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属于她的清新气息霸道地闯入他的鼻腔,先前嗅到时分明很淡,此刻尤其浓重,无处不在,将他包围,密不透风,近乎窒息。
唇覆上来的那一刻,他听到一声极轻的波声,整个人瞬间呆滞,连反抗都忘了。
这正好方便北溯深入,不甚温柔地抵开他的唇,撬开牙关,刚进了些,舌尖刺痛,血腥味蔓延。
被禁锢双臂的人不知哪来的力气,挣脱开来,力道极重地推开她,推开她第一件事便是收了莲台。
北溯感受了下舌尖被咬破带来的刺痛,将血咽下去,看着眼前动作快得能看出惊慌之意的男人,兴致越发地浓。
退开时她的血沾在他唇上,他好似没有察觉到,只后退数步离她远些,警惕着她的一举一动,做出战斗姿势。
然而他的发丝凌乱,被扯开的衣领都忘了整理,再加上唇上那抹红,还有被吻上唇时未散去的茫然无措。现在他这副模样,即便他的戒备杀意再重,也无法盖过他无形中散发的昳丽之色。
如同精心雕刻的瓷器,有了裂纹,却更具观赏性。
北溯抬手,紧盯他的唇,按上自己的唇,提醒他:“你唇上,有我的血。”
成镜抹去唇上的血,垂眸看见指腹上鲜红痕迹,瞳孔颤动。将指腹按到掌心,用力摩搓,以此抹去她在自己身上留下的痕迹。
胸口的灼痛在她撤开后忽然剧烈,眉头紧蹙,控制着身体残存的力量驱赶她灌进身体里的东西,却没起到任何作用,反使得那灼痛更盛。
先前他得到昆仑镜时,借用其力量探查过她灌入体中的东西,但无法看透,那是他从未见过的力量,也许只有到达神的层次,才可领悟。
这就意味着,他无法驱赶,只能任由她摆弄,成为她复活月神的容器。
垂下的眼睫颤动,眼底是水面倒映出的自己身影,衣冠不整,与往日整洁一丝不苟的形象大相径庭。
他从不知,自己会有被逼到此等地步的时候。
成镜缓缓抬头,直视面前将自己困于此地数日的女子,知道她不会罢手,没有现在整理自己,撑着虚弱的身体,只问她:“你是怎么挣脱封印的?”
“你问这个,是想告诉道宗,日后好来杀我?”北溯朝他走近一步,感知着鳞舞剩余的力量,思考着待会是直接将人摁倒一把塞进去,还是慢慢地,一点点地注入,折磨他。
成镜从她话里听出嘲讽的意味,受到反噬带来的伤还未痊愈,再加上她带来的灼
烧疼痛,身体被折磨得连精神都混乱,眼前女子的声音时高时低,他努力去听,只捕捉到几个字眼。
“……以我的……破开……很疼?”
最后两个字明显是询问的语气。
有一瞬间,他以为她问的是自己。身体五脏六腑都在疼,丹田被那股力量渗入,无法阻止,内脏如同被铁器搅动,杂糅在一起,他快要站不稳。
这样的痛,与她带来的屈辱一样,在被她盯上前,从未经历过。
但他依旧强撑着没有倒下去,不肯在她面前示弱。
北溯将他此刻的状态看在眼里,朝他走去。缠在她身侧的蛇极细,浓缩成星子,也不过拳头大小。这些星子再灌入成镜体内,鳞舞的能量体就会彻底进入他身体里,届时只需完成最后一步——炼化他,鳞舞便能在他体内修复。
而炼化,需要她以神魂之力注入他身体里,与其交融,将在他体内四散的力量凝聚到他丹田处,形成胚胎。
普通修士在被她炼化时,极有可能撑不住,但金莲不同,本身就具有孕育能力,只要她稍微护着些,便不会出差错。
且以成镜如今的修为,加上金莲之身,只会缩短修复时间,若是一切顺利,最快一月便可见到鳞舞。
这是她几次接触成镜时得到的信息。
不知道他的身体在修复好鳞舞后,能不能再孕育生命呢?莲花嘛,应该是可以有很多莲子的。
北溯走至成镜面前,他现在连后退的力气都没有,摁着胸口,气息不稳。
这样的他,与他轻易解决凤鸣一击时的轻松截然不同。处处都散发着破碎的气息,令人越发地想蹂躏他,让他变得更破碎,更无法反抗。
只能受着她对他做的一切。
北溯如此想着,也这么做了。
她将自己的灵源剥离出来,裹住凝成星子的鳞舞剩余力量,一手勾住成镜后颈,拉下他,再度咬住他的唇。
预判到他要反抗,攥紧他推过来的手,将他五指捏在手心,极为用力。
虽说这是在走炼化前的最后一步,将星子注入便可松开他,但北溯没有。
她不仅没有,还放肆地咬他的唇,舌尖抵住,在他唇齿间留下自己的痕迹,力道重得唇都痛起来。
他另一只手按住她的肩膀推她,但北溯更用力地将他的脖颈拉向自己,受了伤的人哪有一个完好无损的人力气大,成镜非但没推开,还被拉得更近。
几乎压在她身上,胸膛抵住两团柔软时,身子僵硬,手上力道一松,竟是忘了要推开他。
浅浅的薄红晕染耳垂,纤长的眼睫颤着,蹭到北溯脸颊,有些痒。
北溯稍微松开了些,匆匆看了眼,只这一眼,被他此刻的神情吸引,他露出了她从未见过的表情,错愕中混杂着迷茫,底下是难以察觉羞赧。
第一次在他脸上直观地看到羞意,无形地勾着她继续,想要在这张脸上看到更多的表情,会令她兴奋的表情。
北溯再次吻住他的唇,睁着眼看他神情变化,看到他逐渐清醒过来,意识到她在做什么,愠怒通过双眼传达给她。
他又用了那招,咬她探进来的舌,咬她的唇,这次却没得到设想的结果。
北溯没有退开,血腥味只会刺激得她更想凌辱这个人。
唇齿相碰,这个吻激烈,血腥,没有一丝情欲,看对方的眼神也只有对抗,这不是吻,是撕咬。
令成镜更觉得耻辱的是,她不仅残忍地对他行这种事,还不忘将那股力量灌进来,带来火烤一般的刺痛。
睁开的眼与她对视,怒意逐渐转变为杀意,挣扎的力气因为身体不适而减弱,甚至都没什么力气去抵开她的唇,再次被她攻破防守。
血被她带进来,那血腥味几乎填满口腔,逐渐变苦。
星子完全被注入他体中的那一刻,一股奇异的感觉在两人体内同时涌上来,酥麻得身子一软。
北溯当即松开他,仔细探查这股异样从何而来。但这酥麻感一闪而逝,根本寻不到来源。
怀疑的目光投向面前的人,当即一愣。
男人狭长的丹凤眼里弥漫着雾气,不知是被疼,还是被气的。唇被她咬得红肿,她的血润透了他的唇,颜色极艳,看着看着,心底那股想要摧毁凌虐的恶意膨胀,想再对他做这种事。
成镜浑身被火烧一般,精神都被烧着,这把火在身体里点燃,找不到源头,更无法熄灭。
他用灵源压制,反而适得其反。
眼神极为复杂地看了她一眼,瞥见她眼底汹涌低沉的墨色,立刻移开。那股一闪而过的酥麻之意令他不堪,以为是自己对她的吻有了反应,手背擦过唇,想要将她留下的痕迹擦除。
但那柔软的唇触碰上来,厮磨时带来的感觉犹如钉在自己的唇上,不论怎么擦,都无法抹去。
成镜闭上了眼,不再看她,逼迫自己放空思绪。
身子微微晃了晃,他终是没法在无依靠的情况下站稳,身体伤得太重,外表看不出来,内里已经一片混乱。
莲台重现,倚靠着才没倒下,丝丝缕缕的灵力自莲台涌入他身体里,帮他恢复反噬的伤,但无法抑制灼痛。
原本纯白无暇的莲台底部染上了红,血一般的颜色。莲台与成镜同根而生,成镜的身体状况都会在莲台上反馈出来。
北溯并不知晓,只觉得这莲台上的红尤为好看,忽然想看到成镜也穿上红衣。
不过看他此刻虚弱的模样,还是不要逼得太紧,伤了这副好身子,哪里再去找第二朵金莲。
她将喷涌而出的恶念锁回去,眨了眨眼,又恢复成闲适悠然的模样。
“莲台能恢复你的伤势?”梦境里一丝灵力波动都会被她感知到,几次看见成镜在莲台上打坐,原来是在恢复灵力?
成镜没有回答。
北溯仔细看了好一会,见他衣衫更乱,提醒道:“你的胸口快要露出来了。”
男人当即背过身去,胳膊动着,明显在理衣衫。
北溯笑出声:“道君时时刻刻都要注意自己的仪容仪表,不如打造一面镜子,随手携带。”
她哦了一声,笑意不止:“我倒是忘了,道君手里有一面镜子,何不拿出来照照,看看自己有没有整理好。”
那笑声在成镜听来,是讽刺,无人可见的脸庞上攀上薄红,他深吸一口气,忍耐着她的戏弄,将衣衫整理好。理衣领时,双臂微颤,那是身体疼痛到极点,无法控制而本能地颤抖。
北溯看出来了,但她不打算帮他,且也不知将鳞舞的力量灌入他体内会发生什么。换了旁人,她都不会这样温柔地分成几次灌输,更不会给他恢复灵力的机会。
但旁人被她这么对待,反应定然要比他大得多。
北溯又不满意了,她都这样对待他了,怎么反应还是这么淡?
要怎么样,他才会像第一次那样,愤怒得想要杀她?
不是可以用灵源吗,怎么不用呢。
她现在的灵源耗费大半,他现在动手,说不定可以和她同归于尽呢。
多好啊,这样就能杀了她这个邪神。
被含有神性的金莲杀死,即使他死了,也能在人界,在昆仑留下英名,受世人敬佩,这不好吗?
北溯想不明白,一如她不明白为何成镜宁愿动用灵源去催动昆仑镜,都不向她求助。
真不愧是世间最纯净之物,即便深陷困局,也不愿向的她屈服。
并不觉得气馁,反而更激发她想要征服他的心,越发地想要折下这朵莲花,想看他在自己身下泣出屈辱的泪,看到他向自己求饶,求她放过他。
既然说她残忍歹毒,那她就坐实了这歹毒,昆仑,她会灭,这朵源自仙界的金莲,她也不会放过。
现在只不过刚开始。
北溯冷眼看着男人用灵力压制体内的痛,新奇地看到莲台上的红时隐时现,颇为好奇,先前
她不过是坐了一次,他立刻收了回去,现在倒是拿出来了,下次有机会再坐。
她启唇,留下一句话:“道君好好养伤,你的身体,可是不止你在用哦。”
背对着她的人身子一僵,下意识去看自己丹田之处,他能感觉到隐隐有股力量在攻击丹田外防御,但现在根本无法驱逐。
成镜垂下的眼中凝结冷霜,杀意几乎凝成实质。
以灵源之力催动昆仑镜遭受的反噬使他无法再动用灵源,灵源损耗极难恢复,一旦损耗完,灵脉会枯竭,此生再也无法修炼,且会很快老死,这几乎是不可逆的。
以耗尽灵源为代价去杀一个实力不知深浅的邪神,不并非明智之举。唯一的希望,只有渡过明晚,恢复实力。届时,便可动手将她禁锢,与昆仑共同将其斩除。
忍耐,再忍一天,便可解脱。
成镜在心底如是告诉自己,极力忽视她话里的侮辱。
不论如何,他绝不会成为她用来孕育子嗣的容器,也不会被她利用去复活月神。
忽地脚下一空,水面流动,成镜当即操控莲台接住自己,抬眸怒向始作俑者。
她却如同稚子般单纯笑着,方才做的恶作剧令她愉悦,对他来说,是戏耍。
“我看你好像不太舒服,水里泡泡或许会好些?”
他的语气冷硬:“不劳邪神操心。”说完盘腿而坐,阖上眼帘不再看她一眼。
“唔……”怎么不喊北北了?
北溯轻轻叹一声,不领情就算了。她的梦境之海确实有养神的效果,他不愿下去,那就自己受着吧。
方要离开,神识感知到重莲殿外有人靠近,笑意收敛,化作成镜的样子,走之前瞥了他一眼,眼睛还闭着,看不到她变成他的模样,有些失望。
他要是知道自己变成他的样子骗过了那群人,该是会着急,还是没什么反应呢。
不过也没专门去叫他看,外头来的人是天綪,她得处理好,待明日见到昆仑来的都是谁,便带成镜离开。
出梦境前,忽然有些想鳞舞。没有它在身边唠叨,有些不习惯。
她抬手,腕间浮现青色纹印,这是她与鳞舞之间的契约印。明晚将成镜炼化后,契约印若是消散,便说明她成功了。
北溯闭了眼,顿了片刻,睁眼离开梦境。
莲台上的人感知到她离开,支撑不住地倒在莲台上,被痛苦折磨得额间青筋暴起,脖颈上血管凸起,细密汗珠浮现,脸色异常苍白。
他揪紧胸口衣襟,死死咬着唇,控制不发出声音,前几次痛过,但没有现在这般强烈,只能生生熬着,熬到这痛意减弱。
在心底一次次告诉自己,只需再忍一天,便可摆脱,她在自己身上施加的折磨与屈辱,终会在明日结束后,由他了结。
莲台缓缓化为莲花,花瓣张开,将他裹在内。最后一丝黑发都看不见,只有一朵合拢的莲花静静漂浮。
空中那轮圆月如玉盘般透亮,照得夜晚如白昼明亮。
北溯步上水栈,缓缓走向凉亭,水雾缓缓开启,凉亭内黑衣女子身影显现。
她凝眸仔细看天綪,从见到天綪第一面开始,便在她身上感知到那股令她厌恶的气息,与昆仑那群老不死的一样,令她恶心。
静谧的月光洒下,“成镜”的面容清晰可见,而凉亭挡住月光,天綪的脸隐匿在黑暗中。
她忽然开口:“我本想询问你在黑水里可有查到异样,你走得急,没来得及问。”
北溯离她不到三米远的位置停下,道:“星峦等人没有告知你?”
天綪却笑道:“三位长老是将情况与我说明了,但查看封印的是道君你,我来问你,总比他人传话更准确。”
北溯看她带笑的脸,只这么看着,笑容柔和,给人一种很好相与的错觉。也不知这两人是什么关系,有事不在白日问,几次都在夜晚过来。
“成镜”薄唇张开,回她一句:“并无异样。”
天綪未离开,继续说:“那便好。昆仑仙人明日便可到达,应当后日便会前往黑水铲除邪神,那时你身子应该能恢复了?”
北溯用神识去探查她,却只探测到一片混沌,无法探查到她的修为,只能隐约感知到大概是在无妄境。
先前已经开始怀疑她,现在怎么不动了?
北溯踏步,走入凉亭内,她的面容终于清晰。这张脸在她被封印前,从未见过,又为何会觉得她带来的感觉如此不适?
除非——
她问:“昆仑怎么会在这个时候来杀邪神?”
天綪笑容淡去,被黑暗笼罩的眼中闪过异色。
“当年邪神力量太强,昆仑无法彻底杀死,便将其封印,昆仑耗费惨重代价,后只能避世不出,潜心研究弑神方法,时经三百余年,终于研究出来。”她的声音没有起伏,如同没有感情的木偶,“这才出世与我宗联手斩除邪神。”
北溯还真好奇了,三百年过去他们想出了什么弑神的法子,又造了什么神武,能如当年杀死月神一样,杀死她。
三百年了,当初都没能杀得了她,现在就能了?
北溯嗤笑,真想现在就见到昆仑那群老不死的,看看三百年过去,他们是不是老得都走不动路了,来道宗还需要三五天?
“明日还请道君与我一同迎接昆仑仙人。”天綪扶额行礼。
北溯站在她面前,眼帘微垂,瞧着这位道宗宗主,无妄境尊者向自己行礼,久久未言。
她不说话,天綪也不起身,一时间陷入诡异的对峙中。
北溯眯起眼,再次用神识探查,但依旧无法看穿她。她忽然抬手朝天綪头顶按上去,此时天綪正好放下手抬头,躲开了她的动作。
见她抬手,天綪问:“道君要做什么?”
北溯当即凝出一道术法打入她额间,随即一股力量从天綪体内涌出,含着森然杀意。
北溯避开,那力量波及到莲池,池水炸出丈高,莲梗齐断,莲花坠入池底。
感知到这股力量里隐藏的气息,北溯生出了杀意。难怪她总看此人不顺眼,原来她身上有昆仑的保护禁制,这么看来,她与昆仑关系不浅。
“道君这是何意?”
北溯缓缓笑了,她不怕暴露,只怕没有发现自己的仇人,报不了仇。
她重新打量天綪,说的话却不是回答天綪的问题:“昆仑镜只有我可以用?”
天綪凝视面前这个“道君”许久,才缓缓出声:“是。”
北溯只说了声好,转身回去。
天綪深深看着“他”的背影,在水雾重新合上前,忽然开口:“道君既然已经查探完封印,也该将昆仑镜归位。”
北溯脚步顿下,这两人不愧是同一个宗门,同样小气。
可惜昆仑镜不在她手里,不然她定要拿出来耍耍。
见她不动,天綪上前一步,语气加重:“道君是还要借昆仑镜做些什么,还是——”她的声音压低:“根本拿不出来!”
话音刚落,气势骇人的波动荡开,直击北溯。
北溯下腰避开,脚尖在水栈上旋转,杀意不再掩藏,眨眼间冲出禁阵,来到天綪面前,裹挟着毁灭气息的一掌直直朝天綪头顶按下。这一掌威能大到凉亭轰塌,碎成粉末。
天綪显然已经早有准备,面无惧色,祭出法器,灵力灌入,刺眼的白炸开,北溯不适地后退,当即感觉到手掌被灼烧,低眸看去,掌心黏着一团雾气,正在缓缓腐蚀肌肤。
看清那雾气后,北溯缓缓抬头,精准地对上天綪怀里的法器,熟悉到化成灰她都能认出来。
森然杀意喷涌而出,她握住手,将腐蚀雾气融化,骇人威压降下,压迫得天綪弯了身子。
“我说怎么次次见你都觉得难受,回回都想杀了你,原来是因为这玩意。”
天綪手中拿着的金色锥状法器,是一把神器,名为降魔杵。对人、仙没有任何危害,却是除妖、魔的好东西。
至今还记得,那
几个老不死的用这把降魔杵偷袭月神,重创他,使他的力量溃散。
而这把降魔杵,也被用在了自己身上。昆仑追杀她时,便是用降魔杵镇压了她的力量,才致使她被困住,被封印几百年。
他们排斥痛恶邪神,堕神,在他们眼里,与妖魔无异,都要被铲除。
北溯面无表情地望着,施加的威压一次次加重,天綪的双腿渐渐弯曲,但始终没有屈服跪下。
隐约发现回来的“道君”并非成镜,她特地带来降魔杵前来试探,却不曾想,这个冒充成镜的人实力在自己之上,但她并非没有解决之法。
降魔杵震荡,从天綪手中升起,金光笼罩,将威压解开,她立刻动手,灵力催动降魔杵向北溯攻击。
神器可伤到神。
北溯冷笑,即使这是神器,天綪并非仙也非神,无法发挥出降魔杵全部实力。她只需耗费些时间,将这玩意毁了,便奈何不了她。
细碎的星芒在她周身凝聚,月光忽然亮得刺眼,整个莲池犹如白昼,一道虚影自北溯身后显现。
那是一轮金色弯月,悬于她背后,随后分裂成数道巴掌大小的弯月,如同锋利弯刀,瞬息齐发,一半为盾阻挡降魔杵威能,一半攻击降魔杵。
天綪见状当即为降魔杵叠加护盾,同时使出本命法器迎击弯月,镂空骨刀上处处都是划痕,一现世,便觉周遭冰寒,寒意冲天。
北溯仔细去瞧,看清那把骨刀是由什么东西炼制的,起了杀死她的念头。
由无数妖骨炼制出来的骨刀,含着怨气与戾气,堪称一把凶器,却是自诩正义的道宗宗主的本命法器,何其可笑。
他们视妖族为敌,将灭妖称为救世,便可冠冕堂皇地猎杀妖兽,剖妖丹制丹药,砍妖骨炼法器,这就是人族口中的正义?
北溯本打算忍到明日见到昆仑来人后,带着成镜离开,耐心等待鳞舞被修复好,再来找人族与昆仑算账。
但现在,她改变主意了。
这世间不公,她何必怜悯,世人要杀她,她何必心慈手软。
北溯抬手,虚虚一握,无形的手捏住天綪脖颈,将她从地面提起。看着天綪的眼眸闪过绿芒,那张成镜的脸面无表情,浑身气势骇人,同样的没有任何情绪流露,北溯表现出来的,是蔑视的狂放。
天綪击出一道灵力,降魔杵金光大涨,迅速对准北溯心□□去。随之而来的是腐蚀她邪气的威能,带来她几乎快要忘记的烧灼感。
北溯当即筑起防御,防护罩一层层碎裂,削弱降魔杵威能,在最后一层防护罩前停下。
而此刻天綪已经挣脱北溯的控制,一声炸响,莲池震荡,东方高山之上,梵钟响动,发出浑厚的钟声,陷入沉睡的道宗被唤醒,三位长老当即往莲池赶来,各执事召集弟子看守护宗大阵,同时开启七绝阵。
感知到道宗内阵法开启,北溯直接动手,金月弯刀去杀天綪,自己对付降魔杵。
她得速战速决,七绝阵开启,便没那么容易离开道宗。
然她刚避开降魔杵的腐蚀力量,数道杀气冲她袭来,金月回旋,击溃逼近的几掌,偏头一看,瞧见那三张脸,扯出冷笑。
“打不过,就摇人?”
神识在重莲殿内搜寻,很快一道红光闪过,火红发簪坠入北溯手中。
她望着聚集在塘埂上的四人,勾了唇:“摇人,谁不会。”
手一用力,发簪碎裂,一道红光直冲天际,随后炸开。
天綪抹去嘴角溢出的血,撑着骨刀站起身,与三位长老对视一眼,言简意赅:“此人并非道君,你们助我拿下他!”
四人分开,闪身至北溯四角,同时结印,将降魔杵设为阵眼,压在北溯头顶。
北溯瞧着他们这些小伎俩,瞳孔渐渐转为竖瞳,浑身一震,无形的冲击波炸开,四人无法抵挡,口吐鲜血,仍旧强撑着没有断开阵法。
变故突生,火红流光闪过,速度快到几乎是北溯刚击中四人,这一击便跟上来,直接瞄准星峦,将其拍飞出去,坠入池塘。
刚成型的阵法消散,剩下的三人如临大敌。
火红的翎羽飘落,半空中出现一团火,那火凝聚成人形,正是凤鸣。
凤鸣皱着眉,仔细看在场的人,没看到自己威胁的对象,不耐烦道:“捏碎我的翎羽,人呢,人怎么不出来?”
他扫视周围的瞳孔一缩,看到那金色法器,好看的面容扭曲,当即去摧毁那法器。
“又想拿降魔杵杀谁?你们这群道貌岸然的修士,手里杀的妖还不够多吗?”
数道燃烧的翎羽飞射,箭如雨下,周围气温飞速攀升,连从池塘里爬出来的星峦都觉得烫。
天綪的骨刀飞旋,挡住翎羽,发现凤鸣要做什么时,当即叫人去阻止:“他要用妖族秘术毁降魔杵!”
这句话传到北溯耳中,她确实看见凤鸣在毁降魔杵,但这玩意怎么可能轻易被摧毁,即使凤鸣的秘术能融化一切,想要融化神器不是那么容易。
不过他此举拖延了这几人,她便可以趁机离开。
现在七绝阵还没彻底展开,她现在走还来得及。
北溯闪身到凤鸣身后,被他警觉地用翎羽后刺,避开锋利得能穿透身体的翎羽,她用原本的声音吐出一句话:“这里就靠你了,若是你能活着出道宗,我就告诉你,你要找的人在何处。”
凤鸣当即转头看她,眼前的人分明是成镜的脸,却是女声。
“你什么意思——”
那人的身影消失,在摧毁降魔杵和追上去之间犹豫了一瞬,背后一寒,立刻回身格挡,漆黑的夜空炸开火光,凝聚成型的火球带来的高温快要将莲池阵法,池水咕嘟冒泡,莲花被烫熟,无力地坠下。
而北溯已经冲破九重山防御结界,来到一重山,无数白衣弟子聚集在此处,维持护宗大阵。
凤鸣来时已经将其击碎一角,现在在修补。
北溯盯着这群人,回望九重山的方向,这个她待了三个多月的地方,没有留下一丝怀念。
她转身来到结界破损处,有底弟子见到他,惊喜出声:“是道君!道君来帮忙了!”
北溯勾起唇角,缓缓笑着。
我可不是你们的道君,你们的道君如今被我困着,连反抗都做不到呢。
她刚去打开结界,天綪追上来,却未对弟子与执事们说他们所见到的道君是假的,只说:“立刻修复结界!”
她说完这句,立即去追北溯。
然而已经晚了。
北溯一掌将结界裂口扩大,击出的力量未收着,在裂口附近的弟子被波及到,负伤倒地。
她出了结界,感知到天綪还在追,瞧见不远处隐匿在黑暗中的裂缝,抬手一击,将结界裂口扩大,弯月飞旋入结界内,迅速融化。
此刻聚集在一重山的弟子颇多,人味重,北溯方才丢进去的弯月加重了这人味,将人味扩散,很快裂缝产生异动,黑紫色的颗粒物蔓延出来,像是一条粗大的舌头,朝结界裂口那舔着。
天綪脸色骤变,停下来去看异种裂缝。
在结界外更为直观清楚地看见,那些由人变成的异种怪物缓缓从裂缝里爬出来,速度极快地朝结界裂口跑,且裂缝也在被人味吸引,移动着靠近结界。
天綪当即用降魔杵护住结界裂口,往北溯投去阴狠的目光。
北溯低笑。
“你想抓我,再回去修炼个三百年吧。”
结界内一阵火光闪过,哀嚎声声,天綪捏紧双手,看到裂缝不断逼近,结界还未修复,里面还有只妖王没有解决,这个时候她去追人,道宗必会出事。
她死死盯着顶着成镜脸的人,终是选择去保护道宗百余名弟子。
“我会抓到你的。”
北溯不在乎。
她不用天綪抓,待修复鳞舞,她自会回来寻仇。
遥望道宗内被攻击得到处躲避的凤鸣,她轻轻吐出一句:“祝你好运,千万不要死在里面。”
她的身影隐没在黑暗中,任谁都寻不到她的踪迹。
今夜,月很圆。
天綪迅速拦截异种,传
音给道宗内弟子与执事,让他们直接开启七绝阵,诛杀异种,迅速修补结界。
然而弟子们好不容易将裂口缩小到球那么大,炽热的气息冲撞,将那裂口再度撑大,翎羽飞射,弟子们堪堪躲开。
意识到自己被利用了,立即脱身。凤鸣冲出结界,被三人围攻也只受了轻伤,但出结界时被降魔杵腐蚀到了发丝,差点脸被伤到。
咒骂一声,见到天綪更是没好气,刻意将结界破坏得更严重,在天綪提刀砍过来时,飞身一跃。
一声尖锐啸声笼罩整个一重山,火鸟的身影遮盖月光,划过天际。
当月光重现时,弟子们只看到无数异种对他们虎视眈眈,尽管害怕,但为了保命,坚持着修补结界。
今晚,注定是个不眠夜。
月色洒在石子滩上,两道身影显现,后头的那人堪堪站稳,警惕望着身前的女子。
北溯背对着他,仰头瞧着圆月,轻声道:“你现在想杀了我吗?”
她恢复了原本的模样,一身白衣,站在那,寂寥的月光洒下,衬得她身形瘦削,冷清,给人一种她此刻尤为脆弱的感觉。
成镜知道这是她在迷惑自己,她并非表面那样看起来轻易就能被杀死。
此刻他若是上前杀她,等他的,只会是被她折磨。
目光缓缓观察四周,这里灵气稀薄,应是离道宗很远,且快接近妖魔两界。不祥的预感袭上心头,他抬首望月,那月已经与满月无差。
为何会离开道宗?
脑海中浮现一个极为荒谬的猜想,刚想到便羞愤得捏紧双手,生出了要用灵源与她同归于尽的念头。
女子的声音响在这黑夜中,声音分明与平常没有区别,却给他一种,被地狱恶鬼盯上的毛骨悚然感。
“我给你机会了,但你不动手,以后,你不会再有机会。”北溯缓缓转身,背对着月,月光无法照耀她的脸庞,阴影下的脸上瞧不清神情,却能感受到她身上的躁动,迫切地想要用些什么东西去发泄。
手上沾满鲜血,被三界排除在外,既非正统神祇,也非世人供奉的神。
被迫接受神格,连月神从何而来都不知,百年的师徒时光,以他堕神陨落,她被封印而终结。
她恨人族,恨昆仑那群所谓的仙人,恨妖族,恨魔族。
恨极了这个秩序不公的世界。
积攒几百年的恨压在心口,沉重得无法呼吸,所以她需要发泄。
邪神盯上了世间最纯净的莲。
北溯盯着成镜,缓缓露出笑,声音混杂着平静的疯狂:“还记得我对你说的话吗?”
成镜压制着体内还未减弱的灼烧,意识到一场新的折辱即将到来。
“我要你,被我炼化。”北溯每说一句,朝他走近一步。
最后距离他只有不到三步的距离,仰头看着这位身体里凝聚着自己力量的道君,想到高台之下投来的敬仰钦佩目光,那些弟子,已经将他当成了神。
他多高尚啊,庇护道宗,拯救其于危难之中,击退妖王,随手便能将几百只妖兽湮灭,他这么厉害,怎么可能不会受到敬仰呢。
可是她好看不惯啊。
看不惯这种人自诩正义,以为自己庇佑的是正确的一方,随意便可杀了妖兽。
他们自己不也是对同族残忍吗?珩玲为救珩断而死,没有一个人关心她的死活。
而一个打杂弟子,偷了道君养的莲藕,就要被吊挂七天吊死。
这群人什么时候真的正义过?
不过是用来掩盖自己贪婪与欲念的幌子,自私才是他们的真正面目。
所以她要先将这朵莲花拉入地狱,在他身上浸透罪恶,让所有人都看看,连他们奉为神的道君都无法坚守所谓的正义,他们又何必当小丑。
北溯微微睁大眼眸,在成镜的视角,清晰地看见她瞳孔的变化,逐渐拉长收缩,染上翠绿,折射着皎洁月光,第一眼看过去,漂亮得宛如绿宝石,晶莹剔透,叫人生出想要好好珍藏的心思。
但这一双眼里充满与野兽一般的肆虐杀意与疯狂,成镜立刻回神,听到她接下来的话,立刻动用灵源。
“我要你成为我的容器,孕育我的子嗣。”
可他受了伤,反应速度比不上比他强的北溯。
北溯一步逼近,法术打入他体内,锁住他的灵脉,他现在连操控灵源都做不到,人被她定着,只能眼睁睁看着她的手伸起,抚上自己的脸。
一双冰凉的手,叫人冷得发颤。
北溯凝望着他这张脸,轻声道:“别着急,明晚,便是炼化你的时候。”
他的眼迸发出强烈的抗拒与警告,但无济于事。
邪神看见了,邪神不在乎,这只会让她更兴奋。
“我带你去一个地方,短时间内不会有人找到你。”她说着,侧了身,朝他勾勾手,像是对待玩物,只让人觉得耻辱。
成镜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受他控制地动了,好似有无形的丝线控制四肢,将他带着走向北溯。
北溯满意地笑着,语调轻快:“你看,这样才听话嘛。”
她似乎看不到成镜眼里的杀意,继续说着话,控制着他跟在自己身后,朝不远处魔界的入口走去。
“但我怕你会跑,还是把你关起来吧。”
她回眸,朝他一笑,那双翠绿的竖瞳,全是对猎物的觊觎与吞噬的欲望。
“再蒙上眼怎么样?”
第23章
两道人影缓缓走过石子滩,岸边水声阵阵,远处黑影高耸云端,远远看着犹如参天巨人,监视这片大地的一举一动。
当那座与山齐高的魔界界碑显露在眼前时,北溯深吸一口气,弯着眼眸,低叹。
“好久没来了。”
在进去前,她转身仔细打量被自己操控的男人,忽略他双眼中的愠色,瞧着他这副容貌,摇了摇头,道:“你这副样子,进去了会被认出来。”
“虽然我不介意,但在我将你炼化成功前,还是不要用这张脸。”
但她又不喜欢太普通的脸,看着便觉得没劲。
脑海中闪过一道灵光,她直接动手,变幻了成镜的容貌,自己瞧了会,颇为满意地点头,凝出镜子给他看。
“怎么样,喜欢吗?”
镜子里倒映出的面容俊逸清隽,不说话时瞧着温柔娴静,重点是,只凭这张脸,看不出男女。
成镜只看了一眼,便阖上眼。他没想到自己会被带到魔界,还被她换了容貌。
北溯唔了一声,收了镜子,仔细瞧他,疑惑道:“不喜欢吗?”
她凑近仔细看,离他很近很近,近到成镜能嗅到她身上的淡香,混杂着几分令他熟悉的莲香。
无法动弹,无法躲避,只能任由她靠近,被她肆意打量。
“我捏的很像他啊,几乎一模一样。”
这句话令他心头不可抑制地生出被羞辱的感觉,自己的脸被换成旁人的,她便是这么喜欢那人的脸,为何不去寻那人做容器?
“算了,先用着吧。”北溯不再看他,转身走向界碑,肉眼看不见的结界在她走过时波动,荡开涟漪,片刻后魔气飞速冲来,击向她,被她卸掉。
北溯停下,前路被两只显现身影的魔拦住,他们盯着这两个不速之客,二话不说,开始赶人。
她站在原地未动,威压降临,两只魔顿时被压制得趴下,面露痛苦之色。
北溯缓缓扫过这两只魔,抬眼望向被黑雾掩盖的前方,缓缓开口:“雾漓呢?出来见我。”
她的声音响彻天际,迅速传播开,几乎每只听到这声音的魔,心头狠狠一颤,大脑眩晕。
越来越多的魔来到此处,修为低的无一例外被压制住,有魔见无法抵挡她,连忙回去通报。魔域内混乱一片,很快一股强大气息涌出,包围魔域,抵消北溯这句话里威能带来给群魔的影响。
那气息如陨石天降,落在北溯面前,烟雾散尽,一道褐色身影显现。
黑发编成细细蝎子辫,四肢银环碰撞,
声音清脆,身上衣裳堪堪遮住三点,与没穿没什么区别。
他眯着眼打量喊自己的女子,视线落到她身后的男人身上,看他们的神情陌生。
“两个修士,来魔界寻死?”白日刚失手,心情不佳,遇上两个来送死的人族修士,他不介意都杀了。
他捏拳就要将这两人揍得稀巴烂,幽蓝的魔焰附着在拳头上,一拳挥出。
北溯未动,张口道:“许久不见,看来你已经忘了你还欠我一条命。”
雾漓没有反应,已经逼近她身前不到一米,却再难进一步。
飞旋的弯月拦住他,随后他眼前一晃,周围事物消失,只余下身形巨大到遮天蔽月的巨蟒。漆黑的鳞片反射月光,在空中高悬,投下的阴影将他覆盖,在巨蟒面前,他尤为渺小。
进攻的动作蓦然停滞,倒映巨蟒身影的瞳孔颤动,雾漓的双眼直直盯着这条黑蟒,竟是一次都未曾眨眼。
双眸死死盯着,那一瞬间爆发出强烈的情绪,起初是恨,想立刻杀了眼前这条蟒,亲手将刀捅入她身体,一片一片削了她的鳞片,扒了她的皮。
可恨之后,涌出的是与另一个极端的情感。
他眼中竟然流露出了怀念,仿佛看到许久未见的好友,看见她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想问她最近过得怎么样,这么多年,为何不来见他一眼。
雾漓望着仿佛近在咫尺的巨蟒,缓缓伸出手,呢喃一声:“殿下……”
这一声殿下,等了三百多年,才在今日,再一次喊出口。
“啊哈……”他忽然捂住脸,身子颤抖,微弱的颤声发出,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促。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松开捂住脸的手,仰天长啸,笑得呼吸不顺也没停下,脖颈血管凸起跳动,像个疯子一样不住地笑。
你没死,你果然没死,你果然没死!
笑声戛然而止,一滴水润的液体滑落,他挺直了身子,死死盯着这条黑蟒,杀意覆盖双眸,下一瞬身形闪到黑蟒面前,抬手一拳砸下。
即将触碰到黑蟒之时,这条黑蟒在他面前碎了。
面上惊慌一闪而过,收回拳头张开手,慌乱地想要去碰了一碰这条黑蟒,黑蟒身影彻底消失,女子的面容闯入眼帘。
雾漓呆滞了片刻,张手就要去撕她的脸,强大的威压控制着他的手,无法逼近一分一毫。
北溯瞧着他那样,就知道没忘记。
“认出来了?”
雾漓冷笑:“你这张脸我可不认识。”
他盯着这张全然陌生的脸,咬牙出口:“先让我把你脸上的皮揭开,看看底下那张真皮是不是我认识的那张。”
北溯没放开他,此人就是个疯子,逮着机会就要捅她,身为妖时不知遭到他多少暗算,他们之间,渊源太深。
“我要在你这住几天。”北溯直接略过他,控制成镜的身体跟上自己,往里走,“给我一间空房间,不要打扰我。”
雾漓盯着她的视线转移到她身后的男人身上,眸中的杀意更盛,一只手被控制,另外一只手还能动。
魔焰砸向成镜,不出意外地被拦住。
他笑了一声,嘲讽她:“你没地可去了?带个人族男人来我这逍遥快活,当我这里是窑子,谁都能进来?”
北溯顿住脚,转身看他,缓缓露出一个笑:“那我就杀了你,再自称魔尊,将魔界占为己有。”
她的笑不达眼底,竖瞳里冷意骇人:“雾漓,你说呢?”
像是被戳中心底最隐秘的痛,雾漓久久未开口,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着,片刻后面容扭曲着狞笑:“好啊,你敢住,我就敢留你。”
他丝毫不收敛杀意,充满恶意地扫视这两人,道:“那你可要时时刻刻看好你带来的男人,魔界可没有妖界那样太平,一个人族,落入虎口,谁不想杀了他?”
北溯没有理他,松开对他的禁制,转身向里走去。
从见到雾漓起,便再没有看成镜一眼。
她撤开威压,走过那群伏地的魔,远远看去,宛如诛魔朝拜。
雾漓朝周围一群没用的魔呵斥,群魔纷纷退下,不敢在这位暴怒的魔尊眼皮子底下多留一刻。
成镜从他们之间的对峙中回神,他能看得出来,这两人认识,且魔尊雾漓对她的感情极为复杂。
眼前的女子忽然顿住,转身走来。
成镜凝神,警惕她的靠近,她却目不斜视地从身侧走过,一丝目光也未曾投过来。
身后传来雾漓嚣张的声音:“怎么,怕了,想走了?”
不知为何,成镜听到雾漓的声音,想起他说的那句窑子,心头不快。
他听见女子的声音,她从未用这种语气对他说过话,温柔得不可思议。
“我是担心你,毕竟你今日不是被成镜伤到了吗?”北溯笑眯眯地说着,在雾漓恼怒攻击过来时,抬膝击中他的腹部,一手掐住他后颈,将人按倒,跪在自己面前。
她的声音温柔得宛如催眠曲,笑容满面,却叫人生出寒意,不敢靠近。
成镜看不到她此刻的模样,听她说话的语气,似乎真的在担心这位魔尊。
他闭上了眼,静下心神,摒弃杂念,不想听身后的动静。
“你看你,伤得确实重,都站不稳了,好好养着,我可不想看到你脆弱的模样。”
北溯俯身,拨动一下他的臂环,银光闪闪的。
在他的挣扎中,凑到他耳畔,低声道:“我可不想,几下就弄死你了,我们之间的账,还得慢慢算。”
泛着淡淡莲香的气息扑来,雾漓身子一僵,耳畔的话听得不大清晰,直到那气息消散,才意识到人已经走远。
他站起身,银饰相碰,发出清脆声响。
他盯着那道白色身影,哼笑一声,眸色阴沉如墨。
“殿下,我与你的账,可算不完。”
走了没多远的北溯停下脚,望了眼前方,几分无措地回头朝男人道:“我好像忘记路了。”
没有得到他的回答。
突然想起来,他被自己定住了,说不了话。
算了,等等雾漓吧,让他带自己进去。
不过片刻,衣着暴露的男人走过来,见她停下,冷嘲热讽:“怎么,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了”
北溯未言,仔细打量他,想到什么,来了兴趣:“你当上了魔尊,应当是有了单独的寝殿?”
雾漓已经意识到她要说什么。
“我就住你的寝殿,没有人敢来你的寝殿打扰。”
雾漓听完后怒极反笑,指着成镜问她:“你带一个人族,住我的寝殿。”
他的目光如刀一般在成镜身上刮过,瞧着他被衣衫遮住显得瘦削的身体,再一看他柔气过重的脸,嗤笑:“你居然看得上这样的男人。”
“他这样的,也配侍奉你?”
北溯冷了眸,但没再动手。
“带我去你的寝殿。”
雾漓盯着她半晌,缓缓露出笑,“好,我带你去。”
他转身往前,走一步,脚踝上的银环动一次。
北溯低头去看,那银环随着腿的动作起伏,动作幅度恰好时,那声音清脆悦耳,煞是好听。
她若有所思地看着。
身后被她控制着的人目光同样落在身前的人身上,以成镜的角度,能看见北溯在盯着雾漓的脚踝看。
他只看了一会,垂下眼帘,去看此刻背对自己的人,探究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自从来到此地,获得的信息量太大,这位破了封印而出的邪神,与魔尊雾漓认识,且关系匪浅。
以他的立场,此二人都是他应除去的对象。
但现在,他需要弄清她接近自己的真正目的。
是为复活月神,还是为摧毁人界。
肩上承载着千万人寄于的厚望,他要守护人界,抵御一切危险。
成镜缓缓闭上眼眸,去感受体内那股异常的力量。灼痛感已经减弱大半,这不知是好还是坏,今夜过去,再度过明晚,这场闹剧,该结束了。
魔族的寝殿要比重莲殿大得多,且不止一间,周围间隔一定距离,密不透风,私密性很好。
北溯很满意。
她挑了地势最高的一间,进去一瞧,从天花板垂坠下来的帷幔勾在床铺四角,床大得能在上头跑。
里头的蜡烛燃烧起来,是冷色调的蓝光,衬得阴气森森。
挑眉望
向雾漓,笑道:“看来你的日子过得不错。”
雾漓靠在门上,来回晃动脚踝,发出银环碰撞身。他意有所指道:“这张床你不满意?”
北溯很满意,不过有些东西要改改。
两指一搓,火星四射,阴暗的蓝色焰火转为红,殿内立刻亮堂。
“这么嫌弃,还来我这干什么。”雾漓站直了身,扯了扯自己的衣衫,动作一顿,偏头去看北溯带来的男人,这么一看,恰好与他对视视线。
他只从这个男人眼里看到了平静,如同静谧夜晚中毫无波澜的水面,即使被带来了魔界,也没有丝毫惧怕。
这样的眼神,他似乎在哪见过。
“你——”他偏头要去问北溯,一转头便对上一张凑得极近的脸,除了那双翠绿竖瞳,在这张脸上他看不到任何熟悉之处。
“你该离开了。”北溯伸手拉住成镜的手,将他拉过来。
交握的手落到雾漓眼里,痴狂的眼神一闪而过。
“在旁人的地盘做这种事,真不愧是你啊。”
他后退一步,缓缓俯下身,极为优雅地向面前的女子行礼,双眼却死死盯着他,恶意满满。
“祝您今晚愉快,殿下。”
他说完,干脆利落地直起身,转身离开。
一团魔气直冲天际,隐没在黑暗中。
北溯凝视他离开的方向,松开成镜,在殿外设置禁阵,没有她的允许,无人可进,无人可出。
关上殿门,面对着成镜,见他正在看自己,缓缓露出了笑:“你不害怕吗?”
他无法开口。
“你不怕我现在,就对你做些什么吗?”
成镜敛眸,她要对自己做的,无非就是那几件事,不在道宗做,将他带来魔界,定然是要——
浑身一轻,她施加的禁锢被解开了。
“休息吧,今晚我不会对你做什么。”
北溯没有去那张床。
尽管她一进这间寝殿,便知这里一直都是空的,没有被住过。
不喜欢这里的味道,没有莲香好闻,想回重莲殿。
北溯用法术将殿内再清扫一遍,去椅子上坐着,胳膊肘抵着桌面,撑着下巴,闭上眼休息。
她不动,寝殿内便安静得如一滩死水,一丝声音也无。
成镜微微动了手腕,缓缓转动脑袋扫视周围,走向与北溯相反的方向,忽视那张床,寻了个空旷的位置,唤出莲台,打坐养伤。
殿内安静得似乎没有人。
烛火摇晃,成镜的影子投射在墙壁上,如同降世神像,威严肃穆。
不知何时睁开的眼静静看着打坐的人,神情悠然,竖瞳中的烛火闪烁,忽明忽暗。
他真的一点都不担心她会突然对他做什么。
真是单纯。
她转头看向开到顶的窗户,很小一扇,但能看见外头的月。
明晚,月就要圆了。
鳞舞,你该等着急了吧。
月光皎洁,落在地面,照亮周围一切,道宗弟子终于将结界修复,但也付出了惨重的代价。
为抵御异种,死了二十八名弟子,一名执事,天綪重伤。
他们看着渐渐回到裂缝的异种,看着裂缝合拢,慢慢移走,满心愤恨。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将这群怪物杀尽,不再提心吊胆害怕自己也会变成怪物。
吩咐其余执事清扫残局,天綪召集三名长老与道宗内八名供奉于吞云殿议事。
她只说了一句:“定要抓到那人,为道宗惨死的弟子报仇。”
翌日一早,梵钟再响,很短,这是有尊者到来的讯号。
天綪携带全宗人员齐齐来到一重山下,迎接昆仑仙人到来。
飞舟缓缓进入道宗,巨大的阴影几乎将整个九重山覆盖,弟子们心潮澎湃,激动不已,却没人敢抬头看。
那是仙人,不可冒犯。
数道光影投下,天綪立即跪地行礼,她身后的所有人跟着一起跪下。
“道宗宗主天綪,携长老,供奉,及千百名道宗弟子,拜见诸位昆仑仙尊。”
千百人齐齐恭敬道:“拜见诸位仙尊。”
所有人虔诚跪拜,普通人几乎一辈子都没有可能亲眼见到仙尊,而现在他们有这个荣幸见到,激动不已,说话的声音都在抖。
飞舟之上,金光散开,走出十三名仙尊,皆是白发苍苍,仙风道骨。眉心一道山形印记,身上青色衣袍犹如云织成,轻盈顺滑。
站在最前端的仙尊垂眸望着低下渺小如蝼蚁的修士,缓缓张口:“道君何在?”
天綪面上一僵。
半个时辰后,吞云殿执事安排好十三位仙尊暂时歇息的住所,看着弟子们打扫。
“可惜我没来得及看,只听见仙尊问道君去哪了。”
一弟子奇怪道:“昨晚道君不是来一重山帮忙驱赶异种了吗,怎么今日不见他出面迎接昆仑仙尊?是昨晚受伤了?”
天綪并未告知昨晚来的“道君”是假冒的,除开她与三位长老,道宗其余人还不知有人冒充成镜,更不知道宗内没有成镜的踪影。
“许是在养伤?不过道君不出面,宗主出面好像也能说得过去?”
“我倒是觉得挺奇怪的,昆仑仙尊来道宗这么大的事,道君怎么会不出面呢——”
“你们几个在说什么呢?来,对我说说?”执事一吼,弟子们立刻闭上嘴,纷纷认错。
“布置给你们的任务完成了吗就在这嚼舌根,尊者也是你们能妄加议论的?”执事一瞧这几个弟子缩得跟鹌鹑一样,警告道:“再被我发现,你们几个给我去戒律堂待上几天,好好学学宗规。”
弟子们连连说不敢了,立刻去干活。
执事盯着他们许久,见他们老实了,才离开。
他遥望吞云殿方向,颇有几分向往。
云雾缭绕,殿内冷清,向来坐于首位的天綪此刻跪于殿中,首位端坐一名仙尊,冷眸严肃,两侧分别坐着十二位仙尊,皆是齐齐将审视的目光投向她。
“并非是道君对诸位有异言,而是他……”天綪咬牙,一口气说出来:“道君不见了。”
有仙尊诧异。
天綪朝首位仙尊一拜,继续说:“道君与昆仑镜,都不见了。”
下首位仙尊拍案而起:“你说什么?”
天綪如实告知:“几日前我发现一名弟子身上有异常,试探过后本想除掉,被道君带走,道君应是没有立即铲除。短短三日,妖王袭击,道君忽然催动昆仑镜,异种裂缝靠近一重山,魔族杀修士抢夺灵源。昨日道君与三位长老前往黑水检查封印,当晚便有人冒充道君。”
天綪抬起头,脸色凝重:“冒充道君的人,可自由进出重莲殿,还唤来了妖王凤鸣。昨晚我宗损失惨重,我心急道君安危,前去重莲殿问候,久久不见道君回应,情况紧急,不得不破了禁阵进去查看。”
“重莲殿内并无道君身影,被道君带走的那名女弟子,也不见了。”
“我怀疑,那名女弟子便是冒充道君的人。”
下首位仙尊并未与天綪说话,直接问坐于首位的仙尊:“兴许我等应直接前去黑水。”
天綪心惊,错愕望向那位仙尊:“那昨日回来的,早就不是真正的道君?”
“你二位仙尊,立即前往黑水查探封印是否完好。”天枢仙尊一声令下,立刻有两名仙尊起身,向他行礼领命,身形消失。
天綪知道接下来当是几位仙尊接手调查,她只需听从仙尊调遣即可。
天枢仙尊又问道:“你可知那人来历?”
天綪调查过,立即禀告:“那人三月前被选入重莲殿成为杂役弟子,背景干净,查不出异常。”
如今想来,处处都是问题,负责挑选杂役弟子的执事怎么做的事,这种人也能选上来。
“我这便去叫当初负责挑选弟子的执事来问话。”
弟子却来报,说陆微璎入魔,神志不清,被关入镇魔塔里。天綪没有犹豫,直接将人困住,带到吞云殿,他们没办法对付心魔,仙尊必然可以。
浑身魔气缭绕的陆微璎被禁阵囚禁在殿内,其余仙尊只看了一眼,便知她的情况不算严重。
摇光仙尊一指弹入陆微璎眉心,扩散的魔气被凝聚成拇指大小的一团,她抬手一捏,魔气湮灭,陆微璎顿时清醒过来,看到眼前坐于高座之上的仙尊,再一看他眉间的山印,当即跪地,吓得一句话都不敢出。
“我问什么,你便答什么,听见了吗?”
一道严厉声音传入耳中,陆微璎身子一哆嗦,连连点头。
天綪这才问:“三月前你挑选上来的那名杂役弟子,叫什么名字,从何处找的?”
“她……她……”陆微璎面色惶恐,竟然想不起来自己当初是怎么挑中那名杂役弟子的,“我不记得了——”
她的声音淹没在摇光的搜魂术里。
灵魂出窍,悬浮在她头顶上空,仙力凝成丝线钻入她七窍中搜寻,她的身体僵直,灵魂却在无声地痛苦哀嚎。
天綪皱眉,看了眼摇光仙尊不为所动的模样,终是什么都没说。
片刻后丝线断开,灵魂归窍,陆微璎的身子直接瘫倒在地,双眼无神。
被搜魂后便会散失神智,成为不能自理的痴傻儿。
天綪叫执事将陆微璎拖下去,重新跪下,等待仙尊发令。
“并未搜寻到任何线索,她的记忆被模糊了。”
其余仙尊齐齐对视,心中了然。
“怕是对方早有准备,有备而来。”
天綪方要认罪,天枢仙尊却道:“你,带本尊前去道君住所,本尊自有办法追踪到他。”
天綪伏地,低声说是。
莲池内依旧一片狼藉,昨晚过后,重莲殿空空如也,没有天綪的命令,无人敢靠近。
禁阵已破,水栈后的重莲殿一览无余。
天綪站在天枢仙尊身后,盯着他仙气飘飘的背影,眸中划过异色。
星罗阵展开,将整个重莲殿包围,无数丝线围绕重莲殿迅速飞射,金光闪现,如同牢笼,将重莲殿禁锢其中。
片刻后丝线收缩回天枢仙尊手中,阵法消散,肉眼看不出有什么变化。
天綪试探问:“仙尊可查出了什么?”
天枢未曾看她一眼,直接回了吞云殿,他立于浮雕前,神情严肃,沉声道:“诸位仙尊,现在需要尔等搜寻道君踪迹。”
众仙尊起身:“我等听候您吩咐。”
天璇仙尊开口,问:“只在人界搜寻?”
天枢仙尊眸光沉沉,望向殿外缥缈云雾,道:“人妖魔三界,一条缝隙都不可放过。”
众仙尊齐齐应声道:“遵令。”
很快弟子们发现道宗看守变严,使用传送阵须得检测命牌,未携带命牌者一律无法使用。
他们隐隐约约猜到发生了大事,但宗主未宣布,他们也不敢问,只按照要求行事。
与道宗同样陷入紧张局势的,还有魔界。
雾漓一夜未眠,会到自己寝殿想了许久,抄起刀要去把人杀了,方走出寝殿,扔了刀,走回寝殿,门嘭的一下关上。
不过片刻,又在寝殿内来回踱步。
最终坐在屋檐上,朝着北溯的方向看。
虽是知道她不可能不会防着他,但看到她在寝殿外设置结界,甚至制造空间裂缝隐藏寝殿,若不是知道那里有一间寝殿,无人会发现。
雾漓心中冷嗤,躺在屋檐上,看着明亮的圆月,浓稠的怀念里混杂着丝丝缕缕他自己都没发现的别样感情,知道这不可能是自己的团圆之日,笑自己痴心妄想。
眼中的怀念渐渐淡去,被恨和杀戮取代。
最终被他封存,一丝情绪也看不出来。
直到日头快落山,都未见她出来,雾漓一跃落地,银环脆响,遥望他们的方向,发出一句嘲讽:“真把我这当窑子了。”
多看一眼都觉得心梗,雾漓当即找了雾蓉,去魔渊找茬。
没有他的允许,无人敢靠近。
被结界笼罩的寝殿内依旧安静,莲台上,成镜缓缓睁开眼,凝视这个从进来起一直保持同一个姿势的女子,生出几分疑惑。
从昨晚到现在日落,她未再动过,他未轻易尝试试探她。
垂眸看着自己掌心,他感知不到自己的灵脉,感觉不到丹田,所有的力量,在那轮圆月显现时,消失殆尽。
他现在只是个再普通不过的人,甚至比普通人还要敏感易受伤,只是轻轻用力,便会在身上留下痕迹。
以往的月圆之夜,他会封闭重莲殿,于莲台上打坐,静待夜晚过去。
而今……
视线里的女子不设防地露出弱点,只要掐断她的脖颈,自己就会摆脱她的囚禁,等待今晚过去,便可恢复力量。
但他无法做到。
体内的灼痛已经散去,看着并无异样。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彻底失去对体内力量的感知前,被她灌进来的力量已经逼近丹田。
再不动手,他便会被她作为容器,去做一件男人根本不可能做到的事。
成镜缓缓落地,手撑在莲台上,扫视周围可用的利器,目光最终落到床铺四角系着帷幔的木锥上,那是唯一可用的尖锐物品。
掌心一空,莲台消散了。
他垂眸望着莲台消散的位置,眸光暗下,许久之后,朝床缓缓走过去。
离床越近,越警惕。
心知她不可能什么都不知道,但还是要尽力一搏。他不可能被她威胁着做那档子事,他的清白,不可被玷污。
只这么想着,离木锥几步之遥时,她依旧阖眼休息,仿佛未察觉到他的动静。
成镜并未安心,拔下木锥,刚要将其绑到袖中,身后一道冷意袭过,心神瞬间紧绷。
一只手握住他拿木锥的手腕,紧紧贴着,轻笑声自身后涌进耳中,令人毛骨悚然。
“道君想杀我?”
北溯瞧了眼他手里的木锥,顶端很尖锐,倒是能刺死人,但她可不是人。
稍一用力,他的手被迫松开,木锥掉落地面,被她握住的位置泛起密密麻麻的酸痛。她的力气本就很大,比平常敏感的身体将这痛放大,但还能忍受。
可她接下来的举动,一点点打破他的防线,眉宇都蹙起,紧抿着唇极力忍耐,不肯发出一丁点声音。
帷幔散开,遮住他们的身影。
北溯直接将人压倒,一手钳住他手腕,膝盖抵住他另一只手,动作可谓是粗鲁极了。
他似乎被按疼,眉头一蹙,眼眸里闪过痛色,这抹痛色没有被错过,北溯好奇去看。
还没怎么用力呢,他反应怎么这么大?
目光扫视他的身体,在他手腕处看到泪痕,更加诧异,只这么微微用力,便会有印子吗?
盯着他的双眼涌现兴奋。
那她再用力些,在旁的地方,是不是也可以制造痕迹?
方要动手,一抬眼见着他凶狠地盯着自己,看着太像那被欺负的灵宠,再怎么不愿意,也没法反抗,只能干瞪着眼。
“别担心,我会很温柔的。”
她语气温柔,面带笑容,却没让成镜放松。
在她身侧,那根掉落的木锥悬浮着,提醒他被发现的小动作。
“等今晚过去,一切都会结束。”
她说了一句他心里也想过的话,含义完全不同,意识到她要做什么,成镜剧烈挣扎起来。
抬起的手再次被压下,刚仰起头,她的身子骤然逼近。
北溯瞧着他不屈的模样,笑了笑,用木锥割断帷幔,长条状的帷幔落到她手中,擒住他的手腕缠紧,将人压制着动弹不得。
即使她松开对他的桎梏,他也没法挣开。
只这么绑住他的双臂,他便没了还手之力,真是脆弱啊。
北溯缓缓直起身,居高临下俯视他,张开唇,语调闲散,轻蔑。
“道君?”
“即将飞升?”
“千百修士之首?”
侵略的目光将他全身看遍,嗤笑:“不过如此。”
忽略仍在挣扎的男人,北溯支起下巴,想了
想,有些纠结:“我是现在动手呢,还是等天黑了?”
成镜瞳孔颤动,难以置信地望着她,连挣扎都忘了。
北溯很喜欢他这样的眼神,但不是她最期待的。
她仰头望向那扇窗,瞧见圆月的一角,天还未彻底暗下来。
“再等等吧。”她收回目光,俯视成镜,弯了弯眼眸:“毕竟这事,可不能出一点差错。”
光滑的纱织帷幔再怎么轻薄,被勒住手腕也会痛,尤其现在全身触感痛感都被放大,稍一用力,痛感传达神经,刺激着他。
她只看着他挣扎,残忍地没有一丝怜悯。
渐渐地他没了力气,挣扎的动作变缓,呼吸逐渐加重。
直至他看见那占据窗户的满月,所有挣扎的力气都被抽空,人躺在冰凉的被褥上,双眸中只有她一人的身影。
“时间到了。”北溯指尖凝出星子,迅速扩散,周围空间泛起涟漪,无边无际的海水取代空旷的寝殿,一轮弯月高悬,倒映在海面,成镜的容貌变回自己原本的样子。
她低头看着光秃秃的海面,不大满意,微微动手,莲台浮现,几乎与寝殿内的床一样大。
成镜看到那莲台的瞬间,气息不稳,当即抬手攻向身侧的女子,他忘了自己此刻只是个空壳子,奈何不了她分毫。
北溯轻轻握住他的手腕,看着没用力,但轻易将人带到莲台前。
她踏上莲台,身后传来阻力,转身一看,成镜略显慌乱地仰头看她,满满都是抗拒之色。
“不愿意?”
成镜未言,手被人一拉,直接被拉进莲台里。
意识到自己会撞上她的身子,单手撑着没压到她,耳畔响起她的声音,满是讥笑。
“道君还挺正人君子。”北溯直接扯住他的衣领,这次没能轻易撕开,倒是方便她将人拉近。
但也只是在离她不到一拳的位置,被他遏止住。
北溯不耐,直接仰起身,覆上他的唇。
那一瞬,成镜连撑着莲台的力气都被剥夺,身子直直压下去。
莲台之下,金辉的弯月飞旋,法阵以月为中心朝外扩散,迅速笼罩整个梦境。
海面汹涌翻滚,丝丝缕缕的星子从海底漂浮上来,编织成网,将他们包裹着。
星子透过北溯的身体,涌入成镜体内,顺着灵脉进入丹田,一路畅通无阻。
刺痛从腹部传遍身体,成镜撑起身避开她的唇,方要起身下莲台时,被她一把按下,直直撞上她的身体,身子一僵,面上闪过绯红。
便是这么短暂的僵滞时间,再回神时,人已经陷入她早就布置好的牢笼中,再也挣脱不得。
北溯望着他这副清冷模样,肆虐欲上来,一边用自己的力量炼化他,一边给他添些痛苦。
“道君,你可要好好受着。”
“一切才刚开始。”
第24章
她按住成镜肩膀,一个翻身,位置颠倒,她在上,而那位一直端正衣襟面容冷峻的道君,如今在她身下,衣领敞开,发丝凌乱,眼眸泛着水雾,眉头紧蹙,这次倒是清楚看到他面露痛色。
“我还没开始呢,道君就疼成这样?”
成镜压抑着丹田处越来越裂的烧灼感,吐出一句话:“我不可能成为你的容器。”
“那可不是你说了算。”北溯抬手,抚上他的眼,被他偏头躲开,碰到他眼尾。
有些凉。
她如是想,加快星子炼化的速度。
“体温这么凉,我帮你热热?”
北溯捏住他的下巴,逼迫他面对自己,俯身咬上他的唇,帷幔不知何时禁锢他的双臂,骤然勒紧。
猝不及防被这么一勒,成镜无法自控地轻呼一声,旋即被吞没,灵巧的舌探进来,席卷扫荡。
眼睫蹭到脸颊皮肤,很痒,还有股冷意。
完全没有办法抵抗,本来月圆之时身体就敏感,她的每一次唇齿轻磨,带来的感觉都成倍增加。
只轻轻碰上唇,那股酥软瞬间传遍全身,甚至自己的身体都跟着一起泛上一股酥麻感,令他不齿,却无力驱赶。
那股独属于她的气息扑面而来,汹涌澎湃,混杂着的莲香似乎与他身上的同源,欺骗性十足,骗过身体对气味的警惕防备,就这么长驱直入,轻轻一呼吸,全都是她的味道。
屏息不闻,无法呼吸且唇还被掠夺,不过片刻便呛了出来。
北溯稍稍退开,颇为悠闲地欣赏他此刻的模样,发丝散乱,唇被自己咬破,仰着的脖颈血管凸起,只要用匕首那么轻轻一割,他就会死去。
但她要的,不是一时的痛快,而是日日折磨,直到他亲口说出求她。
求她放过他。
人族在她身上施加的伤害,她全都会一一还回去,更不会放过他。
见他面色涨红,以为他是疼的,低叹一声:“忍忍就好了,我会尽量轻一些。”
成镜偏头不语,握紧双手,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再等等,再等几个时辰,月圆之夜便会过去,他便可将一切屈辱都湮灭。
腹部骤痛,如同一只手在里头搅动,翻找什么,已经无法感知丹田的存在,只能通过腹部传来的痛推测有什么东西在逼近丹田,要占据他那唯一一处干净之所。
先前女子说的话回荡耳畔,怒意重新覆盖双眸,意识到她真的要这么做,怒声出口:“你究竟要用我的身体复活谁?”
“唔……”北溯诧异,她什么时候说要复活谁了?是因为那些梦境,才令他产生这样的误会?误会便误会吧,待他孕育上鳞舞,那时发现自己猜想错了,他的表情应当是很精彩。
北溯微微俯身,与他的双眼对视,感受他对自己的怒火,故意激怒他:“将被你杀死的妖兽都复活了。”
她的声音没什么起伏,唬人的谎话张口就来,边说边观察他的反应,“他们在某种程度上算得上是我的子嗣,只复活一只,可不够。”
成镜难以抑制地去想她这句话背后的含义,她要他生出一只又一只妖兽
似乎被气到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北溯等了有一会,都没听见他再说话。
低头一看,男人面色煞白,双眸紧闭,胸膛起伏,气息不稳,无声之中处处透着抗拒。
好像把人吓到了。
北溯瞧着他领口若隐若现的锁骨,随着他胸膛起伏而凸显出来,忽然动起了别的心思。
她问:“现在还疼吗?”
意料之中没有得到他回答,北溯也不恼,直接上手去摸他额头,指腹碰上莲花印记的一瞬间,成镜蓦然睁开眼,抬手握住她的手。
发现自己手可以动,眼中闪过一丝惊异。
北溯没有抽回手,状似无奈道:“你看,我没有对你做什么,只是想看看你的身体情况。”
这话显然没有得到男人的相信。
成镜依旧紧紧攥着,双眸注视着她一举一动。
丹田的位置又一次抽痛,痛得握不住她的手,无力坠下。
北溯瞧他的样子,便知她的力量已经进入成镜身体,正引导鳞舞的能量往成镜丹田处聚集。
炼化,终于开始。
“道君若是觉得疼,可以说出来,我会停下。”但只是暂停,不会中途结束,更不会放过他。
成镜几次尝试挣扎反抗,但得到只是加重的压制,她说的好听,动作从未停下过。
丹田处再次绞痛,这一次他极力忍耐着没有发出一丝声音,便是脸上都未露出痛苦的神色。但那痛越来越越难以忍受,身体对痛的敏感度加倍增长,他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反而让这个真凶畅快。
他想的是对的,北溯就是想看他撕破那副平静的模样,看他因痛苦而无法自控,直到亲口说出那句话。
源源不断的力量随着阵法涌入他体内,趁着他力量散尽,占据他的灵脉,被操控着往丹田而去,那里已经有无数星子凝成圆球,静静等待被推入丹田,彻底融合。
炼化的过程对于成镜而言,是漫长而痛苦的,北溯需要再次使用灵源保证鳞舞的力量与成镜的身体不会溃散,这很危险。
灵源已经耗费大半,再这么用,灵源用尽,她会死。
但她不在乎,她只想修复好鳞舞,且享受着用灵源炼化成镜的过程。
将自己的力量充满他的灵脉,下一步,便是神魂交融,以神魂之力将鳞舞的能量与他融合,在他的丹田稳稳扎根后
,便成功了。
剩下的只等他将鳞舞孕育成形,静候他生下来。
翠绿竖瞳盯着他的身体,从上到下,寸寸游走,他身上的衣裳宛如薄纱,视线畅通无阻,清晰瞧见他身体里的各处灵脉,从脖颈到胸膛,再往下,汇集到丹田。
那里一团火烧着,逼迫丹田打开,迎接不属于身体主人的力量。
只待丹田打开,将鳞舞的能量纳进去,北溯就会开始用神魂炼化他。
但现在仍旧有阻力。
北溯逐渐认真起来,挺直了身子看躺在莲台上的男人,他确实能忍,都已经到这个地步,没有发出一丝声音,身体还强撑着不让她进去。
抗拒么?
她歪了歪头,瞧着他闭眼忍耐,缓缓笑了。
起身蹲在他身侧,问:“道君一点都不觉得痛?”
男人一句话不说,握紧的双手手腕上暴起的青筋出卖了他此刻身体情况。
很疼,但能忍。
北溯轻轻叹了口气,心道这人着实能忍,这种将外力硬生生塞进身体,剥开丹田的痛,若是旁人,早就疼得满地打滚,或是晕厥,他竟然一声不吭。
瞧了眼没起到什么作用的莲台,还是觉得成镜的莲台用起来更好,在他的伴生物上,不论做什么,带来的感觉都会被传达给他,那样才刺激。
她动手撤了莲台,下方一空,身子骤然下坠,被海水浸泡。
阵法沉入水底,金芒在水中折射,投到巨大阴影之上。一种不可名状的生物自海底上涌,逐渐靠近沉入水中的两人。
勒着手腕的帷幔消失,只留下鲜红印记,成镜立刻抓住机会往上游,丹田剧痛,像是有什么东西生生破开腹部,甚至能感受到血肉撕裂。瞬间卸力,身子下沉。
海水中一双竖瞳盯着他,眸色幽深得如这深不见底的海,叫人看了心生恐惧。
北溯在观察他的丹田,要如何刺激,才能打开它。
很显然,仅仅只是身体上的疼痛还不够,需要旁的来刺激。
比如——
那道巨大阴影眨眼间靠近,海水搅动,水流将他拍打向北溯的方向,在他们相距不过一米时,那阴影瞬间收缩,漆黑鳞片覆盖的蛇身缠上他们的身体,猛然收紧。
身体碰撞,每一处都紧紧贴合,那条漆黑的蛇从脚踝缠上腿,阴湿光滑的身体伴随着海水的凉意慢慢往上,蛇信贴近成镜后颈,翡翠般的竖瞳盯着他,眼神冰冷。
成镜身子僵着,被与面前的人缠住的那一刻,他便未再动过,没有灵力保护,他无法长时间在水下憋气,很快有了不适的反应。
人濒临死亡时会下意识挣扎,成镜也不例外。
双手去扯那将自己缠紧的蛇,触手一片冰凉,光滑得握不住,一摸便滑了下来。
他再次尝试,那蛇骤然收紧,勒得他无法呼吸,被迫张开口,海水灌入,呛得他咳嗽。
北溯见他快要窒息,将人带着浮上水面,他还在咳,这次似乎呛得太重,咳得眼尾泛红,水从湿发上滑落,恰好经过眼尾,乍一看上去,像极了他泣出的泪。
发觉他有继续扯蛇身的苗头,北溯好心劝他:“你不该摸的。”
那算是她本体的一部分,同样是能量体,没有理智,与野兽无异,任何带有伤害倾向的触碰,都会激起它过于紧张的反应。
不过它也能将一切触感传递给她,方才成镜去摸时,他拂过蛇身表面时带来的感觉同步到她身上,掌心灼热,覆上冰凉的蛇身,颇为舒适。
见成镜还在扯,她边看边说:“你挣脱不开的。”
成镜动作一顿,猛然抬头看她,尽管被戏弄后产生了怒火,但仍旧保持冷静。他心里清楚,现在只能尽可能拖延时间,等午时一过,力量便会逐渐恢复,届时便可寻找机会反杀。
但前提是,北溯给他这个机会。
后颈传来刺痛,黑蛇的獠牙刺破肌肤,深入内里。
身前是她瞬间逼近的身影,那双竖瞳仿佛有着魔力,叫人看了一眼,便移不开目光。
在被她侵入前,成镜脑海里不合时宜地闪过一个念头。
从第一眼看到她起,到现在都未曾见过她的真面目,也不知她的真实姓名。而自己所有的秘密,她都掌握得一清二楚。
“唔——”
巨痛突袭,成镜难以自控地下意识找什么东西握紧来支撑自己,丹田炸开了一般,身体好似已经不是自己的,被人肆意摆弄。
方才遭受的灼烧刺痛与此刻比起来,根本算不上什么。
喉咙里溢出几声破碎的音调,紧紧攥住抓住的东西,急促地喘息,此刻身体泡在冷水里,竟然会觉得能缓解疼痛。
他这副痛苦的模样落到北溯眼里,知道丹田已经打开,鳞舞的能量正在进入他丹田内。
满意地瞧了眼刺激他的黑蛇,继续炼化。
黑蛇渐渐散作星子,进入成镜体内。
水下阵法光芒大放,映照得海水透明。缠住他们的黑蛇缓缓渗入成镜体内,最终全都进入。
而此刻成镜身体的痛达到顶峰。
失去黑蛇的缠绕,没有力气支撑自己悬浮在水面,身子下沉。
但那只手依旧紧握着,那是唯一能抓住的救命稻草。
唇瓣接触到海水的一瞬间,人被拉着上来,靠在温软的身子上,成镜只缓了一会,便意识到自己靠在哪,旋即后退。
眼前的人却被拉着往他的方向去。
“道君是忘了松手?”
成镜一愣,低头看去,自己的手紧紧握着女子皓腕,将人掐得腕上满是指印红痕。
当即松手,略显无措地瞥开眼,耳尖薄红。
他这反应实在太过纯情,北溯笑着,朝他靠近:“道君若是疼,可以握住我的手。”
成镜生硬地吐出两字:“不必。”
北溯不在意他的拒绝,缓缓向他靠近,周身萦绕着细碎荧光,隐约有什么从她身体里脱离出来,朝着成镜的方向涌去。
“那道君便忍着吧,接下来,我可不会停。”
成镜蓦地看她,抬眼的一瞬间,一切都远去,只剩下那纯净洁白的荧光,心中泛起一丝朝圣的敬畏。
然而下一瞬,猛烈的烧灼感迅速蔓延至全身,身体滚烫,宛如置身熔炉,四面都是火,火舌燃尽衣衫,舔舐肌肤,每一处毛孔都有一簇火焰烧灼。
海水带来的冰凉被蒸发殆尽,身体温度迅速升高,先是额间冒出细密汗珠,颗颗连缀,豆大的汗珠滑落,滴入水中,引起的涟漪被女子动作带起的更大方涟漪吞没。
神魂荡出,拉着他进入灵海,周围场景按照主人的期望幻化,皎洁的月光透进来,殿内如同白昼般明亮。
成镜在痛中清醒的一瞬,看到周围场景,瞳孔骤缩。
这是重莲殿内他的寝殿,在自己的床榻上。
难言的羞耻与愠怒袭上,他挣扎着,却被一把按倒,当她俯身靠近时,看到她的脸,再一次愣神。
直到此刻,才见到她的真容。
那是一张尤为惊艳魅惑的脸。集英气与妖媚于一体,柳眉纤细,双眼狭长,绿眸透彻明亮,眼尾微微上挑,便是不笑,这双眼轻易便能勾去了魂。
她的唇色瞧着叫人想到熟透的石榴,艳丽绚烂,叫人忍不住想去碰一碰,尝尝味道。
任何见过她的人,都会这么想。
但只要她冷了眸,唇角弧度压下,身上那股骇人气势散发出来,无人再敢生出这样的心思。
而在此刻,她却是笑着的。
“怎么,道君看呆了?”
成镜回神,似乎被她的话惹恼,偏了头看别处,耳尖的薄红晕染开来,昭示着他此刻的反应。
北溯看了一会,伸手去碰他耳尖,碰上去的一瞬间,被人捏住手指。
“你做什么?”
他
的力气是不上来,根本阻止不了她。
只轻轻一捏,男人身子一颤,喉间溢出低哑的声音,被他很快意识到,立刻吞了回去。
北溯诧异,她只是轻轻碰了一下,他反应这么大做什么?
那她接下来要做的,他岂不是反应更大?
她抽出手,凝视他许久。男人发丝被汗水沾湿,身体很烫,面颊上不知是热的还是因为旁的,染上几分薄红。
想到接下来要做的事,北溯忽然开始兴奋。
神魂交融,她从未试过,也不知是何种滋味,但月神曾经告诉过她,那会在精神上带来极度的愉悦舒适,可以更深入地了解彼此,一旦交融,便可更清晰地了解对方的一切。
如此她才会用神魂交融的方式来炼化他。
感知到他的丹田已经完全接纳鳞舞,北溯动手了。
她在男人转回来的目光中,俯下身,慌乱推她的手腕被什么东西绞住,他偏头一看,竟然是他曾经用来绑她的莲梗。
成镜呆滞了一瞬,感受到压下来的重量,眸光一转,艳丽的容颜占据视线,唇上一软,下一刻吃痛。
他不知该做出何种反应,几次被她强迫吻上来,受着她的吻,即便他咬破她的唇,她也没罢手。
而现在,她的吻带来的刺激被无限放大,曾经忽视的某种感觉渐渐破出牢笼,占据理智。
身体太疼太热,只有身前的人是冰凉的,能带来短暂的舒适。
而她,不愿意让他一直触碰到这凉爽。
北溯只深入了一会,便退开。刚要将神魂之力注入他丹田内,却受到了阻力。
瞧着没什么变化的男人,她沉思了会。
好像不对劲?是不是搞错了?怎么神魂进不去?
要怎么做来着?
仔细理思绪,忽略了被折磨的人,便就没看见他此刻死死咬着唇,极力控制自己不要去碰那唯一的冰凉。
从始至终都是她在诱引,如果他伸出了手,真的去碰她,那自己便是堕落了,再也没法保持自身洁净。
是以成镜偏开头,心中默念法诀,以此转移注意力。
然而他的忍耐很快被打破。
一双冰凉的手覆上来,拯救了这个被火烧得快要撑不住的人。
北溯知道怎么做了。
她掐住男人下巴,俯身轻轻亲了一下,动作出奇地温柔,像是在安抚他。
“别怕,我会轻一点的。”
男人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刺啦一声,什么东西被撕碎了。
冰冷的空气接触上来,冷得人思绪一僵,连法诀默念到何处都忘了,只剩下那带着湿意的触感。
意识到她在碰哪时,他终于显露出几分慌乱。
伸手去推,手臂抬起来才发现早已被禁锢,碰不到她。只能被迫感受她带来的难以言喻的感觉,似有快意,又似痛苦。
他没办法去想,抬眼一看,便见胸膛前的黑发,只这么一眼,瞧见她唇中的殷红,如遭雷击,逃避似的闭上眼。
真的受不住。
从未被人这样对待过,连做出什么样的反应都不知道。
他只能死死咬住唇,不让自己发出难堪的声音。
北溯咬了一会才松口,视线里殷红之上还留着些牙印。
味道一般。
她抬头去看男人,瞧见他的神情,登时一愣。
月色下男人润白的肤色被灼烧成红,红艳艳的,煞是好看。眼帘合上,纤长浓密的睫羽颤动着,眼尾洇出一滴泪。
那滴泪自眼尾滑落,没入发丝。
一副被欺负狠的模样。
他哭了,他真的哭了。
心底隐藏的恶念被满足,却贪婪地想要更多,想看他泣出更多的泪。
北溯颇为满意地点头,欣赏了好一会,笑得漫不经心:“道君哭什么,一会就好了。”
男人根本不会再相信她的话,颤动的身子刚平静下来,下一波又至。
衣衫散落,这朵莲花被剥开外侧花瓣,显露鲜嫩花蕊。
身体俯下,咬上另一处。
力气似乎有些大,男人闷哼一声,身子再次颤动,但这次北溯从他的声音里听出几分异样,压抑着的,不想被人发现这声闷哼下,掩藏的其他东西。
比如,情动。
虽然她靠得不是很近,但能感觉到他身体的变化,松了口,诧异道:“道君不是莲么,也会有情欲?”
男人难以启齿,额间青筋根根分明,显然忍耐到极点。
北溯还是觉得缺了些什么,自己想要在他身上得到方反馈,他一直都没有表现出来。
直到现在,他已经情动,却没有求她帮忙,也未曾说一句痛。
怎么就是折不断这朵莲花呢。
他真就那么高洁,什么都能忍住,能坚持到底不打破原则?
她不信。
这次,她非要逼得他失态,非要在他口中听到那句话。
她稍稍往后移了些,沉下的同时,神魂之力毫无保留地全都涌入他丹田内,这一次终于没有阻碍。
“啪嗒……”
晶莹的水液滴上花蕊,浸透盛开的莲花。
交融的极致之感同时反馈给两人,北溯差点没撑住倒下,忍了许久才呼出口气。低头一看,男人不知何时睁开了眼,那双眼朦胧失焦,水雾盈满,像是在看她,又似乎不是。
喉结滚动,薄唇微张,被她咬得通红。
北溯只看了一眼,俯身盖上去。
神魂之力在丹田内来回运转,加大火候,催化融合,将鳞舞的能量更好地融合。
神魂交融带给北溯的,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新奇感觉,给成镜的,却是灼烧与快意的双重折磨。
理智上为这种感觉感到耻辱,可身体却没法阻止。
他抬眸望着那轮皓月,极力保持清醒,计算还有多久子时才会到来。
北溯发现他不专心,咬了一下他,将他的注意力吸引回来,见他眸间的水光,不解:“我欺负你了吗?怎的还要哭?”
成镜怒目,只是那染上情欲的双眸做出什么情绪,都叫人觉得他是在勾引。
直到被北溯使坏地加重力道,他猛然仰起脖颈,双手捏紧,低哑的闷哼炸开,再也控制不住。
北溯这才满意,瞧着他这副样子,处处都是潋滟之色,与那个在道宗弟子面前一本正经不苟言笑的他,判若两人。
谁能想到,受万人敬仰,一身正气,高洁无双的道君,也有情难自禁的时候。
无人敢折圣洁的金莲,她偏要折。
感知到他丹田渐渐趋于平稳,北溯恶念又起。
她俯身贴近他耳畔,低声道:“道君,现在你肚子里,有了我的孩子。”
成镜登时去看自己的腹部,身子被压着,只看到女子纤长的脖颈,线条优美的锁骨。她身上衣衫完好,而自己却衣不蔽体。
被羞辱的极致愤恨涌上,他当即偏头,不再看,额间青筋抽动,呼吸急促。
北溯很喜欢他这副屈辱又没法反抗的模样,要不是现在有正事,她还想多玩一会。
感知到男人体温逐渐降下来,最后一次探查鳞舞与他的丹田融合得如何。原本只为身体主人而运转的丹田,内里浮着一颗极小的圆球,黑色的,很安静。
北溯感受良久,那颗圆球便是鳞舞所有能量凝聚的,在这丹田内蕴养一个多月,便可成型,降世。
一个多月见不到鳞舞,想想觉得时间有些长。
没有它唠叨,都有些无聊。
不过现在有人陪她,虽说他没有鳞舞那般顺她的心意,但在别的方面,倒是挺有趣的。
尤其是,刚刚发现自己很喜欢这个男人哭。
一哭,她就想更凶狠地欺负他。
北溯抬眼看向窗外,这里虽是识海,但她是按照外界时间设置的,此刻圆月正高悬,还是夜晚。
算起来,应该是过去很长时间了。
她正要起身,收回神魂,刚动了一下,人忽然被按下。
力道大得根本没留手,整个人直直撞上去,被撑得神魂动荡,头皮发麻,一股比方才更盛的极致之感冲上来,酥麻了身子,久久未能反应过来。
与此同时耳畔响起男人难捱的哼声,身子仍旧被按着。
良久之后这感觉才退去,意识清醒。
北溯蹙眉,盯着男人的眼眸逐渐升起杀意,只那么一瞬间,天旋地转,后背撞在床铺上,有些疼。
地上碎裂的衣襟被收回,重新穿在男人身上。他屈膝跪在北溯身侧,抬手掐住她的脖颈,说话时嗓音沙哑,虽然带着杀气,但声音里未散去的情欲盖过杀气,说出来意外地好听。
“你对我的羞辱,到此为止了。”
第25章
成镜似乎意识到自己声音不对劲,额间冷汗滴落,瞧见女子眼中闪过的戏谑之色,掐住她脖颈的手缓缓用力,却没看到她平放在床铺上动弹一瞬的手。
在他动手扼住北溯咽喉前,她已经做好防备。
本以为他会使出所有力量来对付自己,没想到也只是反压下来,仅仅掐住脖颈。
力气小得都没感觉到痛。
北溯挑眉,面上无一丝被威胁的恐惧,闲散地躺着,挑衅他:“道君没力气了?”
成镜听出她在激自己,只要他动用灵力,手中的脖颈就会断,这些日子遭受的所有屈辱都会随着她的死亡而烟消云散。
可她的反应完全没有是命脉被捏在他人手中的恐慌,甚至能看出几分讥笑。
成镜便知自己又被她戏耍了。
他不再留情,恢复的灵力凝聚到手上,方要用力,身体涌上一股异样的感觉,顿时卸力,身子直直坠下去,这次连撑着身体都做不到,直接撞进她怀里。
北溯被撞得有点疼,她自己也没想到这人会突然没了力气,干脆张开双臂抱住他,唇碰碰他的脸颊,在他凶狠的目光里安抚他:“你方被我炼化,还没适应好,不该动用灵力。”
其实她还有句话没说,用他的身体修复鳞舞,形式上如同孕育生命,鳞舞会吸收他体内的灵力作为养分,所以他恢复的灵力都会被输送给鳞舞,若是强行使用,轻则卸力无法动弹,重则灵脉破损。
不过看他现在这副样子,应该不用说了,他自己能感受到。
“你在我身体里放了什么东西?”
成镜堪堪撑起身,双臂打颤,发丝垂落在女子身上,弄得她有些痒,还看不清他的脸,北溯伸手撩开他的发丝,勾了一簇黑发在指尖缠绕,很是悠闲。
此刻成镜已经紧张到顾及不到自己的发被人玩弄,只感觉到腹部火热,其余位置逐渐平静下来,但身体那一处的反应尤为明显,无法忽视。
方才恢复灵力的一瞬间便感受到丹田处异常的饱胀感,稍微一动用灵力,灵脉绞动,被吸干了一般,所有的灵力全都往丹田处汇集,一进去,石沉大海,没有一丝反馈。
她真的在自己身体里弄了什么东西,自己还无法探查出来,联想到她先前对自己说的话,脸色煞白。
成镜呆滞了片刻,随后再次动手,小臂抵住她的脖颈,微微用力,威胁道:“把你塞进去的东西拿出来。”
他的力道再轻,被抵住脖颈也不好受,不过比起在灵海外被这么扼住喉咙要好一些。
北溯掀起眼帘,平静地打量他,他确实被惹恼了,神色还有几分慌张,尤其是他的身体,从头到脚里里外外紧绷得僵硬,想上手捏捏,会不会一下就松软。
她可不会按他的要求去做,好不容易融合好,怎么可能轻易拿出来。
“不行哦。”
这三个字一出口,成镜杀意倍增,手臂用力,却没法对她造成伤害,甚至被她攥住,反手将人按倒,位置颠倒,再一次被她压在身下。
北溯抬腿半跪坐在他膝盖上,莲梗缠住他双臂反绞到他背后,在他的注视下,按住他胸膛,指尖缓缓下滑。
他身上那层薄衫轻透顺滑,稍一用力,便能感觉到薄衫下起伏的胸膛,手指滑去的位置猛然急促。
北溯按在了丹田的位置,感受着里头的灼热,笑了笑。再往下,便是他方才将她往下压的位置。
方才她确实没注意到他突然恢复灵力,原来并不是等到天亮才恢复,失算了。
不过嘛,她倒是不知,除了神魂契合外,还有另外一种能带来欢愉的方式。
不过这次是神魂接触,并非是身体之间的交融,有些感觉还是有差别。
北溯没有想过再来一次,那么做是要将鳞舞与他的丹田融合,现在已经融合完毕,只等它诞生,重临世间。
那时,她便会带着鳞舞,手刃仇敌。
她忽略了他身体不应有的反应,轻轻俯身,脸颊贴在他腹部,双眼却是看着成镜的。
“里面是你为我孕育的子嗣。”
她故意这么说,看到他恼怒成羞,看着他挣扎却摆脱不了分毫,看到他用满是杀意的眼神望着自己,畅快地笑了出来。
“堂堂道君,孕育了邪神的子嗣,你说要是被道宗知道,他们会不会厌弃你?”
成镜冷声吐出两个字:“不会。”
北溯觉得会。
那都是一群道貌岸然的狗东西,从昆仑那学来的变脸术,是神时他们敬你,巴不得天天扑上来,□□底板都愿意。
待你堕神,成魔,他们转头就将你赶尽杀绝,脸变得真快啊。
“那就试试看。”
北溯松开他,收了束缚,起身下塌,仰头望月。
“看他们是否如你所想的那般值得信任。”
北溯扬手,带人离开灵海,梦境破碎,阵法消散,她在床边坐下,仰头看撑着帷幔站直的男人。
这样的姿势让成镜有一种她在示弱的错觉,看清她此刻的面容后,心中忽然生出不满,意识到自己不该在这个时候生出这样的情绪,将其压下。
瞥见她视线定格在自己身上那处位置,不知是羞还是恼,扯断帷幔挡住她的视线,转身便走。
随着时间过去,力量在缓缓恢复,如今的修为只能算得上是入灵境,随便一个内门弟子都比现在的他修为高。
即便如此,他也未放弃离开此地。
刚走了两步,一道劲风从身后袭来,成镜当即转身一掌迎上。
这一掌被躲过,丹田热意升腾,他不适地垂了手,被压制着后退,后背撞到门上,低头看着抵住自己肩膀的女子,低声呵斥:“松开。”
北溯非但不松开,还逼近一步,发现他屏住了呼吸,不解:“我身上味道很奇怪吗?很难闻?”
并非难闻,而是与他身上的气味很像,莲香味浓郁得宛如在他身上浸泡过,无法辨别出来到底从何而来。
他屏吸不闻,是要自己保持清醒,不被这气味迷惑。
而北溯偏要看到他失控。
她仔细瞧他,他偏头避开,她说话,他闭口不言。视线落到他的唇上,想起前几次柔软的感觉,咬起来的口感像莲花花瓣,软嫩且光滑。
还想再尝一口。
北溯心中这么想,也便这么做了。
直接勾住他后颈,在人防备又猝不及防的时候,再一次咬住他的唇,不出意外地遭到反抗,他的手推拒上来,抵着她的肩膀使劲推,另一只手去扯她勾住后颈的手。
北溯握住他的手,往门上一按,他的身子重重撞到殿门上,力道大得门都晃动。
面上痛色一闪而过,下意识张了口,被抓住机会,狠狠掠夺。
北溯并不知道该如何去吻他才能让人好受些,她只是想满足自己某些恶念,不论粗鲁还是温柔,只要能令自己满意便可。
叼着他的下唇研磨,刚深入进去,被使劲咬住唇,很快尝到了血腥味。
北溯松开他,抬手抹了一下唇,温润的血沾在指腹上。舔了一下唇,果不其然,下唇被咬破了,血珠
被卷进口中,她扬眸朝成镜笑了笑。
下一刻冷了脸,将指腹上的血全都抹到他唇上,被他用力推开,低头用力擦拭嘴唇。
北溯等着他擦干净,看向自己时,才开口:“擦了做什么,沾了血,你的唇色更好看。”
这句话显然气到他了,成镜又擦了一次,不再理她,转身开门,殿门一开,看清眼前的景象,他看了许久,才转身望向女子。
北溯坐在床尾,悠闲地晃着腿,对他回头看自己丝毫不意外。
殿外是与梦境无差的海,皓月高悬,没有一条路,根本无法离开,除非北溯主动撤了梦境放他离开,或是她死,梦境自动消散。
“在你把孩子生下来前,就在这待着。”
成镜周身气压降至冰点,凝视她许久,终是选择迈出去。凝结的水面倒映出他此刻的模样,从未有一刻如现在这般狼狈不堪,那张不知什么时候变回来的脸上,浮现出极为陌生的表情。
似哀似怨,似羞似怒。
尤其是那双眼,雾气还未散尽,眼尾殷红。长睫颤动,猛地闭上眼,逼迫自己静下心神,寻找解困之法。
可一闭眼,全都是女子的身影,她摄人心魂的竖瞳,咬过他的唇,艳丽的容颜。
还有她带来的,自己活了三百多年都未曾有过的快意,酥麻到失去理智,被情欲操控着违背自己的意愿,将她狠狠按下。
那一刻心中不可控地升起一个念头。
他怕是被这只魅惑人心的妖迷惑了,竟然生出了那样的念头,想要将她狠狠压下,禁锢着,将她对自己做的一切,全都报复回去,让她也尝尝被折磨的滋味。
这不是他。
成镜身子一晃,立刻稳住,心中默念清心咒。
不可以被迷惑。
清心咒似乎起了作用,脑海中女子的身影渐渐远去,再睁眼时,眼底一片清明。
仔细感受体内的灵力,片刻后眼底凝了霜,杀意升腾。
成镜调整好呼吸,伴生莲显现,却在要坐上去时身形顿住,被人拉着踏上莲台的一幕显现,尽管那并非是自己的莲台,但在上面做的事依旧难以启齿。
他抬手扶额,缓了许久,才克服心底异样的感觉,坐上莲台,阖上眼帘,恢复灵力。
而一直泛着热意的丹田被他刻意忽视,没有看一眼。
北溯见他不动,坐在床尾看了好一会,他没有特地避开,正好对着床,却是背着她的。
由金莲修炼成的确实不一般,再怎么被折辱,遇到难堪的事,也能很快调整回来,莲台上一坐,谁能想到他方才被蹂躏得哭了出来?甚至还产生了反应。
北溯看了一会,有些疲倦地打了个哈欠,瞧向手腕,那里已经没有契约的痕迹,她确实成功了。
她将床铺又清扫了一遍,躺下休息。
刚躺下,困意加重,眼皮睁不开。耗费了太多灵源,加上又动用了神魂之力,一时间难以恢复。
闭上双眼前,最后看了眼成镜,想的却是鳞舞。等鳞舞好了,得去弄个锅来,煲蛇羹补补。
安静下来的夜连呼吸声都没有,打坐的人闭目许久,蓦地睁眼,捂住腹部,面露痛色。那里温度攀升,且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动。
他不敢去想那是什么东西,只忍着没有发出一点声音,不想被那人听见,再被她戏弄。
良久,那股热意退去,眉头舒展。
不等他放松,身后一声闷哼,极淡的血腥味蔓延,他随之而来的是女子咒骂声。
意识到什么,成镜当即转身去看,正巧对上北溯嗜血的笑。
“老不死的终于忍不住了。”
她在黑水洞窟里留下的阵法被触发了,来的正巧就是昆仑的人,两个,正好当做前菜,杀了泄气。
北溯盘腿而坐,施展杀阵,隔着数百里的距离,杀阵骤然出现在黑水岛屿上空,带着毁灭之威压下,锁定洞窟内还在挣扎的两位仙尊,蕴含巨大威能的两根箭矢从杀阵中生出,眨眼间穿透山体,刺向两位仙尊。
两位仙尊脸色惨白,知道自己是走不出这洞窟,当机立断将邪神已破封印的信息传向道尊,法术仙鹤刚飞出洞窟,杀阵捕捉到,瞬间化为齑粉。
而这两位仙尊只来得及露出惊恐表情,身体被箭矢穿透,穿透的一瞬间,箭矢炸开,碎块撞到岩壁上,碎成粉末。
杀阵消散,云雾退去,圆月照耀岛屿,安静得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
与此同时魔宫寝殿内,北溯抹去唇角的血,不甚在意地被成镜看到自己受伤的模样。
只是觉得遭到反噬吐出来的血,没有被他咬出来的甜,虽然都是自己的血。
见人还在看自己,站起身作势要朝他走去。
“道君看起来不累,我们再来一次?”
成镜收了探究的目光,静静转身,继续打坐。
他转身回去后,北溯表情立刻冷下。在魔域待了一天,昆仑那群老不死的应该已经到了道宗,方才那两个就是在探查黑水封印。
她必须得撑到鳞舞被修复好的那天。
一个多月,她等不急了。
视线落到男人身上,仔细思考了会,打算兵行险着,试试看能不能用神魂之力催化,加快修复速度。
以她现在的情况,在魔界待不了多久,雾漓若是下黑手对付她,或是将她的下落出卖给人族,届时便很麻烦。
她得再做些什么。
北溯躺倒,闭眼休息,再睁眼,天刚亮没多久,眼前没有成镜的身影,神识搜寻到他换了个地打坐,很安静。
微微扬唇,心道还挺乖。
她出了梦境,等事情做完,晚上再试试看能不能催化。
一开门,一眼看见在外头的雾漓,瞧见他身上与昨日不同的衣裳,挑了眉,走出去关上殿门,笑道:“你身上衣裳,每日款式都不一样?”
昨日见到他,衣摆开到大腿,今天直接套了条灯笼裤过来,敞着上半身,稍稍一动胳膊,肌肉鼓起,胸肌发达,尤为吸引目光。
北溯瞥了一眼,想的却是成镜。昨晚她看过,若是都用力,成镜或许还比他更出色些。
雾漓发现她看了自己的胸膛,眼底闪过暗色,嘴上嘲讽:“怎么你现在连件衣服都没得穿了?只有一件白衣裳?”
北溯没理他,朝他走去,在他面前站定。
雾漓本想再嘲讽两句,一看到她唇上的伤口,鼻尖还有浓郁的莲香,沉了眸,立刻质问:“你嘴怎么了?”
北溯伸手摸了摸,不疼,昨晚被咬的地方已经结痂了,没在意道:“被咬了。”
雾漓冷笑:“你们玩的真花。”
他说完这句便向她俯身行礼,动作很快,手碰了额间就放下:“想必殿下昨晚应该玩得很开心。”
北溯盯着他,缓缓道:“确实很愉快。”
突然抬手掐住他脖颈,五指用力,看到他涨红了脸,继续说:“不过这里是你的地盘,我再愉快,也不安心。”
雾漓立刻动手,一拳挥上来,被一手握住。
杀气碰撞,北溯不想耗费太多时间,威压毫无保留地降下,将雾漓压迫着跪在自己面前,一字一句道:“我挺喜欢你这里,先将你这魔尊之位借我当几天,等我的事情结束,再还给你。”
雾漓冷嗤:“魔界可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我只拥有魔域。即便你逼迫我答应,魔域里还有数名魔将等着。”
北溯松开他,想到那日见到的女子,问:“在你之下,还有几个算是比较厉害的?和你一起去黑水的那个呢?”
雾漓起身,揉了揉脖颈,听到她这么说,眼中闪过狂喜,面上未表露分毫。
“那日你也在?”他换了一句话:“那时你已经破出封印了?”
他控制着颤抖的身体,看她的眼神狂热,一会焦躁,一会愤恨,又说出一句:“所以你才会知道我被成镜伤到了?”
北溯没理他,当他是默认,直接放开神识去找魔域内实力她能看得上的魔。
身形一动,出现在一片花海中,花香浓郁,太过甜腻。视线搜寻,在花海中央看到一座凉亭,里头躺着一女子,姿态妖娆。
北溯直接到她面前,在她惊愕的目光中,对她说:“魔域已经易主,雾漓不再是你们的魔尊,你该换个主子效忠了。”
雾蓉当她在说废话,拔出弯刀就动手。
北溯躲开她的攻击,攥住她手腕,稍一用力,她吃痛地松开弯刀。
“不服随时来找我,你也可以去问雾漓,问他为什么会屈服于我。”她松手,转身离开。
雾蓉震惊,她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雾漓居然就这么卖了魔域?
她方要拾起弯刀偷袭,眼前的女子回头,立刻收了弯刀,只听她问:“你叫什么?”
雾蓉下意识回答:“雾蓉,草字头那个容。”
北溯哦了一声,直接走了。
等眼前没有女子的身影,雾蓉才回过神,惊觉自己就这么被唬住了,连名字都告诉了她。
收回了要打回去的念头,刚才她速度几乎快到极点,依旧被那女子轻易躲过去,甚至被钳住手腕时,一丝力量也使不出。
这女子究竟什么来头,连雾漓都打不过她吗?
不过片刻,花海里出现两道身影,还没到凉亭,就朝她哭诉:“来了个疯子见到魔就打,我们根本打不过她,您快请尊主收拾她!”
雾蓉一看他们鼻青脸肿,再看自己已经不怎么痛的手腕,将雾漓已经叛变的消息告诉他们。
两名魔将对视一眼,难以置信。
北溯基本上将那些个魔将都打服了后,发现魔域最里层有一处深渊,对面隐约有魔气涌出,想起魔界分裂那档子事,猜测对面就是魔渊,没有再过去。
魔渊的魔尊可比雾漓强多了,能不动手就不动手。
她转身离开,回到魔宫,雾漓已经在那里等着她。
北溯一瞧见他手臂上的银环,上次生出的念头又起。许是她的目光太强烈,雾漓发觉,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见她在看自己的臂环,作势要摘下来。
“殿下若是喜欢,我可以送给殿下。”
北溯蹙眉:“不喜欢。”
她要没戴过的,干净的。
雾漓知道她不会要,只是随口说说,双眼黏在她身上,肆意打量,忽然问:“你既然出来了,为什么不告诉我?还带了个人族来我这。”
北溯想了想,醒来后也没见几个人,有些人没必要告诉,况且她要修复鳞舞,越多人知道,越容易暴露她的踪迹。
她没理雾漓,抬手掐诀,弯月悬于整个魔域,无形的力量笼罩,所有魔后颈刻上一道弯月。
这是禁咒,一旦说出她的踪迹,禁咒启动,当场死亡,即使搜魂也没用。
这才去搭理他:“我倒是很好奇,你怎么会去黑水,还杀人族修士抢走灵源。”
她走到雾漓面前,俯下身,盯着他的双眼,说:“你想解开封印?”
莲香袭来,凸起的喉结滚动,雾漓指尖微微一动,咧嘴嗤笑:“我确实想解开封印。”
“将你从棺材里挖出来,再亲手捅死。”
他挑衅着,继续咒骂:“殿下的命怎么这么硬,被昆仑仙尊捅了那么多刀都没死。”
北溯直接凝出匕首捅进他腹部,嫌弃地将手的血擦在他胸膛上,一脚将人踢得跪伏在地。
“你都没死,我怎能死。”
恨意与怒火编织的网将他们兜住,谁也没有放下当年的事,积压在心底,只等着报复的那天。
北溯走到他面前,居高临下俯视他,“你别着急,等我杀了那群老不死的,再来找你算账。”
他只能看到她的鞋履,荡过来的衣摆上混杂着莲香,他恶狠狠地想,昨晚这两人该是多快活,在他的地盘翻云覆雨,快活得嘴皮子都咬破了。
他将眼底狠色压下,控制自己想要将这个该死的女人捅死的念头,低低笑出了声:“我等着殿下来找我。”
素底鞋履消失,雾漓又趴了会,才站起来,冷眼瞧向殿外,“你们有事?”
来的几个魔将连连摇头,转身要跑,想到还有件要紧的事没说,赶紧回去汇报。
“魔域与人界边境探查到有人族修士靠近,其中还有一道很强大的气息。”
雾漓当即走向殿外,下令:“加强戒备,加紧操练,我要见到一支能摧毁道宗的军队!”
魔将齐齐领命。
雾漓望着北溯寝殿的方向,露出痴狂的笑:“殿下,是时候将我们的曾经受的伤害,一一报复回去了。”
北溯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为了不被昆仑发现,她将空间禁锢阵扩大到整个魔域的范围,耗费了不少力量,缓了一会才回寝殿。
刚靠近寝殿,还没开门,听见里头有什么动静,像是里头的人听到殿外的脚步声,慌张地将什么东西放回原位而发出的响声。
北溯并不觉得这间寝殿内有什么东西会引起成镜注意,那就奇怪了,他在里面打坐,怎么还会动呢。
是在找什么逃离此处的方法?
没有急着进去,在门口站了好一会,这时正当晌午,太阳高照,她的影子笔直得投入殿内,轻易就能发现她站在门口。
里头没了动静,北溯等了一会,才推开门。
入目的是昨晚被撕碎的帷幔,床上没有人。
北溯先往左边看,桌椅上空空的,也没有人。
那么——
她缓缓转头看向右侧,那里没有莲台,只有一人背对她站着。
一动不动,没有丝毫反应。
北溯迈步走进寝殿,关了寝殿门。
关门的声音还是没有引起他注意。
北溯越发觉得奇怪,每次她来时,这人都会看她,怎么现在面对着墙壁,一动不动的?
她快步走过去,一把拉住他胳膊,他似乎没有防备,就这么被她拉着面向她。
看清她脸的一瞬,成镜后退一步,离得墙太近,直接撞在墙壁上,后背贴着墙壁,身体弯曲。
北溯正要去探查他丹田情况,视线下移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
除了休息时穿的薄纱,他之前穿的都是修身款,系着腰封,身形颀长,但现在,衣裳有些过于宽大了。
她低头仔细看,旋即被人捂住双眼,北溯眨了眨眼,眼睫蹭过他掌心,那只手立刻收了回去。
她继续看。
成镜尤为难堪地遮住自己,发现抵挡不住她的视线,转过身背对她。
然而转身一瞬间,北溯清晰看到,他宽大的衣衫里凸显出来一处。
呆愣了片刻,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涌上来,她略显错愕道:“你,怀上了?”
成镜当即怒喝:“闭嘴!”
第26章
好像还是第一次见他失态到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声音失控。
北溯揉了揉耳朵,再一看,他已经背过身。眼前只有男人垂顺的墨发,遮住侧脸,看不见他的表情。
但那绷紧的身体,全身上下散发的气息,处处显示着他此刻的紧张与局促。气息粗重,不知是因为无法接受某个事实,还是因为见到她而引起的。
目光在他宽大衣袍下的腹部停留片刻,疑惑,她有那么厉害,这么快就有效果?或者是成镜的身体孕育能力强?
若是真这么快见效,那便不用一个多月就可见到鳞舞了?
北溯去拉他:“让我看看。”
隔着衣裳都能感觉到他手臂紧绷,硬得像铁。没拉动,他依旧背着身,一言不发。
北溯又拉了一次,还是没拉动。
再次疑惑看他,这人力气有这么大?前几次不是任由她随便弄,都反抗不了么,月圆之夜过去才多久,他的力量恢复得这么快?
没了耐心,直接动用法力将人掰着面向自己,他又要挣扎转回身,北溯手疾眼快地定住他。
这次人倒是面向自己
了,只是那双眼里冒出的火都要将她烧成灰。
北溯看着他这双眼好一会,说了一句:“放心,它很乖的,不会闹你。”
说完这句,也不看他是什么反应,抬手覆上他的腹部,错过了成镜被她碰到腹部时,眼中一闪而过的无措。
虽然人被定住,但手触碰上去那一瞬间产生的反应,北溯还是感觉到了。
紧绷到所触之处如在摸石块,感觉不到一丝柔软。
昨晚摸的时候,并未有这么硬。
但似乎不是怀上了。
北溯探入丝丝法力,并未感知到鳞舞成型,丹田依旧如昨晚结束后那般平静,至于她看到的疑似凸起,不过是她的力量在他身体里起了排外反应,没有融合好。
果然,她身上的邪气不是谁都能完全接纳的,还是需要她再做催化。
不过昨晚到今早并未有异常,她不过是出去了一会功夫,昨晚还特地用灵源冲缓了邪气,怎么就产生排外反应了?
她再次探查,丹田没有异样,但连接丹田的灵脉堵塞,阻止灵力流通。
北溯冷了眸,抬眸看他,此时两人的情绪大抵像是,都在压抑怒火。
她出口的声音平静:“你在尝试封锁丹田,另辟一处空间代替丹田运转灵力?”
成镜知道她会看出来,但没想到自己还没成功,就被发现。
那只手稍微动了动,不知做了什么,腹部灼烧,本已经快停止运转的丹田再次动起来,吸收他恢复的那么一丁点灵力。
耳畔是她的声音,语气平静,却叫人后背生寒。
“乖一点,不要逼我动手。”北溯指尖上移,抚过他的胸膛,再往上,抵住他的脖颈。
冰凉的指尖在男人脖颈上游移,如同阴湿的蛇身缠上来,稍不留神,便是致命一击。
“你只需在此地待着,将它生出来,旁的,不要想,也别妄想去做。”
那只手掐住他的下巴,警告他:“再被我发现,我会将你绑起来,你连动都动不了。”
“也别想着用你那面破镜子。”
松开他,撤了定身术,转身离开。
在殿门被关上的那一刻,成镜后背抵着墙壁,喘息着盯着殿门。
他没有再碰自己腹部,从她口中知道那并不是自己真的有了不该有的东西,心头莫名舒了一口气,旋即想到她后面说的话,动作僵硬地看向自己腹部。
这招被识破,她必然会格外关注,无法再用同样的方法。
被疏通的灵脉将灵力输送给丹田,先前因为截堵灵脉而产生的腹部鼓胀已经疏解,看不出一丝异样。
成镜凝视腹部许久,掌心覆上去,没有感觉到半分异常。
他无法感知到她究竟在自己身体里弄进来什么东西,但从她的反应来看,那对她极为重要,不惜潜伏道宗冒着被发现的风险也要接近他,还对他做了那种事。
垂下的眼忽然闭上,手背遮住双眼,昨晚的一幕幕重现,根本抛不开。
被她戏弄的自己,无法反抗,甚至还可耻地被她拉着一起沉沦。
他不该那么做的。
喉头滚动,身子突然躁动,想扯开衣裳,再次靠近那冰凉,以此散发身上的热意。
成镜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多年来坚持的原则此次被她打破,甚至还破了戒,尽管那时并非是身体在做,但又有何异?
他捂住自己双眼,捏紧拳头,身子颤着,厌弃自己。
成镜,你不该如此。
昏暗的殿内只有他一人,无人能感知到他的存在,即使雾漓在结界外徘徊多次,也探查不到他的气息,更何况相距千百里的道宗。
将近傍晚都未曾等到两名去黑水检查封印是否完好的仙尊回来,摇光仙尊当即向天枢仙尊请命去黑水查看情况,被否决。
“他们至今未传信息回来,怕是出事了。”
天枢仙尊沉默片刻,道:“以他们的修为,若不出意外,今日日出前便该回来了。”
摇光心惊,明白他的意思:“您是说,他们已经遭遇不测,回不来了?”
天枢仙尊未言,环视殿内其余仙尊,脸色沉重:“如今道君下落不明,两位仙尊已遭不测,那邪神当是已经挣脱封印,杀害两位仙尊。剩下的路再走,怕是极为艰难。”
诸位仙尊齐齐道:“我等不怕。”
天枢仙尊一一看过他们,沉声道:“道君于人界,乃至仙界而言,至关重要,必须要找到他,除邪神缺他不可。”
“尔等听令,务必要在邪神彻底恢复实力前,找到道君。”
其余十位仙尊齐齐跪地,领命。
他们带着铲除邪神的任务而来,不除去邪神,天下难安,昆仑难安!
“四星宿仙尊留下。”
六名仙尊先行离开,出宗继续搜寻。
四星宿仙尊分别为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名仙尊齐齐看向天枢仙尊,问:“仙尊可是有旁的事要吩咐我等?”
“道宗宗主与本尊说起道君先行查探邪神封印时,遇到魔尊雾漓。”
四仙尊诧异面面相觑,一身红衣的朱雀仙尊思索片刻,道:“可是三百年前为昆仑提供邪神踪迹的妖王?”
天枢仙尊点头:“确实是他。”
“杀修士抢灵源,他是想解开封印?”玄武仙尊疑惑:“当初他与孔雀妖族投诚,协助昆仑击杀邪神。如今又想解开封印,他是打的什么主意?”
“他这是想操控邪神,祸乱人界。”说话的是青龙仙尊,魁梧雄壮,面露不屑:“从妖堕成魔,被魔气扰乱心智,哪会做什么好事。”
“仙尊的意思,是要去魔界查探查探?”手拿折扇的白衣男子一说完,天枢仙尊便下了命令。
“你四位去魔界探查,”他转而看向玄武仙尊,道:“你的幻颜术法极难勘破,可潜入魔界,接近魔尊雾漓,搜寻邪神与道君,切记勿打草惊蛇,若有线索,不要急着动手,先将消息传回。”
他面色稍显凝重:“那两名仙尊虽实力在我等之中最弱,但在人界即便是无妄境修士都无法杀死他们,能杀死他们的,只有邪神。”
四名仙尊面面相觑,意识到一件颇为棘手的事。
“所以冒充道君,昨晚大闹道宗的人,是她?”
“那么道君失踪,定然与她脱不了关系!”
“怕只怕,她想借用道君的身体,做些什么。”
天枢仙尊语气沉重:“恐怕她已经对道君下手了。”
四位仙尊当即请命:“我等这就去魔界探查!”
四道身影齐齐消失,天空中划过四道虹光,瞧见的弟子称奇道:“天上是有什么东西在飞吗?”
天枢仙尊凝视殿门许久,缓缓开口:“进来吧。”
黑衣女子走进来,朝他跪拜行礼。
天枢仙尊未叫她起身,坐在首座,俯视她:“本尊命你看守道君,你便是这么看守的?”
天綪惶恐,立即认罚:“是我看守不严,让贼人得逞,请仙尊责罚。”
天枢仙尊睨她一眼,如同在看蝼蚁:“待事情结束,你便自请卸下宗主之位。”
天綪僵直了片刻,却未立即应下来,道:“道宗发展到如今规模,整个人界以道宗为首,重大事项皆是我去操办,若是我卸去宗主之位,新任宗主若非德高望重之人,恐难得天下人信服。”
天枢仙尊并未说话,只冷哼一声,天綪顿时后背发凉,知道自己不该说这些的,当即领罚。
“一切都遵仙尊之意,是我失职,该卸去宗主之位。”
天枢仙尊眯眼看她,似乎在观察她是否真心认错。这目光犀利,天綪一动都不敢动。
“你放心,届时会有人替你管道宗。”
天綪听出天枢仙尊没有要杀自己的
意思,松了口气,又听他说:“道君可曾出过道宗?”
天綪摇头:“自百年前几位仙尊来过后,除开道宗遇到几次难以应对的危机,请道君出面解决,道君一直未离开过道尊,潜心修炼,甚至鲜少离开重莲殿。”
顿了顿,她补充道:“最近的一次是妖王凤鸣来袭,我请道君御敌。”
天枢仙尊道:“再带我去重莲殿。”
天綪赶忙起身,带着他去到重莲殿。那晚的狼藉已经被清扫干净,只是莲池基本上空了。
到重莲殿时,她忽然想起来有些细节未说:“我先前怀疑过那名杂役弟子,若冒充道君的人也是她,她应是惧怕降魔杵的威力。”
天枢仙尊在大殿前停下,转而看她,问:“你拿出了降魔杵?”
天綪点头,道:“当时降魔杵能对她产生反应,她不是妖就是魔。”
天枢仙尊停顿片刻,抬首看向殿内,动手搜寻,这一次,他搜查的不是成镜的气息。果然,不出意外地在寝殿内发现了不属于成镜的气息,而这气息,他熟悉得很。
“冒充道君的人是邪神。”
天綪惊愕,看着天枢仙尊,久久才出口:“那也就是说,抓走道君的,是邪神?她从封印里出来了?”
看到他肯定的神色,再想到那晚自己竟然与邪神对上了,心中后悔,那晚她应该直接动手拦住邪神。
“那突然出现的妖王也是邪神招来的。”天綪忽然向天枢仙尊跪下,坚定道:“仙尊放心,道宗上下全听您吩咐,不除邪神,我心难安!”
天枢深沉的眼盯着她良久,才缓缓点头。
他不再说,施法捕捉寝殿内两道气息踪迹,一道在重莲殿内消失,一道出了护宗结界后便无了踪迹。
他思考一瞬,命令天綪:“你,现在去妖界询问妖王凤鸣,他若不说,你可用此物。”
一颗乌黑珠子落入天綪手中,天枢仙尊解释道:“此法器内含有我一丝仙力,捏碎它,你便可短暂拥有,届时对那妖王使搜魂术,即便他嘴再硬,也无法抵挡搜魂术的威力。”
天綪起身,目光钦佩:“我这就去妖界问他。”
黑色身影消失,整个重莲殿内只有天枢仙尊,他仰头再看重莲殿前的牌匾,目光幽深。
“这次,不是你死,便是昆仑灭!”
在得知道宗宗主来访时,凤鸣便知她是为了问那晚自己为何会突然出现在道宗。
他刚养好伤,还没找到那晚说那句莫名其妙话的人,一听天綪来,火气上涨:“她居然敢来?”
站起来就要往外冲去揍人,被拦下。
凤鸣转头去瞪拦住自己的白衣女子,没好气道:“你要保她?”
女子只一身白衣,远远瞧着气质温婉,却有几分虚弱。
黎衣白缓缓道:“我去,以你的性子,没说几句就要打起来。”
“我打便打了,她与我们关系很好吗?还得顾着她?”
火红眉头紧皱,却没动手。他这般的容貌,即使再暴躁,给人的第一感觉依旧是容貌绝佳。
黎衣白仍旧拦住他:“现在不是打架的时候,你忘了你为何会去道宗?”
凤鸣沉默,想到自己在道宗抓的“内应”至今未出现,再一想那道陌生的女声,忽然有个大胆的猜想。
他与黎衣白对视,读懂她眼中信息,思索片刻,最终妥协。
“你去。”
他话头一转:“她若是动手,我可不会手下留情,正窝火着没地方撒气,拿她出气。”
黎衣白不管他这句话,直接去了妖界与人界交界处,天綪正在那候着,见来的是她,直接开口让凤鸣来。
她却笑道:“凤鸣在养伤,无法走动,我替他来。宗主有什么要紧的事,要亲自来妖界?”
天綪打量着她,背在身后的手捏着珠子,考虑要不要借用仙力直接进去抓凤鸣,但仙力只可坚持十息,必须用在关键时刻。
“前晚妖王来我宗,重伤我宗长老以及多名弟子,破坏护宗大阵,致使异种入侵,你们不该给个说法吗?”
黎衣白依旧笑着,她单薄的身影站在交接处,身后群山连云叠嶂,远远瞧着如同妖兽在守护她。
“宗主想要什么说法?”黎衣白浅笑着,她虽是看起来身单力薄,显露的气势不强,却叫人不敢轻易对她动手,有些人表面看着柔弱,真动起手来,手段极其残忍。
不等天綪回答,她直接说:“以妖族与人族的关系,伤便伤了,还需给你一个说法?”
“当初你们人族屠戮妖族时,可曾给过妖族说法?”黎衣白面上的笑依旧,声音平静,她直视天綪,继续道:“宗主若是执意要个说法,还请先将当年的账算清了,再来要说法。”
天綪知道她是不让自己见凤鸣,更加证实了他们心中有鬼,除非她闯进去抓到凤鸣,否则就会一直耗在此处。
事关邪神与道君,本就看守道君不严,若是这次还见不到凤鸣,无法回去复命,天枢仙尊更不会看重她。
天綪立刻下了决定,祭出降魔杵,金光大放,黎衣白脸色骤变,当即传信告知凤鸣,自己结阵抵挡降魔杵的威能,阻拦天綪。
然一股威力炸开,黎衣白当即后退数步,结界碎裂,她见情况不对,遁地消失。
天綪收了降魔杵,顷刻间来到殿内,扫视一圈没见到凤鸣,立刻搜寻他的气息,不过一息间,在殿外十里出一座上头找到人,身形闪现,于他身后掐住他脖颈,立刻用搜魂术。
很快天綪沉了脸色,随手扔了手里的妖兽。
那人趴在地上,变回原形,是一只野鸡。
山头浮现两道身影,火红的身影显现,手中凝聚的火球缓缓增大,他捏着这团温度快速升高的火球,走向天綪。
火红的发被这火球衬得更红,红色妖瞳死死盯着她,“想死就过来。”
天綪察觉到珠子里的仙力已经散失,被他们联手摆了一道。
低头看了眼死透的野鸡,再一看这只狡猾的凤凰,并非不能硬打,只是这么做尤为浪费时间,降魔杵需要一直吸收灵力才可催动,现在她没法动手。
但她确实没有在妖界感知到道君气息,也未曾从他们的话里听出与邪神见过的蛛丝马迹,应是不知道君被邪神掳走,否则以凤鸣的性子,必然会嘲笑一番。
她收了降魔杵,骨刀飞旋挡住凤鸣秘术的威能,眼神一闪,忽然道:“你们应该还不知道,邪神已经破开封印而出了吧?”
凤鸣震惊,连秘术都忘了继续施展,就在此刻,天綪抓到他破绽,骨刀飞射而出,瞬间击破他手中火球,冲向他的胳膊。
“你发什么呆!”他身后的黎衣白飞身一踢,将其踢偏,凤鸣回神,往边上躲,还是被骨刀刺破胳膊,他抬手捂住,刚要去打回来,眼前已经没有人影了。
他都顾不上伤口在流血,激动地看向黎衣白,“她刚才说什么了?”
回答他的是冷漠的声音:“她在骗你,想扰乱你心神。”
“不,不是,”凤鸣激动得语无伦次:“她绝对回来了,她绝对回来了!”
黎衣白看他那样,呼了口气,先安抚他:“你受伤了,包扎好伤口,再去黑水看看,不就知道了?”
“对,去黑水看看就知道她有没有出来——”凤鸣话一顿,忽然瞪大了眼,笑了出来:“不用去,不用去了,那家伙绝对就是——”
凤鸣一想到自己随手一抓有可能就是自己要找的人,高兴得想去飞几圈。
他就知道,那人族在自己面前丝毫不惧怕,甚至说话还有命令的语气,哪个人族敢在他面前这么说话?
就是她!
那晚他抓到的人就是她!
凤鸣眯起眼,连胳膊上伤口都不觉得疼。
又变了一张脸骗人是吧,这次我不抓到你,我就不配当这个妖王!
他立刻往外走,被拦住。
“你要去哪?”
凤鸣没停,边走
边说:“去抓一个叛徒!”
黎衣白知道他要去干什么,在他要走前,说了一句:“你现在出去抓,天綪要是在抬头盯着你,你不就把人送上门给她杀吗?”
凤鸣停下脚,转头看她,良久才说出一句话:“是哦。”
黎衣白见他冷静下来,继续说:“你就在这等着她来找你。”
凤鸣不愿意,自己此次都是被她隐瞒抛弃的那个,要等她来找,那得等到猴年马月。但若想她平安,只能这样。
“那就等她一个月,一个月不来,我就去找她。”
凤鸣冷笑:“北溯啊北溯,你给我等着。”
北溯不想他等,也不知道他在等,她在界碑后观察了半天,确实有不少人族修士靠近,但被她加强过后的结界拦下。
目前没有看到有仙尊硬闯。
以她目前的实力,正面对上那一群仙尊没有胜算,只能逐个击杀。且鳞舞那还需她用神魂之力催化,更不能在这个时候动手。
只能等鳞舞修复好,届时重新签订契约,她的力量便会全部回归。
还是需要再与成镜神魂交融,以此催化。
若不是怕他身体受不住,她便不会隔那么长时间催化,整日催化,连续七八日,应当是可以了。
北溯正要回去时,发现了一个好玩的东西。
那是一只看起来很弱的魔,在结界外磨蹭半天,掏出一把仙器。
原来不是没来啊,是伪装成魔靠近结界,妄想潜伏进来?
北溯想了想,直接把雾漓喊过来,指着还在结界前研究的魔,道:“这只交给你了,要是被发现你把他放进来了,你该知道后果。”
雾漓低头一看,杀意爆出,咧着嘴笑:“殿下放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北溯直接离开,走了几步,忽然掉头问他:“你的臂环,有新的吗?”
雾漓皮笑肉不笑地现场造了一对给她,看着她拿走,还“好心”提醒:“这只是装饰物品。”
北溯拿着玩了一会,丢回去就走。
“不好看。”
雾漓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手里的臂环化为齑粉,他转而盯着在结界外的仙尊,杀意凛然。
“又想杀她?”
他哂笑一声:“做梦。”
北溯看出来他是怎么做的臂环,回寝殿的路上按自己的审美做了一对,接口处雕刻莲花,不知道成镜看到臂环觉得如何,她是很满意。
路上遇到的魔一看到她,纷纷退避,一路回到寝殿,准备回去算算催化一次需要神魂交融多久才合适。
她的神魂与一般修士不一样,更强大的神魂,越难承受,越容易失控,勾起心中恶念欲望,当这些恶念欲望都控制不住,膨胀到极点时,神魂灭,人死。
需要她控制好程度。
走之前她将成镜灵脉解开了,他要是想用昆仑镜也不是做不到,不过代价要比平常更严重,那可不是吐血那么简单了。
他这样的人,应该会理清利弊。
北溯推开门,眼前的一幕直接推翻了她对他的猜想。
这人根本不会去顾及到利弊,一开门,一眼看到自己在镜中的身影,翠玉镜面投射出她此刻面无表情的脸,成镜的身影缓缓浮现。
“我已经警告过你,不要用你的破镜子。”
北溯确实觉得恼火。
本来压着怒火没有立刻杀了那仙尊,顾着成镜的身体,回来还想帮他融合,现在他倒是直接用了自己全部灵力催动昆仑镜,甚至还不惜以本体为媒介催动昆仑镜。
吸力拉扯着她进昆仑镜。
她关上殿门,冷眼盯着镜中的他,“偏要寻死?”
雪一样的长睫掀起,他的眼眸平静如水,更令北溯恼火。
她一脚踏进昆仑镜内,逼近他,扼住他的喉咙,在他耳畔低语:“想与我同归于尽?你觉得你能做到吗?”
在她进来的一瞬间,成镜直接催动昆仑镜将她困住,无数丝线拉扯她的身体,四分五裂。
他亲眼看着她在自己面前化为齑粉,飘散在虚无中。
他站了很久,盯着她死前站着的位置,猛然咳出血来,黑发瞬息变白,无力支撑自己的身体,扑倒在地。
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眼,看到灰白的天空,那一瞬间,似乎得到了解脱。
他在心中想,若是在此刻死去,世人永远也不会知道,道宗那位道君,曾被邪神拉进深渊过。
成镜闭上了眼,任由自己的意识下沉。
不知过去多久,乍然睁开眼,周围依旧是白茫茫一片,却叫他遍体生寒。
双臂突然被拉动,刺啦一声,上衣破碎,手臂被勒紧,他僵着身子,一偏头,便看见手臂上被套上的臂环,当即认出来那是魔尊雾漓戴过的东西。
视线缓缓转到前方,看到女子的身影时,瞳孔骤缩。
“你可能忘了,你仍旧在我的梦境中。”
成镜的心陡然沉下。
北溯走到他面前,瞧了眼他双臂上的臂环,满意地点了头。
“确实很配你。”
她看到成镜散开的银发,额间莲花印记也是莹白色的,长睫如雪,肌肤润白。
“确实是朵莲花,哪哪都是白的。”
她俯下身,挑起他下巴,好奇道:“不过莲花也有别的品种,我倒是见过粉色的。”
北溯仔细瞧他,问:“你也可以变成粉色吗?”
第27章
“又或者,”北溯松开他,回想当初见到他的真身,有些期待:“金色?”
眼前的人似乎虚弱到极点,连做出反应的力气都没有,银发散落在碎裂衣裳上,颜色交融,几乎看不出来。
蹲在他身侧,只这么静静看着他,血液染红他的唇,滑落到脖颈上,他也不动,眼帘合上,胸膛逐渐没了起伏。
他的身体在北溯眼前消散,那对臂环掉落,眼前灰白退去,殿内景象再现。
没了力量支撑的昆仑镜无法再困住她,悬浮在成镜身侧,镜面黯淡。
北溯想了想,没有现在摧毁昆仑镜,将其先封锁,幻化成一面普通的镜子,挂在墙壁上,转头去看地上躺着的人。
以身体为媒介,差点耗尽灵源来杀她,他可真是恨极了她。
幸亏她留了后手,他若是为了杀她而死,鳞舞就回不来了。
不过他现在的情况,离死也没多远。
北溯在考虑要不要直接将他放熔炉里炼制,成为容器的死物不会说话,也不会反抗,至少她不用担心他会死,也能彻底放心鳞舞修复。
她依旧蹲在他身侧,低头看他。
翠绿的竖瞳里倒映出他的身影,破碎,虚弱,快要死了。
北溯曾经想过,若是容器承受不住自己的力量爆体而亡前,她会立即将容器的身体炼制成法器。但在见到成镜后,她没有这么做。
只因为这个人是人族修士里修为最高,最有挑战性。
现在看来,不过如此。
冰冷的竖瞳撤回对他的注视,北溯下了决定。
无论如何,修复鳞舞才是最重要的。
她在这个将死之人身侧盘腿而坐,闭上双眼,阵法升起,一轮弯月伴随星子缓缓显现,整个寝殿内被雄厚的力量充斥,往成镜体内涌去。
北溯在尝试能否在他彻底断了生机前,催化他孕育鳞舞,让鳞舞吸收他体内所有的生机与力量,加上她输送的灵源,应是三日便可成功。
她这么做,相当于将成镜当成了培养鳞舞的养料,待鳞舞吸干他,他便再无价值。
源源不断的力量输送进去,成镜的发丝缓缓转黑,枯竭的灵脉逐渐充盈,一股不属于他的气息在他体内运转,逐渐探入丹田。
不知过去多久,外界天色都暗下来,北溯仍旧没有停。
月升起,不再圆满无缺,月光透着那一扇窗照进来,映照到北溯身上,投下的阴影覆盖着成镜,殿内寂静无声。
许久未动的身体动弹了一下,旋即蜷缩起来,一朵莲花从他身后显现,将他包裹在内,这朵莲花洁净无暇,吸收着北溯的力量,输送给成镜。
北溯睁开眼,看到这朵莲花,蹙起眉头。
她被算计了。
成镜知道自己杀不死她,先是以命相搏,料定她不会放弃他这副身体,在她催化时借她的力量养伤。
不愧是仙物,能化旁人的力量为己用。
北溯现在没法停手,一旦断了力量输送,这朵莲花就会枯萎,鳞舞便会随着他的死而消亡。
但她继续,自己只会损耗更多灵源,届时重伤的便是她。
所以在这朵莲花恢复前,她会在他身体里埋下禁咒,让他没有反抗的机会。如此才能确保万无一失,等到鳞舞诞生。
这一次,是双方互相牵制的结果。
还有一点她很疑惑,他分明是金莲之身,为何见到他的本体,却是白色?难道现在的他并非完整体?需要飞升才可化为金莲?
着实奇怪。
更令她不解的是,金莲在仙界修炼更快,为何会出现在人界?
在她被封印的这三百年里,昆仑又做了什么?
北溯无从得知,只等鳞舞修复,她便能恢复全部实力,只等上昆仑,复仇。
这一天,应该不会等太久。
十二个时辰过去,寝殿内法阵消散,充斥着的雄厚气息淡去。一条若隐若现的丝线连接北溯与莲花,随着阵法的消散,逐渐隐匿。
北溯睁眼,只看到那合起来的莲花泛着荧光,里头的人影若隐若现。她看了会,抬手搭在花瓣上,出乎意料的是,这朵莲花并未排斥,也未表现出亲和,任由她触碰,没有过激的反抗。
除此之外,她还在里头感受到一丝属于自己的气息,很淡,但足以她感知到,只有一丝邪气,对他产生不了什么影响。
掌心顺着花瓣移动,所触之处光滑冰凉,摸着像是水。
里头隐隐传来扑通声,北溯特地感受了会,似乎与自己心跳动的频率差不多,算起来,他这条命,还是她救回来的,他该谢谢她才对。
等了一会,不见莲花有开的兆头,她站起身打算去休息,脑袋一阵眩晕,一口血涌出来,喷到花瓣上。
抬手抹去嘴角血迹,再一看,花瓣上的血渐渐渗透到里头,被吸收得一干二净,一道黑色蛇形印记在花瓣上一闪而过……
北溯愣神看了会,突然分不清自己是与这朵莲花结契了,还是与他身体里的鳞舞,去感知契约,也只是得到模糊的回应,是她熟悉的气息。
应该是鳞舞。
这样一来,她就不用等到鳞舞诞生后再结契,只是没料到鳞舞还未成型,便可提前结契?
因为这朵莲花带来的特殊性吗?
她再次仔细探查了会,除开方才不小心结下的契约,没什么变化,他还需一段时间才能醒来。
北溯收回手,转身走到床边躺下,闭上眼睛前,设下结界。
安静的寝殿内几乎听不见呼吸声。
莲花还包裹着,里头隐隐显现一道人影,他张开眼,精准无误地看向北溯的方向。
眼前的场景转变,成镜再次被拉入梦境中。
这一次,他不再被困在那人的身体里,站在她身侧,亲眼看着她曾经经历的一切。但他无法触碰到任何东西,也无法发出声音。
他与这空气一般,谁都看不见,摸不着他。
这次梦境,他终于看到她的脸,如那晚所见的脸一样,只一眼,惊艳得久久难忘。
她穿着一身黑绿相间的衣裳,发丝只用一只月牙簪挽着,正笑着望向前方,开口唤了一声:“师父。”
声音是他从未听过的温和。
“小北今日怎么来得这么早?”更加温柔的声音响起,听着叫人极容易对声音的主人产生好感。
成镜转身,朝前看。只一眼,便知她在带自己进魔界时,为何给自己换了那一张脸。
这张脸,原本长在这人身上。
那是额间带有月牙印记的男人,气质温和,清隽秀逸,一身月白长袍,背后悬浮一轮弯月。
此人应当就是上次看见的月神。
他又听见她说:“妖界最近没什么事,待的无聊,便早些来了。上次师父教我的法术我已经学会了,师父还有新的法术教我吗?”
月神浅笑:“小北资质好,学什么都快,你快将我的法术都学完了,以后怕是没什么可教你的。”
她摇头:“那师父快些创造新的法术,再教我。”
一高一低两道身影并排走向那参天月桂树,金叶飘落,散在树旁池水上。
她几步走到秋千旁,坐上去,月神握住绳,稍一用力,秋千荡起来。
成镜看到她脸上的笑容,纯粹而灿烂,完全不是他见到的她会露出的笑容。
心底忽然生出疑问,她究竟为何会成为三界恨不得杀死的邪神,那一次看到的梦境太过短暂,完全不足以他了解当年发生的事。
这个念头一出,成镜思绪一滞。
他竟然生出了要了解这位邪神的念头。
她确实可怕,轻易就能迷惑人心。
成镜沉下心神,摒弃杂念,继续看。他告诉自己,这是通过了解她的过去,掌握她的弱点,以此来对付她。
然而这一次,他看到的,是被昆仑仙尊杀死的月神,在对那位被围堵重伤的邪神说着再平常不过的话。
抛去三百年后对她先入为主的认知,此刻的她看起来,与寻常的徒弟无异,会疑惑功法为何修炼不成,会依赖师父,偶尔也会调皮地做出令师父头疼的事。
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平静美好。
他不知看了多久,也不知这样的日子她与月神共同度过了多久。
梦境一直没有消散,往常都会出现的身影也迟迟未见。
他看了一次又一次她来此地寻月神,看她与月神并肩修炼,看她坐在秋千上被月神推着荡起。这棵月桂树,记录了她与月神的无数次相处。
成镜不知为何她要让自己看这些,是想告诉他,他们曾经过得有多快乐,她对月神的感情有多深,才会在被封印三百年后,出来的第一件事,便要用他的身体复活月神?
他做不到。
不论是自己的修为,还是这副身体,都做不到复活神。
而她的目的,更让他觉得耻辱,愤怒。
他是独立的个体,而不是她用来复活月神的容器,她千不该万不该,对他动了这样的心思。
即使用他的身体孕育出月神,生下来的也是个孩子,一个孩子,她也能像对待月神一般,将对月神的感情转嫁到孩子身上?
成镜不愿再去想。
他不知道自己为何想到此处,心会抽痛。许是因为自己为杀她而重创的身体还未恢复,不可情绪激动。
几次告诉自己要静下来,可每每想到这些,情绪便无法控制。
耳畔再次响起她的声音:“师父!我又来啦!”
这次他低喝出声:“够了!”
他不愿再听到她的声音,一声声师父,如魔咒一般将他囚禁,令他心浮气躁,不得安宁。
但梦境中无人能听到他的声音,这不过是一场梦。
在三百年后的今天,只能看着已经发生过的一幕幕,无法改变,也无法停止。
于是成镜又看到她在月神柔和的目光下,向他展示他教给她的法术,说着妖界有趣的事,说凤鸣太笨,说她看出雾漓心怀不轨,但她可以解决。
成镜冷嗤。
她若是可以解决,便不会被封印三百年,破开封印出来,不能直接杀去昆仑,只能潜伏在道宗不敢暴露。
他抬眸去看,这一眼,心底生出一股难以控制的躁动。
那架平常都只会坐她一人的秋千上,竟然还坐上了月神。
她朝边上挪了些,拍拍
身侧,对月神说:“师父也上来坐。”
他们同坐在一架秋千上,慢慢地晃着,远远看去,如同神仙眷侣,好不般配。
他们感情这般好,难怪当初月神死,也要保护她,将神格给她继承。
温柔的声音响起:“若是有难,便唤我。”
“师父不是不能插手三界的事吗?”
他微微笑着,抬手揉了揉她脑袋,说:“你不一样。”
这一句话结束,眼前景象破碎,入目的是光线稍亮的寝殿,以及躺在床上的女子。
成镜隔着花瓣凝视她良久,脑海中充斥着那句话。
“你不一样。”
天下妖魔众多,她究竟有何不同,会让神另眼相待?
他看着她,探究的眼神不止,却没法破出莲花。低头看向自己的手,稍稍捏合,五指握成拳。身体有力,他没死,她也没死。
成镜闭上眼,仰头呼吸,喉头滚动。
有那么一刻,他想的不是如何杀了她,而是莫名遗憾,几次看她的过往,除了知道她被那条蛇称为北北,被那群人称为殿下,被月神亲切地唤作小北,他竟然到现在,都不知道她的真名。
而自己的所有,被她看穿。
如此地不公平。
成镜知道自己出现了问题,他被此人迷惑得连道心都稳不住,甚至还被她救回了一条命。
所以在她心里,月神那么重要?
他睁开眼,朝着北溯伸出手,碰到花瓣内壁,无法触碰到她。
忽然惊觉,这次离开梦境,不是她将他拉出来,所以她现在,应该很虚弱。
成镜眼底生出杀意,扣住内壁的五指用力,似要撕破花瓣,出去杀了她。
但她醒了。
看到她身体动了的那一瞬,成镜立刻收回手,闭上眼,切断莲花与自己的连接,没有连接,莲花外发生的一切,他都无法感知到。
犀利的目光射向莲花,莲花并无动静,北溯看了一会,起身走过去。
方才她感觉到一道视线自莲花的方向射过来,但一睁开眼,什么都没感觉到,仿佛是她的错觉。
掌心覆上花瓣,这次她什么都没感觉到,里头像是空的。
但里面确实能看到他的身影。
莲花未枯萎,结界也没有被触动的痕迹,人还在,没死,也没走。
北溯不大清楚这类种族生存习性,她也没养过莲花,不过他是仙物,吸收了她的力量,应该不会再死。
再等等。
等她恢复了些,再催化他。
北溯收回手,出了寝殿,去找雾漓。
寝殿内莲花亮了一下,成镜方睁开眼,便觉一股拉力撕扯着自己往外,身体未动,神魂离体,竟然直接出了她设下的结界,瞬息间来到她身侧。
他鬼使神差地伸手去碰她,却从她身体里穿过。
惊觉自己是神魂状态,碰不到她,她也感知不到自己的存在。
他想离开此处,走了不到三米,又是一股拉力撕扯着他回到她身侧。
成镜望着她与梦境中完全不一样的脸,有了一个猜想,他现在似乎与她有了某种联系,无法离她超过三米。
再次尝试后,证实了他的猜想。
现在不知道的是,只作用于神魂,还是身体也不能离开她超过三米,若是身体也不能,那他岂非是与她绑定了?
思索间她已经来到魔宫,见到雾漓。
“昨天来的那只你动手了吗?”北溯随意在一张椅子上坐下,听见雾漓说没动手。
“有一只来,暗处定然还潜伏着好几只,贸然动手,只会落入他们的陷阱中。”
北溯嗤笑:“你什么时候谨慎起来了?这可不像你。”
自见到北溯来,雾漓一直在笑,即使被嘲讽也不生气:“我是为了你的安危着想,他们不可能只会来魔域搜寻,必然也会去魔渊,魔渊的魔尊你是知道的,她可不会像我一样帮你。”
“‘帮’这个字从你嘴里说出来,我听着怎么那么想杀你呢。”北溯抬眸,扫视雾漓,缓缓道:“当年你对我说这个字的时候,可是直接捅了我一刀。现在又说,还想背后捅刀?”
雾漓笑容僵滞,没有再说话。
离北溯恰好三米的成镜看着两人来回交锋,想起之前看见的几次梦境,雾漓一次也没有出现过,他们之间又有什么渊源?
“我怎么敢再伤害殿下。”
雾漓走至北溯面前,说完这句话,屈膝跪下,他仰首深深凝望她,看她的眼神令成镜不喜。
混杂着欲望,掠夺,恨意,杀气,在成镜眼里,这样贪婪的眼神,是他不屑的。
他浑身被浊气浸透,像是腐烂的泥,生着恶臭。
他不喜。
听见女子的话,他朝她看去,眼神微妙。
“我不喜欢你这样的眼神,低头。”
北溯动手,一掌将雾漓脑袋按下,厌恶看到他这双眼。
“魔渊我会去,你若是敢放一只苍蝇进来,你便可去底下陪你爹了。”她站起身,瞧见他手臂上的臂环,抬手捏碎。
“真难看。”
北溯走出大殿,一丝眼神也未给雾漓。
雾漓瞧着臂环碎片,缓缓站起身,动了动双腿,脚环声音清脆。
他朝北溯离开的方向投去意味深长的眼神,低喃道:“殿下今日的心情似乎不太好,有谁惹殿下不开心了吗?”
“是那个人族吧。”雾漓压制着想杀人的冲动,“没用的人族,连讨殿下欢心都做不到。”
成镜不知他在背后骂自己,被拉扯着跟上北溯,见她又回了寝殿。
刚靠近莲花,就被吸进去。
神魂入体,还未来得及调整,她的声音忽然响起,离得很近,像是贴着莲花在说。
“你一直都跟在我身边,对吧?”
成镜睁眼看她,依稀能瞧见朦胧的身影。
“你早就醒了,对吗?”
在出去寝殿后,她察觉到周身空间波动,虽然很微弱,在一直存在,且总觉得很熟悉。直到她走至魔宫前,确定那是成镜。
许是因为她那契约,与他建立了某种联系。
这是个好消息,至少人活着。
成镜没有说话,只要他不主动做出反应,她不会知道莲花内的情况。
但他没想到她会动手掰花瓣。
身子稍微往后退了退,内壁凸起手指形状,他忽然不想现在见到她,抿着唇不说话,盯着被她撕扯的地方,看到莲花毫无破损,可耻地安了心。
“还挺牢固。”
北溯感到棘手。
他要是一直躲在里面不出来,她要如何催化?难道要他把鳞舞生在莲花里?
“你要缩在里面一辈子都不出来?”
北溯松手,敲了敲花瓣,等了一会,没听见有人说话。
成镜自己也不知该如何出去,记忆中鲜少重伤到变回原身来恢复伤势,许是等伤好全,便可离开。
外头似乎安静了,他莫名松了一口。
这口气还未彻底呼出来,花瓣散落,女子身影映入眼帘。
成镜错愕。
他瞧见女子对自己露出笑,笑得邪恶。
“抓到你了。”
花瓣散开,北溯嗅到一股浓郁的莲香,看到里头醒来的人,迈步走过去,还未碰到人,他就撑着底下站起身,连连后退。
低头一看,他光洁的脚掌下是红艳艳的花蕊。
视线上移,瞧见他故作镇定,眼神充满攻击性地望过来。
他站在花蕊上,高了许多,北溯仰头望着,也不觉得累,反而更想逗逗他。
“还想杀我吗?”她想到什么,指着那面墙,说:“喏,你那面镜子就在墙上。”
成镜没有去看,只防备着不让她靠近。她走近一步,他就后退一步,直到她踏上花蕊,他忽然面露痛色,将她一把推下去。
北溯知道他并不是攻击自己,他这样的反应,像是被碰到某处极为敏感的地方,又不是被伤到的痛,而是那种……
北溯低头,看向自己只踩了一脚就被推开的花蕊,心头浮现一个匪夷所思的猜想。
再一看男人,他弓着身子,抬手掩面,未能遮住的耳垂鲜红。
她又看了眼花蕊,飞快伸手揉了一下。
男人的闷哼声立刻响起。
“啊……”北溯愣了,她是真没想到,这都能联系在一块。
心底的恶趣味涌上来,她再次伸出手,继续揉花蕊,那花蕊不知是不是吸收太多她的力量,湿润到随手一捏就溢出汁水,流了一手。
北溯嫌弃地要收回手擦干净,被花瓣紧紧包裹住,伴随着男人压抑的声音。
“你再动,我就杀了你。”
北溯看他,呵了一声,继续揉:“你杀啊。”
男人耳垂的红更深,气息不稳,绞紧北溯手的莲花松开她,隐没到成镜身体里,他松了捂住脸的手,抬头瞪她。
“你以为我不敢吗?”
他以为自己此刻是充满杀意地瞪着那动手动脚的女子,却不知他望向北溯的眼满是情欲,眼尾泛着湿意,水光潋滟,怎么看,都没有威慑力。
北溯直直看着,觉得他不该是莲花,而是魅妖。
“唔,过来,让我在看一次你的本体。”
第28章
花蕊的手感很好,比自然生长的植物要嫩很多,一般来说随手一掐不会出这么多汁水,许是这朵莲花刚生出来,或是吸收了她的力量受到滋润。
但一掐花蕊他就露出这种反应,这应该就是他本体,与他的身体共感。
北溯看他的视线缓缓下移,掠过他起伏的胸膛,再要往下时,一道寒光闪过,她稍稍往边上偏了身子,躲开他这一击,再看去时,眼前已经没有他的身影。
男人方才那副潋滟之色还停留在脑海中,北溯磨了磨牙,有种想对他做些什么的冲动。
转身便见他在不远处,背对着她,身子绷得非常紧,发丝早已经恢复成黑色,垂下来遮住双耳,瞧不清他耳朵是否还红着。
北溯定睛瞧了会,发现他还站在那,没有试图离开。
方才那一击很快,显然他恢复得不错,怎么没尝试逃走呢?
她没再看,眸光一转,瞧见落到角落的臂环,走过去捡。刚走过去,一道气息飞速靠近,她立刻转身去挡,杀招刚动,被身前的人压着抵到墙壁上。
男人略显错愕的眸光投下来,为了阻止自己的身体碰到她,双臂张开撑住墙壁,这样的姿势,恰好将她困在怀里。
浓郁的莲香荡开,涌入鼻中,北溯不刻意去嗅,也能感受到他身上的莲香有多浓。
被这股莲香包围,清新冷冽,如同泡在温凉的池水中,舒适清爽,连火气都降下来。
北溯没有错过他眼中错愕后流露出的杀意,却没动手杀她,就更并不明白他为何会突然靠过来。
看了好一会也不见他有什么反应,杀意渐退,反而露出丝丝懊恼之色。
他在懊恼方才没有动手杀她吗?
北溯无从得知他心中想法,指尖一动,地上臂环悬浮到身侧,被成镜看见,当即松手,往后退了一步,站直,防备着她。
臂环落到北溯手中,她瞥了眼他身上完好的衣裳,遗憾地叹了口气。
“还是雾漓戴这个方便。”
这一句话落到成镜耳中,一股无名怒火在心底烧,他别开眼,不去看这东西。
仿佛多看一眼,会脏了眼。
北溯看出他不喜这东西,收了臂环,去看他,还是好奇他的本体,只是捏花蕊就有这么大的反应,那揉捏花瓣呢?茎叶?
这朵莲花收得太快,她都没来得及多摸一会。
以后有的是机会。
只要他再多作死来杀她,重伤过后本体会出来给他疗伤,机会不就来了。
但再有下次,她不会再救他。
北溯收回思绪,朝他走去,他很警惕,甚至不等她靠近,就已经往后退避开她。
她没打算再对他做些什么,真要动手,也只是会困住他,检查鳞舞在他体内的情况。
现在人醒了,应是没什么大问题,她便可去解决那群老鼠。
北溯直接走过他,走向殿门。
人刚跨出去,身后那人立刻跟过来。
这次她转身面向他,在他脸上看到不同的情绪,不是错愕懊恼,而是难为情。
她挑眉,好整以暇看他:“你总是跟着我做什么?”
她猜测:“看到我背身想杀我?”
她否决:“但你没有动手。”
她困惑:“那是为什么?”
北溯一连问了好几句,男人只抿唇偏头,不看她。
她朝他偏头的方向走了一步,出现在他视线中,含着戏谑的眼神投向他,他当即朝反方向跨了一步,再次偏头不看她。
北溯乐了。
这人比起那群古板的人族修士有趣多了,随便一逗,给出的反应与他表面的形象完全不同。
她很好奇,这人除了见天綪和那几个长老,是不是压根不与其他人接触的?
“你怎么不说话?”
成镜不想说话,方才刚被此人动手蹂躏本体,好不容易将那异常的反应压制下来,又接连两次被这莫名其妙的限制弄得不得超过她三米。
本以为那只是神魂才会受到限制,哪知身体也是这般。
如此,他岂非要时时刻刻被迫与她绑定?
偏开的眼底尤为复杂,在杀她与她救了自己中来回挣扎,确实是她救了自己不假,但引起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也是她。
成镜沉默着没有说话,思绪沉浸,身子忽然一动,熟悉的拉扯感袭来,一抬眼便见近在咫尺的笑脸,从她弯起的眼眸中察觉到她要做什么,却没法制止。
女子在他的注视下,笑盈盈地后退几步。
成镜意识到她跨出三米的限制,身子不受控地再次去到她身前。
脚掌踩在石子地上,正巧踩上尖锐的石块,皮肤被戳通,不适地蹙了眉。
北溯看他露出痛色,虽然很快就恢复平静,但还是看到了。
低头一看,他光着脚踩在石子上,竟然没有悬浮。
是因为受了伤,实力还未恢复,支撑不了身体悬浮了?
之前他一直被困在梦境里,没有石子,倒是没察觉到他已经连悬浮都做不到了,那就没法看到莲花印了。
好可惜。
北溯歪头看他,依旧笑着。
“所以你现在无法离开我超过三米的距离?”
他依旧没说,只是往边上移动,站定了。
北溯已经试出他会突然来到自己身侧的原因,猜想是因为那契约,但更加奇怪,她与鳞舞结契时并没有这层限制,这又是为何?
她抬脚点了点地上石子,低头看他的脚,说了一句:“光脚走路不疼?要鞋吗?”
这次他终于开口:“不必。”
这两字刚出口,北溯就看见他身上衣裳长了些,遮住脚。被遮住前,这双脚上生出了一双鞋。
北溯哦了一声,不要就不要吧,他自己有鞋。
再一抬头,见他还顶着自己捏的那张脸,放了心,转身就走,边走边说:“要是不想被他们知道你是道宗那位仙君,就好好顶着这张脸。除了我,没人认识这张脸。”
她脚步一顿,转身看他,笑得意味深长:“见过这张脸的人,都被我杀了。”
成镜难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却知现在最想做的,是将这张脸撕下。
他不屑用旁人的脸,尤其这张脸的主人,与她的关系匪浅。
他不可控地想,她看这张被自己顶着的脸时,心里想的,必然是月神。
身体再一次自己跟上她,成镜干脆跟在她身后,控制自己与她的距离,恰好三米。
此刻他才有机会观察四周。
魔域,魔界分裂后被雾漓统治的区域,这里高山起伏,粗略一瞧与人界无差。
实际上包括妖界,都与人界环境没什么区别,起初世间并未三界之分,人妖魔相融,共同生活,后来因何分裂,
三族各占一方,无人可知。
成镜并未出过人界,去过最远的地方便是一重山外,但未出道宗,是以外界的一切,于他而言,都是陌生的。
粗略一扫,周围暗藏数只魔,皆盯着他。有几只气息比较强大,应是魔将。魔族的魔将并非人族士兵将领,而是一种修为等阶,相当于人族修士三阳境、羿虚境修为。
没有感知到危险,成镜收回目光,看向身前白衣女子。
几乎从未在这个角度看过她,她垂下的发随手用木簪挽着,并非是梦境中所见的月牙簪。
他盯着那木簪,想到先前在她发间拔出的含有妖气的发簪,那是妖王的凤凰翎羽,她还认识凤鸣。
成镜越发肯定她曾经是妖王。
但不凑巧的是,他只知妖界现在的两名妖王,凤凰一族的凤鸣,狼族的黎衣白。
在她被封印前,他还未修炼成型,错过了她存在的时代。
成镜闭上眼,觉得自己现在很是奇怪。
在她身上投入的注意力太多,这不像他。
修炼成人后的三百年时间里,只一心修炼,唯一的目标是飞升,从未对其他事物如此关注过,却在她这破了例。
当真是被她迷惑了。
北溯不知他此刻心中所想,若是知道他以为他自己被她迷惑了,只会嘲笑他定力不足。
她何时迷惑他了?
走到魔域边界那处深渊停下,遥望对面,思考该怎么过去才好。
“你知道魔渊的魔尊吗?”
她也不看成镜,直接问他。
成镜看她的眼神更加复杂,却回答了她的问题:“不知。”他知道妖界两名妖王,还是因为凤鸣经常来道宗捣乱,才记住他。
“唔……”北溯走到深渊边上,低头往下看,深不见底的黑暗,石子掉进去都听不见声音。
“难办。”
本是计划着收服魔界,届时打昆仑时,魔界可供她驱使,牵制人界,再不济也不会背后捅刀。
不知道魔渊的情况,贸然下手,对方若是不服,斗个鱼死网破,那可不行。
“你——”北溯偏头去看他,直直对上他幽深的眼神,从他眼里看到对自己的打量审视,这是先前从未有过的。
北溯任由他看,待他惊醒一般回神,匆匆移开目光,明知故问:“你方才在看什么?”
成镜转而看向对面高山,头抬起的姿势使他下颚线分明,脸侧轮廓拐了极为完美的弧度,嘴唇一动,侧脸轮廓更明显。
对比他看人被发现后匆忙别开眼,北溯看得很光明正大,不在乎自己被发现。
不如说,她乐意看到成镜发现自己在看他,显露的各种反应,很有趣。
“那你对昆仑了解多少?”
此话一出,立刻感知到他气息的转变,更紧绷,更警惕。
“你不是生在仙界吗?你会不了解昆仑?蓬莱一直未曾出世,昆仑屡次出手干涉三界,你在人界这么久,应该知道昆仑多次派人来过吧。”
北溯语气平静,听不出她对昆仑的态度。
但谁都知道,这位邪神被昆仑仙尊封印,定然结下仇怨,她能这么平静地说出来,并非没了恨,而是对情绪收缩自如。
这样的人相处起来,极难看出她内心真实想法。
成镜并不打算告知她,闭口不言。以他的立场,不可能告诉她有关昆仑、道宗的信息。
北溯也没指望他说,但好奇昆仑会拿什么来杀她。
三百年都没能杀得死她,再死十三名仙尊开启弑神阵来杀她吗?她可不是当年的月神,昆仑修为最高的那几个都死了,现在的昆仑根本找不出第二个实力能堪比当初那几个的。
所以她才更想知道,是什么让他们这么有信心能杀了她。
北溯忽然问:“你希望我死吗?”
成镜反问她:“你不该死吗?”
北溯听笑了,她确实该死。身上背负了无数条为她而死的命,死后下了阴曹地府,阎王爷都不不会轻易让她洗清罪孽。
她鼓掌,笑着说:“你说的很对。”
她这样异常的状态,看着像是疯子。
成镜仔细看她,没看出她有讽刺的意味,只是单纯地认为他说的对。这让他不解,怎么会有人觉得自己该死?
她是邪神,邪恶,没有同理心、羞耻心才符合她的身份。
成镜更看不透,梦境里那个纯粹、日日带笑的妖,次次见月神都为修炼,怎么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
他忽然开口问她:“你的神格从月神那继承而来,是他堕神后被污染的神格影响了你,还是因为你本身就是这样的?”
他没有立刻得到回答,并且意识到自己的问题触及到她的敏感处,她立刻冷了脸,眼神冰冷。
成镜仿佛看到一条黑蟒,无情地锁定自己,稍不留神,便会被獠牙刺穿脖颈。
所以确实如他猜想那般,月神对她尤为重要。
越发抵触这张脸。
他方要移开目光,听见她的声音,冷得如冰渣。
“这不该是你知道的。”北溯知道他看到那些过往,必然会探究,但他不该问她。
“你只需安安静静当个雕塑……”声音忽然停止。
北溯改变主意了。
自己与他本就对立,是敌非友,若非要用他的身体修复鳞舞,也不会有接触,他会帮助昆仑一起对付她,他们的初次见面,会在战场上,不是她死,就是他亡。
她不该对他仁慈。
北溯掉头就回去。
她的速度很快,成镜被牵扯着撞过去,在即将撞到她后背时,控制自己堪堪停下。
能看出来她心情忽然不佳,猜到是因为自己的话,也更证实了邪神与正常人不同,她不会顾及到他人,只想发泄自己的欲望。
还未回到寝殿,路上碰到一人,衣裳裸露,麦色肌肤暴露在空气中,眼中只有女子一人身影。
被她捏碎后,他的双臂上没有重新戴上臂环,这位魔尊很听她的话。
成镜听到他们谈论起自己,说的话不堪入耳。
“他没有伺候好你,你还将他带在身边?”
北溯看了眼成镜,见他不适,故意说:“不会伺候,调教调教就会了。”
成镜当即看她,从她眼里看到满满的不加掩饰的恶意,心知她惯会说这种话气人,但还是感觉被羞辱了,尤其还在外人面前。
“需要我帮你调教吗?”雾漓阴恻恻笑着,迫不及待想动手。
他会将这个人族扒了皮,折磨得只剩下服从,只会跪伏在她面前,舔她的脚,求她爱怜。
人嘛,都是下贱玩意,只要能苟活,什么都愿意做。
“你知道的,我很会调教。”
北溯眯眼看雾漓,没有立刻回答,她知道他的手段,皮再厚的妖到他手里,不出一天就会将嘴里的秘密吐出来。
但她不会允许他动成镜。
成镜肚子里有鳞舞,鳞舞还未诞生前,成镜只能是她的。
短暂的沉默被默认成默许,雾漓兴致勃勃地走向成镜,动手抓他。
成镜避开,一转身走到北溯另一侧,忍着心底的恶心,一次次避开雾漓。但雾漓没有罢手的意思,却也没动真格抓他,分明可以直接动手,非要逗他,享受猎物被盯上后,逃跑过程中的惊恐。
这会激得雾漓更加兴奋。
直到他发现这个人族一直在北溯周围绕来绕去,甚至有几次快碰到她。
雾漓没了耐心,停下来,要断他用来躲避的腿。
魔气被一掌击过去,在得手前被拦住。
他不解地看向阻止他的人,问:“你舍不得?”
北溯怎么会告诉他自己的意图,只扯着成镜手腕错开雾漓,往寝殿走。
“他不配伺候你,他连讨你欢心都做不到。”
北溯一句都没有回答。
雾漓盯着她握住成镜的手,嫉妒的幼苗迅速壮大,撑开心脏,填满身体。
真想杀了这个人族。
他怎么配得上服侍殿下?
殿下应该享用他,他是高贵的孔雀一族,一身的孔雀翎羽比那人族身上几根
黑毛好看多了,他们原本都是妖,他们才更配。
雾漓捏紧双拳,浑身肌肉紧绷鼓起,不论谁看一眼,都会夸赞他的身材。
可为何从始至终,殿下都看不上他?
他死死盯着那道倩影,忽然听到她的声音,立即将沉浸在妒忌与怨恨之中的他拉了出来。
“明日随我一起去魔渊。”
阴沉的脸立刻展露出笑,他俯身,朝那道背影行礼,低声道:“遵命,殿下。”
但那双眼依旧盯着他们接触的位置。
北溯一直觉得雾漓是个疯子,当初他疯到在背后撺掇他爹背叛她,他爹捅她的那一刀,她至今还记得。
这个疯子,早晚要被她杀了。
回到寝殿,她先一步进去,站在门槛后几步之遥的位置,看着成镜,等他走进来。
他在殿门外站定,扫了眼门槛,缓缓抬头看她,不知她接下来会做什么。
“进来。”声音还算缓和。
成镜没有动。
北溯再次重复,声音沉了些:“进来。”
成镜依旧没有动。
两人都知道,即使他不动,她也有法子让他进来。
北溯后退了一步,双眼直直盯着他,看他什么时候会屈服。
退了一步,他未动,再退一步,他依旧未动。
北溯没了耐心,直接快步后退,拉大距离,超过三米的那一刻,成镜的身体立刻靠近来,在逼近她的一瞬间,殿门关上,隔绝光线。
成镜几不可查地颤了身子。
下一秒,冰冷的手掌覆盖上他的腹部,没有任何温度的声音响起。
“你乖一点,不行吗?”
汹涌澎湃的力量涌入身体,带来的感觉像是精神被沉入一处极度舒适的温泉里,酥麻到身体战栗。
“我还是对你太心软了。”
竖瞳冷漠,不含一丝感情。
她不想再等了,直接催化,早日见到鳞舞,早日复仇。
神魂探出,进入他额间莲花印记中,这一次不是在她的灵海,而是侵入了成镜的灵海。
神魂全部没入时,成镜捏紧了身前女子的双臂,手背鼓起的青筋昭示他有多用力。
灵海被强制入侵,掀起惊涛骇浪。
侵入的神魂在灵海内搜寻,捕捉那藏起来的神魂。
很快,她找到了藏在海底的莲花,那是包裹起来的莲花,意图用花瓣抵挡她的入侵,但很显然,完全阻止不了。
她畅通无阻地进入莲花,找到了花蕊上的神魂,慢慢靠近。
他已经退无可退。
神魂踩在花蕊上,他想要过来推开她,却软了身子,靠在莲花内壁,只能睁眼用眼神反抗。
即使这样,眼神依旧没有凶狠之意,只有被欺负狠了的破碎和无措。
已经不知道是多少次,在她带来的这种从未有过的感觉里,失去了反抗力。
他只能受着她,等到她玩腻了,再眼睁睁看着她朝自己走过来,攥住自己的双手按在莲花内壁上,直接咬上来。
神魂交融的那一瞬,无法阻拦的力量涌进来,伴随而来的,是他尝过一次想忘却的极致之感。
还未彻底忘干净,又被迫再受一次,一次比一次更诱人沉沦。
成镜清晰地在她眼中看到被拉入深渊中的自己,看到自己那样糜烂,理智与欲望争斗,清楚地知道自己不该,不能,却没法挣脱一丝一毫。
灵海里没有眼泪。
灵海内海浪翻涌,合上的莲花浸泡在海水中,丝毫未受到海浪侵袭,它承载着两道神魂交织融合,感知着主人此刻的煎熬和难以启齿的感觉,但没法做什么。
此刻,侵入者的强大,只能由他被迫承受。
北溯松开他,感受了一下他身体承受的极限,还能再接收些,动了动身子,重新进去,将力量灌输给他。
模糊间似乎听到他说了一句话,至于是什么,她没听清。
北溯没在意,继续输送,但他的声音又响起,这次很清楚。
他说的是:“你把我当什么了。”
北溯脱口而出:“容器。”
这两个字刚出口,一直被压着的人突然爆发力量,反身就将她按在莲花内壁上,掐着她的下巴,再次质问:“你把我当什么了?”
他的语调加重,动作粗鲁,身体逼近。
第29章
把他当成什么
修复鳞舞的容器而已,还能是什么。
北溯不再回答这个问题,将神魂之力倾注到他体内,不用她动手,他就受不住地后退,险些站不稳。
她靠在莲花内壁上,姿态散漫,看他因自己的力量产生不适,强行压制着。
成镜还没得到回答,便被她弄得浑身难受,而她注进来的力量不断涌向丹田,催动着丹田更快地运转,尝试过要将其驱逐出去,但无济于事。
这力量如同与他融为一体,无法分离出来再驱赶。
再次想到她接近自己的目的,她方才的回答,成镜自嘲地想,自己在她眼里,确实只是容器。
突然之间,所有的躁动与怒火都熄灭,内心平静如水,不再在意她的所作所为。
他的力量在逐渐恢复,待全部恢复的那天,他们不会再有任何纠缠。
身为道宗一员,他要做的,是守护人界。
旁的,不该影响他。
成镜后退,不再看她,盘腿坐在莲花上,尽力阻碍涌入丹田的力量,将其引到别处消化掉。
北溯不是没看出来他的意图,诧异他怎么突然就平静下来,还接受良好地吸收她的力量。
她在边上看了会,没看出他有什么明显变化,再一瞧腹部,丹田也只是比平常运转得快了一点,说明催化是有用的,但没那么快见效。
没了兴致再看,回到身体里,睁开眼,身前不远处,他正坐在莲台上,闭目打坐,丝丝缕缕灵力从莲台生出,涌入他体内。
北溯看出了一丝危险,她的力量可以催化鳞舞诞生,但对成镜来说也是大补之物,加上他自己的伴生莲也可帮他疗伤,一齐作用,他的修为很快会恢复。
她倒是不怕这个,怕就怕成镜忽然领悟入神境,渡劫飞升,届时鳞舞还没修复好,自己怕是要死在他手里。
不得不防。
北溯想了会,觉得自己与他无意中缔结的契约极有可能是隐患。一旦超过三米距离,他便会回到自己身侧,若是他借此机会动手,即使她时时刻刻提防,也无法完全避免,还限制她活动。
她只能断开这层连接。
北溯直接动手这么做了,在他睁眼前,直接将人打晕,殿内金芒一闪,恢复平静。
他人倒在莲台上,细密的长睫垂下,安安静静,青衫严严实实笼罩身子,只有衣领那能瞧见白皙脖颈。
此刻的他颇具欣赏性,尤其是现在被打晕后安静地躺在莲台上,可以被肆意打量。
北溯静静看了会,想起他问自己的那两句话。
把他当成什么了?
诧异他为什么突然会问出这句话,从始至终她接近他的目的都说得很清楚,要他生下她的子嗣,她要玷污这朵莲花。
现在么,这两样都快做到了。
当成镜问出这句话,就意味着他已经坠入她为他编织的网,难以挣脱。
北溯抬手摸了摸他眉心,拂过他眉宇,按了一下他的唇,软软的,但有些干燥。
唔,他在魔界水土不服吗?
北溯稍稍往后仰,仔细看他,最后点头,再次感叹,这张脸确实好看,可惜了,他若不是人界修为最高者,不是金莲,兴许就不会遇到她。
指尖移开,搭上他手腕,查看脉搏。
片刻后她收回手,疑惑。
怎么还是没有反应?需要很久才能感觉到鳞舞凝成胚胎?
北溯绕道他腹部前,手压在他腹部,依旧没有感觉到其他气息。
再等等吧,明晚若是还没有反应,再催化一次。
不再看他,北溯走向殿门,打开殿门前瞧了眼被自己挂在墙壁上的昆仑镜,他只要稍微仔细探查,就能发现那是昆仑镜。
想了想还是再他和昆仑镜身上下了禁咒,令他无法动用灵源,要想挣脱禁咒,除非她死。
北溯走出寝殿,关上门,在寝殿外设下禁阵,除非有她的许可,无人能进的来,同样的,成镜也
出不去。
她径直去了魔域边界,站在深渊边缘,稍稍试探,在深渊里感知到一层结界,隔绝两地,谁也无法闯进对面。
身后袭来一道阴暗气息,北溯往边上挪了挪,未去看,开口道:“晚上没事干,跟踪我?”
雾漓否定:“我不用刻意搜寻就能感知到你的气息,你也没想避开我。”
他望向对面,问她:“你要去魔渊见她?”
北溯没有回答,偏了头看他,黑暗中几乎看不出他的身形,不得不说他这个肤色确实很容易融入黑暗。
“我可以帮你见到她,但我有个条件。”
话音刚落,一道威压碾着他的身体,隐约能听见骨头断裂的清脆声响。
他被迫跪在北溯面前,头都没法抬起来。
而动手的人垂眼看他,语气森冷:“你还敢与我谈条件?”
雾漓似是感觉不到骨头断裂的痛,低笑道:“殿下若是想见她,只能答应我的条件。”
他威胁:“你没有别的路可以走。”
回答他的是沉默。
北溯确实不知道魔界里都藏着什么,进入魔渊的入口必然不止这一条,但面前这条是最快的。
他在魔界待了多年,比她了解魔界,即使她抓来别的魔将,也不会知道的比他多。
北溯蹲下,与雾漓平视,平静地看着这张露出笑的脸,越看越想将这张脸刮花。
真贱啊。
“说吧,你的条件。”
雾漓脱口而出:“我只要殿下陪我一晚。”
北溯凝视着他,在他这双被黑暗淹没的眼中,看出了癫狂杀意。
她笑了。
“好啊。”她站起身,忽略自己答应后,他浑身爆发的兴奋,附加了一个条件:“但至于是什么时候,由我来定。”
雾漓说好。
威压撤去,他站起来,甩动四肢,卡擦声响,骨头接上,紧接着他走向深渊边缘,整个人融化成魔气,变形拉长,探向深渊上空。
魔气触碰到的空气无形波动,北溯清晰看见那处有什么胶质物一般的东西被钻出一个洞,暂时没有任何危险气息。
那洞被开到两米多宽,魔气回来,雾漓捂着胸膛大口喘息,冲北溯咧嘴笑:“开了。”
北溯扫他一眼,冲入口扬起下巴,说:“你先进去。”
雾漓没有动,问她:“你不信我?”
“我拿你挡伤。”
雾漓这才进洞,北溯随之跟上。
穿过洞口的一瞬间,北溯在其周围设下阵法,隐藏洞口。
入目的是几乎一样的黑夜,月缺了一角。
北溯多看了会那皓月,再一转视线,雾漓已经走远几米。
“殿下要小心,这里的魔可没魔域的和善。”
话音刚落,魔气袭击,北溯偏身躲开,捕捉到魔气源头,闪身过去,一掌轰下,魔气四散。
雾漓跟上来,见她完好无损,颇为遗憾。
“这里离她有多远?”
雾漓掐灭一只魔,随口道:“她若是知道这里的动静,很快就会来。”
北溯转头看他吊儿郎当的样,心知他不来添堵算不错了,不可能直接带她去见魔尊。
那就要制造动静,引她出现。
北溯散开神识,搜寻周围的魔,这么一查,找到两个有趣的东西。
她收了神识,冲前方而去,丢下一句话:“跟上来。”
雾漓呆滞原地,看她远去的背影,欣喜若狂。
“殿下肯信任我了?她想我与她并肩作战?”
雾漓回过神,立刻追上去,脸上的喜悦溢于言表。
魔界分裂为二,雾漓占据的魔域靠近三界交界处,魔域的入口很容易找到。
但魔渊在魔域后方,除开与魔域相连的深渊,极难从别处找到魔渊入口。
只因魔渊一半连接深渊,一半连接海。那海至今都不知尽头是什么,终年云雾弥漫,便是魔渊的魔,都鲜少从那海里离开,更别提找到入口。
见人去了一处小树林,站在树干上往下看,雾漓选了她对面的位置,也往下看。
小树林里空旷的地面生着火堆烤鸡,五六只魔坐在地面说话。
“我是觉得尊主没必要把魔域让给那只死鸡,他连尊主一根手指头都抵不过,直接杀了他把魔域抢回来。”
北溯挑眉,继续听。
雾漓看向她,见她都没关注自己,冷笑盯着那几只魔,在想要怎么教训这群散布谣言的魔,还敢骂他是死鸡。
“为何尊主要将魔域让出去?”
这句话问的突然,语气听起来很礼貌,与方才那只魔动不动就带脏话格格不入。
他这句话一出,立刻被三道视线盯着,他身侧的另一只魔插话:“我也觉得尊主应当将魔域夺回来。”
北溯盯着这两只魔,若有所思。
魔渊这么快就被昆仑的人潜伏进来了?他们是怎么进来的?
她向雾漓投去怀疑的目光,被他察觉到,疑惑地回望过来。
底下再次响起声音。
“那要想离开魔界去人界,岂不是要经过魔域?但那不是被封了,进不去?”
“我怎么知道,又不是我封的,你想知道你自己去问尊主去。”
“你们俩怎么问东问西的?迷雾海域巡逻过了吗?”
“已经巡逻过。”问为什么的那只魔回了句,与身侧的魔对视一眼,站起身,道:“最近人界好像不太平,我们还是警惕些为妙。”
他这句话没得到回应,他低头看看还在烤鸡的几只魔,眼中杀气一闪而过,他转身离开,那只魔在他身后跟着。
北溯在考虑现在就把那两个冒充魔族的仙尊抓住,还是先在他们身上下追踪术,等他们下一步动作。
已经问出要怎么进魔域,必然是拿魔域结界无招才会绕这么大一个弯子来魔渊。
抬眼看向雾漓,传音问他:“深渊那的结界,只有你和魔渊魔尊才可打开?”
雾漓点了头,刚想说如果她还想来魔渊,可以再答应他几个条件,眼前的身影消失。
一低头,便见她杀了魔,套上一只魔的皮,乍一看,和那只魔没什么两样……
动作快得他都没看得清。
雾漓跳下去,不满道:“魔族数量本就少,你一次杀这么多。”
被她讽刺。
“在魔界待久了,忘了自己本来是只鸡了?”
雾漓怒极反笑:“或许你该看看眼睛,孔雀和鸡都分不清,只知道那只鸟。”
北溯灭了火,神识追踪那两只老鼠,边走边嘲讽他:“他有翅膀,不是鸟?你有翅膀吗?”
雾漓真想把自己的孔雀尾拔给她看,那只鸟的羽毛有他的好看?
走出小树林,离那两仙尊只隔着一座丘,北溯直接动手,追上去一击轰下,雾漓随后跟上,魔气冲天,炸得山丘摇晃。
两仙尊立刻戒备,一看是两只魔,下意识动手,打了两个来回,察觉到闹的动静太大,退出交战范围,冲那两只魔喊:“我们在巡逻,你们突然攻击我们是何意?”
青龙仙尊在前面喊,白虎仙尊在后面戒备,若是对面认出他们的身份,他们便会直接动手。
北溯冲出魔气,一句话不说,再次攻上去。
雾漓倒是在后头变换了容貌,胡扯一句:“这里早就被分配给我们,你们是从哪冒出来的?”
青龙仙尊一见攻过来的魔就是方才套话不成的那只,以为自己被怀疑了,与白虎仙尊对视一眼,当即动手。
北溯见他们动,毫不客气,聚集魔气引爆,在山头炸开,爆发出的声响与能量波迅速扩散,两名仙尊齐齐联手堪堪抵挡住,被这响声炸得耳鸣。
寂静的夜晚被打碎,沉睡的巨兽苏醒。
两名仙尊脸色一变,毫不恋战,立刻施传送阵离开。
雾漓看到的时候已经来不及阻拦,传送阵的最后意思光亮湮灭,他盯着那阵法消散的位置,面露狠色。
“一样的招式,当初用来杀人,现在用来逃跑。”
北溯没管跑的两只,转身面向东方,漆黑的苍穹显露两只猩红巨眼,黑暗之中,一只巨兽悄然无声出现
,盯着他们。
雾漓一见那两只眼睛,冲北溯道:“她就在你面前。”
魔渊的魔尊也是妖兽堕魔,除开魔渊的魔,无人见过她的本体。
北溯也不知。
她仰头直视那双眼,没有惧意,只有战意。
下一秒,苍穹划过一道亮光,照亮了那巨物,虽然只有短短一瞬间,足以他们看清楚。
一只数丈高的九尾狐,眉心堕魔红印,狐吻狭长,獠牙尖锐,浑身毛发如钢筋坚硬,身后的九条狐尾参天,微微一晃,带来剧烈罡风。
北溯飞身而上,半空中身上伪装撕裂,白色身影一闪而过。
光亮隐没,什么都看不见了。
雾漓仰头,眼里全都是嗜血杀意。
“杀了她,杀了她……”他重复着这句话,身体躁动,恨不得自己也加入战局。
但看到那道白色身影身后砸下的千斤重的狐尾时,直接拔出匕首上去捅,还没靠近,被狐尾横扫击飞。
他站在废墟上,紧握匕首,心知这不是自己能加入的,只能四处搜寻那道白色身影。
几乎刚找到,下一秒人就不见了。
他咒骂:“你最好死在她手下,不然我定会再捅你一刀。”
北溯听不见他的声音,只觉得浑身血液沸腾,很想与这位魔尊决个高下,理智告诉自己,来这的任务没有完成。
她停了攻击,改而限制巨兽的行动,禁锢巨兽。
弯月浮现苍穹的一瞬,整个魔渊都被照亮。
雾漓仰头望着阵法之上的白衣女子,眼神迷离,透着几分崇拜。
“三百年了,她一点都没变。”
下压的阵法受到阻力,北溯喉间涌出丝丝腥味,咽回去,继续加大输出。
这是一场焦灼战,看谁能坚持得久。
在雾漓的视角,好似过去了三个时辰,那道阵法忽然压了下去,顺滑得犹如物体坠落。
云雾平静下来,黑夜再度安静。
他猛然冲过去,搜寻那道身影,但什么都没找到。
身子一僵,低头看地面,一点缝隙都不错过许久之后,一道女声响起,他立刻去看,只见那白衣女子轻轻松松落地,边上站着一名紫衣女子。
雾漓看了她好一会,半晌冷笑,握着匕首冲她而去。
在接近她的瞬间,被击中手腕,拍飞匕首。
一脚踹上胸膛,他倒退着差点跪在地上,捂住被她踹的位置,呼吸急促,手腕都没了知觉。
“还想杀我,”北溯扫视他此刻狼狈的模样,冷嗤:“真不长记性。”
她没再理他,控制着身侧的紫衣女子离开。
雾漓直勾勾盯着她的背影,杀气沸腾,越发兴奋:“你又没死啊……”
他缓了会,捡起匕首,跟上去。
魔渊的魔宫构造与魔域没什么区别,北溯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目光投向紫衣女子。
是让人看了一眼都不会忘的容貌,即使被困,姿态优雅,举手投足间魅态十足。
不愧是九尾狐,魅相天生,什么都不做,也能勾了魂。
“现在你能听我好好说了?”北溯稍稍松了身子,方才打得有点疼,回去得捏捏肩。
冉姬瑶坐上主位,细细打量这个不速之客。
并非是她被压制住,而是听到此人说的话,察觉到昆仑有异动,这才停手,先听听此人的话再做决定。
魔渊与魔域隔绝百年,被魔域入侵,这一笔账,她要算。
“你先说说看。”
她的容貌攻击很强,声音倒是罕见的柔和。
北溯静了会,才回答:“你们这被两只老鼠咬穿了,你不知道?”
冉姬瑶却笑:“两只老鼠?不就在我面前?”
雾漓没什么反应,他一直在看北溯。
“这两只。”
北溯指尖一弹,星星点点的荧光凝聚成镜,浮现两道身影,正是用传送阵离开魔渊的画面。
冉姬瑶一见画面,捏紧手。
“昆仑的传送阵可随意进出你的魔渊,届时昆仑的老鼠便可啃食魔渊,你再强,能抵抗他们?而我,有办法阻挡他们的传送阵。”
雾漓附和:“魔域外也有这样的老鼠,但他们进不来。”
冉姬瑶沉默良久,才转向北溯,问:“你不会这么好意帮我,你的目的呢?”
北溯扬起笑,道:“我要你归顺我,听我号令。”
“不可能。”
北溯笑意不改,松了禁锢阵,起身就走。
“那你便等着他们杀了我之后,就来对付你。”
谁都清楚,昆仑与魔族势不两立,当初封印邪神后昆仑损失惨重,没法再清除魔族,否则他们早就被屠戮殆尽。
如今昆仑再来,杀了邪神,接下来便是魔族。
也别说归降,人与魔终究是异族,谁敢信任异族不会在背后捅刀?
北溯直接回了魔域,看着雾漓将洞口封上,突然说:“若是我吞噬了你的力量,我应是也可开启?”
雾漓背后发寒,控制自己的声音不被听出异样:“没用,除非你身上流我的血。”
为了不让她杀自己,他瞎编的。
“这样吗。”
雾漓松了口气,听到她的话,心再次提起。
“那就把你的血换给我好了。”
“你不如直接喝我的血。”
北溯摇头:“恶心。”
她朝雾漓笑笑:“别紧张,我只是开个玩笑。”
她转身,脸上的笑消失,冷着脸回寝殿。
“明日我去妖界,你去吗?”
雾漓当即否定:“我去干什么,看那只死鸟吗?”
话说完,眼前已经没有她的身影。
雾漓低头看自己胸膛被她踹过的地方,伸手摸了摸,冷笑:“你等着,我早晚会讨回来。”
月光隐去,天空微微泛亮,寝殿内的人未眠,也未打坐,只站在对着殿门的位置,不知在想什么。
直到他听见靠近的脚步声,转身要回莲台上。
吱呀一声,门开了,他没来得及回莲台,一道混杂难闻气味的气息涌进来,他蹙眉,忽然觉得不适,喉咙动了动,忍了下来。
女子走进来,那味道越来越重,夹杂着铁锈味,身体的不适感加重,他屏住呼吸不去闻,要离她远一些,她的身影瞬息间靠近,躲都多不了。
血腥味冲入鼻中,屏息也无法阻挡。
她的身体靠得很近,她在说话,可他什么都听不到。
嗅觉被这血腥味刺激,连味觉都被带动,口中好似充满了血,难闻,难吃。
那味道刺激得胃里绞动,喉咙滚动数次,有什么东西要从胃里钻出来。
成镜没能忍住,攥着她手臂偏头呕,却什么东西都没呕出来。
涎水沾上唇,他恶心得干呕,都没什么力气去擦。
他弓着身子,攥紧北溯手臂借力,不知自己嗅到血腥味为何会产生这么大反应。
这反应落入北溯眼中,也是愣了一会。
她不过出去打个架,他怎么一见到她就呕?身上有什么怪味道吗?
北溯嗅了嗅自己衣服,手臂,发丝,没觉得有什么味。
问他:“你呕什么?”
成镜缓了会,松开她,脸色苍白,还没说话,就见她抬手擦过自己的唇,那股血腥味浓郁得冲进鼻中,钻进胃里。
他:“呕——”
第30章
紧闭的殿门被推开,里头的人立刻坐起身,手伸进枕下握住冰凉匕首,见到来人是谁后,不耐道:“你有事?”
“你知道孕夫有什么要注意的吗?”
雾漓松了匕首,很不理解她就为了这么个事来找他。
“孕妇要注意什么?你问我?上一个我见过的孕妇是我娘。”他不耐烦地赶人走,“这种事情你来问我——”
声音戛然而止,雾漓瞥见她手背上褐
色痕迹,刚要问,啪一声,门被关上。
雾漓瞪着紧闭的殿门,半晌才说了句:“手怎么了……”
北溯步子很慢地回了寝殿,边走边回想成镜的异样。
一开始以为自己身上有哪里味道难闻,刺激到他,一靠近,他就干呕。
成镜推开她,许是身体不适,都没什么力气,自己擦了唇上涎水,一呼吸又嗅到血腥味,忍不住又干呕。
呕得面色泛红,眼中都泛起了水雾,瞧着甚是破碎,声音都弱了几分。
“你离我远些。”
北溯没有动,可能是自己身上的血引起他不适,但怎么会闻到血腥味就难受?
再一看他那样子,猜到什么,要上手去查他身体情况,被他后退着避开。
许是对她太抵触,又不想再闻到她身上的血腥味,后退的动作幅度太大,也没注意到身后的床,撞到床尾,人就这么倒在床上。
不等他起身,北溯已经压了上去,帷幔困住他身体,掌心按在他腹部,还没探查出来,他挣开帷幔,推开她,迅速起身站好,顿了片刻才去理身上的衣裳。
北溯坐在床边上,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等他整理好衣裳,刻意走远上了莲台后,忽然动手割自己的手。
血顺着手臂滑落,沿着指骨分岔,滴落到裙摆上,将白色染红。血腥味渐渐蔓延,随着流出的血越来越多,血腥味加重,直到成镜嗅到那味道,好不容易压下来的不适再度泛起。
他未曾去查血腥味从何而来,施法屏蔽那气味,但身体的反应无法屏蔽。
盘坐在莲台上的人弓着身子,掐住喉咙,不让自己呕出来。
北溯看出他确实是因为血腥味而不适,直接走过去,血顺着指尖滴落,从床边蔓延到几米之外,乍一看,宛如凶杀现场,残忍血腥。
击碎他的屏障,将流血的胳膊横在他面前,即使只站在他身侧,也能清楚看到他看见这只流血的手臂时,产生的厌恶。
几乎是放在他面前的瞬间,被他打偏。力道没收着,打得还挺疼。
打过来的那只手沾上她的血,冰凉的,附骨之蛆一般黏在手背上,黏腻得令人恶心。
成镜只看了一眼,胃里翻江倒海,眼前反复闪现她鲜红黏稠的血液,人宛如陷入满是血浆的池子里,血腥味四面八方包围过来,令人窒息。
他偏头盯着莲台上洁白花瓣,捂住口鼻,动用灵力驱赶这难闻恶心的味道,死死扣住自己脖颈,强忍着不呕出来。
莲香渐渐散发,意图遮盖血腥味,这淡淡的香味与血腥味交融,无法压制,而是被吞噬。
北溯仿佛嗅不到血腥味似的,证实心中猜想后止住血,随便擦了几下,绕到他面前,直接去探他腹部。
成镜反应很大地一掌击过去,被北溯化解,染上血的手握住他攻击过来的手,另一手快速按住他小腹,在他即将进行第二次攻击时,松开双手往后撤,扬唇道:“道君的身体确实好用。”
她留下这句话,直接离开,去问雾漓孕夫应该注意些什么。
她记得人族孕妇如若照顾不当,会流产,不知金莲会不会如此,她可不想鳞舞没了。
结果雾漓不知道。那可难办了,她也不知道。
只知道怎么有孩子,不知道怎么养,要去人界找有经验的女子问问吗?
北溯回到寝殿内,一开门,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没看到成镜人。
她在门口站了会,低头看自己手背干涸的血迹,抬手舔了一下,很难吃的味道。
她转身面向地平线泛红的天空,笑了笑,眼底只有冷意。
神识展开,很快捕捉到那道往界碑而去的身影,兴奋起来。她朝着界碑一步步走去,没有立刻出现在界碑前,将人抓回来。
如那已经将猎物锁定的猎手,看着猎物逃跑,自以为能逃出猎手追捕,实际上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不过是想捉弄捉弄猎物,在猎物生出逃脱的希望时,出现在他面前,看他错愕,看他绝望。
放出的威压警告所有魔,不许攻击这个人族修士。
北溯所到之处,众魔皆臣服,后退着隐没。
她走到来魔域第一晚时,曾经走过的路,离界碑越近,他的气息越明显。
有一丝慌乱,但显然不是怕被她抓住,而是无法接受自己身体的反应,从未想过自己的身体真的会被用来孕育生命。
在她离开前,便已经察觉到身体反常是因何引起的,她离开后,当即动手去将身体里不该存在的东西抹杀。
但失败了。
灵力一接触到丹田,被丹田吸收,甚至他试过凝聚灵力击打自己腹部,灵体击入体的一瞬,他感知到了一道极为微弱的气息,还有一个声音,找不到是谁在说,脑中自动响起这个字。
“疼。”
那声音响起后,他竟然再也狠不下心去除身体里的异物,呆滞许久,才找回知觉,环视寝殿,找到昆仑镜,收了莲台直接离开。
他不能再留在此处。
了解邪神的过去也好,调查邪神对人界的阴谋也罢,他都不能再留下,更何况肚子里还多了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
但眼前的结界拦住他的去路,恢复的力量不足以他破开结界。
他能看到结界外搜寻的人族修士,但他们似乎看不见他,从他面前不远处走过,再也没回来。
啪嗒一声,有什么东西落地,与石子碰撞。
成镜缓缓转身,看到追上来的她。
她的步伐缓慢,每一步都踩在他心上,压得心口喘不过气。她像是前来索命的厉鬼,每靠近一步,能安然逃出去的可能就少一分。
北溯在他身前三米处站定,歪头笑着瞧他。
“怎么不出去?”
猎手在观察猎物的状态,看他是不是会拼尽全力一搏,即使代价惨重。
“我说过,你只需要乖乖待在这,将它生下来,我说不定心情好了,会放你走。”
北溯最不喜欢自己说的话被当做耳旁风,说了一次又一次,就是不听进去。
她往前走了一步,成镜后退,再后退,便会碰到结界。
她没有停,继续靠近,发丝无风自动,脚下阵法亮起,血色荆棘从阵法里爬出来,争先恐后地涌向成镜。
即使没有血腥味,看到这些红色的狰狞之物,身体条件反射地泛恶心。
昆仑镜显现,成镜注入灵力,镜身立刻胀大,镜面灰雾散开,照出北溯的身影。
她的白衣沾血,周身血荆棘包围,邪气外溢扩散,处在她邪气包围的区域,天空都似乎暗了。
昆仑镜将成镜提供的灵力吸收干净,镜面折射出一道身影,眉心那道山形印记尤为夺目。
看到镜中人时,北溯脚步未停,抬手直指那人,荆棘条绷直,刺向镜面。荆棘刺入昆仑镜中,竟然直接能攻击到那人。
而镜中人抬手结印,阵法在他头顶亮起,而此刻两人上空、结界之外,同样的金色阵法显现。仙尊之力降临,冲击结界,力量强悍得被结界卸去的余威击碎山石,天地颤动。
结界裂开,外头本已离开的修士掉头回来,能感觉到周围有能量波动,但找不到最虚弱的位置,只能慢慢搜寻。
这一击并未直接攻击到北溯,但结界还不能破,分出力量修补好后,盯着镜中的老头,折断一根荆棘条,尖刺扎破她的手,吸食她的血,化为匕首射入昆仑镜中,速度飞快,根本来不及躲避。
被邪气包裹的匕首侵蚀那人的防御,直击他心口。
致命危险在前,他不得不断
开阵法,全力阻挡这柄匕首。道道防御结界碎裂,极力卸去匕首上威能,匕首裹挟的力量带来的冲力巨大,他被逼得步步后退,身前最后一道结界碎裂,他反应极快地偏了身体,那匕首深深刺入肩膀,肩头青衣染红。
那匕首竟然化为荆棘条,吸食他的血。
从昆仑镜而入的荆棘条涌进来,欲要穿透他身体。
他徒手将荆棘条拔出来,挥手斩断,欲要去捕捉昆仑镜方位时,眼前镜面折射的景象碎裂,吞云殿内场景映入眼帘。
天枢仙尊回想方才只看到一眼的脸,将其画下,召来仙尊与天綪,问:“此人你可见过?”
天綪摇头:“并未见过。”
天枢仙尊将画扔给她,让她去找。
“找到她,就能找到道君。”
刚才镜面传来的画面有限,只能看到她的脸,周围全都被荆棘条充斥,根本看不出那女子所处之地周围环境,只有这张脸是唯一的线索。
怕只怕这张脸都是假的。
天綪接过画,还未离开吞云殿,便接收到弟子传讯。
“宗主,魔域边界有异动,我等正在探查。”
她当即看向天枢仙尊,而他已经听见那弟子的话。
“不用找了,直接去魔域。”天枢仙尊缓缓扫视殿内三名仙尊,问:“其余几位仙尊呢?”
“四星宿仙尊在魔界边缘搜寻,另三位应是在人皇那处。”
天枢仙尊直接叫那三名仙尊与四星宿仙君汇合,将成镜带回来。
“昆仑镜已碎,那女子应当就是邪神,你等小心。”
三位仙尊看他肩膀上伤,齐齐道:“仙尊放心,我等定将道君带回来。”
天綪本打算一起去,被天枢仙尊留下,吞云殿内仅有他们二人时,天枢仙尊才开口:“宗门中可有道君栽种的莲藕?”
天綪立刻道:“道君每年都会在重莲殿储存莲藕,我这便去取来。”
她掉头便走,天枢仙尊低头看肩膀,那里的伤口较之前似乎严重了些,流出的血还会腐蚀衣衫。
“金莲到手,便是你的死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