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仑镜碎裂的那一刻,北溯的身影出现在成镜面前,抓住他肩膀往身后一扔,一双手紧紧桎梏住他肩膀,正是赶来的雾漓。
一看到成镜的脸,真想去问问北溯,她究竟看上他哪了。再挑剔看他虚弱的模样,冷哼一声,这么弱,能受得了她?
怎么看都看不顺眼,远处传来轰声,几道身影闪现又消失,不过一会,女子进入结界,夺走他手里的人。
“那几个修士解决了,他们应该还会再派人来,剩下的交给你了。”北溯头也不回,右手紧紧攥住成镜手腕,拉着人往回走。
雾漓看看她,看看地上镜子碎片,再看看外头一地狼藉,心道自己来晚了,没机会捅刀。
他冲北溯背影喊:“与你交手的是谁?”没有得到回答,只有结界外正在靠近的强大气息。
雾漓走出结界,飞身上界碑,远处隐隐有亮点,眯眼去看,瞧见了熟悉的印记,拔出匕首,身影消失。
苍穹中炸开浓雾,七颗光点分散开来,只见一团黑雾冲撞过去,其中两颗光点与黑雾对撞,剩余的全都往结界而去。
雾漓回头看了眼,片刻功夫他们已经动手摧毁结界,他被俩仙尊牵制着,没法回去阻拦。
轻轻叹了口气。
北溯啊北溯,我只能帮到这了,即使我回去也阻拦不了七位仙尊,只能祝你好运,不被他们抓到。
分神的功夫那两名仙尊越过他要去帮着攻击结界,雾漓甩出匕首,拦住他们。
“别走啊,我们再会会。”
天璇仙尊怒视他:“魔族与昆仑之间平和百年,你要为了邪神得罪昆仑吗?”
雾漓耸耸肩,满不在意,握住飞旋回来的匕首,露出笑,冲过去:“无所谓,我可不是在魔界诞生的,魔族与我有什么关系。”
五名仙尊攻击结界无果,四星宿仙尊当即散开,坐四方,结阵。摇光仙尊位于四角中心点,阵法一开,苍穹骤暗,天上星明亮,清晰可见各星宿轮廓。
星宿阵引星辰之力,将所有力量凝聚在摇光仙尊身上,蓄力一击。
刹那间地动山摇,察觉到不对劲的几位魔将纷纷聚集于此,瞧见正攻击结界的仙尊,不远处正牵制两名仙尊已经受伤的雾漓,心知这次怕是很难击退他们。
雾蓉亮出弯刀,出结界杀仙尊,其余几位魔将见状,纷纷跟上。
星宿阵可借星辰之力,但很脆弱,阵法展开时,施法之人完全不能出手防御,一旦有一人中断,另外三人便会遭到反噬。
所以他们唯一的选择,只有抗下伤害,待摇光仙尊破了结界,他们再结束阵法。
魔将确实能近他们身,但他们修为在此,不可能被轻易杀死。且摇光仙尊可分神攻击他们,这可不是人族修士能达到的威能,被击中只有灰飞烟灭这一结果。
雾蓉见分散开根本伤不到他们,打了手势叫魔将们全都盯着最弱的那个下手。
被盯上的朱雀仙尊依旧坚持着不动,只要摇光破开结界,一切便可结束,这群魔将根本不足为惧。
天空一声炸响,震慑心肺。雾蓉停手,寻找声音响起的源头,只见一道黑影迅速回来,雾漓一身是伤,匕首上被绞出了数个豁口。
显然他不敌那俩仙尊。
“尊主,我们要和他们拼个鱼死网破吗?”
雾漓吐出一口血,盯着赶来的俩仙尊,否决:“保住命再说,为了她没了命,不值当。”
他将没用的匕首扔了,掉头就往边上靠,不再拦他们。
转头一看,结界已经有了裂痕,再来几次,就会碎。
他盯着处于中心点的摇光仙尊,眼中露出贪婪之色:“那样的力量,成仙才能有吗?”
雾蓉不赞同雾漓向往成仙,三百年来没有一个成仙的,且昆仑之前就对魔族赶尽杀绝,不可能会给魔成仙之道。
她示意其余魔将回去号令所有魔族,让他们做好准备,一旦这群仙尊有杀他们的倾向,就跟他们死战到底。
结界还是被破开了。
处在寝殿内恢复力量的北溯感知到,睁开眼,起身出去。离开前将成镜拖入梦境,鳞舞已经成型,她不可能让成镜跑了。
一心要解决那七只老鼠,没有注意到成镜进入梦境后,发生的变化。
她站在寝殿外,神识释放,锁定那七只老鼠,以神魂之力攻击,这是唯一在仙尊之力之上的攻击方式,全盛时期的神,可碾压所有仙尊。
但她本就实力大减,又耗费过多灵源,此刻能同时攻击七位仙尊,勉强撑得住。
神魂直接攻击他们的精神灵海,靠近界碑的瞬间,七位仙尊灵海齐齐出现一条黑色巨蟒,将灵海掀翻,巨浪拍打,脑中响起尖锐鸣声。
在边上看着的雾漓与雾蓉诧异,在他们眼中,这七位仙尊忽然同时顿住脚,眼神呆滞,在原地一动不动。
雾蓉冲雾漓道:“尊主,好机会!”
雾漓没做声,却抬手拦住雾蓉。她不解,这次不抓住机会去杀了他们,难道要等他们恢复过来闯入魔域?
不过片刻,七位仙尊七窍流血,目眦欲裂,皆是发出痛苦呻吟。与此同时被破坏的结界再次覆盖魔域上空,地面冲出荆棘,刺穿胸膛,将他们吊着扔出结界。
雾蓉从头到尾盯着那群仙尊被扔出去,想到那日见到的女子,一阵后怕,幸好当初没和她动真格,不然自己怕是也是这个下场。
“他们死了?”
雾漓不置可否,冲雾蓉招手,走过那个不知死活的仙尊,走进结界,摇光击破结界后,没有收着力,剩余的星辰威能几乎将魔界入口处山峰夷为平地,余威碾死几十只魔,若非魔将联手展开结界,死的只会更多。
平静下来后,碎石间冒出数只魔,齐齐望向雾漓,面露愤怒。
“尊主,他们欺魔太甚!根本不把你放在眼里!我们死了这么多同族,定要为他们报仇!”
雾漓不拦他们:“想去就去。”
魔将们以为他认真的,说走就走,被雾蓉狠狠瞪了眼,呵斥道:“尊主都敌不过他
们,你们去送死?”
魔将疑惑:“他们不是被宗主打趴下了吗?”
雾蓉没再说,只放狠话:“谁敢去送死,我就先杀了他。”
一直盯着结界外的魔指着外面喊:“他们要跑了!”
雾蓉回头看,已经不见那七个重伤的仙尊,只能瞧见七颗光点。
“还以为多高尚呢,他们也知道打不过就跑啊。”
雾漓看他们讥笑的样,缓缓道:“把这里清扫干净。”
他直接去找北溯,身影立刻消失。雾蓉冲剩下的魔道:“这几日巡逻仔细些,一有异动直接发讯号。”
清扫的任务交代完,她召集魔将去魔宫商议接下来应对昆仑再次来袭的措施。
雾漓被结界拦住,没能见得着北溯,也无法透过结界探查里头在干什么,他在外头站了会,冲里面喊:“殿下若是需要帮助,尽管来找我。”
他俯身行了个礼,转身离去。
寝殿内漆黑一片,连那扇窗户都透不进来一丝光。
睁大眼仔细看,能瞧见黑暗里隐约闪过的亮光,那不是日光,而是某种富有光泽的东西散发出来的。
殿内陈设碎了一地,有什么不可名状之物在殿内滚动,几乎填满整个寝殿,还有撑破寝殿的趋势。
墙壁有裂痕。在成镜离开前,寝殿内还是完好的。
不知过去多久,那庞然大物才缓缓缩小体型,但依旧巨大。
翠绿的竖瞳睁开,只撑了一会,无力闭上。
与此同时梦境中海水震荡,黑影砸下来,掀起的海浪险些淹没莲台上的人。
成镜抬袖遮住身前,升高莲台,没有去看是什么东西落进来。
不看,也知是谁。
海面逐渐平静下来,有什么东西浮出水面,顺着海浪拍打而起伏。
时间缓缓流逝,从那黑影坠落后,再未有动静,只余下海浪扑打声。一声一声,敲击成镜的心。
他终于睁眼去看,身子稍稍倾斜,宽大的衣袖依旧遮住身前,探出的视线捕捉到海面上漂浮的人,浑身湿透,离得太远,看不出她的状态。
成镜收回视线,目光触及到衣袖下的位置,眸中闪过羞愤,他控制得很好,很快恢复平静。
面上平静,内心却掀起惊涛骇浪。
即使已经过去几个时辰,依旧忘不了看见身体异样时,惊愕到极点后爆发出的杀意足以毁灭整个道宗。
见到她时,真想立刻杀了她。
他等了许久,也不见水面的人有动静,深深压制的杀意涌出来,他闭了眼,试图再次压制,但无法做到。
莲台下降,浮于水面,衣衫垂落,只一伸手,便可碰到她。
她在他前方,要想杀她,必须向前倾身体。但他现在的身体,根本弯不了腰。
成镜掀开衣袖,看到异于常人的身体,眼眸冷得结了冰霜,视线缓缓转向面前不知是生是死的女子,她的身体泡在水里,从进来到现在,没有醒过。
这的确是个好机会。
莲台缓缓来到她身侧,这一次,只要侧身,便可杀她。
成镜静静注视着这张脸,脑中浮现这些日子以来,她对自己所有的羞辱,而杀她的心,却在这次进入梦境后达到顶峰。
她千不该,万不该,打他的主意。
成镜倾斜着身子,一手撑着后腰,一手探向她脖颈。
距离一点点缩短,伸出的手极稳,没有丝毫颤抖。他在想,如果在这里杀了她,自己还能出去吗?
握住女子脖颈的那一刻,彻骨的寒意顺着指尖攀上手臂,传向四肢,将他笼罩。
成镜掐住她的脖颈,缓缓用力。
第32章
脆弱的脖颈一掐即断,只要再用力些,她便会死去,从此不会再有人禁锢他,而她带来的一切屈辱都会消失。
成镜脑海里只有杀了她这么一个念头,掐住她脖颈的手缓缓加重力道,但他没有在掐住脖颈时用全力,仿佛在克制着什么,手背青筋鼓起,骨节泛白。
分明能现在就杀了她,却没有立刻动手。
成镜不知自己此刻心里想的是什么,脑海中只有双眼传达的画面,被水浸泡得皮肤异常白皙,紧闭的眼依旧没有掀开,海水快要将她淹没,只有口鼻浮出水面。
其实他只要将人往水里按,她也会窒息而亡。
成镜回过神时,自己已经这么做了。
手腕以下浸泡水中,她的发在水中飘散,黑发如海藻缠住他的手,蹭过肌肤,丝丝缕缕难以言喻地感觉涌上心头,成镜忽然松了手,反应很大地喘息。
失去拉力的身体下沉,被无边黑暗淹没。
成镜几次调整呼吸,勉强平静下来。将那只被她发丝碰过的手仔细擦干净,将一切外露的情绪收敛,再一看过去,与平常冷静的他没什么区别。
除了——
成镜低头,死死盯着隆起的腹部,从进入此地到现在,不论他怎么做,都无法恢复成正常模样。
很快发现在这里一切都是假象,此处会将自己的恐惧放大,先前是月亮,这一次,竟然变成了……
看到自己身体如怀胎孕妇一般,那一刻他动过自裁的念头。
修炼百年,即使是死,也该是为天下苍生而献出生命,而非遭受屈辱,被邪神折磨至死。
真身是莲,该是出淤泥而不染,而不是如今这般,浑身上下被她玷污,全都是她的气息,甚至还被她用某种手段弄出了一颗还未长大的种子。
成镜抬手捂住双眼,不去看隆起的腹部。
尝试过各种方法,每每将要将那东西摧毁时,脑海中总会响起一道声音,即使只有一个字,也能感觉出声音的害怕无助与委屈。
那个声音一直在说疼。
声音一响,无论动手之前再坚定,都会不忍再动手,随后用来摧毁那东西的力量全都变得柔和,被吸收。
成镜没法仔细分析肚子里的是什么东西。看到隆起的腹部那一瞬间,那两个字占据脑海,甚至有一刻还荒谬地想到——他成了月神的生父。
捂住眼的手力道加重,指腹用力按住脸,他似乎感觉不到痛。按在脸上的痛怎么比得上她带来的屈辱。
他该解决这场闹剧了。
她身负重伤,而自己实力已经恢复到接近羿虚境,再过几晚,便能恢复到巅峰期,届时他会带着邪神的头颅回到道宗,昭告天下,世间再无邪神。
而他,只需回自己的重莲殿,静待雷劫到来。不会有人知道他被邪神囚禁后发生了什么。
成镜如是想到,松开手,双眸睁开,杀意释放。
他盘腿坐在莲台上,双手结印,莲台上花瓣开始生长,浸入水中,去捞那个将死之人。
远远望去,男人的背影笔直挺拔,一身白衣如谪仙。
但来到他面前时,宽大的衣袍下腹部隆起。仔细看便能发现他的身体稍微往后仰着,连双手结印的动作都要避开腹部。
背影是仙,正面如怀胎八月,反差太大,任谁看了都觉得匪夷所思。
花瓣找到沉没于海水中的女子,将她卷起来,带到海面。不知是在水里泡得太久,她的脸色惨白,唇也没什么血色。感觉不到她的呼吸,她好似已经死了。
花瓣几乎将她全身包裹,紧得不留一丝空隙,将她送到成镜面前,露出脆弱的脖颈。
他与莲台共感,花瓣将触碰她身体的感觉传过来,当然能感觉到她玲珑有致的身体曲线,甚至还有她身上气味。不同于之前嗅到的混杂莲香的清新气味,而是一种潮湿之感,一嗅上去,宛如坠入冰窟,无法呼吸。
成镜意识到不对劲,立刻松开她,花瓣回缩,将他保护在内。
花瓣合拢的一瞬间,女子的身影被一条黑蛇取代,翠绿竖瞳睁开,扫视周围,很快捕捉到自己的猎物,盯着那包裹的莲花,盘了上去。
那莲花足足有两人高,黑蛇只能缠住一半。
她很快意识到自己身体太小,没法完全缠住,胀大身形,一圈一圈绕上去,将莲花缠紧,脑袋往花苞里钻,尾巴尖兴奋地拍打花瓣。
伴生莲的防御能力要比灵力凝出的莲花更强,上次从里面无法击破,这次是在外面没法摧毁。
她试了很多次都没有进得去,逐渐没了耐心,直接张口去吃花瓣。
里头的人身子一颤,下意识捂住胸口,密密麻麻似痛又似痒的感觉从胸口荡开,不等他缓神,又是一处泛起同样的感觉。
黑蛇还欲再咬时,花瓣忽然消散,她咬了个空,低头一看,只见莲台上一人盘腿而坐,对自己怒目圆睁,手臂匆忙地抬起挡在身前。
“你何必再戏弄我!”
黑蛇歪了歪脑袋,没听进去他的话,紧紧盯着他腹部位置,那里有微弱的亮光,一闪一闪的,尤为吸引她。
她变小身形,手臂粗细,脑袋穿过他宽大衣袖,轻轻覆盖在他隆起的腹部上,下一秒被人打开。
她也不恼,尾巴从他身后穿过,缠住他双手,叫他动弹不得,蛇身稍稍用力,就将人压倒在莲台上。
她满意地再次凑上去,脑袋蹭蹭那有闪光的位置,感知了会,竖瞳收缩,直起身子去看被压倒的人,尾巴尖尤为兴奋地摇晃。
即使她没有说话,成镜也知道她此刻想说什么。
不管怎么藏,都会被她发现。这里是梦境,一切都由她操控。
怒火与恨意交织,他不知为何这次进来自己的身体会变成这副模样,难道她心心念念着想他快些孕育月神,好再次相见吗?
尽管现实世界他腹部并非变化这么明显,但肚子里有这么一个异物,已经是不可抹去的事实。
成镜不想去看她的眼,甚至想此刻就拉着她一起去死。
他确实已经准备与她同归于尽,带着她带给自己所有的屈辱,死在还未被世人发现他被玩弄前。
成镜闭上眼,抱着必死的心,不再挣扎。所有灵力往灵海凝聚,额间的莲花印记闪烁,荧光越来越亮。
忽然一道湿润的触感从眉心传来,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眉心来回触碰,湿湿的,还有一丝温热。
他呆滞了一瞬,连蓄积灵力都忘了。再次感知到那湿润在往下,停留在印记的位置。
睁开的眼被她的唇占据,意识到她在做什么的那一刻,成镜没能控制得住自己,一把推开已经变回人形的她,连连后退。
笨重的身体没法做大幅度动作,只能控制莲台悬浮,离她远些,再远些。
掌心按住眉间用力擦拭,明明眉心的水渍已经被擦干净,但那湿润的感觉犹如刻在上头,怎么都擦不走。
她怎么敢的,她怎么能——
他该说她本体是妖,没有道德感,也不会觉得羞耻,所以才肆无忌惮地对他做这种事?
气得想笑,额间青筋蔓延到太阳穴,突突跳。成镜狠狠擦拭眉心,甚至那一处都被擦红破皮,都没法掩盖她方才举动带来的羞耻。
气得气息不稳,呼吸间又见隆起的腹部,更是想立刻将她杀了。
他盯着底下站在凝结成冰的水面上的女子,后悔自己为何没有掐死她。
他再次动手,眉间莲花印记光芒大放,下一瞬变得暗淡,莲台忽然消散,没了支撑,成镜身子下坠。
只一眨眼,女子那张变换过的脸映入眼帘,随之而来的,是她坚硬如铁的双臂。
北溯稳稳接住他,看到他无法再掩盖的肚子,不知想到什么,一手攥住他衣领,刺啦一声,衣衫尽碎。
那孕育生命的腹部毫无遮拦地显露在她面前。
成镜整个人已经没有反应,只看着她的脸。那双倒映出女子身影的眼眸轻轻眨了眨,似乎有什么东西滑落,隐没到他发间。
隆起的肚子被她碰到,成镜用力掐住她手腕,被她按下,他能感受到她冰凉的身体贴上自己的肚子,甚至在她将力量灌入进来时,感知到腹中那被孕育的生命满足地叹息,甚至还有神魂交融时难以启齿的酥麻。
他不懂,她的目的已经达成,为何还要再来一次?
就这么想看到他被拉入欲望之海,看到他堕落,看他被逼得疯狂吗?
清醒地感知到她落下时一次又一次碰到肚子,力道不重,也不会伤到肚子里的东西,但每一次,都像是被凌迟。
这分明是逼迫,可带来的感觉极容易引人深陷。
意识清醒,知道她在做什么,也知道她为了谁而这么做,可反抗的力气越来越弱,莲印不知被她做了什么手脚,没法自爆。
恨意与迷茫交织的眼眸倒映出她的身影,只要她低头去看,便能瞧见这双丹凤眼里逐渐被绝望笼罩,便是杀意与恨都不及这绝望一分。
她似乎察觉到他状态不对劲,终于大发慈悲看他一眼。
男人双眼在水中浸泡过一般,满是水汽,长睫被水汽缠上,无力地垂下,眼尾殷红,薄唇紧抿,喉结滚动,发现她在看自己,手臂抬起,遮住双眼。
似乎这样就能掩盖她对他做的事。
她看了好一会,目光从被他挡住的眼游移到还在滚动的喉结上,盯着喉结看了好一会,忽然俯身,一口咬住。
男人闷哼一声,被刺激得眼尾溢出泪。
他用另外一只手推她的脑袋,声音脆弱得稍微一碰就碎。
“你——”
得到的却是喉结上传来湿润的感觉。
成镜当即绷紧身体,双手握拳,喉结边上就是脆弱的血管,她只要再咬一口,他就会鲜血喷溅。
然而她没再碰,去看他此刻的反应,手臂遮着脸,她看不清,抬手就去掰人家胳膊。
成镜手臂用力,不让她得逞。
她不耐烦了,直接咬他锁骨。衣衫早已碎裂,她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成镜觉得自己快要被她折磨疯了,她现在的举动与发狂的猛兽没什么区别,不顺她的心意就要动手,把他折磨得缓不过来,她倒是跟玩似的,弄得先前看着像死了一样的人不是她一样。
下一波力量灌进来,成镜没法去形容那感觉,他羞于启齿。
但她不高兴,她要在他身上看到反应,会令她觉得兴奋有趣的反应。
他学聪明了,忍着一丝声音也不发出。
直到她又碰到他的肚子。
那只遮住眼的手一把掐住她脖颈,另一手撑着冰面,仰起头,怒目而视:“你够了!”
他动作太猛,身体撑不住,又倒了回去,无力地喘息。
掐住她脖颈的手松了些,方要松开时,被一只冰凉的手反握住,一道戏谑的声音响起,成镜浑身一冷。
“原来你现在怕这个。”
北溯倒是得谢谢他刚才那一手,将自己理智拉回来,不然接下来不知道还要对他做些什么。
她刺骨的眼神钉在他隆起的肚子上,笑了。
“道君现在的弱点不是月圆之夜,是怕被人看见自己大着肚子?”她颇为愉悦地看成镜脸色逐渐苍白,说:“那等道君要生那天,不如请人族所有修士过来,喝喜酒?”
成镜怒不可遏,这是羞辱,是蔑视,是狂妄。
他竭力控制自己,“不会有那么一天。”
北溯笑容依旧,身子压下,触碰他孕育鳞舞的地方,五指覆上。
既然已经开始,那就继续催化,昆仑的人不会等她修复好鳞舞,她必须先下手为强。
北溯朝他说:“那就要看道君表现了。”她将那只掐过自己脖颈的手放到他眼前,遮住他的双眼,随后更凶猛的力量灌入。
她看着他此刻破碎不堪,无意间透出的沉沦,胸膛下隆起的肚子,脑海中浮现一个念头。
这朵莲花,好像被她玩坏了。
……
结界在第三天开了,北溯没有再给寝殿设置结界,她大致能推测出他实力恢复到快接近无妄境,再设置结界没有意义,只将他灵脉封锁,要想冲破封锁,需要耗费很长一段时间,足够她处理一些事。
她没有去妖界,幻化容貌用了隐息术去了道宗,如今道宗内没有她的暗线,她得知道道宗在谋划什么。
三日前七位仙尊重伤回道宗,天綪将所有储存的莲藕都
拿出来给仙尊们疗伤,看到那莲藕疗伤效果极好,甚是震惊。
道君从未说过莲藕还有疗伤之效,即使皮肉腐烂,抹上藕粉,也可在三日内重新生长好。
不过他们七位皆被捅穿心肺,要想彻底痊愈,三日不够。
待那三名仙尊从人界回来,天枢仙尊召集齐所有仙尊,问完他们的伤势恢复得如何,沉思过后,下令:“七日,七日后尔等伤势应是已经完全痊愈,届时尔等与本尊,宗主及各宗修士前往魔域,救回道君,铲除邪神!”
“遵令!我等必将救出道君,铲除邪神,护三界安宁!”
天枢仙尊满意点头,转而看向天綪,道:“即刻起,你去通知各宗宗主,命他们牵制妖界,若有妖界救援魔域,就地格杀!”
“切记,在七日后动手的那天前,不可透露半分。你只需告诉各宗宗主,让他们诛杀妖兽即可,若是能抓住妖王,再好不过。”
天綪跪地,俯身道:“天綪领命。”
天枢仙尊转身,看向身后石壁,那被万人供奉的神像位于最中央,那神像并无五官,看不出是谁。
他朝那神像俯身,跪拜:“愿神庇佑我等此次成功铲除邪神。”
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出口。
若是能除邪神,我等必会完成诸神所愿。
道宗戒备森严,出入道宗都需检查命牌,且每日午时梵钟都会敲响三下。
北溯去了重莲殿,那里看着没什么变化,但少了些东西。那群老鼠居然还知道用莲藕疗伤,应是三百年前就在昆仑。
她将珩玲的铃铛重新挂在小破屋里,小破屋已经成了废墟,那一扇窗户还是好的。
北溯离开池塘时,瞥了眼被挖空的莲池,突然想将挖莲藕的人都杀了。
这群人也配用莲花养的藕?
只可惜没有多于的莲藕,不然带回去给莲花吃吃,不知道能不能补充些养分。
她可不想鳞舞早产或是营养不良。
不想被发现,她只在底下几重山探查了一圈,发现天綪下令叫他们去抓妖兽,具体原因没说。
北溯知道她想干什么。她先前是妖,兴许会有妖看在是同族的份上帮她。
昆仑来杀她,必然是阻拦越少越好。
但他们都猜错了,妖族可是巴不得她死。
北溯出了道宗,直接冲妖界而去,她也该告诉凤鸣,他要找的人在何处。
当她站在凤鸣面前,被红毛男人来来回回打量时,不耐道:“你看好了吗?”
凤鸣走到她面前站好,摇头:“我不相信,除非你把真脸给我看。”
北溯将他那晚给的所有画像扔到他手里,道:“你想看哪个,我变给你看。”
凤鸣看她半晌,一股脑将画像都烧了,冷哼一声:“你那天怎么不来找我?”
“你说你发疯撞一重山被那朵莲花击退的那次?”
凤鸣仔细听她说的话,在脑海中重复数遍,挑出几个字,质问她:“那朵莲花?你们什么关系这么喊。”
以前和她混的熟的,她都会用本体指代,比如喊他喊那只鸟,还有喊那只鸡的,他们不过三百年没见,她就新认识了朵莲花?
“人道君可厉害着呢,你没被他发现?”说完这句话,凤鸣使劲嗅了嗅鼻子,在她身上嗅到莲香,瞪着她:“你是不是干什么坏事了?你身上怎么有别人的味道!”
北溯不想跟他废话,刚要说明自己来意,就见他拔下一根翎羽要往她身上插,往边上一避,蹙眉问:“你做什么?”
“还能干什么,把你身上难闻的气味盖住,我不喜欢这个味道。”他举起翎羽又动手,这次北溯伸手从他手里抽出来,看了眼翎羽,变成发簪收下。
这是他胸口位置的翎羽,蕴含他的力量,用来做武器很好用。
见她收下,凤鸣哼了一声,压住嘴角,问:“你要回来吗?我给你收拾房间,黎衣白在外头处理事还没回来,等她回来了我们三个聚聚……”
北溯扭头看他,纳闷:“你和雾漓见到我的反应区别挺大,他想杀我,你怎么还想和我聚聚”
凤鸣立刻炸毛,质问她:“你去见雾漓了?你见雾漓都不先见我!”
北溯挑眉,提醒他:“那晚你把我扔水里,我还没找你算账。”
她不说还好,一说凤鸣就气。
“那你怎么不说?故意骗我,还把我叫来当打手,你知道那几个人族修士有多难缠吗?”
北溯面无表情看他,朝他伸手。
“你要干嘛?”
“再拔一根翎羽给我,我就不计较你把我扔水里。”
凤鸣抽了抽嘴角,一见她这样,后背发凉,拔了根翎羽给她,想起来一件重要的事,立刻问:“你是怎么出来的?”
翎羽在北溯手中变为发簪,她随口回了一句:“把棺材挖出个洞,钻出来的。”
谁知这傻子还真信了,盯着她的手看,声音能听出关心:“那你手岂不是很痛?”
北溯怔愣,忽然问:“你知道孕夫生孩子的时候,会疼吗?”
“当然疼了,那可是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我娘生我的时候——”声音戛然而止,凤鸣瞪着北溯,难以置信地吐出一句话,视线往她腹部瞟:“你……怀了?”
回答他的是脑袋被狠狠敲击。
“我看你可以试试怀一个。”
北溯往里走,忽略凤鸣的声音,直说自己来意:“昆仑要杀我。”
凤鸣立刻收了嬉皮笑脸,跟上她,低声问:“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他们并肩往前,深入妖界。
日渐下沉,从殿门往外看,能瞧见山头夕阳的一角,很快那夕阳沉下去,晚霞笼罩,眼前景色美得如梦。
如同梦境中那场欢愉,醒来后,只有他一人。
成镜凝出干净的白衣,穿好,身体已经恢复正常,但在系腰带时,指尖一顿。
他勒紧腰带,看到腰带扣上的位置比以往往外多了些,他松开腰带,伸手去碰自己腹部。
阴暗的寝殿内,寂静得诡异。
成镜扔了腰带,站了很久,才换了身不用束腰的衣裳,走出去。
殿外没有她的身影,也没有结界。
她好似对他失去了兴趣,连禁锢阵都不设置了。
但她又封锁了他的灵脉,不可动用灵力做些攻击术法,但留了丝丝余地给他,也只能用来变换衣裳。
像是给他最后一块遮羞布。
成镜直接去魔宫找她,依旧没有见到她的身影,那里只有魔将乱舞,衣着暴露。魔将见到他,虎视眈眈,一个个地都想动手。
他闭了眼,直接问雾漓,声音含了冰渣一般:“她人呢。”
雾漓见他这副被人吃干抹净跑来要人负责的样,不想他好过:“你问殿下?”
他冷笑,毫不收敛地讽刺:“她玩腻你了,去妖界找新欢。”
话还没说完,那抹白色身影消失,雾漓啧啧一声,嫌弃道:“殿下看上他哪里了。”
魔将们面面相觑,仿佛得知什么惊天秘密一般兴奋不已。
回到寝殿,成镜等了许久,他也不知自己在等什么,当嗅到她的气味时,抬眼看过去。
女子没有一丝愧疚,见他还在,反而诧异。
“你在等我?”
成镜冷声问:“你去何处了?”
第33章
这不该是他会问出来的话。
北溯抬腿跨过门槛,站定。
天际最后一丝光亮照在她身上,给人一种朦胧飘渺之感,仿佛眼中看到的这个人是虚幻的,伸手去碰,就会消散。
这就是成镜看到她此刻的感觉。
“道君这么好奇?”北溯走过去,在他面前站定,仰头看他,没有错过他闪避的动作,目光转到他刻意用衣袖遮盖的腹部,说:“这不该是道君应该操心的事,你只需要将它生下来——”
“不可能!”
他失控地说出这三个字,急促起伏的胸膛停滞,双眼泛红,看着她许久未说话。
北溯蹙眉,不懂他怎么反应这么大,前几次也不见他这么吼人。像是被惹毛了,也可能是这些天积攒的怒火一起爆发出来,总之他看起来很生气。
见人气还没消,她想了想,好像记得谁说过怀孕不能动怒,还是哄哄吧。
“我出去干正事。”
北溯觉得自己说的话没毛病,但一说完就被男人狠狠瞪了一眼,那眼神怒火里夹杂着几分幽怨,像是抓到妻子在外厮混不着家,看得北溯奇怪,她又没去干什么坏事,他用这种眼神看她干什么?
她耐心再哄一句:“别生气,动了胎气可不好。”
这一句一说,眼前男人连眼神都不给,转身背对她。
成镜只觉得自己难堪又无助,他不知道该如何打掉肚子里的东西,即使生来便知自己的身体可孕育生命,可真的孕育与知道是两回事。
起先他还能控制得住自己,清楚地记得她是人族要诛杀的邪神,记得自己应该在挣脱束缚后将她制服,交给昆仑。
而现在,他好似被她蛊惑,在她不在这几个时辰内,频频想起梦中她对自己做的一切。
身体交缠,光滑的鳞片缓缓摩擦肌肤,冰凉的触感令人战栗,却又忍不住凑得更近,用这冰凉降下身体里的火。
成镜从不知,自己也有被情欲缠身的时候,甚至不知该如何控制。从第一次被她带进欲海起,每次都是她先抽身而出,只留他一人在欲海中挣扎。
待梦醒,人去楼空,她想走就走,而自己永远都被丢弃。
即便他现在身体里有她心心念念要复活的人,她也依旧不会多在意一分。
成镜很想问她,她到底把他当成什么了——
他抬手捂住脸,低低笑出来,他怎么忘了,那晚已经问过,她给的答案,是容器。
被当做复活旁人的容器。
成镜忽然觉得自己如同小丑,还跑去魔宫找人,一直等她回来。
他垂下掩面的手,几息间面色平静如常,一声不吭地走到往常待的地方,唤出伴生莲打坐。
他不该想这些无用的东西,破开灵脉封锁恢复实力,杀了邪神才是最重要的。
莲台上花瓣生长,将他温柔地包裹在内,隔绝北溯视线。
北溯倒是不担心他会短时间内破开灵脉封锁,只是诧异他怎么又不生气了,刚才那句话效果这么好?
不过刚才被他打岔,都忘了要去看鳞舞现在情况怎么样,昆仑那边一旦采取硬攻,她便没有足够的时间等待鳞舞在他体内正常生长,只能加快催化,但现在她……
北溯看着这朵莲花,裹起来的莲花在殿内散发微弱的荧光,突然发现他的莲台不似之前那般洁白,根茎部分颜色深了些,淡淡的粉,很好看。
她欣赏了会,眉宇蓦地紧皱,一声闷哼被她压下,将涌到喉咙里的血吞咽回去,再看了一会莲花,才去床上躺下。
殿门关闭,殿内漆黑,仅有莲花散发的微弱之光。
成镜等没再听见声音后,才俯身捂住脖颈,抑制声音无声干呕,恶心不适来得太快,没闻见什么味道便想呕。
什么都没呕出来,弯腰的幅度太大,感知到腹部凸起,连干呕都忘了,身子僵滞,根本不想再看自己的身体。
他缓缓直起身,目光直视一个方向,试图用莲台提供的灵力去冲击封锁的灵脉。灵力进入身体,凝聚到一处,全力向一处冲击,封锁松动了片刻,但没有更多灵力支撑,这处松动很快消散,再次被封锁。
有希望,但很麻烦。
他继续吸收灵力,这一次是为蓄积足够将封锁冲开的灵力,一击取胜。
殿外皓月当空,已经不是完美的圆形,缺了四分之一,下一个月圆之夜,还有二十多天,但在这二十多天中,成镜的修为会缓缓恢复,达到巅峰,再慢慢削弱,如此轮回。
正常情况下再过两个月圆之夜,他便会迎来雷劫,参悟入神境奥秘,渡劫飞升。
但现在他会出现在魔界,已经是意外。
刺啦一声,有什么东西被撕裂,随后器皿摔碎的声音划破夜晚的宁静。
成镜睁开眼,对上那双翠绿竖瞳的瞬间,屏住了呼吸。
竖瞳没有任何感情,捕捉不到生机,只死死盯着,将眼前所见的活物当成食物,仿佛下一秒,就会吃了他。
但她没有动,眼睛也不眨,只这么盯着他。
成镜僵直着身子,没有动,余光扫过四周,他在一座高山上,不是寝殿内,心中了然,这里是梦境。
他重新将视线凝聚在这条黑蛇身上,除了那双竖瞳,其余位置全都被密密麻麻的黑色鳞片覆盖,纹理清晰,只看她身体一部分的鳞片,如同黑曜石般泛着光泽。
但稍微后退去看她全身时,心中只会生出震撼,恐惧。
巨大的身躯隐没在云海中,黑影若隐若现,她的身体足以轻易摧毁一座山,只是隐没在苍穹中,便已能窥见它的强大。
成镜低头看向自己,很快发现与上次进入她梦境一般,他能瞧见一切,但他们看不见他。
所以这一次,又是她与谁的过往?
远处御剑而来几名修士,待他们靠近,成镜认出这是先前在梦境中见过的那几名修士。他们此刻极其兴奋,冲那黑影吼叫:“异种裂缝就在灵道宗外五十里处,殿下您一定要将其驱赶,宗内百名弟子还有附近城池无辜百姓,全都靠您了!”
成镜抬头去看那黑影,想起那场梦境里,有名修士说过,她为人界驱逐异种。这便是她当初帮人界驱逐异种的那次?
苍穹中黑影迅速离去,那些修士御剑跟上。成镜顿了会,正准备尝试在梦境中使用法术,周围场景已经变化,离得苍穹极近,伸手便可触碰云层,连那异种裂缝都近在眼前。
黑紫色颗粒物质漫出来,往人群涌去,这东西混入人群里极难发现,不幸吸入的人很快出现异常,身体某个部位妖化,面色黑紫,见人就撕咬。
城内哀嚎遍野,人群四处逃窜,越来越多的人吸入,附近最近的宗门便是灵道宗,他们已经自顾不暇,哪还有余力管别人。
这应是成镜第一次看到一座城被异种摧毁,生灵涂炭。
他当即施展法术去救人,动手后意识到这已经发生过,且自己无法施展出法术,只能看着他们失去理智,被同化成异种。
从他修炼成人至今,不知异种因何而产生,听到的最多的说法,便是邪神引来的,她是一切灾难的源头。
但若是她引来的,她会出手去救他们?
眼前所见,根本不是一个肆意屠戮人界妖界的邪神会做出来的事。
黑蛇在云层间翻滚,乌云堆积,光线变暗,一道亮光自云层闪过,片刻后惊天炸雷响起,倾盆大雨坠落,冲刷万物。雨势大得如瀑布倾倒,一瞬间将万物冲湿,河水上涨,地面积水。
成镜听见有人在咒骂老天为何还要在这种时候下雨,他们已经被异种折磨得死伤无数,这雨下得眼睛睁不开,脚踩进水池里一般,积水没过脚踝,逐渐涨到小腿,更是提高了躲避异种怪物的难度。
连修士也不明白。
“她为何要引来雷雨?是想淹死他们吗?”
“被感染成异种的人无法救回来,还有众多无辜之人,她为何要这么做?”
成镜起初不解,但他不会像他们那样还未弄清楚她的目的,便去质疑。
他发现了她的意图。
大雨冲刷了人身上的气味,靠气味攻击人的异种怪物无法准确捕捉到人味,动作逐渐缓慢迟钝,呆滞在原地。连那四散的颗粒物都凝滞了,缓缓消散。
这是她的办法。
但显然不明真相的人不会感谢她。
大雨仍旧在倾倒,异种裂缝闻不到人味,逐渐并拢,缓缓离开,而地面的异种怪物需要清理。
那黑影从成镜眼前闪过,不知是因为这里是她梦境的缘故,他总是能以最靠近她的角度看清她的状态。她身上的鳞片少了好几块,没有鳞片覆盖的位置,血肉模糊,血顺着鳞片下滑,宛如红色丝线。
成镜只来得及看一眼,便见她化作人身。
他盯着她的脸,视线跟随着她靠近那群修士,听着她对修士们吩咐接下来应该做些什么。
直到她的身影朝城池内而去,才收回目光。
这张脸,与他现在遇到的她,完全不一样,与他在上次梦境中见到她与月神相处的那张脸,也不一样。
她与月神相处时,用的是真容。
成镜垂眸望着在泥泞积水中厮杀异种的女子,眼睫久久未眨。没有任何思绪,只盯着那道身影,被异种包围,视线搜寻,很快找到挣脱围攻的她。
几乎所有异种都在攻击她,它们似乎忘记这里还有人族存在,没有修士去帮她,只去救人。
成镜能看到她身上的伤,被打湿的衣裳,说是看到并不准确,那是梦境直接将主人的身体感知传达给他,几乎同步。
所以他能感觉到她引来雷雨后,被世间规则惩罚受的伤,致使她动作比平常慢了些,险些被异种咬到。
但她没有离开,仍在驱逐异种。
成镜看不明白。
被规则惩罚所致的伤极难恢复,她会为了救人让自己背负如此重的代价,为何后人会称她为邪神?
刺眼的光射过来,成镜抬手去遮。
云销雨霁,异种裂缝被驱离,异种怪物在裂缝外无法停留太久,倒在地面,妖气溃散,恢复成原本的模样,只是全身黑紫,已经死了。
在他们变成异种怪物那一刻,已经不再是人,没有理智,记忆,情感。
只是怪物。
城内已经看不见她的身影,全都是人们感谢修士的声音,没有一人提到那只救了他们的妖。
修士也不解释,只接下他们的感谢,让他们振作起来,重建家园。
成镜仰头直视那曜日,有人说,所有污秽之物都会在阳光下无处遁形,可没有人去说,在阳光下行好事,会被人记住。
毕竟在这个世界,行好事的数量,远远大于污秽之物。
成镜闭眸,深呼吸,再睁开眼,瞧见眼前一幕的瞬间,往前迈了一步,旋即站定不动。
女子正在给自己包扎伤口,双臂上肉眼可见的被劈焦的伤,血滑到指尖,被她舔舐干净。
她伤得很重,但她一声没哼,只紧皱着眉,仿佛伤的不是自己。
她像是个矛盾体,一面痛恶人族,一面救人。
在这之后,她又遭遇了什么,才会成为人族口中十恶不赦的邪神?
成镜心中有太多的疑问,心知自己去问不会从她口中得到答案。也许在查出当年发生过的一切前,他不该杀了她。
心底浮现一个念头——先将她囚禁起来。
这个念头一出,他愣神望着眼前女子,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疯了。不,他是要将她困住,以免她逃跑。她很强,那晚借昆仑镜威力蓄力一击都未能困住她,不困住她,她会跑。
直到查清一切,再处置她。
成镜如是想到,视线里的女子已经包扎好伤口,往外走。成镜没有跟上去,胸口的心脏不知为何跳得飞快,不知是不想再看她,还是因为自己方才要囚禁她的想法而心虚,想避开她。
但梦境是跟随主人变幻的,他不动,梦境在变。
眼前显现一棵参天巨树,树冠上站着一只七彩凤鸟,成镜很快认出来,那是妖王凤鸣的本体。
这里是妖界。
那只鸟飞下来,落地成人,跟在女子身后,把手伸到她面前打开,一根翎羽被献给她。
“这是我养的最好看的一根,给你了。”
那根化为发簪的凤凰翎羽在脑海中闪现,成镜看到她收了翎羽。他们果然认识。
她径直朝树干走去,那树干百人合抱都无法抱住,她的身影隐没,凤鸣被挡在外头进不去。
眼前景象又变,里头漆黑,只有两人。
她说:“异种可控,我的计划可以实施。”
成镜觉得自己很可笑,怎么就因为她救一次人,就会将她与邪神剥离开,她们分明就是同一人。
眼前梦境散开,不让他继续看下去,莲花内壁重新映入眼帘。
他在里头静坐良久,眼前仿佛闪现所有见过的她的过往,在道宗几人口中得知的当年之事。不知她出于何种目的救人,但“异种可控”这四个字,明显是拿人族去试验她的方法。
她救人不假,有所图谋也真。
思绪纷乱,很想再进一次梦境,将后面发生的事看完。
不该只因为一句话而推翻先前所有猜测,他该弄清楚真相,更何况那群修士只口不提是她承受规则惩罚引来雷雨,驱赶异种裂缝,正道之士尚且有所隐瞒,她做了什么,更不会大肆宣扬。
世间万物,应用眼去看,用心去听,是非黑白,不能以旁人所说作为标准。
这一刻思绪顿时明了,有什么东西隐隐要破出迷障,却又没法一次冲破而出,只能等下一次蓄积更多的力量。
成镜起身步出莲花,下意识忽略身体异样,莲台归入体内,他朝躺在床上的人靠近,站在边上,垂头看她。
听不见她的呼吸声,也看不出她胸口起伏,像是死了。
与上次看到她漂浮在水面一样,看着毫无防备,随手就能杀死,但这只是假象。
只要她感觉到致命危险,便会立刻反扑。他不想自己好不容易积攒的灵力被她发现,只可慢慢来。
谁知她忽然睁开了眼,盯着他说:“道君不困么?”
成镜已经很多次看到这双眼忽然睁开,没有被发现的慌乱,只说:“你受伤了。”
他试过,只有她的血腥味会引起自己干呕,他自己的血无用,那群魔将身上的气味也无用。
北溯一愣,直起身跪坐在床上,仰头看他:“你怎么知道。”
问完这一句,又问一句:“你在关心我?”
问完也没得到他回答,只觉得他很奇怪,看过来的眼神很是复杂,想到休息前他生气质问,拿出凤鸣给的翎羽递给他,道:“喏,送你。”
他看也不看一眼,掉头就走,直接走向殿门。
北溯将手中翎羽甩出去,深深插进门中,尾端在成镜眼中颤动。
“你要去哪?”
这次轮到他说那句:“我要去何处,需要与你说吗?”
北溯皱眉看他,见他抬手就去开门,瞬息间来到他面前,一手将他开了一条缝的门按回去,抓住他肩膀就往床上扯。
“道君这么有精神,我们不如来做点别的。”
那人一掌拍过来,凌厉的掌风比起前几次蕴含的威能大了许多。
她转身一避,扣住他手腕,散了他这一掌的威能,法力探入他身体,感知到灵脉还被封锁着,但蓄积了很多灵力。再这样下去,他会冲破灵脉,那时他实力恢复,定然比现在强数倍,再想封住他灵脉,很难。
距离她上次用神魂之力催化他已经过去差不多一天时间了,是时候再次催化,她等不了了。
北溯扣住他身体,正要束缚住他双臂时,他不知哪来的力气,反身一转,将她压制住,长发倾落到脖颈,冰凉冰凉的。
压低的声音响在耳畔:“你受伤了。”
北溯放松身体,在他有松开自己的苗头时,立刻爆发,两手攥住他双手,脚下用力扫过他双腿,一个翻身将人压倒在床上。力气没收着,倒下的时候下巴磕到他,她没注意。
她将他双臂交叉压在他胸口,看他挣扎,轻声道:“道君不会是以为我受伤了,就没法对付你?”
成镜蹙眉,偏头不看她,不再挣扎。
北溯瞧见了他脸上一闪而过的痛色,低头看了眼他被禁锢的双手,没把人弄骨折也没出血,他痛什么?
片刻后她立刻松开他,身子后退,往他腹部看,还没看到自己想看的,男人就直起身下床,走得相当平稳。
没事就好。
她动了动手,将人带入梦境中。
看到他脚步停下,北溯没有走过去,而是问他:“道君想解脱吗?”
成镜没有动。
她又问:“道君想快些解脱吗?”
她说得很慢,声音轻柔,诱惑着他:“我可以帮
你快些生下来,只要你配合我。”
北溯可以强来,但她无法保证成镜不会突然挣脱封锁,给她致命一击,他若是能主动配合些,也能省些力气。况且确实如他所说,她受了伤,还没好全。
“只需你再配合我两次,便能解脱。”
只需两次,多么诱人,只要他承受这两次,便可结束一切屈辱,重新做回他那风光霁月的道君。
北溯等待着他的答案,但只得到两个字。
“做梦。”
那没办法了,软的不吃,她只能来硬的。
脚下冰面消融,他似乎早有准备,唤出莲台托着他悬浮。
北溯直接站到他的莲台上,飞快抵住他眉心,神魂进入他灵海内。
这一次,她在他灵海内那朵盛开的莲花上,看到了一颗椭圆形的只有拇指大小的东西,外壁白皙,与剥了皮的莲子很像。
分明没有接触到,但她依旧能感觉到熟悉的气息。
她愣神看了会,低低喊出声:“鳞舞……”
身后一股强大气息逼近,那人在她耳畔质问:“你又在唤谁的名字?”
北溯当即出了他灵海,对上他抬起的眼帘,那双眼裹挟着讽刺,薄唇张开,笑她:“怎么,你不敢了?”
北溯忘了这一茬了,他的灵脉被封锁,但在他的灵海内,神魂与身体分离,不受灵脉封锁限制,方才他突然靠近,连气息都未察觉到,他怕是已经恢复到无妄境,很快便会回到入神境,届时要想催化,更麻烦了。
鳞舞已经成型,莲花上那颗类似莲子的东西就是它。这几天必须要完成催化,只需两次便能彻底结束。
她重新逼近他,接受他的挑衅:“我怎么会不敢。”
这次她做了充足的准备,再次闯入他的灵海,迎接她的,是早已恭候多时的另一朵莲花。
她被这朵莲花包裹,吞没。
第34章
嫩白的花瓣张开,在她进来的一瞬间,将她吞进去,花瓣聚拢,困住她,再缓缓飘向灵海的主人。
成镜淡漠注视这朵困住她神魂的莲花,莲花由他凝出,里面的景象他看得一清二楚。
被吞进去后,起初她会动手去破开莲花,发现无法制造一丝裂痕,干脆坐在花蕊上,撑着下巴看花瓣内壁。
看的方向恰好便是他所在位置。
成镜稍稍往边上移了一步,她的视线也跟着一起转动,准确无误地捕捉到他的方位。
她能看得见他。
成镜对视那双眼,没有感觉到她的目光准确落在身上某一点,而是模糊的范围,推测她确实能感知到自己方位,但并不能看见他。
他动了动,没有走向困住她的莲花,而是转向那朵在孕育不知是谁的莲花。这才是自己的本体,某种意义上,是他的本体在孕育这东西。
在几乎连续两天不止的侵入下,她离开后,醒来时便感觉到这东西的存在,但并非现在这般只有拇指大小。一旦他尝试摧毁或是拿走,莲花都会合拢,不让他靠近。
几次尝试皆失败后,气得笑出来。
“连你也要向着她?”
他在灵海里待了许久,拿这东西没有办法,占了他丹田不说,还用他的灵海滋养神魂,有什么东西需要在刚孕育成型时就要滋养神魂?除了他猜想的那位,还有谁?
他在灵海里待的这段时间,逼自己接受这个事实,甚至在想,无法摧毁这东西,便要在他出世时,亲手杀死。
但在这之前,他想问清楚,自己真的是她用来复活月神的容器吗?
成镜不知自己为何执着要问清楚。
许是因为自己本身就不是纯粹的人,也非妖物,更非魔,前三百年里唯一的目的只有修炼飞升,是她打破平静如水的生活,将他拉入深渊泥泞中。
她是罪魁祸首。
在他杀死那东西前,他该问清楚,以防以后自己想起这一段过往时,因不知她究竟要用他复活谁而产生心魔。
成镜这样在心底告诉自己,耐心等她回来,期间尝试过冲开灵脉封锁,但效果不佳。
直到听见她的脚步声,脱口问出那句她去何处了。
既然要用他的身体复活她,就这么随意离开,不怕他对她心心念念的人做些什么吗?
她不怕,也不关心。
成镜静立良久,才抬眸看,障眼法散去,那颗拇指大小的类似莲子之物,缓缓增大,成了拳头大小,椭圆形,看着像某种兽类产下的蛋。
午时它还没这么大。
成镜伸手,不带任何恶念,只是单纯想碰碰它,莲花没有阻拦,反而主动将它托到他手边,稍微往前,便能碰到。
他忽然不敢去碰。
从某种层面上说,他算是它的生父,却要杀了自己的孩子。
他甚至不知道这里头究竟是什么。
成镜最终收回手,没有去碰,转身看向被囚禁在莲花内的女子。她不知何时站起身,伸手在内壁上画着什么。
他看不懂那是什么,也不知道这样能困住她多久。总之已经困住她,便不会轻易放她离开。
他要弄清楚那些梦境要如何触发,再进入其中探寻她的过往,弄清一切,然后……
尘归尘,土归土,亲手结束一切。
成镜朝被自己所囚的女子走去,她仍然在画着什么,方要将莲花收缩,困住她身体只露出脑袋,一道极为危险的讯息传入脑中,他立刻后退。
莲花上浮现数道金色纹路,花瓣沿着这纹路裂开,成镜再要困住她时,已经来不及了。
她的身影顷刻间逼近,他只来得及将身后的那颗蛋隐藏,她已逼至身前,竖瞳盯着他,里头透着讥笑。
“道君只有这么点能耐?”北溯没有立即动手,她的视线越过成镜看他身后的那朵莲花,却不见先前看到的那东西,正要过去细看时,被他的话吸引了注意力。
“你不怕我将那东西扼杀吗?”
北溯目光转回他身上,仔细想了会,好像确实没有想过他能将鳞舞杀了。潜意识认为已经将他的身体炼化成功,已经成了她的容器,自然无法对鳞舞做些什么。
至于说流产动胎气,都是戏谑之言。
“你试试看?”北溯好整以暇看他,低头看他腹部,那里似乎微微隆起,想起之前梦境中他快要生的模样,某种怪异的情绪升起,若是在现实中那样做,应该比在梦境里更刺激,他给出的反应应该会更激烈。
等了一会也不见他动手,北溯没了耐心。
“机会给你了,你不用,那便由我来。”
话音刚落,眼前的人立刻往边上退。
北溯没想过放过他,若是没有昆仑那群人捣乱,她会顺其自然让他慢慢孕育,但现在,只能催化让鳞舞早些诞生。那样她的力量才能得到恢复,对上那群老不死的胜算才会更高。
所以只能辛苦他了。
她在原地看他边躲边动用灵海内储存的灵力来困她。
一朵朵莲花冲击过来,几次都没能击中她,使用的几招根本没有杀伤力。北溯轻松躲开,总觉得他没出全力,连上次能吞没凤鸣秘术的莲花都没使出来,他是在顾忌着什么吗?
北溯也没什么心思陪他玩,这几日连续输送神魂之力催化,自己身体都弄得吃不消,直接做完,早点结束。
待她解决了那几个老不死的,对他还有兴致的话,再回来看看他。
她抬手接住一朵莲花,捏碎,下一秒出现在成镜面前,动作快得他手中刚凝出莲花,就被她捏碎,握住掌心。
北溯握住他双手,神魂之力灌入,压制着他无法再攻击,随后将他双臂反剪到身后,稍一用力,将人压倒。
灵海察觉到主人倒下,立刻生出朵朵莲花接住他。
背后是柔软的花瓣,身前是她带着馨香的身躯。
成镜有一瞬间恍惚,觉得自己不该这样,为达目的而故意引她上钩,这与邪派做法有何异?
但很快扑面而来的酥麻夺走他的理智,需要耗费极大的力气,才能想起来自己本来的目的。
他要借这次机会,找到进入她过往梦境的钥匙,再次进入梦境,找到自己想知道的一切。只是片刻地想到这,身体忽然难以压抑,女子不满的声音响在耳畔。
“你不专心。”
北溯惩罚性地按住他胸膛,掌心按压,不出意外看到他在忍耐压制,忽然就来了兴致,想看他在自己手中失控。
两指捏合,稍微一动,再松开。她动了动手,思考自己应该如何去做效果才更好。
一直盯着他的脸看,等他露出一丝失控难捱的表情。令她冲动地再次之前的动作,换了指缝,他居然不躲。
北溯玩上了瘾,换了一边继续,还没碰上去,就听到男人难捱的声音,语调旋转好几个度,那声音谁听了都会血脉喷张。
“嗯……你——”
北溯没觉得自己有做什么,但他确实反应太大。
她试探了一下,去看他。
男人情难自控,眼神迷离,唇瓣微微翕动,双臂被禁锢着,什么都做不了,没法推开她,自己被折磨得分外痛苦还被她压住,已经被刺激得话都说不出来。
张开的唇也只是发出几声不成调的喘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唔?”北溯不解,她还没开始灌输神魂之力,他反应就这么大了?
她动了动手臂,胳膊肘碰到一处冰凉又火热,低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方才换边时,压到已经被她玩得异常绯红的胸膛。
难怪他会发出这种声音。
“唔……”北溯笑了:“所以碰你这里,你会很舒——”
她的唇被堵住,男人不想她说出令他羞愤难当的话,又没法伸手捂住她的唇,情急之下只能用力仰起上半身,用自己来堵住她的话。
他以为自己这么做,便不会听见那些污言秽语,方要退离,刚分开,一只手按住脑后,被迫再次碰上去。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唇齿相接的瞬间,她神魂之力渡入,没有任何收敛地肆虐他,一手往下,轻碰他腹部,能明显感知到他的神魂颤抖,下意识要远离她,但这不可能。
北溯在想,若是将两次催化合并为一,他是否能受得住自己,他已经恢复到无妄境,应该不至于承受不住爆体而亡。
但她不能赌。
别的她可以赌,但鳞舞不行。
神魂相融确实能给人带来极大的欢愉,但他们其实都不知道真正的用途,更没有掌握其中奥妙。
一个只为借用这种方式灌输力量,一个被动带着,感觉到的精神愉悦也只是冰山一角。
他被迫张开口,承受她灌进来的一切力量。但有什么东西在快速吸收她灌输进来的力量,一被吸收走,脑中自己冒出一个声音,还想要她的力量。
本就被她灌输得胃口增大,灌进来的力量还没被捂热就被吸走,根本满足不了他。
于是他开始主动吸取。
北溯刚要退开些许查看他的情况,下唇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舔过,她忘了退开,见她没有生气,再次贴上来。
很软很软,口感很像她之前咬过的莲花花瓣,但比花瓣还要软。
北溯越发觉得不对劲,按住他双肩分开些距离,垂眸看过去。
神魂与身体连接,同步反馈身体情况。
男人仰着头,墨发散入花中,他的肤色不是与莲花那样一般的白,泛上了粉,稍微一掐,颜色更深。不知是因为被掐的,还是别的引起的。
眼帘没什么力气地半阖,长睫颤得很快,想一手按上去,叫他别颤。
北溯按上去了,甚至遮住他双眼,只看他下半张脸。
她忽然想蒙上这双眼,如此,似乎能看到他真实反应,没有刻意压制,全是真实流露。
暂停渡入神魂之力的这短暂时间,他先是难以抑制交融带来的快意,理智渐渐回笼,将其压制下去,挣脱束缚,推开她,莲花半合,遮住他身体,却没有远离。
北溯没有阻止他,只盯着他还未褪去的潋滟之色,看他匆忙偏开头,仔细看,能发现他又抿紧了唇。
这朵莲花真不是一般纯情,都已经有过那么多回,每次都会回到这副被欺负还什么都不懂的模样,每次的反应都很生涩,这要是她在被封印前遇到,必然会好好欺负几个月。
现在么,时间太短了。
北溯冲他勾了勾手,道:“我们继续?”
成镜极力控制自己的呼吸,表现得看起来正常些。他还记得自己的目的,方才没有准备好,被她引去了歧途。
不露声色地看了眼自己腹部,总觉得方才自己会有那样的想法,是被那东西影响了。在此之前,从不会觉得空虚,也不会主动去吸收她的力量。
这一次他绝对不能沉沦。
成镜在心底几次暗示自己,目的是探寻她过往,而不是被这该死的情欲折磨得失去理智。
他没有动,在她面前,他若是主动,会被她怀疑。
所以他开始动手驱逐她离开自己灵海,灵海内凝聚杀意,锁定那唯一的外来客,凝成实质的杀意射向她。
北溯没想到他还有力气杀自己,还有些棘手。躲了一会,见他还在莲花内未动,剥离丝丝神魂射向他眉心,这也算是将神魂之力灌入他体内,效果立竿见影。
男人发出一声闷哼,杀意消散,北溯进了莲花里。莲花遮住他们的身影,花瓣颤抖,往外散了些。
他还在反抗,但北溯渡过去的力量令他无法再支撑下去。
北溯乘机而入,正要加大输入,力量陡然断开,心口一痛,立刻意识到是自己身体出了问题。一抬眼,对上男人探寻的眼神,下意识捂住他的眼。
捂住他双眼的瞬间,漆黑的鳞片从她额间冒出,却又很快隐去,但再次冒出来。如此反复多次,最终只冒出几片亮黑鳞片,剩下的被她压了回去。
这更表明,她无法再等下去了。
身体已经出现妖兽特征,这是力量不足以支撑人形的昭示,只有鳞舞诞生后再次结契,才可恢复力量。
双臂上也附着鳞片,甚至更多。
她不想让成镜看到自己这副模样,要看,也该是她威风凛凛的本体。
他忽然挣扎,险些挣开她捂住双眼的手。
北溯皱眉,直接凝出黑绸带绑住他眼睛,顺带将他双手一起绑住,按在花瓣上,欺身而上,咬住他的唇,将力量灌进去。
还差一点,这一次就能结束。
她没管身上的鳞片,没了逗他的心思,但还记得去摸摸他腹部,感受那里凸起的弧度,微微弯了眸。
鳞舞,你再等等,很快你就能见到我了。
她没有掩藏她的虚弱,但也没有料到成镜对她的感知变得敏锐,注入进来的力量比之前稀薄了些,一般人察觉不到,但他们神魂交融多次,已经有了连接,能感觉到对方的情况。
他在想,这是很好的机会。
极力要将自己脱身,在神魂相碰时产生的精神连接里寻找破绽,需要坚守理智不沉沦,还要在错综复杂的连接中找到通往她梦境的那一条,极为困难。
尤其是,自己的身体,不受他控制。
有那么一刻,成镜想就这么断开,不去找梦境入口,但理智占据高地时,他又要自己坚持下去。
像是坠入海中,被巨浪拍打,大部分时候沉在水中,只有极少数时刻才能挣扎浮出水面。
而人什么时候掌握了能将情欲与理智分离的技能,一半的自己沉沦,一半的自己清醒?
在遇到她后,成镜才发现,他做不到。
许是她松懈了,灌进来的力量越来越少,内心深处的欲望无法满足,叫嚣着要更多,逐渐将他拉出来,理智回笼,集中注意力,在那千千万万条连接中,找到了一条很不一样的,他靠近过去
,离得近了,那条连接化作一道木桥。
他可以确定,那就是通往她过去的桥梁。
那座桥就在眼前,只要往前跨一步,就能看到她过去。
成镜走向那座桥,即将站上去的一瞬间,一道声音突兀地响起,眼前桥梁塌陷,连接断开,他被拉扯着离开,眼前重新被黑暗笼罩。
她似乎着急结束,力量一下全都灌进来,他没有做好准备,控制不住地溢出痛苦声音。
“哈……”满得他难受,握紧双手,身子都蜷缩起来。
冰凉柔软的触感落到唇上,唇瓣被碰了好几下,他竟然荒谬地感觉到了安抚的意味。
然而她毫不留情的离开,嘲笑他的想法有多可笑。
被禁锢的双臂一松,绑住眼的黑绸带随着她的离开消散,眼前是莲花瓣,这里除了他,没有旁人。
成镜躺在莲花内,缓缓想起那道声音说的是什么。
“凤鸣来了。”
短短四个字,便叫她立刻离开。
成镜抬手遮住自己的眼,另一手握住,咬紧了唇,不让自己发出一丝声音。
花瓣合拢,将里头的人遮住。
许久之后,成镜从莲花内走出,除开皮肤上的粉还未散尽,已然看不出方才刚与人神魂交融。
他再次来到被自己掩藏的蛋前,撤去障眼法看清那颗蛋时,瞳孔一颤。
先前只有拳头大小,一只手还能握的过来,现在需要两手合拢才能拿稳。
又长大了些。
成镜伸手去抓,莲花立刻远离,把蛋保护在内。
他盯着莲花许久,薄唇张开,第一次说凉薄的话:“她都不要你。”
不知说的是莲花,还是蛋。
北溯出来后发现身体也有一样的变化,雾漓在外面等着,若非事情情况紧急,雾漓不会特意来告诉她。
耗费了些时间把鳞片收回去,转头一看床上的男人,感觉他腹部好像又凸起了些,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现在没时间测量他肚子是不是真的有变化,等见完凤鸣回来再说。
殿门开启,很快闭合,脚步声远去,殿内安静下来。
成镜很久之后才出了识海,睁开眼不出意外又是黑暗。
他躺了会,按住床铺起身,却感觉到阻力,身子无法直上直下地起来,动作一顿,视线缓缓下移,看到明显隆起的腹部,撑着床的那只手用力到小臂都凸起青筋。
双眼死死黏在自己腹部,久到眼睛发涩,才猛地闭上眼,躺了回去。
这是他的报应。
是他踏入深渊放纵自己的报应。
双眼逐渐湿润,他甚至都不想回灵海去看那颗蛋。
忽然又想到自己是不是要将那颗蛋生下来。
这个念头荒谬得他自己都不敢信,一朵莲花生一颗蛋,这算什么?
良久之后,成镜侧着身子起来,用障眼法将肚子掩藏,看起来如正常人一般。
随后,他走向殿门,开门走出去。
他还有事情没做完,依她所言,还有最后一次神魂交融,这是他最后的机会。
魔宫内此刻妖王魔尊齐聚,北溯刚过去,凤鸣就着急道:“道宗开始动手捕捉妖将了,妖将以下妖兽碰见就杀,且这么做的不止道宗,其他宗门也在做此事。”
雾漓在一旁听着,没说话。
“捉妖将?”北溯不觉得他们的目的是妖将,妖将的实力与人族修士羿虚境相当,离无妄境还差很多,没什么威胁。
“他们的目的,应该是你和黎衣白。”
凤鸣不解:“他们要想抓我,应该会直接来,何必大费周章抓妖将?”
边上的雾漓发出嘲讽:“直接来抓你,抓的到吗?你以为那些个修士个个都是成镜,全都是入神境?”
凤鸣不想理他,但不可否认他说的有道理,但还是有疑惑:“你说昆仑的仙尊在,他们不可能没有办法——”
雾漓打断他的话:“被她打成重伤了,这会急着疗伤呢。”
“你?”凤鸣瞪大眼看北溯,看着傻傻的,和他这美人脸配不上:“他们来杀你了?”
北溯没理他,在想道宗这么做是为什么,要用妖将做什么事,还是借此扰乱她的视线?
上次尝试破结界时必然已经知道她在魔界,他们绝不会放过她,怎么不急着来攻打魔界,跑去捉妖将?
“我部下来报,在人皇城看到三位仙尊进皇宫,应是见了人皇。”凤鸣补充。
雾漓诧异:“人皇?”
北溯觉得不该让凤鸣来说,他没脑子,黎衣白来,还能和她一起分析分析。
“他们的阵法没有用妖兽当阵眼祭品的,抓妖将没用。要么牵制妖界实力,要么是混淆视听。”
“你是说——”
凤鸣的话戛然而止,因为他看到了一张陌生的脸,还在那人身上嗅到了北溯的气息,顿时拉下脸,想到她之前说的话,问她:“他是谁?”
北溯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殿门那只有一抹高挑的身影,诧异他怎么会来。
凤鸣的声音没有压低,殿内的人都能听见。
他问完,就见那人朝自己瞥来一眼,眼神森冷,莫名令他背后发寒。
这人真奇怪,看他的眼神怎么带着杀意一般。
成镜缓缓扫视殿内三人,妖王凤鸣,魔尊雾漓,站在中间的,就是她。
他迈脚朝里走去,每走一步,殿内气氛凝滞一分,到最后里头像是冰窟,能瞬间将人冰冻。
雾漓丝毫不掩饰对他的敌意,冲凤鸣道:“他啊,殿下金屋里藏的娇。”
凤鸣炸毛,立刻质问北溯:“你才回来多久,就——”
北溯一巴掌拍过去,盯着男人走过来的身影,话却是对凤鸣说的:“闭嘴。”
男人在她面前站定,冷眸只盯着她,眼里没有其他人。
北溯问他:“你来干什么?”
第35章
苍岩山腰道道疾风刮过,粗木树干断裂滚落,重重砸下来,眼看就要堵住前路。
逃亡的妖兽伏地身体,四肢并用,触到地面的爪带起泥土,眨眼间跑出几米远。在断木与地面只有一条狭隘的缝隙时,险险通过。
他们没有停下,奔跑的速度加快,甚至没有回头去看。
就在跑出这段树木茂盛的区域,坡度下降,很快接近山谷时,道道金符砸下,如千斤重的巨形器物,深陷泥土,躲避不及的妖兽被拦腰截断,断肢深入地下,血溅到后方妖兽身上,死的太快,一点声音都没能发出来。
后方妖兽呆滞,连掉头逃跑都忘了。
金符之光芒令这山腰异常明亮,御剑而来的修士居高临下俯视地面妖兽,见到妖兽本体,扫视一番,没有发现妖将,随手一挥,道:“无用,杀了吧。”
金符扩张开来,包围妖兽,将他们退路堵住,再收缩,不过片刻,沾满妖兽之血。
领头的修士手势变化,指尖抵住额间,吐出一字:“收。”
金符缩小,回到修士手中,化为一张金色符纸,他收好符纸,朝身后数名修士道:“继续搜寻妖将。”
天空划过数道流光,山腰上遍地狼藉,远远一看,那一处秃了一层皮一般,土壤都被掀出来。
离近了看,一地的尸块,血溅数尺。
修士手中寻妖法器转动,冲西北角望去,向身后众弟子道:“那有强大的妖气,定然是妖将,我等立功的机会来了。”
众弟子兴奋不已,跃跃欲试,若是他们能拿下妖将,献给道宗,必然能得仙尊青睐,届时说不定有机会前去昆仑一观仙界,对他们来说,此乃莫大的机遇。
离得越近,法器反应越强烈,修士兴奋起来:“绝对是妖将!”
他一声令下,弟子前去试探妖兽实力如何,他坐镇后方,及时使用杀咒困住妖兽,再生擒!
密林下妖兽身影闪现,弟子们立刻追上去,剑招齐齐上阵,抹杀低级妖兽,但未见到妖将。
他们对视一眼,不再杀妖兽,而是将他们困住,剑插入妖兽身体,挑起来在半空中来回玩弄,既不杀死他们,也不放过,用妖兽凄厉的吼声吸引躲藏在暗处的妖将现身。
他们这一招很快奏效,一只一人高的狼冲出来,一口咬住一弟子握剑的手臂,利齿穿透他的胳膊,巨狼脑袋一甩,弟子的身体被甩出去,叫声凄厉,血染狼毛。
他的胳膊被咬断了。
巨狼嫌弃地吐出断臂,一脚踩烂,仰天长啸,片刻后群狼回应,狼嚎响彻山谷。
巨狼死死盯着虐杀妖兽的修士,龇牙低吼,飞扑修士,精准咬住他肩膀,一口下来,直接穿透身体,肩膀凹陷进去,血肉模糊。
那修士直接昏迷过去。
巨狼扫视他们,看到这群修士两股战战,冷哼一声,鼻孔热气喷出。
周围响起嘈杂声响,地面颤动,千军万马飞驰而来,弟子们惧怕地环视周围,匆匆御剑升空,见到那道金光,欣喜若狂,掉头就冲那头巨狼狞笑:“有宗主的杀咒在,你休想逃脱!”
金符降下,山谷裂开数道深沟,赶来支援的妖兽躲避不及,坠入深沟,或是靠得太近,被绞杀。
金符分裂,八面包围巨狼。道道密集杀气凌虐,比雨线还细,避无可避,巨狼身上被割出血痕,狼毛掉落,很快见血。
妖将尝试数次,用身体去撞,妖力摧毁,都没法撼动这金符分毫。
修士大笑:“这道杀咒乃道宗宗主所赠,蕴含无妄境修士一道杀意,岂是你这等妖兽可摧毁的。”
巨狼无法,身体护在妖兽前,一双眼不甘憎恶,痛恨。
修士正待入其中将巨狼抓捕,眼前视线一红,脑中响起警报,身体好像被定住,明明察觉到生命受到极大威胁,可怎么都动不了。
金符在融化,弟子们在哀嚎,他的身体被火烤着,衣裳瞬间湿透。
“蝼蚁也敢动我族人。”
鲜红的身影出现在修士身后,火红的发飞扬,红瞳里火焰怒烧,蕴含一半威力的火球砸下,金符瞬息融化,弟子们身体燃起火,他们皮烧掉了,滋滋声响,焦味蔓延。
修士死死瞪着眼,手不听使唤,在身体冒出火时,才控制得了自己的双手,传送阵在他脚下亮起,人影消失。
被抛弃的弟子瞪着他消失的位置,求助的话被带入了地府中。
灰烬洒了一地,火焰熄灭,焦味依旧在。
凤鸣闻着这味,冲了冲鼻子,厌弃不已:“真臭。”
他朝底下幸存的妖兽喊:“全部退回腹地,告诉其他族人,不要暴露。”
随后他张翅离开,寻找其余被猎杀的妖兽。
苍岩山处于妖界与人界交界处,这里的妖兽普遍实力低,遇上羿虚境修士,只有跑的份。
道宗的指令一下达,以道宗为首的宗门纷纷响应,召集弟子追查妖将踪迹,遇到的低级妖兽通通斩杀。虽说还未进入妖界腹地,但所杀的妖兽数量已经达到百只,而这一切,仅仅才刚开始。
妖界不像魔域那样有北溯的结界保护,凤鸣能支援的范围有限,他与黎衣白兵分两路去救被围捕的妖兽。但人族修士极为狡猾,携带杀咒,可直接杀死妖将以下修为妖兽,根本不会给他们救援的机会。
妖界各区域基本上都会有一到两名妖将,越靠近妖界腹部,数量越多,在意识到人族修士要抓妖将的意图前,已经有数名妖将分散开救援妖兽,直到被发现修士将妖将活捉,黎衣白才意识到不对劲,立刻让凤鸣告诉北溯,她镇守妖界。
妖界三大战力种族只剩下她狼族一脉,一旦有危险,狼族必须先顶上去。
是以凤鸣在救出被围捕的妖将之一时,匆忙来魔界寻北溯,这也是那日北溯找他时,与他说好的。
来的不巧,深夜,还是北溯休息的时候,焦急等待雾漓把人喊过来,都没来得及问雾漓,北溯在他这怎么样。
谁知道刚说了一会,来了个不认识的人族修士,还是她的相好。
她找谁相好不行,非要找个人族,真以为自己离开妖界,就不是妖界一员了?
就算被打,他也要说:“我跟你说,现在人族杀了那么多我们族人,你不该在这个时候和人族待一块,他哪个宗的,把他当人质,威胁人族。”
这确实是现在妖族碰到人族会做的事。
北溯没理他,仍在看面前的男人,等他回答。她不限制他活动,但不意味着他可以来此地,尤其是他是人族的道君,而他们,与他对立。
三人与他一人对峙,此刻成镜在他们面前看起来,似乎任他们宰割。
雾漓倒是不担心他会听到什么,没有允许,他进不来。只是想看到凤鸣知道北溯藏了个人和她吵吵,看热闹罢了。要是能赶走此人更好不过,若非私心作祟,也不会放他进来。
他在后头将三人表情尽收眼底,脸上浮现笑。
最好打起来,他们俩打个遍体鳞伤,都死了更好。
“他是什么人?”凤鸣再次问,有要动手的意思。
北溯朝他看了眼,刚要出口,便听成镜冷声道:“与你何干?”
她转头看去,对上他凝了冰霜的眼,蹙起眉,不明白他在干什么。
她再次问:“你来这里,干什么?”
语气加重,已有不耐。
她确实该将他囚禁,放任他的结果,便是会被他干扰。
不再等他回答,直接上手去拉他,被他避开。北溯抬头看他,眼里透着三个字:你不乖。
成镜当做没看见。
抱着目的来此,他对妖王与魔尊了解甚少,而这两人皆与她相识,许是能从他们身上得知她的某些事。但现下显然不适合他问。
却也没想着离开,目光缓缓略过她,刻意忽视她的存在,转而看向凤鸣,与他交过几次手,在他修为降到无妄境时,他仍可敌得过凤鸣。
再转向雾漓,在黑水岛上交过手,实力与凤鸣相差不大。
所以若是此刻冲开灵脉,除开眼前已经受伤的未知数,这两人应当不是他对手。
但现在自己也是个未知数。
无法保证肚子里的东西会不会有异动。
思绪回笼,他开口,却不是回答她的话。
“昆仑知我在此地,不会放弃来救我。”
这是北溯与雾漓都知道的事实,凤鸣不知,现在他知道了,更坚定自己的想法,但怀疑他的身份。
他稍稍后退,离北溯近些,低声问她:“他是道宗的人?他很厉害吗,昆仑居然会来救他?”
两人之间距离堪堪超过一拳,成镜隐秘地瞥了眼他们之间的缝隙,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
北溯没听进去凤鸣的话,她在想成镜说这句话的意图是什么,主动来当人质,让她去威胁道宗和昆仑?他会这么好心?
她还没说话,雾漓先开了口:“你在昆仑的地位,重要到昆仑会亲自来救你?”
北溯转头看雾漓,心头一跳,当即攥住成镜手腕,拉着人就往外走,他也不挣扎,任由她拉走。
身后的两人齐齐看他们,眼里情绪不一。
雾漓在说出这句话后,已经猜到什么,但还需证实,凝望他们背影的眼神幽暗,杀意缓缓外溢。若是真如他猜想的那般,此人不仅要留下,还要控制住,由他拿捏。
偏头一见凤鸣还傻傻看着他们,冷嗤一声,骂了句蠢货。
凤鸣转头盯着他,忽视他那句骂自己的话,问:“她一直都住你这?”
雾漓挑眉,转身坐下,颇为闲适地回了句:“是啊,一直住我这呢。”
果不其然,凤鸣立刻被激怒,愤愤问他:“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你也要瞒着我?”
“为何要告诉你?”雾漓缓缓笑出来,那笑没有温度,森冷得渗人,“当初我堕魔时,你可是第一个出来将我赶出妖界的,我们之间还有什么情分,能让我告诉你她在我这?”
凤鸣反问他:“你别忘了,你伤过她。”
“这与我不告诉你她在何处,没有任何关系。”雾漓朝对面座椅指过去,收了笑,淡淡道:“你要是还想与她商议应对捕妖一事,就在这等着。”
凤鸣扭头看殿外,已经不见他们身影,想到北溯性子,没敢贸然去找人,挑了个离雾漓最远的位置坐下,躁候北溯回来。
北溯将人拉回寝殿,刚走进去,捂住的手抽离,他站在殿外,一双眼看着她。
她直接说:“你对他们说那句话,是在暗示他们你的身份。”
成镜没有否认。
“你不在乎我对你做的一切被人族知晓了?”
被提及此,成镜眨了一下眼,没有作声。
北溯在想他来她这,说出那句话的动机究竟是什么,灵海内她能听见雾漓声音,他应是也可以听见,他来魔宫便是证明了此点。
成镜一直处在魔域内,不可能有接触外界的机会,更不会知道人族修士在猎杀妖兽,所以他并不是为此而来。
要么他是想自爆身份令凤鸣与雾漓以他来要挟道宗,道宗与昆仑必会来救他,届时他会寻找机会逃脱。
这是唯一能解释得通的。
“你在利用他们,为你争取逃离魔界的机会。”她冷声出口。
成镜这才抬眼看她,抬起的视线从自己遮掩过的腹部掠过,落到她身上时,闪过一丝疑惑。
他有这么想吗?
成镜仔细回想,那句话应当没有这个意思,他只是单纯提醒她,昆仑会再来。
仔细一想,这句话确实也有她说的那层意思。
他没有再说,抬步走进殿内,经过她身边时,特地侧了身子,刚要走过她,猝不及防被她抓住手,往她的方向拉。
仓皇之间脑中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被她发现。
他慌忙抬手抵住她身体,去抽自己的手,谁知动作幅度太大,将她手拉扯着碰到自己,有那么一瞬,成镜觉得自己很久都不会再见人。
他立刻后撤,后背抵到门上,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匆匆走到里头,莲花一张一合,已经不见他身影。
北溯还在想她方才手背不小心碰到的地方是哪。
或者说,她碰到的,是正常的腹部,还是明显凸起的腹部。
好像看到他时,他看起来与平常无异,碰到的时候,却能感觉到他的腹部隆起,像是已经有几个月了。
她朝那朵紧密合拢的莲花看去,仔细想了想,应该是自己注入的神魂之力起了作用,鳞舞长得很快。
这是个好消息,意味着很快她就能见到鳞舞。
没有再去看他,北溯出了寝殿,一抬头,远处天空已经泛白,天亮了,更多的事要去做。
脚步声响起,逐渐减弱,殿内的莲花一动不动,什么都没有改变。
北溯重新回到魔宫,见他俩还在,直接下令:“今后魔域所有魔未经允许,不得离开魔界,步出界碑范围者,就地诛杀。”
她说完,凤鸣等了会,见她没有说的意思,问:“就这样?”
北溯点头。
凤鸣怒喝:“你知道要我提供消息给你,轮到妖界就什么都不管了?”
却被她冷嘲:“你是忘了,我现在连妖都不是?”
此话一出,凤鸣沉默,全然没有袭击道宗时的威风。看了北溯半晌,冷哼一声,掉头就走。
“我回去与黎衣白说。”
雾漓冲他气冲冲的背影笑。
还没走出去,凤鸣转身冲北溯说:“你真不想回去了?现在妖界只有我们,他们都死光了。”
他只看到北溯那双眼静静看着自己,没有说话,答案在她眼神里。
凤鸣忍不住问:“妖界你不回去,那为何要来找雾漓?魔界就可以待吗?”
北溯确实想过要回妖界,但在见到雾漓后改变了主意。解决完昆仑,接下来要杀的,就是雾漓。
她只说:“黎衣白比你有脑子。”
凤鸣掉头就走。
没看到他们打起来,甚至没一个受伤,矛盾也没激化,雾漓很是不满。他靠在椅背上,看着北溯若有所思。
“你带回来的人族,在道宗地位不一般吧。那日昆仑来此,并非是知道你在此处,对吗?”
北溯转而看他,一挑眉,道:“知道他不一般,你敢动手抓他吗?”
“我自然不敢,他是你的人。”雾漓起身,扯了扯身上布料,笑得幽深:“那你可得防着他,说不定他与道宗联系上了,正密谋要怎么捅你一刀。”
他走过北溯身侧,侧过头看她,留下一句话:“毕竟你身边的人,没有一个不是伤过你的。”
他扭回头要走,顿觉背后一寒,躲避的动作抵不过她攻击的速度,后颈被掐住,力气大得如同被千斤重的钳子砸中。
没有露出一分痛色,他继续说:“说不定你和他翻云覆雨的时候,就被他捅穿了。”
北溯捏紧他后颈,把人往外甩,身体砸在地面,滚了一圈。
她低眸睨视,“不该你操心的事,少操心。”
雾漓瞥着她从自己身侧走过,缓缓爬起来,捏了捏后颈,神色阴郁。
北溯没有回寝殿,她出了魔界,去找猎杀妖兽的修士。确实如凤鸣所说,见到低级妖兽就杀,捕捉妖将。
大多都不是道宗之人,但每抓到一只妖将,他们就会将其送往道宗。
北溯再次潜进道宗,被抓到的妖将全都关在六重山,严刑拷打,严重的皮都被剥了。观察了半个时辰,目前被抓来的共有十八只妖将。
她已经与世隔绝多年,不知目前妖界存活的妖将有多少,但十八只不是小数目,且抓妖将的修士都有堪比无妄境全力一击的杀咒,显然是有备而来。
北溯变幻身形,跟在进入囚牢里弟子队伍末端,听他们说话。
“底下那些个小宗还挺厉害,短短几天,能抓到这么多妖将。”
“你也不看看发令的的人是谁,昆仑仙人都在我宗,他们巴不得来邀功。”
“他们能为道宗效力,是他们的荣幸。”
北溯在想要不要给他们捣乱,实在看不惯他们这副高高在上的样,恶心。
“不过已经抓了这么多妖将,妖王怎么还不来救他们?不是说妖族十分讲义气,一只妖遇险,群妖去救?”
“急着逃命呢,你还真信了妖族讲义气,真是笑话。”说话的弟子哈哈大笑,此刻恰好走到关妖将的囚牢前,他这笑声盖住妖将有气无力的痛苦呻吟,对比鲜明。
弟子打开牢门,一脚踹上妖兽身体,哼笑:“还妖将呢,还不是被我们轻易降服。”
话音刚落,他痛呼一声,捂住自己后脑勺弓着身子蹲下来,半晌没说得了话。
他身侧的弟子立刻警惕望四周,只看到同样惊愕的同门,找不到那一击从何而来。
“见鬼了,大白天的怎么会莫名其妙被打。”
不过没人再关注,清点完妖将都在后,掉头离开。弟子扶着那莫名其妙后脑遭重击的弟子,骂骂咧咧出去,走在末尾的弟子见还有人在那站着不动,催促:“快点,等下还要去和执事汇报。”
那弟子却道:“你们先去,我再仔细查查。”
“你快点。”
待他们离开,北溯站到牢门前,低头注视里面奄奄一息的妖将,皮开肉绽,蜷缩在狭小的笼子里,连龇牙吓人都做不到。
若是小蛇在此处,一定会说:“北北,你嘴上说着不管,心可软了。”
北溯动了动手,牢门锁链卡擦一声裂开,里头的妖兽立刻精神,竖瞳死死盯着她。
想了想,她又给这群妖将恢复体力,至于能不能逃出去,就看他们的了。
片刻后,六重山地动山摇,妖兽嘶吼声此起彼伏。在值守的弟子反应过来前,山体忽然塌陷,碎石砸下,轰隆声响。
处在六重山下的弟子被这声响惊到,齐齐望过去,届是看到极
为震惊的一幕。
只见那山崩塌,妖兽身影从豁口中冲出,嘶吼声震慑心肺。
有妖兽横扫碎石,砸中弟子,血溅当场。
“妖将跑了——妖将跑了——”
混乱之中,一名弟子隐匿在人群里,往山下而去。匆忙压制妖将的弟子无暇顾及身边异样,全都往六重山冲。
北溯几步走动,隐息术一开,无人能发现她。她来到一重山,仰头看苍穹打斗纠缠的妖兽与人族修士,动手再给他们添些乱。
无形的小蛇在空气中游动,冲入镇魔塔。
不过片刻,一股魔气冲天而起。
值守的弟子看到出现裂痕的镇魔塔,手抖着发出讯号。
“镇魔塔……没了!”
此刻终于有执事发觉不对劲,一见妖将逃脱,魔气冲天,连忙禀告天綪。
吞云殿内,三位未受伤的仙尊向天枢仙尊请命:“我等前去协助道宗弟子。”
天枢仙尊点头,朝天綪开口:“立即开启七绝阵。”
“遵令。”
第36章
“妖气!快驱逐妖气!否则会变成异种!”
挣脱出来的妖兽攻击弟子,没被立刻杀死,残留的妖气在体内,时间一长,被妖气侵蚀后会成异种。
受伤弟子连连后退,修为高的挡上,忽然一声厚重钟声响起,片刻后护宗大阵转红,守阵弟子意识到那是什么,立刻高呼:“七绝阵开了,七绝阵开了!”
梵钟再响,一共七声,每一声响,金字符咒闪现。
“怒——”金色覆盖大阵结界,金色符文刻在结界上。这是道宗最强杀阵,即使是无妄境强者也无法抵挡其威力,且大阵边缘由极强的杀意组成结界,一旦强行穿过,杀意穿身,犹如被千万把利刃穿透身体。
喜、怒、哀、惧、爱、恶、欲七字陆续刻上大阵,杀阵已成,护宗大阵被七绝阵取代,三道流光坠落,眨眼间三只妖兽四分五裂。
与此同时七绝威能爆发,弟子们都未来得及看清楚,妖兽身体被穿透,碎了一地。
“死了?都死了?”
很快有人发现不对,七绝阵未停,不远处能看到魔气肆虐,三道流光冲那魔气升起的位置而去。
“那是什么?”
“是镇魔塔的方向!镇魔塔也出事了?”
“定是有人捣鬼!”
很快有执事上来处理残局,“将这些妖兽尸体拿去炼丹炉烧了,所有被咬过的弟子,立刻前往丹阁处理身上妖气!”
“妖兽逃脱必然是有人捣鬼,其余人,搜查宗内一切可疑之处!”
“遵命!”
弟子四散开来,执事抬头遥望崩塌的戒律堂,脸色凝重。
北溯隐匿在人群中,七绝阵一开,她没办法立刻离开,但这群人也发现不了她,先在此地待一会,再寻脱身办法。
抬头一看天空那三道流光,眸光一闪,她去了镇魔塔。
塔身自中间裂开,魔气冲天,里头被关的魔不断攻击禁锢阵,摧毁塔身。塔身金符黯淡,再过不久,便会彻底消散,届时便没有什么能困住这群魔。
“都灭了吧。”
来此的三位仙尊同时布阵,一把剑影显现,立于镇魔塔上空,杀气袭卷而下,魔气立刻被驱散了些,被压制着往里缩。
塔身裂缝里的弟子狰狞痛苦,哀嚎声令在后面护法的弟子不忍直视。
“好痛……痛啊……”
弟子们忍不住问:“这是要杀了他们吗?镇魔塔是用来帮助入魔的弟子剔除心魔的,有些弟子已经快要剔除心魔,就这么全都杀了?”
三位仙尊并不理会,只操控杀阵清除里面的魔。
眼见那剑影越来越接近塔身,魔气越来越弱,赶来的星峦气都喘不上,连忙喊:“仙尊手下留情!手下留情!”
拐杖敲得冒烟:“封锁魔气即可!不要杀他们!”
天璇仙尊听到此话,冷呵一声:“愚蠢!若是道心坚定,怎会有心魔?留着不杀,待他们彻底入魔,捅你一刀?”
玉衡仙尊道:“先将他们封印,待解决大事,再处理他们。”
剑影悬在塔尖,将魔气压回去,阵法收缩,金符流转,在塔身外三米处,禁锢阵起,里头的弟子缓缓退回去,哀嚎声减弱。
三位仙尊收手,弟子们在一旁钦佩不已。
星峦朝三位仙尊一拜,表达谢意:“多谢仙尊出手相助,留他们一命。这些孩子只是心中有惑不得解,才产生心魔,我等日日开导解惑,一次效果虽微乎其微,但只要不放弃,总有解心中疑惑铲除心魔的那一天。”
三位仙尊不以为然,直接离开。
星峦与众弟子等他们离开,才直起身。
一看高悬的剑影,碎裂的塔身,里头哭嚎的弟子,星峦重重叹了口气,“人非草木花石,怎会没有七情六欲,若是能看破所有疑惑,岂不是成神了?”
扫视看守镇魔塔的弟子,为了阻拦入魔弟子出来,皆是受了伤。
拐杖落地,阵法展开,源源不断的生机涌入弟子体内,为他们疗伤。
“多谢星峦长老!”
星峦摇了摇头,道:“待会会有供奉来此与你们交替看守镇魔塔,待她来,你们可去休息养伤。”
他说完,再一望头顶悬浮的哀金字符,叮嘱道:“七绝阵已经开启,若有妖邪袭击,七绝阵自会感应到,切莫以命相搏。”
弟子们立即说是。
星峦拄着拐杖离开,弟子们看他离开的背影,忍不住说了句:“星峦长老看起来不太高兴?”
“要我说,入魔的弟子就该就地斩杀,仙尊说的对,道心坚定怎么会有心魔,将他们救回来,谁知道会不会再次入魔。”
他们说了会,再去看苍穹的七绝阵,惊叹不已。
片刻后一女子走来,缓缓道:“你们可以退下了,我来看守镇魔塔,一个时辰后来换班。”
弟子们纷纷退下,脚步飞快。
女子抬眸看向镇魔塔外的禁锢阵,过了会才往裂缝里看,里头魔气尝试出来,次次都被剑影逼回去,试图冲出来的弟子一旦肢体暴露出裂分,禁锢阵与剑影齐动,暴露在外的肢体立即冒黑烟,发出滋滋声响。
“要被烤焦了。”
替代那名供奉的北溯蹲在禁锢阵外,在里头看到了两张熟面孔。他们进去,多多少少都和她带点关系。
“这么久了,还没从里面出来,看来你是个入魔的料子,日后去和雾漓干,也挺好。”
剑阵不是不能破了,但很耗费力气,再者七绝阵她还没找到阵眼,把力气花在这不值当。且里头这么多入魔的弟子都没能冲破镇魔塔原本的禁锢阵,实力也就那样,不值得她动手。
她站起身,朝魔界的方向望去,今晚是回不去了。
一个时辰后,七名内门弟子赶来,朝她俯身一拜:“我等前来值守。”
北溯扫过这群人,走过去,拍了拍一名弟子肩膀,笑道:“你们可要好好看守,镇魔塔再出问题,宗主可是会责罚的。”
那弟子心神一颤,立刻保证:“供奉放心,我等一定不会出错。”
他说完,其余弟子齐齐出声。
北溯没说话,走了。
没听见她回应,弟子们心中不安,想说些什么,但又不敢多说,互相对视过后,分散开来守着镇魔塔。
离去的身影隐没,去到一处洞窟将原本的执事唤醒,不等那执事说话,直接搜她的魂,找到几条有用信息。
自那几个仙尊从魔界重伤回去后,道宗动作更加频繁,一日内丹药法器炼制上百,几位供奉被派遣出去联络人界各个宗门,羿虚境及以上修士连夜赶往道宗,道宗之外无妄境修士仅有两名,早在两日前到达道宗,数名羿虚境修士到达道宗后,被派遣捉妖将。
剩余修为不达羿虚境的,全都与所属宗门杀妖。
人皇那处并未有所动作。
搜魂结束,供奉瘫倒在地,双眼无神,已然痴傻。
隐息术在她身上覆盖,身形隐没,气息消失,不碰到她,不会察觉到她的存在。
北溯在洞窟里待了会才出去。
昆仑既然来人要杀她,必然是在充足准备下动手,现在这些举动,看着倒像是杀她前的准备工作,但并不会威胁到她。
她在想,三百年前那群老不死的都没能杀得了她,他们又如何能杀死她?
他们有神器?还是别的东西。
脚步停下,她来到吞云殿
,看守的弟子见她来,立刻去通报,片刻后,弟子出来,引她进去。
里头很安静,首座上是空的,下首位坐着一白发人,他转头望过来,眉心山形印记一出,北溯差点没忍住动手。
眼生,没见过。
当年昆仑实力强悍的那几个都死绝了,现在冒出来的,比那几个弱了不少。
这么多年没人飞升,昆仑实力也没见涨,真是无用。
“镇魔塔现在如何?”
直到天綪出声,北溯才发现边上还站着一个她。
“目前稳定。”她说完,天綪立即道:“无事便好,你可以回去继续守着了。”
北溯却未动,道:“仙尊意思是将镇魔塔内弟子全都杀了,以绝后患,宗主不考虑考虑?”
供奉在道宗地位虽低于三位长老,但也有话语权,她这么问,符合身份,不会被怀疑。
天綪并未看那位仙尊,只道:“道宗向来以仁义为先,不到救无可救的地步,不会放弃任何一名弟子。”
北溯很想撕破她这副正义做派的嘴脸,当初天綪随口找个罪名要杀她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正要离开,那仙尊忽然出声:“站住。”
北溯站定,那仙尊盯着她背影,又命令:“转过来。”
她缓缓转身,任由这两双眼打量。
玉衡仙尊仔细打量她,眉心印记亮起,一道仙力击入她体内,却石沉大海,什么反馈都没有。
他忽然站起身,朝她走过去,天綪在他身后跟着。
北溯依旧放松,她的幻形术不可能会被发现,现在也不是动手的好机会。
玉衡仙尊一双眼盯着她看了许久,忽然问:“镇魔塔内都是道宗弟子,你忍心将他们杀了?”
北溯面露诧异:“这不是仙尊你们的意思吗?”
她在玉衡仙尊问之前,说:“星峦长老与我说的时候,我还诧异呢。原来仙尊也并非都是仁慈,也会嗜杀。”
天綪开口命她走:“你该去看守镇魔塔,而不是在此处冒犯仙尊。”
北溯轻声说了是,朝他们行礼,转身离开。
玉衡仙尊依旧盯着她,待她气息消失,眉心印记才暗下去。
天綪疑惑道:“仙尊是觉得她不对劲?”
玉衡仙尊摇头,“未探出来。”
说来也是昆仑无能,连探测邪神气息的法器都未能造出来,只能通过她动手使用的力量判断。一旦邪神变幻模样,他们便无法看出来。
“盯着她,以防万一,绝不可影响两日后的行动。”
天綪领命,立刻去办。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北溯换了班,在镇魔塔前守着,塔身影子拉长,在她的角度,影子恰好被塔身遮住。
状似无间往后一瞥,一声轻响,乍一看,后面什么都没有。
北溯收回目光,逐渐靠近禁锢阵。
那双眼看到她即将碰到禁锢阵,发出一声怒喝:“你在干什么!”
那人立刻靠近,见她要走动,快步跑来,正要指责,看到她离禁锢阵还有好些距离,一愣神,就听她嘲讽。
“你以为我要破坏阵法?”
执事下意识质问:“你难道没有这个心思?”
北溯侧身张开手臂,在他惊恐的目光下动了动,道:“我与阵法之间尚且有一臂之多距离,如何能破坏?”
语气一转,换成她问:“怕是你想破坏禁阵,要栽赃与我。”
执事当即红了脸,辩驳:“你胡说!”但也只憋出了没什么用的三个字。他又仔仔细细看她与禁锢阵之间的距离,确实隔得远。
方才分明看得很清楚,她都快要踢到阵法,怎么跑过来,却还差这么多距离,难道是他看错了?
“是不是胡说,你自己心里清楚。”北溯绕到他身后,扫过他脖颈,声音轻飘飘的:“仙尊好不容易将镇魔塔镇压住,若是因你出了岔子,你可是会被关入戒律堂受罚的。”
执事当即摇头,赔笑道:“方才是我看错了,供奉大人您怎么会有破坏阵法的意思,是我眼瞎看错了。”
边说边后退:“那我就不打扰您看守镇魔塔了,您可要小心些,若是发生意外,定要告知宗主。”
北溯没拦他,看着他走远。
正巧被换班的弟子撞见,向他问好都没见他回一句。
“您先去休息吧,这里有我们。”
这几人看着眼生,不是先前来的那群弟子,换了一波。
北溯点了头,从他们身边走过。
神识放开,捕捉到那名执事的位置,正在往吞元殿赶去,显然是要向天綪汇报。
那仙尊确实警觉,即使没看出来异样,也要监视她一举一动,接下来怕是不方便去找阵眼。
七绝阵并非人族修士所创,乃仙界之法,被昆仑带到人界,阵眼是个神器,与昆仑镜,降魔杵不同,这是用来储存仙力的法器,可为七绝阵提供力量,不摧毁此法器,七绝阵便不会断。
这东西所处之处空间扭曲,这是唯一的特征。
道宗内九座山,要想找到阵眼,很难。
这种东西一般都会放在接触不到的地方,避免修为低下的弟子接触到,被卷入扭曲的空间中,无法逃脱。
所以阵眼一定会在看守森严之处,或是只有道宗权限极大的那几人才可去的地方。
那便是九重山。
重莲殿,吞云殿,还有天綪的寝殿。
前两处她去过,没有感知到空间波动,剩下的只有寝殿。
北溯遥望东方,这次,她得去一趟。
她回到休息处,在无处不在的监视下,分出一丝神识,探到天綪寝殿外,门是关着的,但有禁阵,寝殿内被屏蔽,神识探寻不到里面,没有天綪的气息进不去。
神识来到寝殿上空,试图找到漏洞。天綪显然很宝贵她的寝殿,禁阵严严实实将寝殿笼罩在内,一丝破绽漏洞也无,这就更证实了里头有东西。
神识再往吞云殿而去,天綪正在里面。
要获取她的气息很简单,若是小蛇在,都不用她出手。
一阵风刮过,天綪压住被吹乱的发丝,往外看,缓缓蹙起眉。
“目前未曾查到异常之处。受伤的弟子已安排好,除开修为底下的弟子挡不住妖气侵蚀被诛杀,其余弟子都已驱出妖气。”
天綪注意力重回汇报的执事身上,道:“今晚减少外门弟子值夜,一名供奉带领十名内门弟子巡逻,每隔一刻钟巡逻一次,定要仔细小心。”
“遵命。”
那执事一走,天綪在吞云殿内站了会,朝外头看去,日薄西山,大阵依旧开启,却再没有一丝异动。
想起那阵怪异的风,她抬手抚鬓,动作一顿,脸色骤变。
“糟了!”
她的身影自殿内消失。
拿到她发丝,北溯起身,朝外走去,周身空间变化,但没人能看出异样,一眨眼,她还在那,往镇魔塔走。
这是被无形的丝线操控的原本那位执事。
跟在后头的人一路跟着她去到镇魔塔,见到弟子们出来,才放了心,掉头离开。
而北溯已经借发丝幻化成天綪,成功进入她的寝殿。
不用她找,那东西就在眼前。
本应该四脚着地的桌子倒转,四脚黏在天花板上,桌面放的东西也没掉下来,稳稳贴着桌面,以那东西为中心一米距离,上下颠倒。
外形类似海螺,表面细小金符缓缓转动,内里泛着光,颜色很浅。
法器外围还有层层禁阵保护,这几道禁阵,是当初那几位仙尊留下的。即使是无妄境的天綪,也没法短时间内破开。
好巧不巧,这禁阵北溯熟悉的很,与封印她的阵法同源,但比封印弱多了。
当天綪赶来时,还未走到寝殿门前,便觉周遭空间异常,一眼看去并无异样,但只要再往前一步,迈出的腿在另一空间,其余身体部位还在此处。
空间裂缝会将她的腿截断,断肢会流入另一空间,看着像是凭空没了一条腿。
她僵直着身子没有往前,脑内警报声尖锐,当即发出危险讯号。
周围一声爆响,将讯号淹没,只余下漫天的红雾。
结界上七道金文脱落,缓缓消散,七绝阵威力立刻散去,一切发生的太快,没有人意识到七绝阵出现问题,护宗大阵被七绝阵覆盖,没有开启,七绝阵一消失,整个道宗,所有弟子所有人,全都暴露在异种裂缝能察觉的范围内。
不过一息间,苍穹似被锋利剑刃割破
,数道裂口显现,缓缓扩大,黑紫色的颗粒物先一步蔓延,一只利爪探出裂缝,瞬息间无数异种破开裂缝而出。
天綪一掌击向自己喉咙,声音响彻整个道宗,通知厄难降临。
“七绝阵被破,道宗弟子听令,立刻开启护宗大阵,驱逐异种!”
随着这声音响起,梵钟震荡,一声一声,如同在身体里敲击,所有人都被震得呆滞。
待他们反应过来,已经看到逼近的异种。
三道流光划破天际,联手抵御异种。
天綪动手稳定面前扭曲的空间,心已快停止跳动。
她犯错了,犯了一个无可弥补的错。
而将阵眼摧毁的北溯浮于道宗上空,面无表情看着异种侵入,将目光缓缓转向那三位仙尊。
先前镇压镇魔塔的也是他们。
所以那日她伤的那几个伤势还没恢复?
盯着全神贯注杀异种的三个仙尊,北溯缓缓笑了一下,下一刻,她来到最边上那仙尊身后,凤凰翎羽化为锋利匕首,刺入他身体。
那仙尊察觉到,一掌拍过来,北溯迅速躲开,身形一转,已是百米之外。
翎羽上含有的妖力侵入他身体后,羽毛消散,那仙尊当即打坐排出妖力,剩下的两个四处搜查,紧张不已。
但这些北溯已经不关心了,凤鸣的翎羽最多拖延那仙尊一刻钟时间,这个时候她该离开,而不是和他们硬拼。在道宗停留的越久,越危险。
她冲魔界而去。
这会道宗忙着驱赶异种,根本没精力来魔界,更别说来抓她。
道宗上空被异种覆盖,密密麻麻的异种被击杀一部分,火红的天空显露,不过一会,更多的异种冲上来。
弟子仰头看天,在异种降临前,他在看夕阳。
“今晚的太阳,好红啊。”
像血一样。
此刻道宗吼叫声此起彼伏,哀嚎遍野,而魔界一片安宁。
安静到成镜不适应。
自天亮时她走后,直到日薄西山,再未见到她身影。
他在等她,找机会再次连通她的精神之桥,进入她的过往,若非雾漓捣乱,此刻他已经知道所有。
一天过去,她都未曾出现过。
成镜垂眸,沉思片刻,准备去找她。
方一起身,堆积的衣裳垂落,贴合身躯,刚朝前走了一步,胸口却疼了起来,像是伤口被摩擦到,火辣辣的。
他蹙了眉,再走了一步,身子顿时僵住。
呆滞许久,才僵硬地低头去看。
洁白的衣裳,左右两边有一处颜色稍深,范围缓缓扩大,甚至还能感觉到湿润。
成镜眨了眨眼,没有移开目光,准确来说,他已经不知道要做出何种反应。
像是布料沾到水,颜色加深,再朝四周蔓延。一般滴上几滴水,水渍蔓延开很快便会停止,但他没有。
那深色范围越来越大,甚至能感觉到肌肤上湿痕越来越长,伴随着酸胀感。
他仔细想了想。
什么都没想出来。
“我知道。”
屋外忽然响起她的声音,成镜身子一颤,猛地抬头,隔着一道门,听见她靠近的声音,不止她一个人。
声音响起得太突兀,身子颤动时,似乎刺激了他。
胸前更湿了。
然而她的声音越来越近。
成镜呆滞着,意识与身体分家,明明在想自己要避开他们,身体却一动不动。
已经能看见她的身体轮廓。
门,被推开了。
第37章
“不解决了他,下一个被杀的就是你。”
夕阳照在雾漓身上,深色皮肤将那光吸尽,看着尤为阴沉。
即使他这么说,眼前的人依旧没有表态的意思,脚步不停。
“你觉得他这样的实力,身份地位,会乖乖受你挟持,不会暗中谋划怎么杀了你?”
这句话终于令她止住脚步,转身来看他。
雾漓立刻道:“你该与我联手,杀了他。”
“谁来杀,你杀?”北溯只一句话,将他所有话堵死:“他是我的人,你敢动他,我先灭了你。”
她站在那,迎着夕阳,所见云端血红一片。
“你想下去与你那死了几百年的爹见见?”见他忍着不说,北溯冷呵一声,转身回去。
雾漓却没离开,继续跟着,即将到达寝殿时,他又道:“所以你知道他的身份?”
“我知道。”
北溯走到殿门前,伸手推门。
殿门被推开,浓郁的清凉莲香扑面而来,看到眼前的一幕,北溯稍有愣神。
一朵半人大的莲花悬浮着,却一动不动,位置恰好就在她面前。
北溯蹙眉看了会,走进去,在雾漓跟上来前,将门关上。
雾漓眸光隐晦地盯着关上的殿门看了会,转身离开。
殿内只有这朵莲花,未见成镜身影。
北溯看着这朵莲花,边看边走到床尾坐下,一呼一吸间,莲香直往心肺里涌。
这香味若是有毒,此刻她怕是已经毒入五脏六腑,离死不远了。
这气味几乎遍布殿内,一进来如同沉入水池中,凉意沁人心扉,还有些冷。身体却明显轻松,疲倦缓缓扫清。
金莲确实厉害,香味都能愈合伤势。
北溯忽然冒出一个念头,待他生下鳞舞,吃了他的本体,也可恢复自己的伤。
这么一想,也这么说了出来。
一片花瓣微不可查地动了动,依旧保持现在的状态。
北溯奇怪了,他好端端的,变成原形做什么?
她站起来,走了几步,伸手去碰,没碰到。莲花消失,男人在离她很远的位置显形,却是背对着她的。
瞧见他衣衫的颜色,北溯挑了眉,这人一般都穿浅色衣裳,这回穿了个深色的,照先前他换衣服的原因,这次应是也出了什么问题,他想遮掩。
北溯吸了口莲香,冲他道:“道君没有想过杀我吗?”
两人都知道成镜此刻有能力冲开灵脉,虽然耗时耗力,但不是不能,那为何成镜并未动手?
“我今日去道宗了。”她开始激怒他:“道宗今日死了不少人,好几个成了异种,镇魔塔也裂了。”
“道君不是要庇护道宗弟子吗?怎么不动手挣脱,反而还在这里待着。”北溯坐回床尾,靠在栏杆上,一直看着他:“难不成道君喜欢上这了?”
不论她怎么说,说多少,那人都没什么反应,依旧背对着她。
北溯没了兴致,却也不想过去把人拉过来,看了会,正要收回目光,察觉到一丝异样。
以她走之前摸到的位置,应是能看见他肚子隆起,衣裳也该是被撑大,怎么从她的角度看他腰侧,并未有弧度?
北溯起身走过去。
在离他不过两米时,他骤然低喝出声:“别过来。”
这三个字说得很快,声音也比平常大了些,像是在掩盖着什么。
北溯没理他,继续走,即将碰到他时,他往边上一动,避开了她。一直注意他腹部,确实如她所见,腹部平坦。
北溯眸色沉了下去,立即动手,欺身而上按住他的肩,将人硬生生掰着面向自己,但没有成功,他的身体竭力对抗她的力道,竟是一丝也没掰动。
她没了耐心,禁锢阵亮起,将人困住,走到他面前,抬手去碰,那肉眼看着平坦的位置,实则凸起,稍稍一碰,能触到衣裳丝滑之感。
他用了障眼法遮肚子。
北溯觉得好笑,没想到这道君挺在乎自己形象的,还特意把自己弄成正常的样子。
骗谁呢。
北溯收了手,禁锢阵松开,方要说几句话,男人立刻转身要走。姿势怪异,上半身一动不动。
她止住自己要说的话,观察了会,觉得他不大对劲,整个人笔直得如同纸板,一点都不能弯。
视线中他径直走过殿门,在往常打坐的位置停下,却没再动,也未上莲台打坐,这可不像他。
北溯嗅着越来越浓的莲香
,越发觉得他古怪。
但她又没见过莲花成精的妖兽,不知莲花散发浓郁香味意味着什么,只担心他身体出现异样,危及鳞舞。
她得去看看鳞舞的情况。
于是她又走过去。
还未靠近,男人再次低喝,声音比之前低了些,声线颤抖:“别过来。”
这次北溯听出了异样,他的声音明显不对,一直躲着她,身体又出现了问题?
北溯故技重施,将人禁锢住后没有走到他面前。他身后就是墙壁,没有位置可走。将人转着面向自己,方要去查探他身体情况,禁锢忽然被挣开,凌厉的掌风袭来,迅速偏身躲开。
余光瞥见他要跑,立即抓住他的胳膊,用了法力将人按到墙上,身体压上去抵住他,力气大了些,男人闷哼一声,竟是松了挣扎的力气。
北溯听着他的声音,缓了一会,凑到他垂下的眼前看他,只对视上片刻,他再次动手推她。
然而北溯已经动手再次在他身上施加禁锢咒,同时去封锁他破开的灵脉。
“道君确实厉害,悄无声息便冲破了灵脉封锁。”
是她疏忽,算到他能冲破,但没想到这么快,加上自身力量流失,禁锢他的力量减弱,被他冲开。
那么问题来了,他既然已经冲破,为何不跑。
重新封锁后,这次没有解开禁锢,仔细观察他,不知为何,从碰到他起,他身体绷得像块铁,但反应又很大,稍微碰一下,就会抖。
他抖什么呢。
北溯稍稍后退,动了动手,将他身上的障眼法去除,看到他的肚子,稍稍靠近,摸了一下,随即感受到男人颇为剧烈的反应。
“很快就会结束了。”
她难得笑了笑,要收手时,嗅到更为浓郁的香味,似是莲香,但又混杂着旁的味道,从他身上散发出来。
再准确一些,在他胸前位置。
北溯直起身,目光落在他胸膛上,眼瞳缓缓转为竖瞳,幽绿瞳孔映入睁开眼的成镜眼中,有种被凶手盯上的危机感,同时还有被发现的难堪,羞耻,恨不得立刻挣脱灵脉封锁,将她杀了,这样就没人知道他身上发生的一切。
但随之而来的,还有隐秘的快意,刺激着他的身体产生更多的湿润。
从不知,一个人的视线会令自己的身体变成这样。
成镜已经没法做回曾经的自己,但他绝不会任由自己再这么堕落下去——
这个念头很快被揉碎,渣都不剩。
衣衫瞬间撕裂,那一刻,脑海空白。
只有她触摸上来时,带来的战栗,令他无地自容,想要挣扎,浑身却忽然一点力气都没有。
晶莹透彻点点珍珠溢出,缓缓凝聚,汇集,没有器皿盛着,也没有喂出去,就这么顺着皮肤肌理流淌,接触到空气变得冰凉,宛如她触碰上来的手。
许久之后,他反应过来,要将如此难堪的自己遮住,手臂一抬,竟然就这么抬起来,呆滞片刻,立即要推开她。
可她的动作比他更快,拇指按上来,他连维持手臂抬起都做不到,后背无力抵住墙壁。
若非有这堵墙在,他怕是要倒下去。
北溯将手上的湿润按到唇上,舔了一下,蹙了眉。
她低声反馈:“没什么味道。”
听到这句话的男人想了许久,才骂了句:“住口!”
声音却软绵绵的,纸糊的老虎,一点力气都没有。
抬头一看,男人面颊绯红,双眼含着的那一丝丝怒意反倒为他添了几分风情,刚骂完这句,下一瞬呼吸骤然一窒。
视线里是她俯下的脑袋,发丝擦到皮肤,分明没什么,却叫他浑身战栗,那股酥麻的感觉从胸口荡漾到全身,一点反抗的力气都没有,反倒还有可耻的感觉。
更过分的在后面。
当被叼住时,麻麻的,明明他在想要挣脱开,但身体比意识更诚实地给出了回应。
不被碰触的另一侧,晶莹越来越多,流淌下来,很快洇湿腰间的布料。
北溯狠狠吸了一口。
不出意外听见男人变了调的声音,她稍稍退开,看着已经被吮红的地方,砸吧嘴,又说了那句话:“没什么味道。”
像白开水,最多带了点莲花的清香。
“不好喝。”
成镜却如从劫难中逃脱,张着唇,呼吸难以平静。整个人如同从水里泡过。额间汗珠滑落,滴在胸膛上,缓缓滑下。
北溯瞧着这样的他,低低笑了出来。
“道君方才可还舒适?”
他不言,甚至不看她,双臂撑着墙壁,支撑自己站稳。
北溯就想看到他被这副要打她却没法动手的样子,太好欺负了。即使能冲破灵脉封锁,他也没那个力气动手,真弱啊。
她目光肆意打量他,被吮过的一边再次冒出珍珠,但没有另一侧多。浅红的一头已经被晶莹浸透,一直流淌。
她再次俯身,一口咬住,这次故意用力,牙齿叼着那粉色圆球磨了磨,再吮了一下,咽下白开水,牙齿咬了咬,还没用什么力,被人抵住肩膀。
成镜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但知道自己不应该被这么对待。
分明积攒了力气要推开她,可当她咬住时,推她的手却无力搭在她肩膀上,看起来宛如他拥住她,让她靠自己更近,默许她这么做一般。
不该是这样的,他并非要这么做。
可身体背叛理智,做出了最诚实的举动。
女子伏在男人身前,将他的晶莹吃下,甚至还有吸吮的声音。
成镜只能闭上眼,他不知道面对这样的行为该做出什么反应,试过反抗,但没有用。身体早已经不属于他。
偌大的寝殿内,莲香越来越浓郁,萦绕在他们周围。
男人被抵在墙上,手臂搭在女子肩膀上,悬悬欲坠。
仰起的脖颈喉结滚动,下一瞬又死死咬住唇,但还是无法阻止声音溢出来。
当他意识回笼,睁开的眼一眼瞧见女子唇上的湿润,身体的变化无法压制,再极力克制掩盖,也掩藏不了。
他盯着女子红润的唇,喉头滚动,难以言喻的感觉迅速袭卷全身,艰难地直起身,却又撞回墙壁上,衣衫还是散着的,这么一撞,那两处殷红狠狠颤动,他似乎感觉到那湿润像是炸开了一般往外溢。
很想很想找一处地方,就这么躺着,再也不要见任何人。
但他望着女子的眼神不是这样的。
那双眼没有理智,只有渴望。
被她轻易勾出来,要她才能解决。
这样的眼神北溯在他眼里看到很多次,每回结束,他便是这般看她。
她笑着:“想要?”
他不言,只望着她,呼吸加重。
北溯低头看向他腹部,再抬头望他,说:“求我。”
成镜根本不会说这种话,他极力压抑着,可总觉得缺了什么。方才她靠近时的柔软似乎还在,像是在告诉他,自己根本没法脱离她的碰触。
混乱的思绪闯入清流,蓦地想起自己还有件事情未做。
而这一次,时机正好。
但求她的话,怎么都不可能说出来。
他靠着墙壁缓了很久,身体异样还是压不下去,他只忍着,一声不吭,缓缓凝聚灵力,却可耻地发现,身体还在流淌那东西。
甚至更多。
像是被打开了开关,争先恐后地涌出来。
他在想,若是查到她真的做了危害三界的事,他便要亲手了结了她。
连着她对自己的亵渎一起,将她埋葬。
这个念头很快被淹没,理智被压下,他再怎么忍,好像都无
济于事,不知是什么东西,将他的不堪放大,更加想要她碰自己。
哪怕只是发丝。
北溯知道有些体质的身体在孕期中,对亲密的事可能会需求更多。
此刻在成镜身上,她看到了这一特征,知道他此刻是被影响了,往常他不会这般,方才还有配合她的意思。
原来仙界最纯洁之物,入了凡尘,也无法控制七情六欲,也是会沉沦。
这样的他,如何能配得上道君二字?
这要是被道宗瞧见,不知道会怎么唾骂厌弃他。
久久未等到他开口求自己,北溯没再坚持。最主要的目的是修复鳞舞,折磨他不过是顺带。且他现在都能冲破灵脉,她得立即动手,在他下一次冲破灵脉前,催化鳞舞诞生。
快了,一两天的功夫,很快就能见到鳞舞。
她不再等待,神魂进入他灵海。
成镜眉心莲花印记亮了一瞬,睁开的眼短暂清明,很快闭上。
识海内出奇地平静,那朵莲花静静立于中央,一颗两手才能握得过来的蛋悬浮在其中。
北溯进来的第一眼,就看见了它。
她没有靠近,只看了会,去寻找成镜的神魂,在身后看到了他,也察觉到他离恢复到入神境,只差一步。
之差一步,他便能挣脱她的束缚,报复她对他做的一切。
还是慢了一步,她该早些催化的。
北溯冲他而去,在他动手前,先将神魂之力注入,待他无法反抗后,再靠近。
这是最后一次催化,结束后再等一两日,鳞舞便可诞生。
他出奇地温顺,没有抵抗,即使察觉到不对劲,她也没法停止。
所谓日日走在死亡边上,便是拿命去搏。
都知道对方有所图谋,这一次,却格外平静。
不知是不是因为已经连接过一次,这一次成镜格外顺利,走上了那座桥。
踏上去的瞬间,眼前变幻,他来到了上次来过的树前,跟着她走进去。
“异种可控,我的计划可行。”
“你要拿全妖族的命去搏?”怒喝声响起,黑暗中还站着一人,他走出来,面容看着有些眼熟。
“搏与不搏,结局都一样,但我的计划至少有一分存活的机会。”
她的话立刻被否决:“你要妖界千千万万妖兽为了你这一分的机会,拿命去搏?你的计划能救多少?十只,百只?”
“也许都能活。”北溯无视雾海的愤怒,平静说出自己的计划:“我去将异种裂缝吸引至人皇城,控制它们不攻击人族,你们便可带妖兵围截人皇,逼他交出请神令,只要摧毁请神令,神无法降临,妖界便不会被他们威胁到。”
“你可曾想过,在我们将人皇城围堵前,人皇已经请神降临,届时谁都威胁不了他。”
“我去。”
成镜看到女子抬起眼眸那一瞬间,眼底的坚定,抱着必死的决心。
脑海浮现上次见过的妖兽尸山,一切即将明了。
“我对付人皇,你们带妖兵围城。”
画面跳转,他看见被屠杀的妖兽,异种裂缝被驱逐,人皇殿前,神像金光大放,祂睁开石眼,恐怖强大的气息冲破天际。
她败了。
紧接着便是他曾经见过的尸山,这一次他以自己的双眼,见到她被同族之人捅刀泄恨。
“你错了,你害了妖界。”
老者泣出泪,将匕首抽出来,仰望上天,质问嘶吼:“凭什么要对妖族赶尽杀绝?我们历代存活在这世间,只因你们的私欲,便要摧毁我们?”
成镜不知他对天质问的是谁。
在他的认知中,除开那月神,再未见到任何一位神明,他问的,便是月神吗?
他看到那老者举起匕首,割破自己脖颈,血缓缓流淌,像他晚上看到的夕阳。
他转身去看倒地的人,知道这是记忆,但还是不可避免地产生了怪异的情绪。记忆里他看得很清楚,异种裂缝是她引过去,但没有伤到一个人。
她的计划,究竟用来避开谁?
眼前骤暗,一轮金色弯月高悬,一道身影浮现,缓缓靠近。
看清他容貌的瞬间,成镜的身体比意识更快一步走过去。
那是月神。
印着月桂的衣摆垂落,不染尘埃,不占血液,他一步步走到地面不知生死的人面前,低低叹了口气。
他俯下身,将她抱起,低垂的眼中满是心疼,“小北,我告诉过你,你无法改变这一切。”
他抱着她,转身离去。
成镜下意识迈步要跟上去,然而眼前的画面消散,重组成他熟悉的画面。
那棵月桂树下,她站在秋千边上,一动不动。
死寂,孤独,绝望。
她站在那多久,成镜便看了多久。
直到此刻,隐约意识到世人所“赋予”她的邪神之名,是诬陷。
月神的身影出现,他问她:“你想好了,一定要这么做吗?”
成镜看到她沉寂的眸子缓缓亮起来,但仍旧黯淡无光。
“这世间规则总是强者制定,蝼蚁只有能被压迫。”她面色平静,成镜却看出了她的疯狂,那种即使自己要死,也要在仇敌身上咬块骨头下来的疯狂。
“那我这只蝼蚁,便毁了这破规则。”
“毁了他们降临的媒介,毁了他们成神的阶梯。”
“若是还不行,便毁了这世界。”
她话里的决然与坚毅,成镜从未在任何一名人族修士身上看见过,在他眼中,人族恪守本则,绝不越界,即使有诉求,不到最后一刻,不会显露。
她疯狂又理智,一字一句,都是反抗。
“他们是与我同等的存在,甚至比我更强。”
这句话一出,成镜基本上将真相猜到八分,剩下的,便由她的记忆验证。
“那就毁灭。”
“谁也不知世界诞生之初,生命从何而来。那就再毁灭一次,让世界回到初始点。”
“我要的是妖族不受控制,而不是被当做规则的玩物。”
话音落下,画面再转。
在她的记忆里,妖族几尽灭绝,魔族趁机捅刀,占据妖界领地,而她一次又一次救下濒临死亡的妖兽,黑蟒遍体鳞伤。
从她攻击人皇城起,昆仑一直在抓她。
直到她被昆仑算计,那条黑蟒伤了她,她重伤被捕,命悬一线时,月神出现,救走了她。
这是月神第二次插手凡世之事。
在她的记忆里,并不清楚月神堕神的过程,只有最后一刻,月神撕破空间而来,救她,将神格给了她。
她并未飞升,也未曾接受神格考验,继承过来的神格无法发挥威力,于她而言,也不过是多了个护身的法器,实力提升,相当于仙阶。
成镜再次感受到她因月神的陨落而悲恸。
那样难受,刻骨铭心。
所以她才会将那张脸刻在他脸上,她应是爱极了他。
她在与用月神脸的他做那些事时,也在想月神吗?
成镜不知自己为何会想到这,他告诉自己,再看下去,不要想这些。
他压了许久,才用理智克服感情。
眼前是他陌生的地方,四座山高耸云端,不见尽头,她处在其中,竟然将那山摧毁。
他终于知道昆仑对她愤怒的来源。
她将昆仑那四座通天山摧毁,自此昆仑失去了上天的途径,而她,摧毁了世间规则。
也被昆仑封印黑水三百多年。
“邪神!邪神!你会被神惩罚的!”
世人不知她为何要毁灭妖界,更不知她将通天柱摧毁,只知她带来了异种裂缝,使人界生灵涂炭。
她被十三名仙尊齐力以弑神阵封
印,浑身是血,发丝飘散,那双被发丝遮住的眼,只有畅快。
“你们若是没本事杀了我,待我醒来,昆仑,我必会灭。”
她的身影坠入黑水,血棺升起,将她吞噬,密密麻麻的血线包裹棺材,将她深埋。
自此,邪神被封印,十三位仙尊魂飞魄散。
得知一切的成镜久久不能言。
多年的认知被打破,一切都是人为编纂。他与那群无知的人被关在精心打造的牢笼里,日日看着牢笼上雕刻的文字,时间一长,那话刻在心中,成了真言。
他在想,也许连她都是假的,只是诱引自己深入,再被她骗走一切。
眼前的记忆缓缓消散,他重新回到那座桥上,桥的那头,她的背影孤寂而立。
*
灵海外,暗下来的苍穹陡然一亮,一道闪电划破黑夜,如同白昼。
瞧见这一异象的人纷纷仰头望天,这道闪电亮了许久,待天空暗下,人们正要回屋睡下时,一道惊雷炸响。
宛如世界崩塌,大地撕裂。
这一声炸响吓得人心肺骤停。
然而道宗内,九重山上,梵钟声响。
十一位仙尊齐齐闪现到山头,抬头仰望这黑夜,露出笑。
“雷劫来了。”
第38章
那一声炸雷过后,天际平静下来,远处依旧昏暗,仿佛方才的闪电与雷声是幻觉。
普通人不知那是什么,但没有一个修士是不知道的。
修士到达入神境领悟奥义后,雷劫降临,渡过雷劫,便可飞升。
雷劫到来时,天降异象,或是电闪雷鸣,或是狂风大作,又或是山崩地裂。雷劫是常人难以理解的存在,云蕴含的能量强大,影响世间万物。
瞧见这突然明亮的天际,听见那声震人心肺的雷声,所有修士停下此刻手里正在做的事,齐齐抬头仰望天空,甚至有魔,妖兽也在看。
几百年了,他们第一次看到这异象。
“有人要渡劫了?有人要飞升了?”
修士连即将抓到手的妖将都忘了,冲着暗下来的天空激动喊叫。
“是谁!谁要渡劫!”
很快有人反应过来,直指道宗方向,激动不已:“定是道君!定是道君要渡劫了!”
“这么多年了,道君终于要飞升了吗?”
所有修士震惊过后,皆是想到同一个念头。
“这么多年从未见到有修士飞升,这是莫大的机缘!我等即使在边上看着,也能沾道君的光,领悟些奥义,这对提升修为大有裨益!”
他们甚至匆匆杀了低级妖兽,能抓得住跑走的妖将就抓,抓不住直接放弃,冲道宗而去。
“这一场雷劫,我等必定要细细观摩!”
察觉到修士动向,弟子立刻来报:“宗主,不知因何种原因,修士全都往道宗聚集,已经有几批人快要接近一重山了。”
“他们并没有抓到妖将。”
天綪思索片刻,吩咐道:“问清缘由,若与捉妖将无关,一律不放进来。”
她话音刚落,朱雀仙尊走进来,朝她道:“他们是来看道君飞升的。”
天綪惊愕:“可道君不是——”有外人在,她没有说出来,整个道宗除了他们几个高层,没有一个人知道成镜已经被带走,不在道宗内。
朱雀仙尊吩咐那弟子:“来者不拒,核实身份后,将他们请进道宗,好生招待,若是有魔族与妖族冒充,就地斩杀。”
那弟子听令,立刻去吩咐。
待吞云殿内只有她与天綪时,她才道:“道君渡劫那日,必会归来,届时所有修士都会亲眼见证他飞升成仙,此后道宗在人界的地位便会再涨一截,你难道没有想过要取代人皇在人界的地位?”
天綪眸色暗下,没有说话。
朱雀仙尊看着她,缓缓露出笑。
“我等前来人界主要任务是铲除邪神,迎接道君。待道君飞升前往昆仑,道宗便是你一个人的。道君又出自道宗,三百多年来仅道君一人飞升,他在昆仑必会庇佑道宗,有他在,你还怕你压不住那人皇?”
天綪对上朱雀仙尊的眼,只这么一对视,朱雀仙尊便知她心中所想。
“该怎么做,不用我教你了?”
天綪当即跪地道谢:“多谢仙尊提醒,我知道该怎么做。”
成镜一走,所有人对他的敬重都会转嫁到她身上,即使她短时间内飞升不了,也可做些旁的事。
朱雀仙尊继续道:“道君渡劫与一般修士不同,耗费的时间很长,你等在招待前来观摩的修士时,多加注意,他们若是等的急了,你便去安抚安抚。”
她说完,却笑,语气透着轻蔑,说的时候她自己没有发现,天綪却注意到。
“能瞧见道君渡劫,你们这群修士应该说谢谢,千百年才有一次,等的时间长又算什么。”
朱雀仙尊说完,直接离开。
天綪起身,立刻去吩咐。
而山尖之上,朱雀仙尊的身影显现,与其余几位仙尊并排而立。
“都已经吩咐妥了。”
摇光仙尊问:“既然雷劫已经到来,我们为何不立即动手,抢回道君?”
天枢仙尊摇头,俯瞰道宗,看那群脆弱的人族修士修补法阵,治疗伤者。立于高山之上,地面的一切犹如蝼蚁,渺小得都看不见。
“现在只是道君要飞升的预兆,真正的雷劫还未来。我们要在他渡劫成功后动手,届时有他相助,那邪神必死无疑。”
“道君渡劫飞升之时,便是她葬身之日!”
“我们冒然上前,是送死。”
天枢仙尊抬首望向那漆黑苍穹,道:“我等只需在道君动手时帮他一把,那邪神便无反抗之力,届时我们只需耗费一点仙力,便可除去她。”
“你等可要牢牢记住我们的目的,杀邪神是次要,将道君带回昆仑才是最重要的。”天枢仙尊转身,犀利的目光扫过他们,沉声道:“若是出现差错,我与你们,连昆仑都不得回。”
“我等定会尽全力将道君带回昆仑!”
天枢仙尊满意地笑了,再次看向漆黑的夜,眸色黑得如这夜一般。
魔界与妖界也是被这声音炸得心神不宁,几个妖王魔尊都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妖界与魔渊还不知成镜在魔域,一看到这异象,心中担忧不已。
凤鸣直接找去黎衣白寝殿,问她:“若是成镜飞升,他定然会帮道宗对付妖界,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黎衣白只静静看着他,吐出一句话:“你连他是人的时候都打不过,他飞升成仙,你能对付得了?”
凤鸣焦急:“那也不能干等着什么都不做!”他想到什么,立刻往外走:“我去找北溯,她有办法。”
殿门被关上,凤鸣走得太快,差点被门夹到。
“你拦着我干什么?”
黎衣白却问他:“你知道为什么,她去了魔界,没有回妖界来找你吗?”
凤鸣一愣,脱口而出:“她不想见我呗。”
“知道她不想见你,你还去找她?”黎衣白说话的语气分明很淡,落在凤鸣耳中,却像针,往心上扎:“当初妖族对她做的那些,她回来没有立刻灭了妖族已经算是她心软,你现在去,还想指望她庇佑妖界?”
“你望忘了当初雾海捅她的那一刀?”
“忘了他儿子雾漓又在她身上捅的一刀?”
“忘了你对她做的事了?”
连续数句质问,一句一句,如刀割,凤鸣呆愣站着,想到过去的一幕幕,那些曾经发生过的事被他刻意掩藏,妄想着不去想,就能当做没发生过。
当已经发生的怎么可能被清除,不过是自欺欺人。
当感知到她的气息出现在道宗的那一刻,第一反应便是她是去道宗寻仇了。
可再次看到她,知道她宁愿去魔域也不愿回妖界,他还在给自己找借口,她可能是要找雾漓报仇。
不论她去何处,从没有考虑过妖界。
当初自己只是没有坚定地站在她那一边,被大众裹挟着,怀疑她利用妖族的目的,甚至在她拜托自己守住人皇城一处城门,堵住修士支援,听信上一任妖王雾海的话,让出城门,带妖兵回守妖界。
而她,便是因为自己这一错,被昆仑重创。
从前他不敢信她,现在,他已经没什么机会能信任她。
“我没忘。”
凤鸣捂住胸口,这么多年来,日日被她死去的梦魇缠着,日日以精血浇灌翎羽,仿佛这样就能消散他心中的歉疚与悔恨。
所幸他的两根翎羽送出去了,以她的性子,定然会当做武器。
至少以后,在她遇到危险时,多两把武器帮助她。
但在片刻前,碎了一根。
“我只是想护住妖界,万一她想回来,还能再看看。”凤鸣觉得自己这个妖王当的太没劲,他没有成镜强,也没有黎衣白有脑子,能当上妖王,纯粹是妖界没有强者,而他的血脉纯正,除了他,没有其他妖兽合适。
“我知道了,我会想办法。”
凤鸣背对黎衣白,再次开口:“开门。”
黎衣白欲言又止,最终开始开了门。
火红的身影隐没黑暗中,越行越远。
她忽然想起幼时,他们四个还小的时候,不用学那些治理之道,也不用去管妖界外的打打杀杀,她用狼身载着北溯,一只红凤凰和一只蓝孔雀在边上飞,那时候多自在啊。
北溯那个时候还没她一只爪子大,夏天两只鸟热得掉毛,北溯盘在她头顶,凉凉的。
越长越大,却越来越远,有时候甚至一连几个月都见不到面。
后来,拔剑相向,背叛,伤害。
雾漓堕魔的时候,北溯“死”了二十年,凤鸣将他赶出妖界,登上妖王之位。
而她自己,只对着北溯没有尸体的坟墓枯坐,后来成了辅佐凤鸣的妖王。
现在,危机再临。
妖族要想自保,只有与北溯撇清关系,甚至帮道宗帮昆仑灭她。
如今的妖族已经不比当年,实力强悍的种族几乎灭绝,即便他们想帮北溯,也没法去帮。
他们好不容易重建妖界,这次再搭上去,这世间怕是没有妖兽了。
如果时间能倒退,她一定会回去刀了雾海和雾漓,将权力掌握到自己手里,全力协助北溯。她还要将退回来的凤鸣打晕,自己带兵守住城门。
可惜,这个世界没有如果,时间也不会倒流。
殿门关上,黑暗覆盖一切。
漆黑的寝殿内莲香缓缓消散,被抵在墙上的人猛地醒神,呼吸急促,感受到身前的冰凉,他当即去推她,可在即将碰到她时,动作停下。
那双眼在黑暗中逐渐明亮,情绪复杂,眼中被她的身影充满。
她没有醒来。
成镜就这么抬着手臂,也不推开她,也不放下手。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幸好她现在没有醒来,不然他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她,甚至都没有机会,像现在这般仔细打量她。
胸口上还压着她柔软的唇,但此刻他的理智压过身体躁动,格外的平静。
却又没有表面那样看着平静。
堵住前方的迷雾散开,那并非是仙境,而是海市蜃楼。
海市蜃楼外,仍旧是迷雾。
垂下的眼一直看着她,倒映出她恬静的模样,很少很少,很难很难看到她现在这样没有防备地靠在他身上,这是第一次。
成镜说不出自己的感觉,真要去形容,像是自己空落落的胸腔被吸进来的气味填满,一呼吸,都是她的味道。
他抬起的手一握,强劲的灵力冲破灵脉封锁,那一刻犹如凝固的血液重新流动,身体每一处细微变化都能立即被感知到。
他低头盯着她,松开那只手,缓缓覆盖到自己脸上。
撤走那只手的瞬间,一道强光闯进寝殿内,照亮了他的脸。
那张不属于他的脸散去,他自己真实的面容显形,清冷出尘,出众难忘。
同时照亮的,还有他身前女子苍白的脸色。
成镜不知为何,指腹轻轻碰了碰她的发丝,刚碰到,一声炸雷响起,像是他此刻碰她发丝的心情,轰隆一声,心跳如擂鼓。
立刻收回手,闭上眼,还不忘制造自己未曾冲破灵脉封锁的假象。
不能被她发现。
这道雷惊醒了很多人,北溯惊觉自己已经完成最后一次催化,耗费的力量太多,竟然没能第一时间出他的灵海。
男人闭着眼,气息均匀,竖瞳盯着他看了好一会才移开。
北溯松开他,第一时间去看他的肚子,男人不知道何时穿上了衣,肚子没什么明显变化,应该要再等等。
怕鳞舞诞生的时候掉到地上,她直接把人弄去床上躺着,在边上看了会,直接掀开他衣服去看肚子。
果不其然他立刻睁眼,动手捂住衣裳。
“你做什么?”
北溯心道好笑,怎么还有人装睡。
她松了手,在他边上坐下,回应他的话:“我在看我的孩子。”
他立刻反驳:“那不是你的——”
“不是我的是谁的?”北溯抬手,轻轻覆上他护住肚子的手,浅笑:“还能有谁敢让道君生孩子?”
成镜抽开手,将手背贴着自己衣裳布料,却没移开看她的眼。
从他稍稍仰起脑袋的角度观察她,她确实没有之前看着气色好,方才按他的手力气也不大。
她应是在他体内灌输的力量太多,自身力量削弱,这是他反攻的最好时机。
但还未探出她其余自保的手段,且她记忆里有些谜题还未解开,就这么走,不妥。
况且那东西还不知是不是月神……
“你没有发现你捏的脸,已经不在了吗?”
他这句话相当于自爆,但她好像不在乎。
北溯不是没看到,他原本的脸更好看,在梦境、灵海中,一直都是他的真容,只不过在见外人时,会换成月神的脸。
这世间,除了她,没人见过月神真容。
“你要飞升了?”她忽然问。
成镜心脏一停,立刻起身,被她按了回去。
北溯按住他双肩,俯下身,离他很近,稍微一动,便能碰到他。
更能令他轻易嗅到她身上的味道,清新的味道,莲花的香味,混杂在一起,强势地侵入。
“不愧是金莲,领悟能力这么强。”北溯拨弄了一下他的发,好奇道:“你是什么时候感悟的?前天,昨天,还是……”
她掐住他脖颈,逼迫他仰起身:“方才我在催化的时候,你看到了什么,才感悟的?这么快就感悟透,距离道君飞升,也不远了。”
成镜握住她掐自己的手腕,却没能解得开,忽然卸了力,改而扶住肚子。
北溯察觉到不对劲,立刻松手,点亮寝殿,去看他的肚子,这一看,脑海生出一个她期待已久的念头。
鳞舞终于要回来了。
方才还没什么变化的肚子,此刻已经到了生的程度。
她还没碰上去,男人闷哼一声,却是痛苦的声音。
北溯转头看他,男人紧锁着眉,眼睫颤动,额间冒出细密汗珠,死死咬着唇,流露出的表情只有痛苦。
她未曾见过生产,知道会很疼。匆匆看了眼殿门,加固结界,将外界气息隔绝。
修士飞升后可在凡世停留一日时间,这一日里可干涉凡世,且可运用仙力。以成镜飞升后的实力,必然能杀死她。
她必须要在成镜渡劫飞升前,让他生出鳞舞。届时再与鳞舞签订契约,恢复实力,躲过这一日,待他去了仙界,短时间内无法再回来,那时便是她复仇的最好时机。
现在已经没法再催化,只能等他把鳞舞生下来。
好在有鳞舞在,雷劫一时半会劈不下来,成镜也没能力将鳞舞打掉,一切都如她计划那般。
男人越来越疼,但肚子里的东西依旧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她等了会,突然起身离开。
成镜仰头看她的身影消失,压制着阵痛,低低笑了一声。
心心念念拿我来复活月神,这个时候却走了,原来你对谁都是冷血的。
他躺了回去,独自承受生命降临时的痛。
灵海内海浪翻滚,那颗长大数倍的蛋悬浮在莲花上,花瓣缓缓闭合,想要为主人抵挡一丝疼痛。
北溯连夜去了人界。
她不觉得魔界有人懂怎么生孩子,魔要么是自然诞生的,要么是其他种族入魔,没一个是由身体孕育的。
她找了最近的一处村庄,敲响了有孩子的一户人家的门。
大晚上的,方才还打了雷,房子主人又怕又恼,门开没开,声音响起:“谁啊。”
北溯变成个老妪模样,压着声音说:“我家里要生孩子了,没有帮手,我一个老太婆,照顾不了。”
门立刻开了,开门的大汉一见真是个老太婆,连忙朝屋里喊:“小容,小容!有人要生了,你快去帮忙!”
屋里头走出来一女子,防备地望过来,犹豫道:“这……太晚了……”
这句话正好应了北溯的意,问她:“你可以将需要注意的事告知我,我回去照着做。”
那女子见状也不好拒绝,将注意事宜一一告知。
北溯越听越觉得不对劲。
成镜是男人,他要从哪把鳞舞生出来?
最后她带着可能用不上的叮嘱回了魔界,还未进寝殿,又是一道惊雷炸响。
她站在殿外,望着再次暗下来的苍穹,罕见地露出焦急之色,掉头离开。
一夜过去,天亮过后,雷声密集起来。
不知发生何事的人朝天抱怨:“青天白日的打什么雷,我还以为要下雨了,一晚上都没下,只打雷,一宿没睡好。”
“这都打了多久的雷了,该不会是要下一场暴雨吧。”
道宗内,放进来的修士已经将近三十名,还有修士在路上。
接待修士的任务交给了一重山,外门弟子不仅要修复护宗大阵,还要招待好赶来观摩的修士,却没一个人喊累。
那可是道君飞升,谁不想看看,越多人来看,他们越觉得自豪,凡是有人问起成镜,全都拍着胸膛说他可厉害了!徒手就能赶走妖王。
“那我怎么来了到现在,都没见到他啊?”
弟子哼了一声,道:“道君忙着闭关渡劫呢,哪能到处跑,等他渡劫的时候,不就能看见了。”
修士点点头,说:“那倒也是,是我们着急了。”
殊不知,他们期待的道君,并不在道宗内,甚至不在人界。
屏蔽成镜气息的结界笼罩寝殿,煎熬了一晚,肚子里的东西都没有要出来的意思。
成镜躺在床上,身体无法忍耐的疼痛而挣扎扭动,衣衫都被蹭落。
他一直在等那个人回来,等到他疼得失去意识,再醒来时,天已经亮了。
殿内依旧没有她的身影。
他死死咬住牙,双手揪住衣裳,忍耐着不发出一丝声音。即使被痛死,他也绝不会被旁人听见他的声音。
直到迷迷糊糊听见她的说话。
北溯找了一晚上都没找到有男人生子的案例,买了些止痛的药回来。一回来便见他疼得快要咬破嘴唇,说了句:“忍忍,很快就好。”
话音刚落,手被他抓住,一口咬上来。
很快,很快,很快。
成镜不知她说了多少次很快,此刻只想将这痛也让她尝尝,她说的很快,究竟有多慢。
他的动作很快,北溯反应过来时,痛感已经传达给神经,低头一看,他甚至还挑着她手臂没被衣裳遮住的地方咬。
北溯冷了脸,将手抽出来,力气许是大了,他人撞到床上,又是一声闷哼。
“……”
北溯立刻去看他的肚子,没有什么异样,鳞舞应该没伤到。
她将熬好的药端过去,递到他面前,道:“喝了,止痛。”
成镜看着那碗药,伸出手。
“哗啦——”
药被打翻,洒了一地。
“滚。”
成镜刚吐出这个字,大口喘息,双臂撑着身子往里挪,力气全都用去忍痛了,根本挪不了多远。
北溯定定看他,面无表情。
他只瞥到一眼,心头一颤,但还是偏开头,以自己的肢体动作表达对她的抗拒。
苍穹又是一道雷炸开,盖住了北溯的声音。
“那你就疼着吧。”
第39章
门关上,将日光隔绝,脚步声很快消失。
药的涩味蔓延,分明没有喝进去,偏就觉得口中有苦味。
有那么一刻,苦味盖过痛觉,苦得如同整个人泡进药液里,连毛孔都被药液堵住。
成镜按在床铺上的手缓缓收紧,视线缓缓转移到自己身上,凝视良久,最终闭上眼,只紧紧握住双手,忍耐那苦涩淡去后,瞬间窜上来的痛。
从不知,这世间,还有比修炼、打斗受伤更难忍的痛。
甚至都没法用灵力压制,更无法将其摧毁,只能忍受,只能等那不管是月神还是什么的东西从他身体里滚出来。
只觉得自己,好像从身体里,烂透了。
他睁开眼,偏头看向地面的碎碗,动了动手,碎片聚拢,恢复原本的样子,但那被打泼的药却没法再盛进碗里。
北溯去见了雾漓,这雷声是个魔都能看出来是雷劫,待雷劫成型便会指向成镜的方位,届时只要是个眼神好的都会知道他在哪。
“你想让我帮你拦住他们?”雾漓盯着她看了许久,狂笑起来:“你可真是厉害啊,为了一个男人要拿我和魔族去与昆仑抗衡,除了你,还有谁会想出来这么好的主意。”
他一步步逼近北溯,笑声越来越大,殿外的魔将听见,面面相觑,以为他们的魔尊疯了。
“你怎么不去找凤鸣帮你?你不是很厉害吗,昆仑那么多仙尊围杀,你都能逃得了,这次还要我帮你?”
“道宗可是来了不少修士,几百名,都来看是谁在渡劫。你觉得就凭我,能拦得住那么多修士?”
“你是被一个人族吸干了法力,没能力自保了?”
北溯掀唇,说:“你不干,可以。”
“怎么,你还想杀了我不成?”
北溯不想废话,直接动手,凌驾魔族之上的神力威压,寸寸压迫神经,他动不得,只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被挤压,压缩,骨骼仿佛裂开,生生被压扁一般。
他最终还是为了活着,求她放过他,他答应。
北溯卸下压制,垂眸俯视他:“即便你不动手,昆仑若是杀了我,下一个也会对付你,你觉得他们知道我在你这处待了这么久,会放过魔域?”
“你只要好好听我的话,还能多活几天。”
北溯一脚踏在他脸上,慢慢用力。
“知道我为什么到现在没杀了你吗?”
雾漓呼出一口冷气,十指摁住地面,彻骨的寒气攀上身体。
他当然知道为什么,不过是他现在还有价值,她要用他去挡住昆仑,为她和她藏的男人再争取点缠绵的时间罢了。
“你爹捅我那刀,我可以受着,但你不行。”
雾漓登时挣扎,双手握住她的腿推开,被她再次狠狠踩下。
北溯缓缓俯身,盯着他的手,真想现在就把这双手剁了。
“你说,怎么会有人被救后,趁着救命恩人不注意,反而捅她一刀,还通知抓住他的人过来,帮着那群人抓她呢?”
雾漓挣扎的动作僵住。
他忽然笑出来,就这么被她踩在脚下,极力仰起脑袋,望她:“你后悔救我了?”
“我不后悔。”
雾漓望着她的眼迷茫片刻,随后被欣喜覆盖,但很快,他笑不出来了。
“当初若是没救下你,哪有今天你在魔界,供我驱使?他们要是来,第一个死的,就是你。”
北溯嫌弃地收回腿,冲殿外看,魔将们纷纷退开,生怕被她盯上。
“主子什么样,手下便是什么样。你看看,他们都不敢来救你。”
北溯蹲下来,下巴搭在膝盖上,朝雾漓笑了。这一笑,雾漓都快忘了自己在哪,瞬间回到幼时。记忆只倒回那么一瞬,很快被拉回现实。
“按我说的做,兴许你还能活。投靠昆仑,你必死。”
北溯站起身,睨视他一眼,跨过他的身体离开。
“我会在你投靠昆仑时,先杀了你。”
躺在地上的人大口喘气,浑身湿汗,许久之后爬起来,走到椅子上瘫倒,双眼发愣,盯着一处看了许久,笑了出来。
笑声越来越大,传出殿外。魔将们不敢进来,互相推搡,最后雾蓉走进
来,走到他边上时,雾漓忽然转头瞪着她,眼神凶狠。
“她动手的时候你怎么不杀她?”
雾蓉皱眉,只道了句:“你疯的不轻。”
她见雾漓身上没受重伤,没再担心,听着他咒骂那女子,最后笑声停止,居然哭了出来,捂着脸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雾蓉不知道他过去发生过什么,只知道他这些年一直在筹划怎么破开黑水封印,救出那位邪神。
现在也不做这事了,却更疯。
她不再看,一转身便见魔将们紧张望着里头,冲他们摇头。
雾蓉走了,叫魔将们一起离开,去布置防御。
她是觉得,魔族与人族永远不可能握手言和,更不可能与臣服于昆仑。那群人说的好听叫仙尊,实则都是屠杀过魔的人族修士,不过是飞升后换个地方待着罢了。
魔族与人族的恩怨,永不会平。
外头又是一道惊雷炸响,已经听习惯了,不会再被吓到。
“这么多年了,人族终于有人要飞升了?”
“可惜现在还不知道位置在哪,不然我现在就去偷袭,杀了那个人,看他怎么飞升。”
说这话的魔遭到了群嘲。
“你是脑子坏了才去杀,人族修士渡劫时受法则保护,你还没碰到他,雷先把你给劈得灰飞烟灭。”
“别管是谁要飞升,赶紧把结界加固。上次弄那么大阵仗,五六天过去,说不准他们什么时候又来。”
雾蓉冲魔宫的方向回望,心中不安。至今她都不知那女子什么来路,雾漓显然是清楚的,但他未曾告诉他们,而能被昆仑盯上的,必然是对人族威胁极大的人。
“别说废话,去加固结界。”
魔域在加固结界,妖界也在布置防线。
但谁都知道,那群仙尊若是真要来,他们防不住。血脉凶悍的妖族几乎在三百年前死绝,剩下的再强,也无法与仙尊抗衡。
凤鸣坐在树顶,遥望四周,心中茫然。
只有他和黎衣白,真的能避开这一劫吗?
当初截杀北溯的仙尊都死了,人族不敢动手,这才有妖族喘息休整的机会。这次若是北溯敌不过昆仑,真的死了,妖界还能撑得住吗?
熟悉的气息靠近,不用看,也知来人是谁。
“你在担心妖界。”黎衣白在他身侧坐下,俯瞰这片他们待了数百年的土地,心中五味杂陈。
凤鸣嗯了一声,说:“要是妖界葬送在我手里,去了地府,老爹他们应该会骂死我。”
黎衣白拍拍他的肩,不是很在意:“那你就对他们说,昆仑太强我太弱,我干不过,下来见你们了。”
凤鸣哼了一声,站起来,往下一跳。火红的发飞扬,像团热烈的火,却是很快就会燃尽的那种。
“我去巡视边界了,你看着些,有事叫我。”
他的身影化作一团火,迅速消失。
黎衣白缓缓嗯了一声,却没下去,她转动身体环视四周,将妖界之景收入眼中。
若是幸运,她还有再看到此景的机会。
若是不幸,这会是最后一眼。
苍穹又是一道雷炸开,黎衣白凝视片刻,越发不安。
北溯一回来,便有人要飞升,该不会是有人刻意压制修为,只等她回来,再借飞升后实力大幅度提升,以此来杀她?
只希望并非她所想这般。
但这就是昆仑此刻前来的目的。
他们没想到成镜会这么快领悟,本是推测他最快也要在两月后,没想到一来就得到这个好消息,甚至都不怕他在魔界遇险。
只是他们逐渐意识到事情不大对劲。
“从昨晚到现在,已经过去将近十个时辰,这雷一直不停,但未成型,雷劫成型需要这么长时间?”
天玑仙尊观察许久,发现问题,立刻去问天枢仙尊。
“道君那是否出了差错?”
天璇仙尊也点头说是:“一般雷劫成型只需一两个时辰,渡劫的时间长些,但不至于十个生辰都未开始,道君那定然是出了岔子。”
“再等片刻。”天枢仙尊抬手,示意众仙尊稍安勿躁,“道君本体是仙物,雷劫自然比常人更难。”
如此解释倒也能说的通。
“那便再等一个时辰,若是一个时辰后还是这般,便准备动手去魔界抢人。”
天枢仙尊朝昆仑方位做出手势,缓缓扬起笑:“很快,我们的使命便可完成。”
“邪神,必除!”
“去问来的修士有多少了。”天枢仙尊一下令,朱雀仙尊立即去问天綪。
得到的回复是已经有近三百名修士来了道宗,一重山都快安排满了,只能将地位高的修士往上安排。
“还有修士在途中,粗略估计在道君渡劫之时,当是有近千名。”
天枢仙尊只说了一个字:“好。”
有这群修士在,届时不用刻意吩咐,他们也会主动去杀妖魔,一切都很顺利。
“一个时辰后雷劫仍未成型,你等便随我去魔界,助道君飞升。届时除了邪神,回到昆仑,你等便是功臣。”
“一切听仙尊吩咐。”
这一个时辰,北溯等到成镜醒来,都没等鳞舞出来。
去雾漓那说了一顿,又去魔渊那说了一通,冉姬瑶仍旧没有答应,她回来时,在魔渊内发现潜伏的人族修士,没有提醒冉姬瑶。
既然通道只能由魔尊开启,只要冉姬瑶不倒戈,他们就来不了魔域,魔域暂时安全。
但她……
北溯握了握手,此刻若是那七名仙尊再来,她怕是没法同时对付七个。
她需要鳞舞尽快诞生,再耗下去,对她不利。还有成镜这炸弹在,一旦他和昆仑接头,她所处环境便很危险。
北溯推开门,一眼看到床上的人,他似乎晕了过去,连她开门都没动。
关上门,将结界严严实实遮住殿内气息,刚走了几步,瞧见地上被复原的碗,再一看他,扯出一丝笑。
天真的莲花,复原了碗就能喝到药吗。
走近一看,他的衣领湿透,额间发丝湿得黏在脸颊上,额间汗珠不停。
“不是水里长出来的吗?怎么还会冒汗。”
男人还没有醒来,听不见她的声音。
北溯注意到他手里捏着衣裳,皱痕很深,显然他很痛,痛得晕厥了过去。
目光转到他的肚子,抬手轻轻碰了碰。
鳞舞,你快点出来。
她守了会,屋外雷声依旧,竟然都没吵醒他。
北溯想到妇人嘱咐的话,晕的太久似乎不太好,她拍了拍他脸颊,唤醒他。
喊了好几声人都没醒,干脆威胁他。
北溯挑着他脸上发丝,说:“道君再不睁眼,我就带你去道宗,让道宗弟子看看你现在这副模样。”
刚说完这句,手被握住,男人瞬间睁开眼,狠狠盯着她。
北溯抽了一下,竟然没抽出来。
“道君疼得晕过去了,居然还有力气握住我的手。”
成镜松开,顺手拨开她指缝里自己的发丝,撑着身子要起来,刚撑起来,身体抽痛,力气全卸,就这么倒下。
后背接触到的不是硬床铺,而是有力的臂膀。
他只看到她靠近的身体,应俯身而稍稍敞开的领口映入眼帘,颈线没入衣领里,引人遐想非非。
成镜愣神,便是连那痛都忘了。
忽然剧烈挣扎,一把推开她,躺回去时,立刻偏头,不看她。
北溯刚把人接住,怀里一空,再一看,男人头朝另一边侧着,发丝没能遮住的耳肉眼可见地红了。
她又没碰到他哪,他耳红什么?
“道君方才力气很大,应该是不疼了?”
一听见疼这个字,那抽痛再来,成镜甚至都没准备好,疼得下意识抓住什么东西来转移疼痛。
她不在的时候,他已经疼得晕过去两次,这次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他不想在这个人面前露出脆弱的一面,都能想象当着她的面晕过去,她会说的话。
一定是嘲讽,笑他太弱,连这点痛都承受不了。
所以他一直用力咬住唇,抑制自己发出难堪的声音。
身体一颤,他转头怒视,忍不住问她:“我现在已经没有回手的能力,你还要对我做什么?”
从未觉得说话这么难,声音越说越抖,越来越小,到最后,成了气音。
他挥开她落在自己肚子上的手,不住地喘息。
现在的他定是难看极了,她定然在心中笑他,笑他这副不像男人又不是女人的混乱模样。
“你该是很高兴,”成镜偏着头,湿透的发丝遮住脸,自嘲:“你很快就能见到他。”
北溯没听清后半句话,只听到他说自己应该很高兴。
即将见到鳞舞,她当然高兴。
“我确实很高兴。”
果然。成镜眼睫停止了眨动,良久之后,他笑出来。
笑声很轻,北溯听到了,她俯身凑过去,几乎趴在他身上,去看他为什么笑。
以往她靠近时,他很快就会推她,这次他却什么都没动。
她身上的味道涌入鼻腔,钻入心肺。成镜忽然就没力气推开她,一下一下嗅着她的味道,身上的痛好似减轻了。
他僵硬地保持着自己此刻的姿势,嗅到的味道如同那药,有止痛的效果,还是甜的,一点都不苦。
身体缓缓放松,痛被驱逐出去,逐渐被女子占据。
他稍稍动了动手,往她的方向靠近。
成镜觉得自己应该是朝她那靠近了些距离,待他意识回笼,发觉自己一点都没挪动,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觉。
抽痛再次袭来,这次能清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身体里动,清楚地意识到灵海内那颗蛋在冲撞莲花,一次比一次重。
他疼得蜷缩身子,但又疼得身体挺直,很疼很疼。
比在梦境里,感受她被捅刀,被那条黑蟒咬穿手臂还痛。
甚至疼得意识模糊,抓住她的手,用力握紧,青筋直跳。
还听到她的声音,很模糊朦胧,像是隔着一层雾:“你应该要生了。”
北溯看他的样子,生出几分疑惑。生孩子这么痛的吗?幸好她只有一个鳞舞,他也只生一次。
这回她没抽开自己的手,另一只手就势抱着他,拍拍他胸口,难得耐心安抚他:“快了,很快就好了。”
成镜听到了这句话,第一反应便是觉得她在骗自己。
她说的每次快了,每次都要等很久。可笑的是他每次都信了,一次次被骗,到现在,还在骗他。
他用力握住她的手,十指交缠,力气大得北溯都觉得痛。
他将她的手用力拉到自己唇边,抵住她手背,咬牙出口:“你在骗我。”
北溯没听清,凑近再去听:“嗯?你说什么?”
“你骗我。”
成镜觉得自己白活了那么多年,在同一个人手里栽了那么多次。
骗了他的身,用他的身体复活别人。
现在还想骗他的心,妄图让他站在她那边,帮她抵抗人界与昆仑。
可笑的是,他每一次反抗,在她眼里,不过是没有意义的挣扎。一次次被她压下,一次次被迫接受她灌进来的力量。
而现在,她连一句真话都不愿意说。
身体里那东西都要出来了,她都不愿告诉他,那究竟是谁。
是觉得告诉了他,他会影响她与那人之间的感情吗?
身体的疼淹没理智,成镜再也无法忍受,一口咬住她手背,没法控制力度,也不知道自己咬得有多深。
以为她会动手,等了一会,她没有将手抽走,任由他咬。
成镜抬眼看她,看到她垂下的眼,眼底只有平静,令他觉得自己此刻像个疯子。
“继续咬,”北溯挑眉,看出他的惊愕与茫然:“不是很疼吗?咬住就不疼了。”
成镜松口,想扔了她的手,听到她接下来的话,身子一僵,耳垂红得能滴血。
“药被你打翻了,没有止痛药,你将碗复原,我也不会再去煮一碗。”
成镜张口反驳:“用不着你的药。”
话音刚落,又是抽痛,意识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先一步咬住她的手。
待回过神,听到她戏谑的声音,成镜干脆再一口咬住她的手,力道加重,像是在惩罚她。
北溯确实有点疼,但远远不及她曾经遭遇的疼痛,就像被猫挠了一下,疼也只是那一瞬间。
“咬吧。”
她抬眼看向他的肚子,心中低喃。鳞舞,你快些出来,我要等不及了。
成镜似乎没了心理负担,一痛就咬她。
北溯手背很快被牙印覆盖,手上还有指痕,有些还出了血。
咬着咬着,成镜不疼的时候,看到她手上的血,心中诡异地浮出愧疚,唇蹭了蹭,像是在说抱歉。
等他发现自己这么做后,僵滞着不敢看她。
很快发现她根本没有注意到,庆幸又难受。
成镜觉得自己该是被夺舍了,否则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一道炸响将他从思绪中拉出来,手一空,她的身影立起。
“这不是你的雷劫。”
成镜知道,那是道宗法术攻击时产生的动静,心头一跳,往殿门看去。
他们,知道他在这里?
北溯正要出去看看情况,身后传来压抑的痛呼,她只得坐回去。
方坐下,手再次被握紧,男人一口咬上来,唇含住她的虎口,牙齿用力,却又控制着自己,不伤到她。
北溯低头望着,想到雾漓说的那群去道宗的修士,忽然道:“道君知道么,有很多修士去了道宗,想看你渡劫。”
男人依旧咬住她的手,力气松了很多。
“他们要是知道你现在——”
成镜松开她,不知哪来的力气,将人拉下来,撑着身子捂住她的唇,艰难吐出两个字:“别说。”
凸起的肚子碰到她的身体,北溯愣了会,才将人推着按回床上。
“他们要是知道你现在怀了邪神的孩子,还脆弱成这样,会怎么看你?”
男人还想捂住她的唇,却痛得咬住了她的手。
北溯受着他咬的力道,看着他,笑了。
他们期待的道君,大着肚子,泛白的指节攥紧被褥,绵密汗珠自额间滑落,仰起的脖颈绷直,痛到极点时,用力咬住身侧女子的手臂。
殿外又是一震,甚至影响到此处,桌椅都颤动了。
“他们来救你了。”北溯另一只手拨开他凌乱的湿发,指腹抹去他将要滑入眼中的汗珠,问他:“你觉得我应该带你去见他们吗?”
成镜脱口而出:“不要——”
看到她浮出的笑意,意识到她在耍自己,但已经没什么力气做出什么表情,一切都是自然流露。
“好吧,你说不要,我就不去。”
成镜松了口气,但他很快意识到她不可能不去。
地面震动的幅度明显变大,殿外传来雾漓的声音。
“昆仑的人来了,我们守不住。”
北溯仰头望向外面,片刻后道:“我待会就来。”
她低头,冲成镜笑了笑,轻轻碰了碰他的肚子,道:“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鳞舞。”
成镜呆滞,不是月神吗?
不等他回神,手里一空,她站起身,往殿门走。
“等我回来。”
第40章
“一个时辰已过,雷劫仍旧未成型。”
天綪立于吞云殿外,里面的声音被隔绝,她什么都听不见。一个时辰前,她被朱雀仙尊吩咐,将降魔杵交给了朱雀仙尊,且还
要召集所有羿虚境及以上修为的修士,听从他们号令。
天綪试探问了一句:“仙尊可是要去斩杀邪神,救回道君?”
朱雀仙尊睨视她一眼,意味深长地笑:“是你立功的时候了。”
不用多说,天綪也明白她的意思,立即去吩咐执事召集修士,告诉他们接下来要做的事。
“诸位应是都知三百年前,邪神肆虐三界,搅得三界不得安宁,众仙尊联手,身消道陨才将其封印。”天綪在说这些时,底下的修士愤恨不已,咒骂声一片。
天綪让他们骂了会,才让他们闭嘴,听她说。
“如今道君飞升在即,又有仙尊助力,正是我等铲除那邪神的最好时机!”天綪抬手直指天际,高声道:“三百年前我等尚在襁褓中,实力低微,无法帮助仙尊。但如今,诸位皆是羿虚境强者,甚至有数名修士已达无妄境,距离入神境仅一步之遥。”
“现在,就是我等与道君,昆仑仙尊携手共抗邪神的时候!”
“我,道宗宗主天綪,在此承诺,不论你们能否除得了那邪神,只要你们出了力,道宗与昆仑都会记住你们,届时邪神被除,你等都有机会成为道宗执事,甚至是供奉,长老!”
此话一出,谁不兴奋,谁不激动?
能入道宗,前途无量!即使不能成为道宗执事,只当一名道宗内门弟子,都比在外头当小门小户的宗主好。单单是道宗这个噱头,都能被人另眼相待,再加上执事的身份,几乎可在所有小宗门随意行走。
谁都知道这张饼大,但从道宗宗主嘴里说出来,谁都想争着咬一口。
“宗主放心,我等必然会尽全力协助道君与昆仑仙尊,铲除那邪神!”
只要有一个人起头,其余人便会争先恐后抢着要干。
“我等必会全力以赴,除邪神,还三界安宁!”
天綪满意地点头。
这世间,权力与财富是最具诱惑力的东西,谁能抵得住诱惑?已经摆在面前,谁会不要?
底下的修士亢奋不已,甚至有人立刻就想去杀邪神。
“诸位切记,勿贪功冒进,一切听从道宗与昆仑仙尊安排。”
准备出去探探情况的修士打消念头,脚步一转,牢牢站在道宗的土地上。
有人问:“我等已经来了将近一日,道君何时露面?”
不知是他的声音太小,被密集人声盖住,还是天綪听见但不予理会,没有人理他,不过片刻,天綪离开。
苍穹逐渐暗下,雷声响在每一个人心底。
“这雷打了得有一整天了,怎么还不停?该不会是有什么怪事要发生吧?”
不知雷劫的普通人盯着天,很是不安。
“这天又不下雨也不刮风,净打雷了。”
男人正要收东西,脚下颤动,震得围墙上的簸箕都掉下来。
他冲外头一看,不远处黑压压的一片,士兵全副武装,冲城门的方向而去。
男人立刻把门关了,东西都没收,直接往屋里跑。
“要变天了要变天了!”
一个时辰过去,日头下落,夕阳斜照,九重山乃整个人界最高山,站于山顶,晚霞低得犹如压在头顶,触手可碰。
“时间到了。”
天枢仙尊收回瞧夕阳的目光,转身冲身后众仙尊道:“动手。”
众仙尊俯身行礼,齐齐出声:“遵命。”
数道流光划过天际,梵钟声响,一声一声,敲击所有修士大脑,告诉他们,是时候去斩杀邪神了。
星峦与陆长老驻守道宗,天綪与墨九歌先带修士前往魔界。
当被告知要前往魔界时,修士还疑惑,直到被解释邪神早已破开封印,与魔族勾结,愤恨不已。
却没说成镜被掳去了魔界。
“魔族当真是堕落到底了,竟然还想保住邪神?”
“待杀了邪神,我等连魔界一起端了!”
天綪听着他们的话,面上没有变化,抬手弹了弹袖口上的灰,朝墨九歌道:“待会让他们先上去探探魔域虚实。”
墨九歌明白她的意思,笑了出来:“上次在黑水遇到那只女魔头,我还没打过瘾,这次我倒是要和她多打一会。”
天綪冷眼看他:“别耽误了正事。”
墨九歌立刻赔笑,说是。
众修士穿过护宗大阵,密密麻麻的人影多得分不清谁是谁,御器而行,眨眼间不见踪影。
耸立的界碑便是到达魔界的讯号,一看见界碑,修士兴奋不已,驱使脚下法器加快速度,往前冲。
道宗弟子倒是放缓了速度,慢慢落后于其他修士。
他们在后边看着,紧密关注冲在最前端的修士。
前面几名修士比谁更快到达,速度越来越快,谁也不想把第一让出去,注意力全在自家人身上,完全没注意到周围环境。
冲在第一的修士见界碑就在眼前,得意朝身后修士道:“诸位,这第一名,可就给我了——”
话还未说完,他看到那群修士脸色骤变,纷纷停下,他疑惑地转回头,双眼被黑暗笼罩。
一只巨爪从界碑里冲出来,大到头顶的光都被遮住。等他反应过来,已经被那巨爪握住。
捏紧,炸开,爆浆。
所有修士齐齐后退,面露惊恐。
他们亲眼看着那只手松开,与山石一般坚硬,与界碑一样的高度,人的身体与之对比,太小,小到身体里的血炸开,都看不清楚。
“那是什么东西?羿虚境的高手,都能被轻易捏死?”
此刻他们心中全都浮现同一个念头,幸好第一个冲过去的,不是他们。
处于后方的天綪叫停所有人,让道宗弟子去探查。
弟子先是远攻那只手,没有任何反应,他扬出巴掌大小的纸人,法力注入,纸人迅速变化,与人无异,冲巨爪而去。
所有人紧张看着纸人。
纸人小心翼翼接触,距离那举爪不到一米时,天綪忽然下令:“直接攻击它。”
弟子领命,立即动手,纸人与他的动作一致,冲巨爪掌心一击,却无任何变化。
修士们盯着那巨爪,犹豫着要不要去毁了这东西。
就在他们一筹莫展之时,一道裂纹自被击中的地方显现,四面八方蔓延。
轰隆一声,巨爪碎裂,压碎纸人。
修士发出欢呼。
“这东西不过如此!一起上!捣毁魔界!灭邪神!”
天綪与墨九歌却未动。
“这么久未见一只魔出来,有鬼。”
仿佛是印证这句话,修士们刚冲到结界边上,魔气猛然涌出,如地府厉鬼,缠住前头的修士,将他们往下拉,魔气中探出刀,冷不丁往修士身上捅。
法器坠落,修士猝不及防,有几个被重伤,反应过来后立刻掏家伙,逼得魔没法以魔气为形,只能显形。
天綪迅速将局势看清,下令:“你等将这群魔引开,破结界自有我宗弟子,你等只需顾好自己,不要将自己的命葬送在这群魔手中。”
修士们听到她的话,下意识照做。都是羿虚修士,实力在人族中算得上强者,制服这些魔还算容易。
很快结界前魔气散开,道宗弟子上前,列阵。
七字金印落下,降魔杵位于中央,众弟子严陈以待,
七绝阵一开,结界都颤了一颤。
“不好,他们带来了降魔杵!”
雾蓉本以为还能多拖一会,谁知他们竟然连神器都带来了,分明就是强行破开结界。
“你们立刻去杀了那群修士!避开降魔杵!”
魔将冲出结界,分散开来,围攻道宗弟子。
后方的墨九歌一见他们出来,捏了捏手腕,向天綪请令。
“我去对付他们。”
天綪点头,墨九歌身影瞬间冲到结界边,斩杀袭击的魔将。
他的身形暴涨,上衣碎裂,一手便能捏住魔将的头,另一手握成拳,砸入魔将胸口,竟然贯穿了一个洞。
一缕魔气从他手中挣脱,迅速回到结界内。魔气凝聚成形,冲雾蓉道:“他绝对是无妄境!”
双刀从雾蓉
体内飞出,穿过结界,斩向墨九歌砸另外一名魔将的手。
弯刀飞旋,裹挟着浓重魔气,这要是被击中,骨头都被削没。
墨九歌手臂转了个弯,躲开来,精准看向雾蓉,肿大的脸狞笑:“上次在你手里吃了亏,这次可不会!”
雾蓉冷哼:“我看你是想把命送到我手里。”
两道身影碰撞,雾蓉化为魔气灌注弯刀内,弯刀身形胀大,一把攻击墨九歌,一把去杀结阵的弟子。
弯刀速度很快,割断一名弟子喉咙,那弟子立刻没了气,死了。
但阵没破,立刻有弟子补上来,七绝阵只断了一瞬,很快被接上。
弯刀在墨九歌身上割开一道口子,但没伤到他。
雾蓉恢复人形,手握弯刀,盯着墨九歌身上的伤,面色凝重。
肥肉太多,即使口子有一指深,也伤不到他要害。
她匆匆望了眼列阵的几十名弟子,避开墨九歌山丘一般的身体,再次化为雾气注入弯刀中。这一次,她佯攻墨九歌,找机会将道宗弟子杀了。
只要她杀的快,他们就来不及补人。
弯刀再次收割道宗弟子性命时,一道结界冲落,弯刀速度太快,来不及躲避,直直撞上去,火星四射。
结界只出现裂纹,而弯刀飞旋数周后,被弹飞出去。
一手胀大鼓泡的手一把拍住弯刀,一用力,弯刀在他手中扭曲。
魔气冲出,与另一把弯刀融合,进入结界内。
雾蓉咳出血,找到天綪的位置,面色惨白。那道结界是天綪降下,她能破开,但代价很重。方才被墨九歌那么一拍,五脏六腑都差点被拍碎。
之前在黑水与他交手时,他实力根本没有这么强,这人竟然隐藏了实力!
雾蓉偏头一看,所有魔将被结界拦在外面,只杀了几名道宗弟子。而头顶的七绝阵已经亮了两个字,七字全亮,这阵能将修为低下的魔秒杀。
情况很不利。
雾蓉回头往魔宫的方向去看,身后只有不断冲出结界御敌的魔,没有雾漓的身影。
她抬头再看头顶尚且完好的结界,还不知这结界在七绝阵下能撑多久。一咬牙再次冲出去,命令道:“全力破开他们的结界,杀了列阵的人族修士!”
魔气注入剩下的一把弯刀中,再次冲那有裂纹的结界而去。
墨九歌见状,扔了手里的破刀,去拦截她。
他厚实的身体确实可以降低伤害,但速度减慢数倍。弯刀一眨眼便撞碎结界,冲向最近的弟子。
一道恐怖的气息袭来,雾蓉根本没有想过退避,抵抗着那压迫之力以弯刀尾部割断弟子的脖颈。
血喷射而出,雾蓉无法逃脱,被拂尘一扫,魔气与弯刀分离,身体撞上界碑,弯刀飞旋,两把石锤狠狠一击,扭曲变形。
雾蓉挣扎着站起来,肌肤上全是淤青血点,她仰头看过去,那昏暗的光线下,缓缓出现两人,眉心山形印记铮亮。
心沉入谷底。
她靠着界碑,看着魔将好不容易冲破结界,还没往里去,就被重创。拦截修士的魔溃败,数名修士回来拦截魔将,七绝阵第三个金字即将成型,而到现在,雾漓都没出面。
雾蓉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若是那名女子没有来,这天必然不会这么快到来。
但不管如何,她会守住界碑,即使会死。
雾蓉再次上前,直冲被魔将撞开的结界而去,两名仙尊犹如不可越过的高山,拂尘将她扫下,石锤重击她。
在仙尊面前,她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墨九歌迎上来,拳拳击中她身体,还不忘呛她几句:“先前不是想断了我命根子?现在怎么连还手之力都没有?你们魔族都这么弱的?”
雾蓉堪堪凝成魔气逃脱,尝试找机会破开他的防御,但他的肥肉太多太多,手里没有武器,破不开。
抵挡不住的魔将退回结界内,扫视这一群人族修士,掉头往魔宫冲。
待他赶到魔宫见到还坐着的雾漓,急得想直接拉他出去。
“尊主,来了两名仙尊,我们挡不住!”
雾漓缓缓抬眼,问那魔将:“死了多少魔将了?”
“不知……”那魔将回来得匆忙,哪里晓得死了多少魔将,“您再不去,雾蓉也要死了!”
刚说完就见雾漓起身,魔将一喜,以为他要去支援雾蓉,结果他只是走到殿外,往界碑的方向看了眼,便若无其事地回来。
“结界未破,无事。”
魔将傻眼,缓了好一会才说:“但他们撑不了多久,而且已经死了很多我族人了!”
雾漓漫不经心道:“都是没用的东西,死便死了。”
魔将压根没想到雾漓根本不管,他盯着雾漓看了会,跪下求他:“尊主,你不去救他们,他们真的会死的!”
雾漓瞥他一眼,眼神不耐,甚至有了杀意。
魔将脖子一梗,站起身,冲他道:“尊主不去救他们,待结界破了,尊主您也跑不了。”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抱着被雾漓杀死的决心,结果雾漓根本不在意。
“再等等,等结界破了,我自然会出手。”
魔将看了他好一会,恨恨跑出去。
待他回到结界边,只看到雾蓉倒在地上,外头魔气散尽,连界碑都碎了一角。
而七绝阵已成。
混杂仙力的威能冲击下来,结界晃动,魔将慌神,下意识要去守结界,雾漓无动于衷的表情回荡,他没有冲出去,一步步后退。
连主子都不管了,他还管什么?
他抱起雾蓉就往回跑。不是回魔宫,而是去魔渊。那处深渊离这最远,若是结界真的碎了,雾漓还不管,他就带着雾蓉跳进深渊里,总好过死在人族修士手中。
以降魔杵为阵眼的七绝阵还有驱赶魔气的威能,靠近的魔被着威能波及,魔气消散。
结界颤动,暂时未碎裂。
两名仙尊见状,一左一右立于七绝阵两侧,拂尘与石锤拍打撞击,连那地面都颤动。
墨九歌回到后方,吃了天綪给的疗伤丹药,恢复原样。
“这么久了,魔尊雾漓怎么不出来?”他的声音压低,问:“若是那邪神出来,只凭我们与两位仙尊,能抵挡得住吗?”
天綪没有说话,只凝视结界。
结界依旧未裂。上次七位仙尊合力才将结界破开,现在只凭借七绝阵与两位仙尊,耗费的时间更多。
天綪迅速留下一句话,前去助阵。
“你在后方看守,防止魔族偷袭。”
她的身影出现在结界外,祭出骨刀,灵力灌输,双手结印。
骨刀在她身后无限胀大,与她的身影融合,人剑合一。
一刀劈下,无数妖兽冤魂痛苦呻吟,被禁锢在骨刀内,这把由无数妖兽骨头制成的刀,裹挟着妖兽死不瞑目的怨力,砸向结界。
地动山摇,山石崩塌。
雾漓终于走出了魔宫,冲北溯而去。
结界将寝殿覆盖,他无法感知到北溯具体方位,苍穹中那道黑影再一次砸下来,连着两把石锤,威力强得连修士都站不稳,还得自己给自己套个防御结界,防止被误伤。
“守不住了,你再不出来帮忙,结界就要碎了。”
雾漓冲里头喊。
他在外面等了有一会,脚下又震,抬头一看,结界确实有了裂纹。
片刻后,寝殿外的结界开启,他看到北溯走出来,将那结界再次加固。
伸手时他看见她手背的伤痕,那么明显的牙印。
雾漓眯起眼,盯着她的手,想到什么,冷笑一声:“大难临头,你还有功夫做这些,真不愧是蛇。”
北溯对成镜说完那四个字,加固结界后,才看向雾漓。他全身完好,没有一处伤痕。所以这个人又在怕死,连出去对上人族修士都不敢,直接来让她出面。
不理会他,抬头看苍穹,七字悬浮,作为阵眼的降魔杵在提供仙力,支撑七绝阵。
而能看到的仙尊只有两个,还有个天綪。
他们不可能只来这么点人杀她,剩下的仙尊定然潜伏在暗
处。
北溯离开前,特地检查了结界。没有她的允许,任何人都无法进入,除非她死,结界无法支撑而消散。
她没直接与他们对上,在魔宫内修补结界,再寻机会偷袭,将那俩仙尊杀了,破坏了七绝阵。只要撑到鳞舞诞生,一切便可解决。
结界在众人的注视中复原,仙尊先停了手,互相对视一眼,身影消失。
底下的修士不明所以,旋即听到天綪命令:“你等还愣着干什么,齐力攻击结界!”
天綪收回骨刀,刚要转身,后背发寒,警铃骤响,身体本能地握住骨刀往身后一挥,挡住那道不知从哪甩过来的剑。
那剑的威力巨大,骨刀差点被打得陷入她身体里。
堪堪卸下那剑一击,身体后退数米才稳住。她松了松发麻的虎口,盯着眼前逐渐显现的女子,刚准备好防御姿态,女子眨眼间闪现到面前。
北溯冲天綪一笑,直接去掐她脖颈。
身后气浪袭卷,她看都没看,手中剑反手扔出。剑身深深插入墨九歌身体,他的身体像是被戳破的球,迅速瘪下来。
天綪瞅准机会躲开,北溯抓了个空,天綪的身影不见。
北溯不管她,冲那几个道宗弟子而去。
天綪立刻张开结界护住他们,同时冲修士道:“她就是邪神!杀了她!”
所有听到这句话的人全都望向那女子,谁也没有见过邪神,当他们看见她的容貌时,惊愕不已。
原以为邪神会有几分姿色,没想到相貌这般平平无奇。
愣神过后,杀意取代好奇,纷纷亮出真本事围截她。
北溯看着他们过来,也不躲,缓缓将目光转向天綪,笑:“在道宗时你就想杀我,现在还想杀呢。”
她张开五指,无形的丝线贯穿修士的身体。
鬼魅一般的笑容在她脸上展现,天綪不安,正要叫修士们小心,却没说出来。
“也不看看,你们都是些什么东西。”
五指捏合,丝线收紧,血雨洒下,断肢坠落。
正期待着邪神被杀的道长弟子们正巧看见这漫天血雨,淋了一脸,滴到嘴里,甚至被断肢砸到脸。
“啊——”
画面太过血腥,他们哪经历过这般规模的战斗,无法承受,当场尖叫。
北溯被吵得头疼,一抬手,丝线割断他的舌头,瞬间安静。
防御结界隔绝了天綪周围的血雨与断肢,她深吸一口气,握住骨刀,攻上去。
“待仙尊齐聚此地,便是你死。”
她将全部灵力注入骨刀,朝着北溯一刀砍下。无数骨刀虚影齐发,在北溯面前,如同挠痒痒。
丝线捆住骨刀,来回割锯,那刀碎成一块一块,妖兽残魂嘶吼,本命法器被毁,天綪脑中刺痛,捂着脑袋跪伏地面。
北溯没再给她一个眼神,手一扯,丝线将道宗弟子灵脉割破,灵力溢出,他们无法支撑七绝阵,七字暗下,七绝阵破损。
失去力量支撑的降魔杵哐当一声坠落,石块压下,北溯站在石块之上,抬首望天。
“都来了?”
十一道流光迅速靠近,在昏暗的苍穹中宛如十一颗星。
北溯回首望向成镜的位置,蹙起眉。
到现在还没感知到鳞舞的气息,他还没生下来?
十一道流光显现,天枢仙尊立在最前,其余仙尊在他身后排开。一看到他们的身影,修士们露出劫于后生的表情,若不是受了伤,定要高呼一声。
“妖女,今日便是你的死期!”天枢仙尊说这话时,眉心山形印记明亮,一身仙袍,在修士们眼中,如同神降。
北溯张开五指,丝线散开,抬眸望向这群仙尊,缓缓笑了。
“上次对我说这句话的,已经死了三百年呢。”她的语气压低,一一扫视他们,“你们也想死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