前的女子,立刻转移话题:“给你看我新练的法术!”


    站在后头的男人静静望着,眼前的一幕太过温馨,犹如一场梦,虚幻又真实。


    成镜晃了一下身子,视线模糊了一瞬,再度听到她们的声音,北溯在鼓掌,夸鳞舞法术厉害。


    他笑了一下,转身离去,一丝声息也无。


    藕宝担心地跟出去,一路跟着他走到他寝殿里,才说:“道君,您身上的伤好些了吗?我再给您摘些莲子来?”


    成


    镜说了声不用,凝出莲台,叫藕宝回去守着鳞舞。


    藕宝只好走了。


    寝殿门关上,成镜设了结界,连窗户都遮住,没有他允许,无人可进得来。他坐上莲台,恢复灵力,待会还要去见天綪,他不能露出破绽。


    北溯出来时,便见藕宝在外头站着,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满脸心事。这藕做的小人还真成精了,还能做出类人的表情。


    成镜寝殿门关着,还有结界,这是不想让她进去。


    她朝藕人勾勾手,把它叫到主殿里,设下结界,藕宝莲子眼看过来,搓了搓手,有点局促:“主母,您找我有事?”


    北溯被这称呼逗笑了,“谁让你这么叫我的?成镜?”


    藕宝摇头,诚实说:“我自己想的。”说着,它有点慌:“不可以这么叫吗?”


    “随你怎么叫。”北溯不讲究这个,第一次被人叫主母,有点奇怪。


    主殿太空,没什么东西,她直接坐在莲台上,托着下巴问藕宝:“成镜昨晚什么时候走的?”


    藕宝站直了,老实说:“昨晚您走后没多久,道君就醒了,直接走了。”


    “这么快……”北溯想起出了洞窟就被人抓到,那时他的表情慌张又愤怒,既像自己的秘密被发现,又像是在捉|奸,真矛盾。


    她换了个问题:“这些年只有成镜一个人照顾舞宝?”


    “前几年是的,后来道君造出了我,我就跟着一起照顾小主人。”


    “唔……”所以成镜除了她,应该没有碰别人。


    北溯跳下莲台,打量四周,他的地方也和他人一样,看上去冷清得很,除了莲台和矮几,没其他东西。


    “宗门内有人对鳞舞动过手吗?”


    她转身,面对藕宝,身上的压迫力无形之中释放出来,藕宝哆嗦了一下,说:“明面上的没有,暗地里应该是有的。”


    这些年鳞舞没出事,全都是成镜在护着,仅仅是天綪就问了多次。若非成镜身份实力摆在这,早就把这孩子抓去检查了。


    “有人问过吗?”


    藕宝想了想,说:“道君有几次叮嘱过我,要避开宗主天綪。”


    北溯不太了解这位宗主,见过两次,给她的感觉很不适,这人身上有一股很违和的气场,与周围的人格格不入。也不知之前自己是否与她接触过,若是接触过,也该是一样的感觉。


    “我知道了,你做你的事去吧。”


    北溯散了结界,藕宝却没走,它犹豫着要不要说。


    还是北溯看出它有话要说,直接叫它说出来。


    “道君其实很想您的,他总是会梦见您,小主人还不会说话的时候,道君就告诉小主人,她阿娘的名字,还告诉她,她阿娘很厉害,是个女侠。”


    它睁开眼,第一次看这个世界时,看到的便是男人抱着娃娃,坐在椅子上,指着天上的星星,说:“那里面,有一颗就是你娘。”


    它睁着眼睛,还没学会走路,一动就倒在地上,没人来扶它。


    男人没听见它倒地声音似的,抱着那个娃娃,继续说:“你娘叫北溯,北方的北,溯回的溯。”


    “她不温柔,心很硬,心里也装不下谁。”


    “狠心的时候,直接抛下自己的孩子,一走就是这么多年。”


    “但她很强,保护了同族,还能杀得了十几个比她还强的人。”


    “甚至……”藕宝听到那个人声音低下,瞬间变得忧伤:“甚至可以随意玩弄别人的感情,还不负责。”


    娃娃抓了一下他的头发,好像没听进去他的话。


    藕宝趴在地上,疑惑地看着这个男人,觉得他好奇怪。一会用一种欣赏的语气说话,一会又透着恨意。


    “将妖族的生死背负在自己身上,该是很累,也许她已经解脱了。”


    娃娃将他的头发弄乱,笑了一下,开始扯他的脸。


    “但我没有。”


    男人将娃娃的手拉下来,低头看她,又说:“你娘为了保护妖族,受了很多伤,但她没有保护过你。”


    娃娃不高兴了。


    男人点了一下娃娃鼻尖,语气微微柔和了些:“但她在你身上,花了很多心思。”


    “她盯上了一个男人,费尽心机抓住他,囚禁他,还对他做了很多次他无法反抗的事,最后有了你。”


    藕宝疑惑,转了一下脑袋,冰冷的地板让它保持清醒,仔细思考这句话,恍然大悟。


    所以娃娃是那个女子强迫这个男人生出来的吗?


    那他应该很恨那个女子了?


    “但她走了。”


    藕宝看着这个失魂落魄的男人,从他这四个字里听出了伤感。


    听起来他不恨那个女子,那就是喜欢?


    娃娃忽然哭了,男人抱着娃娃,哄她,说:“她把我们都抛弃了。”


    娃娃哭声更大了,藕宝想爬过去哄娃娃,它觉得男人要是再说下去,娃娃就要哭断气了。


    “若是她会回来,我们一起惩罚她。”男人熟练地换了个姿势抱着娃娃,继续说:“惩罚她不告而别……”


    藕宝觉得他还有句话没说,惩罚她抛夫弃女。


    娃娃还在哭。


    藕宝看着男人哄娃娃,声音低柔得像是摇篮曲:“别哭,乖……”


    藕宝趴得久了,一直仰头看很累,但又不想错过他们的对话,低下头休息了会,继续抬头看。


    男人不知道是不是一个人带孩子时间长了,哄娃娃睡觉的方法很熟练,没过一会,娃娃不哭了,好像睡着了。


    男人侧对着它,指腹擦去娃娃脸上的泪,低声说了一句:“做个好梦。”


    他这才转身面对它。


    藕宝很难形容第一次看到成镜正脸时的感觉。


    毕竟第一次见到人脸,也不知道这张脸算得上什么水平,只觉得这个人身体里住了两个灵魂。


    一个清冷克制,时时告诫自己要理智。


    一个疯狂阴暗,只在崩溃的临界点。


    藕宝看到他走过来,指尖一抬,自己就站了起来,旋即就听到他冰冷的声音,让它觉得像是被扔到冰窟里,浑身发寒。


    “听到了多少?”


    藕宝老老实实复述,将他说的话全都说了一遍。奇怪的是他居然没有生气,脸上什么表情都没看出来,它心慌得很,说完后不敢动,等着被收拾。


    男人只问它:“会带孩子吗?”


    藕宝摇头:“我不会。”


    男人走过它,声音消散在夜空中:“学。”


    后来藕宝就一直跟在成镜身后,看他怎么照顾娃娃,晚上就学男人给自己的育儿手册,学得很快。


    后来娃娃会说话的时候,说的第一句就是“阿娘”,很久之后才学会喊爹爹,但是没有喊过它。


    这才发现自己没有名字。


    它磨磨蹭蹭犹豫纠结了很久,求道君给自己起个名字,道君好像不太会起名,给小主人起名叫舞宝,给它起名叫藕宝。


    好吧,它从今往后也有自己的名字了。


    后来它就趁道君不在,偷偷教小主人叫自己名字,它还记得,小主人张着嘴说出自己名字时,它可高兴了。


    藕宝笑了好一会,没有告诉道君。


    后来有一次应该是道君要出去解决一件很棘手的事,把鳞舞留给它照顾,它向成镜保证,一定会保护好鳞舞。


    等成镜出了重莲殿,过了很久,来了个女人,来问成镜在不在。


    藕宝没有出去,也没有理那个女人,它只要照顾鳞舞,别的不管。


    有禁阵在,那个女人进不来,没过一会就走了。晚上成镜回来,一身的血腥味,踉踉跄跄走到鳞舞床边,问它有没有人来。


    它老实说完,被他叮嘱:“我不在,谁都不能放进来。”


    也是这天晚上,藕宝发现成镜晚上做梦会喊一个人的名字。


    “北溯……”


    他身上的血腥味很久没有变淡,藕宝知道莲子有疗伤的效果,但是外面的莲池里没有莲子。


    它只好抠了自己一只眼睛,给他吃了疗伤。


    然后它就听见成镜又喊了那个名字,还说了一句话,好像是“别死”。


    它默默给成镜盖好被子,心想,道君应该很喜欢那个死去的女子,做梦都在想她。


    “道君很久没见到您了,可能不太适应,主母您别生他气,他其实很想您的。”


    北溯笑了一下,在藕宝放松时忽然板着脸,问它:“成镜让你帮他在我面前说好话?”


    藕宝连连摆手,急急解释:“是真的!道君真的很想您!”


    北溯说了声知道了,让它出去。藕宝犹豫了一下,说:“主母要是还有要问的,随时都可以来问我。”


    主殿一空,北溯站了会,转身去瞧莲台。


    做梦梦见她,还喊她的名字?


    竟然惦记她这么久。


    北溯盘腿而坐,勾了勾邪气,那邪气穿透墙壁,进入隔壁寝殿。


    现在唯一没能得到解释的,只有这邪气。


    她


    闭眼打坐,感知身体情况,上次突然变回原形,有成镜的灵气滋补,倒是很快恢复过来,但状态依旧不稳定,随时都有可能再变回原形。


    至今未曾找到这异常的源头,或许与邪气有关。


    重莲殿内几人要么在休养,要么在复习功课,一安静下来,倒不会觉得冷清,毕竟一家人都在,团团圆圆。


    不过一会,成镜出了寝殿,朝主殿偏头看了眼,直接出了重莲殿,去吞云殿见天綪。


    吞云殿殿外可见渐渐西沉的太阳,抬眼望过去,日光依旧刺眼。


    成镜进了吞云殿,里头有两个执事和星峦长老在商议大比事宜,天綪坐着听他们说,几人见他来,立刻站起来。


    他走到下首位坐下,直问天綪:“你有事寻我?”


    天綪不着痕迹地扫视他,他来时步履稳健,气息平稳,看不出什么。


    “弟子汇报,你昨日一次性救了三座城池?”


    星峦与两位执事目瞪口呆。


    “嗯。”成镜颔首。


    “道君这是找到了杀死异种的办法了?可否告知我等?”天綪俯视成镜,语气似乎带了些期待。


    她这么一说,其余三人立刻道:“道君若是有法子,快快告诉我等,我等也好去救无辜之人。”


    成镜扫过他们期待的眼,只说了一句:“暂未寻到。”


    “那您是如何救的……”


    “我只是遮盖了人身上的气味,暂时驱赶走异种裂缝。”


    “这……”星峦失望,“若是人界日后再遇到异种裂缝,还请道君继续出手援助。”


    天綪带上笑,站起身,对成镜说:“道宗内只有道君有这等实力援助,麻烦道君了。”


    成镜看了会天綪,才答应。


    “我等方才在商议大比事宜,这次大比由我宗主办,定然不能丢了面子,道君座下弟子必然是要出席的,您觉得呢?”


    成镜嗯了一声,又问:“除此之外,还有旁的事?”


    星峦摇头,说没有。


    两位执事也不敢给成镜找事干。


    成镜目光转到天綪身上,眸光沉沉。


    天綪扬手,让星峦他们先走,她有话单独与成镜说。


    三人行了礼,退出吞云殿。


    “道君那弟子是何等修为,若是太弱,我可寻个理由,不叫她参加大比。”


    成镜却道:“她可以参加。”


    天綪动了动手,皱眉道:“此次大比,各宗必然会派精英弟子参加,他们必不会手下留情,若是伤了您的弟子……”


    “不用你操心。”成镜态度冷硬,他站起身,直接道:“若是没有其他要紧事,我便回去了。”


    天綪也站起身,目送他离开。


    直到他背影消失,她才冷了脸。


    自从他从魔界回来后,对她的态度忽然变得生疏,每次接触,处处防备她,都开始对她说谎。


    天綪张手,掌心里浮现重莲殿外禁阵的景象。


    那禁阵没有成镜的气息,她进不去。


    吞云殿外传来执事的声音,她收了手坐回去,等着来人进来。


    成镜很快回了重莲殿,感知到北溯还在主殿内调息,没有过去打扰她,在外头静静站了会,走回自己寝殿。


    吃了她给的东西后,伤在恢复,效果和莲子差不多,他再休养几日,便能好得差不多。


    他凝出莲台,坐上去调息。


    许是解决了一桩藏在心里很久的事,一放松下来,精神没那么紧绷,便没注意到有人进来过。


    北溯发现他寝殿门没关,没有结界,直接进去看他。邪气连接着他,她动了动手,邪气缓缓涌向她。


    男人闭眸打坐时,眉心莲花印记一直是亮着的,莲台上涌出的灵气在他周身萦绕。


    男人唇恢复了些血色,发丝别到耳后,露出饱满的额头,银白的莲花印记隐隐有暗色闪过,注意力全在他的唇上,北溯看得不是很清楚。


    他的唇很薄,抿唇的时候几乎是一条直线。许是重伤缘故,即使恢复了些血色,也还是苍白的。


    这个时候他身上又穿上了白衣,莲台花瓣也是白色,瞧着有种成仙了的飘渺之感,令她不舒服。


    好像这人下一秒就会离开人间,去天上做他的神仙。


    太淡了,不好。


    见人一时半会不会醒,她走到后面的床上,坐下来等他。


    不是说晚上必须得在他的寝殿里吗?


    等了好一会,太阳都落山了,他还不睁眼,北溯没了耐心,刚想走,窗户那冒出两个脑袋。


    两双眼睛盯着成镜的背影,见他没回头看,立刻冲北溯挥手。


    她走过去,隔着墙壁问这俩小人:“干嘛呢?”


    鳞舞眼睛一转,问:“你晚上睡哪呀?”


    北溯一捏她的小脸,朝身后宽大的床一指:“睡这。”


    鳞舞双眼一亮,连说了好几句好,捂着嘴偷笑:“那你今晚好好休息哦,我一个人睡也是可以的!”


    她拍了拍藕宝脑袋,叫藕宝一起回去。


    俩小人就这么飞快地溜走了。


    北溯笑着看她们跑走,靠着窗站了会,太阳落到地平线下,月亮升起。


    她回去一看,成镜还没醒,直接倒床上休息。


    偏头盯着男人,瞧见他红色发带,想起来之前他掉地上的白色发带,似乎是在见到她后,才换成红色。


    她弯了眼眸,笑眯眯盯着这个口是心非的男人看。总说她该死,怎么也不见他动手杀她呢?


    还总梦到她,喊她的名字。


    男人,真是嘴硬。


    北溯闭上眼,休息了会,听到动静,没睁眼。


    男人似乎走了过来,很快停下了脚。


    北溯这才睁开眼,躺在床上看他。


    他一脸惊愕,轻轻眨了眼,喉头滚动,半晌才说出一句话:“你怎么在这?”


    北溯疑惑:“不是道君勒令我晚上必须要待在你这里吗?”


    成镜呆滞了一瞬,想起来自己白天说的话,缓缓嗯了一声,却说:“你休息吧。”直接转身,一抬手又要凝出莲花。


    北溯一见他背过身,就知道他要干什么,撑着下巴,笑道:“我听藕宝说,你总是梦见我。”


    月光照着男人,他的身子好像僵了一下,没有动。


    “藕宝还说,你连做梦,喊的都是我的名字?”


    成镜心头一颤,没有说话。


    北溯等了好一会,都没听到他说话。直起身,坐在床上,不喜欢他背对自己,语气冷下来:“转身,面向我。”


    成镜一颗心跳得都不像是自己的。


    他想控制自己,但已经有人先一步控制住了他。


    他转身,看到女子坐在自己的床上,仰头看他,眼里缓缓涌出了笑意。她红艳的唇微张,脖颈上忽然刺痛,柔软的唇吮吸,好似她还在咬自己。


    忽然有种难言的渴望升起。


    成镜喉咙滚动,性感的喉结一上一下。


    一阵风拂过,掀开他垂下的发丝,露出他痕迹斑斑的脖颈,一点一点殷红往下蔓延。


    他不知何时换了一套衣领低的衣衫,被咬出的痕迹还没散,还能瞧见牙印。


    北溯看了好一会,忽然问他:“为什么要让我晚上待在你的寝殿?”


    成镜不言。


    她却朝他伸手:“怎么换成红发带了?白色的不好看?”


    男人艰难开口:“我不喜白。”


    下一秒,手被人猛地一拉,他被拉着撞到她怀里,根本没反应过来,撞得她倒下。


    北溯仰着身子,一手揽住他的腰,一手拆了他的发带,墨发散开,冰冰凉凉的,很舒服。


    发觉他要起来,立刻按住他的腰,将人摁回自己怀里,偏头去看他的发带。


    红色发带绕在纤细指尖,衬得那手莹润皓白。衣袖垂下,发带缠着她白皙手臂,像是被他抓住,逃脱不了。


    “之前也是用的发带绑头发”


    成镜不知该怎么回答她。


    眼前的一切超出了他的认知范围,两次都撞到她的柔软之处,第二次还是她故意按回去。鼻腔里全都是她身上的味道,像是迷惑神智的魅香,将他的理智勾走再抛远,剩下的只有本能和疯狂。


    北溯一转头便见他看过来


    的漆黑深沉的眼,逐渐变得危险。察觉到他要起身,却不是为了避开她,当机立断攥住他双手,红色发带缠绕手腕,直接打了个死结。


    她笑着,摸了摸他靠在自己胸口的脑袋,哼笑:“之前我有绑过你吗?”


    红发带将他手腕勒紧,男人只能将手臂张开,胳膊肘撑在她两侧,手举到她头顶。


    刚要说话,身体一转,人就被压在躺在床上,手被压在头顶,她的气息迅速靠近。


    “告诉我,为什么要我晚上留在你的寝殿?”


    女子的发丝落到脖颈间,很痒,手被压着,无法拨开。这股痒意一直骚弄着他,得不到满足,还越来越难受。


    成镜蹙了眉,依旧忍着不说。他的心思基本上被藕宝透了个干净,还有什么需要问的?


    北溯偏就要他亲口说出来。


    “不说?”


    她动了动手,直接碎了他的外衫,继续问:“说不说?”


    男人抿唇,只看着她。


    北溯继续扯了他里头一件衣衫,再问:“说不说。”


    男人只动了手,无声息关上殿门,再设了结界。


    他甚至没有挣扎。


    北溯又扯了他一件衣衫,这件衣衫一脱,只剩下一件薄薄的里衣。


    她摸了一下,料子光滑,凉凉的,不知道什么东西做的,透得很,稍微贴紧了,就能瞧见里头肌肤。


    身子紧贴,衣衫一褪,什么都能感觉出来。


    掌心下滑,摸了一下他腰腹的肌肉,北溯直接捏住这片薄衫,威胁他:“再不说,我就全扒了。”


    她捏衣衫的时候,力气重了些,不小心捏到他腰间,男人身体很快变得梆硬,低低的闷哼炸开,北溯听得一愣神,低头去看他的脸。


    耳朵通红,清楚看到他的脸是怎么从苍白到绯红的。


    北溯想了想,附到他耳畔,低声说:“再叫一声给我听听?”


    第67章


    男人耳垂红得能滴血,他紧紧抿着唇,一句话都不说,眼睫颤动个不停,身子僵直,一动也不敢动。


    北溯干脆放松身体,完全压在他身上,指腹按在他凸起的喉结上,一压,喉结就往下滚,一松,喉结跑上来,好玩得很。


    “怎么不说话?之前不是很会说吗?”


    北溯只觉得这个男人好捉弄极了,要不是她现在没有他强,早就动手对人动真格的。


    手指下滑,抚过他纤长的脖颈,摁在他锁骨上,指尖一挑,拉开衣领,那处斑驳痕迹映入眼帘,红彤彤一片,像是被谁虐待了一般。


    北溯咬的时候就带了逗弄他的意思,真那么做的时候,是有瘾的,这人身上的味道很好闻,哪哪都合她的心意,若不是那时她状态不好,定然会对他做些更过分的。


    “你不说,我就要自己找答案了。”


    手指探进了薄衫里,抚上他光滑的胸膛,她的手冰凉,一探进来,带来寒冷,令人战栗。


    男人闭着眼,干脆不再去看,身体五感迅速放大,女子每一次触碰,对他来说,都是在挑战他的忍耐力。


    已经许久许久,没有这般亲密地与她接触,身体的记忆却很清晰,一被她碰到,立刻唤醒。


    他的身子突然绷紧,溢出的闷哼声带着欲望,在寝殿内回荡。


    他猛地睁开眼,一眼看到胸口被她手指夹住的位置,瞳孔震颤,动了动胳膊,被捆着没法去推开她。


    他也只是望了一眼,面上羞红得比天边的晚霞还要艳丽。


    北溯用力捏了一下,男人身子弓着,差点挣开发带束缚,她停了手,忽然想到个问题,附耳问他:“你说舞宝是你生的。”


    成镜滚动喉咙,低低应了一声。


    “那你会有同女子一样的变化吗?”


    成镜大脑空白,没有意识到她这句话的含义,没有说话。他僵滞了很久,女子又继续问:“这里,会变得和我一样吗?”


    成镜终于反应过来,脸躁红一片,刚要说没有,胸口一痛,随即又碰上柔软。


    他难以形容那种感觉,起先涌来的是身体被磕碰的疼,那疼很快带上了一丝酥麻,直到柔软包裹上来时,疼痛消失,只有她带来的感觉。


    叫他情难自禁。


    北溯咬了一口,软糯糯的,但是没有想象中的变化。一咬上去,男人直接挣开了发带,发现他要推自己,北溯换了个法子,稍微一动,让他直接卸了所有力气,没法反抗。


    “怎么没有?”


    男人紧咬着牙,手虚虚推着她脑袋,想推开她,似又不想,矛盾得什么动作都做不了。


    她还在吮,一点都不顾及他的想法。


    北溯不仅吸,还咬了一口,鼻腔里全都是他身上的味道,越来越浓。


    她换了一边,也还是没有,松开他,问:“为什么喝不到?”


    成镜额间青筋跳动,忍了很久,才缓过神,说起话来,尾音都是颤的:“需要在孕育期才有……”


    北溯哦了一声,双眼一亮:“那你再生一个?”


    男人瞬间张大眼,被欲望占据一半的眼中震惊:“你说什么?”


    北溯只是开个玩笑,没想到吓到他了。


    安抚地亲了一下他的唇,趴在他身上,下巴枕着他肩膀,懒洋洋的:“现在我和有那些记忆的,哪个对你好?”


    成镜没想到她会问这个,身体还没缓过来,人已经下意识环住她的腰身,半晌没说话。


    北溯没得到回答,抬头看他,一眼对上他专注的目光,她伸手捏了捏他耳垂,耳垂发烫,他看着像是被欺负过了一样,双眼朦胧,眼尾殷红,还有些水渍。


    鬼使神差地去碰他的眼睛,睫毛一颤,闭上了眼,任由她摸。


    薄唇张开,成镜几乎没有思考,直接说了出来:“你就是你,不用分有没有记忆。”


    北溯直愣愣看他,忽然笑了出来:“真会说话。”


    她撑起身子,想从他身上下来,却被他一把拉着撞回他怀里,他那身薄衫根本没防护左右,这么一撞,磕到被她咬的地方,又麻又痛。


    痛呼声从成镜口中溢出,他忍着不说。北溯好笑看他,知道他疼,还使坏地去摁,被他禁锢住双手才停下。


    “道君还想再来一次,仔细尝尝那滋味吗?”


    成镜蹙眉,问她:“你一直都是这般言语……”张开的唇合上,那个词他似乎说不出口。


    北溯帮他说:“我一直都是这般言语粗鲁,怎么,道君很烦”


    成镜只静静看着她,半天才找了个理由:“会教坏舞宝。”


    北溯挑眉,再次捏了


    一下他胸膛,听着男人低哑的声音,笑道:“道君怎么不说,我们这样会教坏舞宝?”


    成镜的脸就没白回去过。


    他好像找不到借口了,闭上嘴不再说话。


    北溯瞧见了他边上的发带,居然还是完整的,这么经扯。


    她把成镜拉起来,叫他坐好,自己跪坐在他身后,给他束发。其实她一直都没什么耐心,会给他梳头发,算是她来了兴趣,顺手做了而已。


    “舞宝的辫子也是你梳的?”


    成镜轻轻嗯了一声,“前些年是我,后来交给藕宝梳。”


    “从哪学的?”


    “四处问人,自己摸索。”


    北溯不会梳头发,自己也只会扎个马尾辫,方便又快。


    她像模像样地将成镜头发梳顺,再将他的发聚到手里,扎紧了打个结,就是给他束好头发了。


    “好了,照镜子看看吧。”


    北溯凝出一面镜子,递到成镜面前,成镜还没看,她倒是先笑了。还得是你这张脸好看,撑得起来。


    成镜没有看镜中的自己,女子的身影倒映在镜中,他只看着她,慢慢弯了唇。


    “天綪找你什么事?”


    镜子消散,成镜道:“异种裂缝和大比。”


    北溯大致猜到是这两件事,她随口一问:“是让你继续救被异种攻击的城池?”


    “嗯。”


    北溯仔细瞧这个男人的背,宽阔,结实,天塌了都能撑住。她也是背负过一族存亡职责的,知道他身上的担子有多重。


    她沉默了一会,忽然说:“你死了,我就把舞宝带走。她在人界不安全。”


    既然是她的孩子,必然有妖族血脉,她不信人族能善待一个有妖族血统的孩子。


    男人缄默不言。


    “你又不让我带走舞宝,又没法抽身,世间哪有那么好的事,什么都能实现。”


    北溯起身,下了床,走出一步,被握住手。


    男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会处理好一切。”


    他说这句话时,嗓子很干,很久才将话说出来。


    “等你处理好再说。”


    北溯抽出手,走到门口,发现结界还在,她冲结界指了指,却被男人盯着,让她回去。


    “我说了,晚上留在这里。”


    北溯气笑了:“我问你为什么,你怎么不说?”


    成镜不想说,那是自己的私欲,他们都清楚,不过是她想看他出丑罢了。


    “你睡床。”成镜起身,走了一步,动作一顿。


    他的薄衫拉扯间早就扯开,这个时候再站起来,顺着肩头滑落,胸膛一半暴露在空气中,微微颤了颤,没有再动。


    绯红从他脸上蔓延到脖颈,再到胸膛,他像是被煮熟了,只要剥开外壳,就能吃了他。


    成镜被定在原地,视线凝固在自己胸前,好一会才抬头看面前的女子。


    他的眼神闪躲,匆匆抬手把衣衫拎到脖颈,随后就不知道该做什么。


    北溯只看着他,有点渴。


    之前确实是抱着逗弄他的心思,现在么,只能说这人太会勾引人,随便动一下,都能激出她心底隐藏的欲望。


    她朝他走过去,他一手摁着衣衫,往后退一步,抬起眼睫防备看她。


    “你要做什么?”


    北溯笑。


    “你猜呢。”


    她再往他走了一步,成镜后退,腿已经碰到床沿,再往后,就是床。


    之前被她压的一幕幕闪现,曾经被她激起的私欲再次涌出来,压在他身上,要他臣服,要他遵从身体本能,和眼前女子一同入云端。


    她离得更近了。


    北溯抬手,拉着他一起躺下,却没有继续。


    “闭眼,睡觉。”


    她将男人推到里面,自己睡在外头,侧着身子,手摸进他衣服里,放在他腹部,环住他的腰。


    他推拒的时候,她直接动手掐他:“别动,睡觉。”


    她一本正经地说睡觉,要不是手在他衣衫里,看起来挺像那么一回事。


    成镜只能躺直了,逼自己不要动别的念头,脑子里念清心咒。


    但没有用。


    她的存在感太强烈,一呼一吸,注意力全被她牵动,直到她气息平稳,真的睡着了,他还在煎熬中。


    他本想等她睡着就去处理自己,结果一动,她就勒得更紧,跟蛇一样。


    成镜无奈笑了笑,她确实是条蛇,缠着他不放。


    他凝出莲台,用灵气蕴养她的身体。


    寝殿内安静得只有他们彼此的呼吸声,难得的温馨。


    成镜偏了头,眼里只有她一人。


    等了十年,你终于回来了。


    北溯醒来后,边上已经没了那人,她坐在床上看了会边上空荡荡的位置,张开双臂,下床。


    舞宝去上早课了,成镜不在,整个重莲殿只有她一人。


    她去舞宝寝殿里逛了一圈,小姑娘给她留了字条:“我和藕宝去张伯伯那啦,你想来也可以来哦!”


    北溯还真就去了。


    她走在水栈上,看到自己在水面的倒影,冲水里的自己笑了一下,水里的自己也冲她笑。


    她仰起头,朝禁阵走去。


    说实话,北溯之前确实有过迷茫,尤其是刚醒来那会,物是人非,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在想,自己之前所期望的,如今真的实现了。但后来发现,只实现了一半。


    成镜在约束三界,若是成镜一死,三界必然还有一场争斗,她要做的,便是在这场争斗来之前,恢复力量,保护舞宝。


    信仰不会消失,它会重新凝聚,再支撑你前行。


    北溯走出禁阵,步上塘埂,瞧着里头盛开的莲花,摘了一朵。


    正在吞云殿的成镜动了一下手,感觉到手指被人捏着,还来回搓。


    猜到是北溯出了重莲殿,摘了莲花,成镜面不改色,继续听星峦汇报大比的准备事宜。


    只是那摘莲花的人一点都不安静,来回折腾,成镜只好暂时隔绝共感,仔细听星峦的汇报。


    “再过二十日便是大比,我等已经在筛选参加大比的弟子,道君这只是那一名弟子参加?”


    成镜点了头。


    “我这便记上去。”星峦又说:“不过这次比试要比招新大典重要,来的弟子人数也多,防护措施还是得做好。且这些日子异种裂缝越来越活跃,若是引来异种,这怕是还得道君帮着解决。”


    成镜点了头。


    星峦正要对天綪说都已经汇报完毕,正要离开时,就听成镜质问天綪:“你派人去督查门,让他们搜查妖魔两界?”


    星峦心一惊,转头望天綪。


    天綪直接叫他们走。


    星峦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执事和弟子们离开。


    “是我吩咐的,道君有异议?”


    成镜并不支持她这么做:“若无证据,只会让妖魔两界认为人界故意栽赃,只会挑起争端。”


    天綪却道:“他们想害人界,会将证据放在您面前?不查,怎么能找到证据?”


    “此举不妥,我会告诉督查门,让他们收手。”


    成镜与魔界的合作没有告诉天綪,天綪会怀疑无可厚非,但她直接越过他去安排,显然是想先斩后奏,避开他。


    “道君此刻去阻止也晚了。”天綪冷声到:“事关人界安危,我不能看着不管,道君想三界和平的心是好的,可道君可曾想过,我们人界不愿起争端,妖魔两界会放过我们吗?”


    成镜可以告诉她,妖魔两界不会伤害人界,但他还没查清楚,月神的存在不可冒然暴露。


    “我会彻底消灭异种的存在。”


    他最终也只留下这一句话,直接走了。


    天綪冷笑:“你若是能彻底消灭,这世间便不会有神。”


    成镜顺着感应去了小屋,女子坐在小姑娘旁边,一起认真听着课。


    他看了一会,走了。


    北溯若有所觉地朝屋外看去,低声道:“我出去看看,你先学。”


    “好哦。”鳞舞乖乖点头,看了一会,继续听张伯伯讲课。


    北溯看到成镜在凉亭里站着,走过去伸出手,“喏,送你。”


    她摘了朵莲花送给他。


    成镜接过来,说了声谢谢。


    他垂眸看着这朵莲花,人生第一次被送花,不知道要回什么,将莲花掰开,剥出莲子递给她:“可以疗伤。”


    北溯没想到自己送出的花被剥了,还送回来了,伸手接过莲子,看了会,拉起成镜的手塞回去。


    “你伤好了吗?”


    成镜想说已经好了,但他没这么说:“还没好全。”


    北溯指了一下莲子,让他吃。


    “你这莲池里的东西这么多,受伤了就自己摘了吃。”她问:“大比还有多久?”


    “二十日。”


    “那我要是在大比那天暴露了身份,你要怎么处理?”北溯盯着他的眼,只看到他平淡如水的眸子,淡淡说出一句:“按规矩处理。”


    北溯没再说,转身往回走,边走边摆手:“我去陪舞宝了。”


    成镜却道:“你与舞宝说一声,随我回重莲殿,我教你修炼。”


    北溯脚步顿下,想笑,但忍着说了个好,“道君这个时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徒弟?”


    成镜不是很喜欢她称自己为徒弟,但没有说出来。


    鳞舞遗憾地说了好,朝张伯伯眨眼,示意他放自己走,谁知道张伯伯眼花,没看见,让她继续学功课。


    她只好向阿娘挥手,眼巴巴看阿娘回去。


    主殿里只有一个莲台,成镜坐上去,北溯只能站着。她其实不用成镜交,但他说的却是修邪气,立刻有了兴趣。


    “你还没告诉我,这东西哪来的。”


    成镜没说,只让她尝试吸收他身上的邪气。


    北溯对吸收邪气很熟练,意识一动,邪气就自发地往身体里涌。但她很快发现,成镜脸色不对劲。似乎她吸收邪气的同时,他会痛苦。


    北溯停了下来,他喘着气,眼神犀利,冲她喊:“别停,继续。”


    他都手撑着莲台,身子都直不起来,还让她继续,这人不会痛的吗?


    她没有继续,问他:“刚才剥的莲子呢?吃了。”


    成镜没动,只皱眉看她。


    他不动,北溯也不动,就看谁撑得住。


    最终还是成镜拿出莲子,看着北溯吃了莲子,“可以了?”


    北溯这才继续吸收邪气,不知是莲子效果好,还是成镜刻意忍着,他没再露出痛苦的表情,但撑着莲台的手臂一直再抖。


    大致猜到这东西对自己很重要,北溯没停,一直吸收。邪气进入身体如同归家,很适应,身体也没有排斥的迹象。


    北溯忍不住吸收的速度加快了一会,成镜一口血喷出来,倒在了莲台上。


    她望着源源不断涌到自己身体里的邪气,走到成镜边上,他半阖着眼,呼吸急促,“别停……”


    北溯没有停,这些邪气自己往她身体里钻,根本不用她动手。她低头俯视这个脆弱的男人,忽然觉得他真的不是一般的能忍。


    昨晚她那么咬,他也没叫出来。


    现在分明很痛苦,他忍着不说。


    “你的莲子呢?”


    成镜没有拿莲子,双手握紧,将喉咙的血咽下去,缓了一会,撑着莲台直起身,凝出莲台,缩小后为自己提供灵气,支撑自己保持清醒。


    他吐出两个字:“继续。”


    北溯能感觉到随着越来越多的邪气进入身体,先前的虚弱逐渐褪去,身体内空缺的那一部分被邪气填补,待完全填补好,不会再出现变回原形的突发情况。


    但她还是不知道,这邪气与自己有什么渊源,又为什么会在成镜身上。


    她没再吸收,主动断开。


    成镜瞬间倒下,她跳上了莲台,接住他。


    成镜的伴生莲回到他体内,他人意识模糊,只知道自己在北溯怀里。


    双眼睁开,看到她的身影,他以为那又是梦,等他完全清醒,她就会消散。


    成镜伸手,捏住她的衣角,唇张开,费力地说出两个字,他的声音太低了,一说出来,消散在空气中,谁也没听清。


    北溯低头,凑到他唇边,“你说什么?”


    成镜紧紧攥着她的衣衫,所有的力气全都用在抓住她衣衫上,没有力气再说一遍。


    他忍着邪气在灵脉里冲撞的痛,忽然笑了一下。尽管很痛,但能再看到她,这些痛又算得了什么。


    别走……


    他永远记得,她死之前,见她的最后一面。


    她就这么抛下了他,头也不回,直接走了。


    成镜无数次梦中,都有这一幕。


    这是他十数年的梦魇,怎么都忘不了。


    眉心的莲花印记闪烁,荧光被暗色取代,那是入魔的前兆。


    头发遮着额头,北溯没看到,她侧着都,耳朵贴着他的唇,还是没听到他刚刚说了什么。


    “傻子。”


    北溯直起身,看了他一会,要去摘莲子,刚走了两步,腰间一紧,低头一看,衣衫被他紧紧抓着,手背全是青筋,可见有多用力。


    她一根根掰开,让他好好躺着,自己去摘莲子。一颗一颗剥太慢,她直接用邪气削断莲梗,将莲蓬炸开,收了莲子就往回走。


    也不管他能不能吞下,全都往他嘴里灌。


    这东西是灵气做的,入口即化,倒是不用她费力喂。


    她在边上守了会,不见人醒,干脆坐在地上去消化吸收来的邪气。半个时辰后,感知到边上气息变化,她抬眼去看。


    趴在莲台上的男人垂头,与地上坐着的女子对视,他的发凌乱披散,唇角还有血渍,狼狈不已,而她整整齐齐,没有一丝不堪。


    从遇到她起,他一直都是这样,在她面前展现了所有的不堪,而她,却什么变化都没有。


    成镜颤着手,难受地想,他被这条蛇,吃得死死的。


    明明可以杀了她报仇,可他却舍不得她死。


    “你还好吗?”


    成镜觉得自己不好,很不好。


    第68章


    “无事。”


    成镜最终什么都没有说,撑着坐起身,余光瞥见敞开的衣领,没有避开北溯,抬手去整理。


    北溯看得出来他在嘴硬,直接站起来走到他面前,俯视他。


    成镜的动作一顿,没有说话,理好衣领,正要说些什么时,白皙的指腹擦过唇角,他还未回神,手已经离开。


    北溯捻开血渍,随口说了一句:“邪气与你相冲?”


    成镜没有作声,垂了眸,看到她垂下的手上,那残留的一抹红。方才试探过,直接让她吸收,他的身体受不了。


    只有那个方法……


    “今日先到此为止,改日再继续。”他说完,正要叫北溯自己去修炼,她却俯下身子,双手按在他身子两侧的莲台上,直直望着他。


    “怎么我回回问你话,你都不回答?”


    成镜被迫与她对视,眼底闪过慌乱,很快调整好,声音平静:“那些你不需要知道。”


    北溯看了他一会,直起身,就这么站在他面前,一句话不说,也不走。


    她不是那种有话都藏着的人,但要是遇到犟的,她能比他还犟。


    “不说?”她朝外头看了眼,哼笑:“那我现在就带舞宝走。”


    话音刚落,手立刻被抓住,男人低着头,依旧没说话,但他握得很紧,不想让她走,也不想告诉她。


    “你一直都这么犟的?”北溯蹙眉,掐着他下巴,逼他看自己。


    成镜抬起眼看她时,仍旧抿唇,不说。


    北溯很少被人吃得这么死,耐心问他,他不说,又舍不得真下手逼他说。


    以前审讯时不说的,在她手里过不了几轮拷打,直接求饶。哪像他,软的不吃,非要叫她来硬的?


    “你会知道的。”成镜终究只说了这么一句,手无意识地捏了捏她手腕,又加了一句:“很快。”


    北溯不想等他嘴里的很快,只想现在就知道。前几日这么问他,他不说,她还真就没什么兴趣知道。今日来劲了,偏要知道。


    她直接抽出手,速度很快,凝出绳子绑住他,捏着他的下巴微微用力,逼近他,压低声音:“你若是不说,我就将你带到一重山,让道宗弟子看看你现在的模样。”


    “堂堂道君,居然被他的弟子绑着。”北溯又动手扯开他的衣领,再在他脖颈上拧了两下,现在一看,确实很像被人欺负过,但……


    他别开眼,抿唇不言,白皙脖颈上几点殷红,身子被紧紧绑着,衣衫紧贴身体,呼吸间胸膛起伏,健硕的身体轮廓尤为清晰。


    分明衣衫穿得好好的,却透着一股子涩气。


    北溯看了会,突然说:“你是故意的吧。”


    成镜不解,转头看她。


    他的眼里泛着迷茫,眼是好看的,鼻子是挺翘的,唇微张,仰起头时,脖颈挺直,脖颈线条流畅,凸起的喉结微动,被她绑着,也不挣扎。


    很难说不是故意被她绑住。


    北溯冷笑一声,按着他胸口之前被自己咬的位置,一字一句道:“你,故意,勾引我。”


    说到后面几个字时,成镜蓦地移开眼,半晌才说出一句话:“没有。”


    他说这句话时,眼睫一直颤,侧着脑袋,正好露出耳朵。他不适合撒谎,一撒谎,耳朵就红。


    北溯伸手碰了一下他耳垂,有点烫。


    目光转到他因为偏头,而显得棱角格外分明的侧脸,这张脸宛如上天最好的杰作,不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是极为好看的。


    “还说不是故意。”


    北溯总觉


    得这男人身上有什么极为魅惑人的东西,随随便便一个动作,就能勾起她心底那股子想要将他压倒狠狠咬一口的欲望。


    不过现在是白天,不好干这事。


    松了绳子,他衣衫质地很好,没有留一丝痕迹。


    他动了动胳膊,一直垂着眼,没有看她。双手捏紧,藏在衣袖里,他心底因北溯短短几句话掀起的海浪,只有他自己知道。


    “好好养伤。”北溯没再问,只是看着他。


    说不出那种感觉,只觉得这个人,哪哪都极其符合她的心意,像是按着她的喜好造的。


    她忽然问:“你比我小吧?”


    成镜身子一僵,缓缓点了头。


    北溯蹙眉,仔细看他,想起来他说舞宝是他生的,他怎么生?还有之前他弄出来的莲台,那东西显然和他身体有联系,他是人吗?


    “你是不是莲花修炼成精的?”


    成镜这次什么都没有说,直接下了莲台,头也不回地走了。


    北溯眨了一下眼,觉得自己没说什么,他走什么?她没跟上去,自己上了莲台坐下在想成镜是不是莲花成精。


    若是莲花成精,那也能说得通,雌蕊和雄蕊都有,那他能自己给自己生孩子?


    北溯被自己的猜想逗笑了。


    收了思绪,将体内的邪气运转几个周天,身体里的力量确实充盈了很多。她在指尖凝了一团火,想到了凤鸣。


    思绪放空,逐渐飘远。


    被北溯一句话气走的男人此刻站在水栈上,低头看水面上自己的倒影。


    眼底情绪复杂得他自己分辨不清。


    之前觉得她没了以前的记忆是好事,而现在,她每次问到她曾经已经知道的事,尤其是关于他的,心中不由自主地感觉到失落,甚至难受。


    起初她就是冲着他的莲身而来,现在她不记得了。


    成镜不想解释。


    心中烦躁。


    知道自己现在不该被这些事困住,还有更要紧的事等着他去做,但还是无法控制。


    早在被她拉进那梦境里,被她占据时,他的理智便已经被摧毁。一碰到与她有关的事,无法保持冷静。


    他俯身,指尖碰着水面,触碰到一手的冰凉。


    不知想到什么,他笑了笑。


    清淡的笑容只展露了那么一瞬间。


    成镜站起了身,将手上水渍甩干,随后朝主殿望去。他其实该庆幸她还活着,这样,即使他不在了,鳞舞也有人照顾。


    他没有回主殿,缓了一会,出了重莲殿。


    北溯发现他不在的时候,是舞宝回来,问她怎么不和成镜在一起。


    “你爹他忙得很。”


    北溯捏了一下小姑娘的脸,朝她寝殿指了一下,眼神示意她进去。


    鳞舞失望地小声说了一句:“怎么阿娘也和爹爹一样,总盯着我学功课啊。”


    藕宝屁颠屁颠跟着鳞舞一起进去。


    北溯不知道成镜在做什么,但能感觉到,他不太对劲。


    几次接触下来,这人是个极其能忍的,他说“很快”这两个字时,情绪很不对。


    他若是要保护人族,这就与她无关,她也不会去帮他。但若是殃及到舞宝,这可不行。


    北溯朝里头看,舞宝正将册子从布包里拿出来,还和藕宝叽里呱啦说悄悄话。


    她看着,笑了一下。小姑娘以为自己藏得很好,实则她几次都听出小姑娘在喊自己阿娘。


    这个称呼很微妙,一声一声喊着,带着某种隐秘的期许。喊的人充满期待,听的人心头暖暖的。


    北溯抬手,看到邪气指向道宗外。她冲两个小人说自己要出去,让她们乖乖待在重莲殿里,不要出去。


    鳞舞和藕宝齐齐点头,眼巴巴看她离开。


    等她出了禁阵,两个小人立刻扒着门,你一句我一句猜测:“阿娘是去找爹爹了吗?”


    “有可能,主母好像挺关心道君的。”


    鳞舞不高兴了:“那你觉得我和爹爹,阿娘更关心谁?”


    藕宝摸摸自己圆溜溜的脑袋,立刻说:“肯定是你!主母最关心的就是你!”


    鳞舞这才高兴地露出笑,两只手握住自己的小辫子,得意道:“那当然了,我可是阿娘的心肝宝贝!”


    藕宝疑惑问她:“你是从哪里学来的这个词语?”


    “张伯伯教我的!”


    鳞舞一蹦一跳回到书桌边,继续复习功课。


    “我要拿好多个甲,给阿娘看!我可比爹爹聪明多了!”


    禁阵外,一道隐匿的法阵生了效,黑衣人影一闪而过,片刻后,北溯的身影显现。


    她出来后,刻意离得远了,才用隐息术回来,施展了法阵,在边上等着,看看是不是会有人来,果不其然,成镜一走,就有人来试探禁阵。


    她弄的法阵会在人身上留下邪气,只要她靠近那人,就知道来的是谁。


    不过也不用去查,差不多能猜出来,要么是天綪,要么是实力在天綪之上的人。


    舞宝在小破屋那时,天綪没有动手,反而在舞宝回了重莲殿,成镜不在时,接近此处。


    北溯瞧了眼禁阵上的金纹,没有受损的痕迹,方才那人不是在摧毁禁阵,而是在拿什么东西试探着能不能开启。


    能储存人身上气息的法器没几个,能从成镜身上获取他的气息,手法更是要天衣无缝。


    看来这个人,是想进禁阵里头,对舞宝做些什么。


    北溯抬头,看向九重山巅。


    以她现在的实力,对上天綪胜算不高。


    忽地又想到了成镜,他说的很快,是不是与邪气有关……


    目光转向邪气蔓延的方向,她看了眼完好的禁阵,直接出了道宗。


    她没想到,成镜竟然在魔界。


    站在破损的界碑前,莫名想起了成镜那句给她收尸,她转而看向周围,自己就是死在这里的?


    北溯以为自己能悄悄找到成镜,没想到不过是站了一会,反被他找到了。


    “你怎么来了?”


    北溯转身面向这个去哪都不和她说一声的男人,环起双臂,道:“天綪要破你的禁阵。”


    成镜蹙眉,面上反而没有担忧之色:“她破不开。”他打量她,眸色认真,顿了会,说:“我在和魔尊商议如何处理异种裂缝。”


    北溯哦了一声,没说第二句话。


    她站着,也不走,也不说和他一起进去。


    “你……”成镜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望着她,心里说了好几遍的那句话,怎么都说不出口。


    北溯等了好一会,也不见这人叫自己一起进去,觉得自己也被他带坏了,有话都不说出来。


    憋了好一会,她才说:“道君不叫我一起去商议?好歹我也是你收的徒弟。”


    说完,她又换了个调子,唤他:“师尊。”


    成镜不知道想到什么,忽然又红了耳,往边上让了一步,只点了头,转身就往里走。


    北溯真好奇,这人想哪去了,这么容易耳红。


    她看到了魔界尊主,和她那会知道的魔尊一样,没变。这只九尾狐曾经也是妖族厉害的大将,但后来与妖界决裂,堕魔了。


    说起来,也不知是不是妖界风水差,好多厉害的妖兽都与妖界决裂了,自己也是其中一个。


    “这位是……”冉姬瑶惊愕于成镜离开一会便带了个女子回来,看他们之间的状态,似乎关系不浅。但他不是为邪神守寡多年吗?这么快就……


    “这是我的弟子。”成镜简单介绍了一句,看到北溯要坐自己对面,直接拉着她坐自己旁边。


    他似乎没注意到自己举动对于师徒来说,过于亲密,坐下后,对冉姬瑶说:“你继续。”


    冉姬瑶回神,继续说:“我们派人去查过,异种身上的魔气在与原本的妖气融合,融合的力量能威胁到妖兽和魔,必须要重视。”


    北溯没想到现在的异种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不仅能灭人族,现在还能伤害妖魔,这么一看,这东西发展起来,三界不得安宁。


    “另外,魔界中间的深渊里,”冉姬瑶艰难开口:“我们发现了大量异种,它们的数量数不清,一直在往上爬。”


    “因为深渊太过危险,我们不敢深入,但能探测到的最深距离,少说也有上千只。”


    发现后,冉姬瑶立刻给成镜传信,一刻也不敢耽搁。


    “我们怀疑,异种裂缝里的异种,都在深渊底下。深渊里的魔气比外界更浓郁,可能是他们长时间待在里面,被魔气异化了。”


    北溯听着,偏头看成镜,他面容冷峻,已经看不出他之前羞涩的模样。


    她在想,也许成镜在谋划的,就是除掉异种。


    但这东西,哪这么简单就能除掉。


    一旦裂缝大面积出现在人界,他怎么可能顶得住天罚,为人界所有地域降下雷雨。且这个法子只能驱赶走异种裂缝,无法彻底毁灭。


    这是死局。


    “我知道了。”成镜的声音很平静:“若有其他发现,立刻告知我。”


    他站起身,转而看向北溯。


    北溯仰头,看着他不说话,也没起来。


    两人就这么对视,这一幕落到对面的冉姬瑶眼里,越发惊叹。


    若是当初那位邪神还在,说不定有办法解决。


    “目前没有发现异种对妖魔能起到致命伤害,但这是早晚的事,道君若是有办法灭了异种,我与魔界所有魔族,将会奉您为尊,魔界所有魔族供您驱使。”冉姬瑶已经拿出诚意,剩下的只能靠成镜。


    他只说了声不必,依旧看着北溯。


    北溯朝他扬起笑,看得他一阵失神,随后就听到她说:“你要怎么灭异种?用命?”


    她的声音回荡在殿内,寂静的大殿里,没有人接她的话。


    “再受三道天罚,倒在地上不省人事”


    “除了你,谁还能受得住天罚,不会死?”


    北溯觉得胸口堵了一股气,散不出来。从没见过这样大公无私的人,他怎么就这么善良,怎么就这么正义,竟然妄想一人就揽下保护三界安危的担子,真就以为自己是神,什么都能做得到?


    冉姬瑶不知道这师徒二人间发生了什么,忽然就开始吵架了,但这也不是她能管得了的,将空间让给他们,自己先走了。


    “我并未这么说过——”


    “但你很快就要这么做了!”北溯站起来,发现自己要仰头看他,将人拉着一把按到自己座位上,双手撑在两侧扶手上,俯身凝视他。


    “你看着我的眼睛,你敢说,你不会那么做吗?”


    男人滚动着喉头,默默移开了眼。


    北溯嗤笑一声,“看,你都不敢看我。”


    成镜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生气,自己一步一步走得很稳,从没露出过马脚,她怎么会知道?


    “我只是……”一开口,喉咙发涩,接下来的话怎么也编不出来。


    他确实想的就是先顶住天罚,能救一个算一个。这世间不可再被摧毁,先前他只是为了修炼,飞升,去仙界找到庇护人间的法子。


    但现在,他多了想守护的人。


    而仙界,也并非是个安全之所。


    成镜开不了口,他骗不了面前的女子。


    “怎么不编谎话骗我了?”北溯气笑了,好不容易逮到个符合自己心意的人,虽说也没想着能和他走多远,但现下是满意的。


    她将这人视作自己的所有物,还想着保护他,结果这人完全不把她当成一回事。


    “既然你已经打算好了,就不该来招惹我。”北溯伏低身子,直接跨坐在他腿上,气得只想教训这个男人。


    “招新大典那天接近我,还变成那副容貌,你说你是不是存了故意吸引我注意的心思?”


    她的气息逼近,成镜呼吸一窒,心口有什么东西跳得非常快。


    他想说没有,蹩脚的谎言还没说出来,就被堵住。


    北溯一口咬住了他的唇,不让他说谎话,将他所有准备好欺骗她的话,堵回去。


    她的身子几乎嵌在他怀里,气到理智被抛开,直接在别人的地盘,惩罚这个口是心非的男人。


    成镜的身体在叫嚣着沉沦,理智告诉自己不能。他矛盾地一手环住她的腰,一手去抵着她的肩膀做出了推她的姿势。


    吻裹挟着火气,让他清醒又沉沦。


    被咬疼了,也不推开她,反而放松了身子,主动安抚她。


    他轻轻地回应着,在她柔软的舌扫进来时,勾了一下,得到是更猛烈的攻势。


    北溯很少这么失控地,近乎发泄地咬一个人,这都不是吻。她粗鲁地咬着他的唇瓣,要用力时,本能告诉她,太用力,他会被咬坏的。


    所以她只能卸了力气,改为吮吸,但这样又没法发泄自己的火气。


    她知道自己的火来得莫名其妙,但就是不想管是否合理,只想发泄。


    她知道被所有人寄于重望时,肩头的担子有多重,像座山,压得人根本抬不起头来。


    这样重的责任,他怎么能轻易就答应?


    吻似乎解不了她的气,她直接动手,拆了他的腰封,手探进他的衣衫里,拂过他快速起伏的胸膛,触碰到腹部紧实的肌肉,再移到腰侧,使劲捏了一把。


    男人的闷哼被吻堵住,他伸手按住她的手,被她一把挥开。


    北溯稍稍起身,看到男人此刻涟漪眸光,莲香荡开,激起心中欲望。


    “你最好不要再惹我生气。”


    她说完这句话,空着的左手掐住他的下巴,再次覆上去。


    她早就想吃了这个男人,次次忍着,顾及他受伤,没有下重手,他却不领情。


    那她还忍什么?


    不听话,吃了就好了。


    北溯不知道此刻的自己在成镜眼里,是多么的夺目,多么的艳丽。


    他睁着的眼痴痴望着她,在她死后的那十年里,从没想过,自己还会有这么一天,再次被她这样对待。


    他觉得自己可能是被她弄得上了瘾,对这种事,居然丝毫没有抵抗力。


    唇一痛,麻麻的感觉袭来,这次她没心软,很用力。


    她完全压在自己身上,身后的椅子太硬,膈骨头。


    他动了动,却被她以为要挣扎,松开他下巴,一手按着他肩头,撞到椅背上。


    他忍着没发出声音,双手环住她的腰身,被她侵入的唇合不上,越来越疼。


    然而身体逐渐涌上酥爽之意,驱走了理智,让他有的,只是情欲。


    探进来的手受到了衣衫的阻碍,无法往下。


    北溯直接撕开他的衣衫,胸膛暴露在空气中,冰凉的衣衫紧贴胸膛,与身体里的情欲冲撞,理智忽然回笼。


    成镜睁开眼,被欲色充斥的眼中,理智挣扎。


    他感觉到那只手在身上游移,所到之处,皆是火热。


    不可以——


    成镜托住她的身子,避开她的吻,说话时嘴唇都在疼:“不要在这里。”


    他只顾着不能在魔界做这种事,完全没注意到自己说话时,嗓音沙哑,满是情欲的味道。


    他的唇一张一合,覆盖唇面的银膜缓缓汇聚,沿着唇角滑落。


    他在说完这句话后,立刻发现了北溯的异样。


    她像是盯着猎物,那眼神只有将猎物拆


    吃入腹的渴望。


    “为什么不可以?”


    北溯的声音也是哑的,却带着魅惑,好听得令人陶醉。


    她抬手抹去男人唇角的银丝,竖瞳紧紧盯着他,笑容艳丽,却危险。


    蛇盯上了她的猎物,想吃了猎物,猎物却说不可以。


    蛇怎么会答应猎物。


    她才是猎物命运的主宰者。


    北溯俯下身子,咬住他的喉结。


    刺啦一声,成镜脑中紧绷的线彻底断了。


    “我,唔——”


    第69章


    似软,又尖锐。


    这是成镜第一感觉,喉结被叼着,被咬了又咬,有点疼,但更多的是酥麻。


    他想推开她,不想在这里做这种事,尤其是坐在椅子上,后背抵着椅背,没有一点安全感。


    随时都有可能被发现。


    温软的唇松开了他的喉结,咬住颈侧,轻轻一扯,他没能忍住,发出一声破碎的痛呼。


    冰凉的发丝垂到胸前,刮擦着肌肤,有点刺挠,还有种难以言喻的感觉。像是被她包裹住,身体每一处,都在她的触碰下。


    成镜低低喘了口气,艰难开口:“回去,好吗?”他的手揽着女子的腰,逐渐扣紧,难抑地掐住她腰肢,却没再进一步。


    这个时候,他必须保持清醒。


    北溯五指张开,摁着他的胸膛,挺起身,垂头看他。发丝挡到视线,她抬手撩开,嗅着浓郁得像是把莲花凑到鼻尖的莲香,缓缓笑了。


    “我若非要在这里呢?”


    成镜双臂环在她腰间,瞧着她此刻被情欲染上的艳色,即使不是她真容,也好看极了。


    他望着这样的她,舍不得移开目光,险些就被她蛊惑得失了心智,动摇内心。


    他张了唇,哑声说出两个字:“不可。”


    北溯没理他,手指点了一下他眉心莲花印记,忽然发现这朵莲花又开了两瓣,指腹摩挲,嗓音掺了些欲味,哑哑的,又有几分散漫。


    “可你有反应了。”


    成镜轰然红了脸,猛地闭上眼,气息不稳。


    掌心下的胸膛托着她的手一起一伏,北溯瞧着他白皙的肌肤看,忽然伸手捏了一下他,立刻泛红,她声音愉悦:“道君吃的什么东西,皮肤这么白。”


    他不言,只咬着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北溯见他这样,坏心地想试试他能忍到什么时候。她俯下身,稍稍动了身子,还没动呢,就被人掐着腰提起来。


    成镜瞬间坐起身,腿绷紧,不让她乱动。


    出口的声音已经听不出他原本清冷的音色:“别动。”


    他双臂用力到青筋暴起,身子一挺直,被扯开的衣衫滑落到臂弯,露出肩背,大臂上的肌肉线条被看得一清二楚。


    手都用来桎梏北溯,穿不了衣衫。


    他也没意识到自己现在衣衫不整,在北溯眼里,半露着,衣衫褪下,发丝凌乱,身体反应那么诚实,他还嘴硬。


    北溯看了一会他的脸,被这样直白的目光盯着,他似乎不大好意思,别开眼。北溯视线缓缓往下,扫过他分布匀称的腹肌,裤腰封锁了她的视线,不过那轮廓挺阔,瞧着不一般。


    “唔……”北溯再一看他掐自己腰的手,为了不让她碰,还特地将她提起来,留了空隙。


    瞧见他手背节节青筋,用力得手都发红,北溯真想使坏就这么坐下去。


    “你不累吗?”


    她掰开他的手,被他又一把抓了回去。


    北溯皱眉看他,这人不看自己,也不松手,这是想继续?


    眼前的美色确实哪哪都合她心意,越看,越想动手,但他又不愿意在这里。


    环视四周,发觉他不知什么时候布下了结界。


    唇角微扬,她挑了他脸侧的一缕发丝,笑道:“原来道君早有准备。”


    成镜没明白她说的是什么,稍微松了力道,声音压抑着说:“先回去。”


    北溯依旧笑着,漫不经心说了声:“好呀。”


    成镜松了口气,松开手,旋即就见她猛然坐下来。动作太快,他根本来不及反应,声音溢出。


    那一刻脑海里似乎有烟花炸开,身体迅速窜上酥爽之感,他下意识抓住什么东西,身子绷紧,残存的理智告诉他,不能太露骨。


    而这酥爽停留得很短,带来这感觉的女子很快站起身,离开了他。箭搭上了弓,却射不出去,难受得紧。


    北溯没管自己,站起来的时候有点不舒服,干脆坐在扶手上,垂眸瞧着这个被自己激得情难自禁的男人,脸上没了笑。


    “道君现在觉得怎么样?”


    男人好像没什么力气,靠在椅子上,衣衫敞开,呼吸粗重,胸膛快速起伏,莹润的肌肤上很快泛起绯红。


    他的眼神迷离,理智被覆盖,发丝落在唇边,红艳的唇含着发丝,全都是涩气。


    莲香浓郁到空气里都能看到成团的白雾,将他们包裹在其中,浓得都不似莲。


    成镜知道她这是在报复自己,堪堪抬手,去拢自己的衣衫,一低头就看到自己身体的反应,脑中空白,下意识仰头望向自己唯一能求助的人。


    他的目光太纯粹,看得北溯忽然就内疚起来。


    气就这么暂时消了。


    她站在地上,伸手给他拉衣衫,撕裂了一块,但是能穿。帮他理好,将腰封捡起来放到他腰上。他人好像被她刺激过头了,还没反应过来。


    眼睫上不知什么时候带了水雾,看着像是被她欺负狠了,哭了出来。


    他怎么这么纯?这都能哭出来?她又没真的做。


    北溯忽然想到个问题,刚才她动手的时候,他的反应很生涩,像是没经历过这种事一样,那舞宝是怎么来的?


    “我们之前没做过?”


    男人捏着腰封,堪堪遮住自己,听到这句话,难堪又羞恼地回她一句:“当时是神魂交融。”


    北溯哦了一声,语出惊人:“那也是神交了啊,你羞什么?”


    成镜深吸一口气,没有再说,默默给自己系腰带,摸到断裂的扣眼,手一僵,冲扯坏腰封的罪魁祸首说了一句:“你背对着我。”


    北溯眨了眨眼,没有听他的。


    他只好解释:“我要换衣衫。”


    北溯哦了一声,依旧没转身,“你现在不是可以解释?先前我问你的事,你怎么不说?”


    她还记着这事,气没那么容易全消。


    成镜现在不好受,只能忍着,心中默念清心咒,许久才将理智找回来些。她不避开,他也有法子换。


    衣袖一挥,眨眼的功夫,他便换好了衣衫。青衣整整齐齐,高领,丝毫看不出来方才做了那事。


    他站起身,衣袍宽松,北溯正要去瞧,被他挡住了视线。


    成镜直接抓着她的手,用了法阵回到重莲殿。


    刚落地,立刻松开她,直往囚牢而去,步伐飞快,没有停留,北溯想跟上去都没机会。


    禁阵一开,谁都进不去。


    趁着鳞舞没有发现,她去换了一身衣衫,身上黏糊糊的,不舒服。


    收拾好出来一看,成镜还不在。瞧了眼囚牢,没细想他在里头干什么。


    她没去主殿,直接在他寝殿里等他。


    不过一会,窗户那探进来一个脑袋,鳞舞喜滋滋说:“我今晚可以和你睡吗?”


    北溯走到窗户那,摸着小姑娘脑袋,问她:“你之前有没有和成镜一起睡过?”


    鳞舞想了想,说:“藕宝说我两岁就没有和爹爹一起睡了。”


    北溯点了头,问:“那你晚上会害怕吗?”


    鳞舞摇头,拍拍胸脯,非常自豪:“我不怕!我胆子可大了!”


    北溯笑眯眯:“既然不怕,那就自己睡吧。”


    鳞舞呆滞了会,难以置信地瞪大眼,伸出一根手指:“为什么不能陪我睡觉呀?就一晚,一晚也不行吗?”


    北溯将她这根手指压回去,摇头,说:“不行,今晚我有事情,不方便。”


    “好哦。”鳞舞失望地点了头,很快发现北溯话里的含义,今晚不行,


    那不就是明晚可以嘛!她又高兴起来,重新露出笑:“那我今晚自己睡!”


    北溯捏了捏小姑娘脸蛋,又说了几句,等她要走时,拿出个东西给她。


    “这个手链你戴着,不要摘下来。”她帮小姑娘戴好,收紧绳,看了会,满意道:“很好看。”


    那是一串她刻了法阵的手链,每一颗珠子里都有法阵,效果不同,可以主动激活,也能被动激活。有可以攻击的,还有传送阵这类自保的。


    有时候他们不在她身边,有这个在可以防身。


    鳞舞很喜欢,晃着手蹦蹦跳跳,突然停下来,扭扭捏捏地让北溯低下头,飞快地在她脸上吧唧一口,立刻跑了。


    跑得贼快,一溜烟就进了寝殿。


    北溯看笑了,怎么这孩子随她爹,害羞得很。


    天快黑时,成镜出了囚牢,路过自己寝殿时,感知到北溯气息,心莫名加快跳动,他停留了会,没有进去。


    他先去看了鳞舞,鳞舞见他来,带着笑跑过去,一把抱住他,炫耀似的展示手上的手链。


    “这是阿娘送给我的,你有吗?”


    成镜看出上头的法阵,没有道破,注意力转到这串手链上,串着的绳子是红色的,上头珠子像玛瑙,颜色是好看的,很符合小孩子的喜好。


    “我没有。”


    成镜说完,这才发现,从认识到现在,她从没送他一件东西,唯一一次带来的药,还被他打翻了。


    他摸了一下珠子,让鳞舞时时刻刻戴着,不要弄丢了。


    “阿娘也这么说。”鳞舞看了一会自己的新手链,想起来有件事没说,拉了拉老爹的手,说:“爹爹爹爹,我明天晚上想和阿娘一起睡,可以吗?”


    说完,她使劲眨自己的大眼睛,尽量表现出一副可怜的模样,好让老爹答应。


    结果被拒绝了。


    成镜摇头,说暂时不行。


    鳞舞呆愣看自己老爹,闷闷点了头。


    “好哦,我自己睡。”她才不会难过呢,自己一个人睡多好,床都是她的。


    等成镜走了,她拉着藕宝,问:“我最近表现很差吗?”


    藕宝挠挠脑袋,仔细回想她这几天的表现,摇头说:“表现很好呀。张伯伯夸了你好几次,功课次次拿甲,法术也学得很快。”


    鳞舞丧着脸,声音颤抖:“那为什么不让我和阿娘睡,就睡一晚上都不行吗?”


    她越想越难过。


    “爹爹有了阿娘后,不要我了。”


    “阿娘有了爹爹后,也不要我了”


    “哇——”


    鳞舞一下哭出来,藕宝赶紧安慰她,给她擦眼泪。“没事的没事的,他们可能最近比较忙,过几天就好了。”


    成镜听到了鳞舞哭声,不过一会就止了。他没回去看鳞舞,她的性格他了解,脾气来的快,去得也快,也很懂事,基本上没闹过脾气。


    在外面听了会,没什么动静后,才回自己的寝殿。里头是黑的,只有她一人的呼吸声。


    北溯等了好一会,人终于回来了,烛灯亮起,看到她又换了一身衣衫,还是浅蓝色的。


    这次他倒是没有惊讶,接受良好地走过来,不过神色还是不自然。


    北溯看着他走近,他也不说话,站在床边静静望着她。


    她主动开口:“舞宝要和我睡。”


    “嗯。”成镜语气平淡:“我拒绝了。”


    北溯挑眉,站起身,勾住他的衣领扯开了些,瞧了一眼,她咬的痕迹已经不在了,这么快就没了?


    “那道君是想与我睡了?”


    成镜往后退了一步,避开她的手,凝出莲台,说:“你睡吧。”


    他坐上莲台,吸收灵气。


    北溯垂眸看那莲台,上面也有邪气,但似乎被什么东西束缚着,只能涌入他身体里。


    她坐在床上,支着下巴看他。


    这次他没背对着她,不过闭了眼,侧身对着。


    原本平稳的呼吸逐渐加快,身子逐渐紧绷,她的目光存在感太强,根本忽视不了。


    最后还是溃败下来,张开眼看她。


    一眼对上她笑着的眼眸。


    “道君继续,不用管我。”


    成镜没办法继续,他下了莲台,将莲台收回体内,随后习惯性地褪下外袍,等只剩下里面那件薄衫时,立刻清醒。


    中衣拿在手里,穿也不是,不穿也不是。


    他习惯了只穿一件薄衫休息,但现在寝殿内多了一个人,这么做,如入蛇口。


    迎着女子调笑的目光,他将衣衫放好,走到床边,开口说:“夜深,该休息了。”


    北溯让开道,没有先躺下,便是要让他睡里侧,但成镜不愿。


    “我歇在外侧。”


    他等她先躺下,她却不想睡在里头,僵持着谁也没躺下。


    成镜欲言又止,想起昨晚难得休息得好,她没有再对他做些什么,主动退让,往里躺。


    北溯这才满意,在外侧躺下,与昨晚一样,侧着身子,手伸进他衣衫里,摸着他光滑的腰侧,闭上眼。


    成镜却因她这一动作神经紧绷,她的掌心温凉,明明不热,被她触碰的地方却像火烧一样。


    他以为自己能忍住,煎熬片刻后,还是开了口:“拿走你的手。”


    但她没有回应,她好像睡着了,手一动不动放在那。


    成镜也不知她这是什么特殊癖好,想拿走她的手,刚碰上去,她忽然说话:“不想睡,我们做点别的。”


    北溯睁开眼,绿瞳盯着他:“比如,我吸收你身上的邪气,让你再吐口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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