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拥抱岑晚的手指被粗糙冰冷的铁门……


    岑晚的手指被粗糙冰冷的铁门磨得生疼,他用尽了全身力气去推、去拉、去摇晃那扇沉重的铁门,门却纹丝不动。


    门框连接处的插销死死卡在锁扣里。


    反复按压灯的开关,也毫无作用。


    “该死”岑晚低声骂了一句,抬手抹了把额头上渗出的细汗,下意识地转身看向沈衔玉站着的那个角落。


    沈衔玉背对着他,面对着那扇只能透进微弱天光的小窗。


    他双拳紧握,指关节因为用力而泛着骇人的青白色,手背上的青筋根根暴起。


    肩膀在极其轻微地、颤抖着。


    “沈少?”岑晚试探着叫了一声,声音在空旷死寂的器材室里显得格外清晰,甚至带着一点回音。


    “门……好像真的打不开了,卡得太死……”


    没有回应。


    只有沈衔玉压抑到极致的、短促而紊乱的呼吸声,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沉重。


    “沈衔玉?”岑晚的心猛地揪紧,快步朝那个角落走去。


    “你没事吧?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他刚走近两步,沈衔玉的身体猛地一颤,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脊骨般,踉跄着向后倒去,重重倒在冰冷粗糙的地面上,发出一声闷响。


    “呃——!”压抑的痛苦闷哼从他紧咬的牙关里挤出。


    岑晚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那张总是冷峻、仿佛能掌控一切的面孔,此刻惨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如同覆了一层寒霜。


    额角、鬓角、甚至脖颈上,大颗大颗的冷汗正疯狂地渗出、汇聚、滚落,浸湿了乌黑的发梢和衬衫领口。


    他的嘴唇抿得死紧,毫无血色,甚至微微颤抖着。


    就连眼睛,此刻也空洞得可怕。


    “沈衔玉!看着我!你怎么了?!”岑晚彻底慌了。


    他扑上前,双手用力拉住沈衔玉的手臂,


    “看着我!说话啊!”


    沈衔玉似乎完全感觉不到他的触碰和呼喊,他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越来越短浅,就连胸膛也剧烈起伏。


    狭小、昏暗、紧闭的、无法撼动的铁门……


    和许多年前如出一辙。


    冰冷、坚硬、没有光的石室。


    是他反抗父亲意志后最常去的地方。


    他常常为母亲反抗父亲的意志。


    沈衔玉的妈妈苍白、美丽,像一株失去阳光的幽兰。


    她的眼睛总是蒙着一层水雾,看着窗外,又似乎什么都没看。


    爸爸用强权和暴力夺走了她,逼死了她深爱的人,将她锁在华丽的牢笼里。无数双眼睛盯着她,寸步不离。


    然后,她病了,身体和精神一起垮掉。


    爸爸终于害怕了,撤走了那些监视的眼睛,


    她却一天比一天沉默,一天比一天枯萎。


    想尝尝不被允许吃到的巧克力,是他唯一一次向妈妈提出的请求。


    刚刚被父亲暴怒地训斥,骂他妄想放走“他的所有物”,骂他不知好歹。


    小小的沈衔玉心里堵得发慌,委屈、愤怒、还有对母亲深切的悲哀压得他喘不过气。


    他跑到母亲的房间,像寻求庇护的小兽,扑进她带着药香的、单薄的怀抱里,哽咽着哭诉。


    沉重的、属于保镖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


    他被粗暴地拖走,再次关进了那个黑暗的禁闭室。


    可门轴转动的声音那么轻,那么小心翼翼。


    一丝微弱的光线从门缝里透了进来,驱散了一小片浓稠的黑暗。


    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逆着光,怀里紧紧抱着什么东西。


    是妈妈!


    沈衔玉灰暗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他挣扎着想站起来。


    “衔玉……”妈妈的声音很轻很轻,带着虚弱的气音。


    她摸索着走进来,蹲下身,想把怀里小心包好的东西递给他。“快……快来……妈妈偷偷给你做的……”


    她的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


    就在她俯身,想把那包还散发着可可甜香的东西塞进他手里的瞬间——


    她的身体猛地一晃,脚下似乎被磕绊了一下。


    “啊——!”


    一声短促的惊呼。


    沈衔玉眼睁睁看着母亲脸上的笑容瞬间被惊恐取代,身体如同断线的风筝,重重地向后倒去。


    “砰!!!”


    一声沉闷到令人心胆俱裂的响声。


    她的后脑,狠狠地、精准地撞在了禁闭室冰冷坚硬的石阶棱角上。


    沈衔玉伸出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期待和微光瞬间凝固,然后一寸寸碎裂。


    他看到母亲的眼睛瞬间失去了所有神采,瞳孔茫然地对着黑暗的屋顶。


    那包小心包裹的、刚做好的、还带着母亲体温的巧克力,从她无力松开的手中滚落出来,掉在冰冷的地面上,沾满了灰尘。


    妈妈……?


    沈衔玉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巨大的、冰冷的恐惧像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扼住了他的喉咙,攥紧了他的心脏。


    “呃啊——!!!”


    一声凄厉、崩溃的嘶吼猛地从沈衔玉的胸腔里炸开。


    “妈…妈……!”破碎的、似乎沾着血沫的字眼从他的喉咙里挤出来,


    眼前的景象彻底扭曲、崩塌。


    冰冷的墙壁变成了禁闭室染血的石阶,空气中灰尘和铁锈的味道变成了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不…不要……”沈衔玉的身体剧烈地抽搐起来,他猛地蜷缩下去,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每一次吸气都伴随着痛苦的呜咽和呛咳。


    “沈衔玉!沈衔玉!醒醒!看着我!那不是真的!”


    岑晚蹲在沈衔玉面前,用尽全身力气去掰他死死掐住自己手臂的手。


    “放手!沈衔玉!放手!是我!是岑晚!你看看我!”


    岑晚的声音带着哭腔,他几乎是嘶吼着,双手用力捧住沈衔玉被冷汗汗湿的脸,强迫他抬起头,对上自己的眼睛。


    “看着我!这里什么都没有!没有……妈妈,只有我!岑晚!”


    沈衔玉涣散痛苦的瞳孔剧烈地收缩着,视线艰难地、一点点地聚焦在岑晚的脸上。


    少年漂亮的眼眸里此刻被水雾浸润,却像燃烧着两簇小小的火焰。


    “呼……嗬……”沈衔玉的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声音,却似乎被那目光牵引着,死死地抓住了眼前这张脸。


    “对、看着我!别想那些!”岑晚空出一只手,紧紧握住沈衔玉那只冰冷颤抖的手,用自己温暖的掌心用力包裹住。


    “没事了!都过去了!我在这里!我会陪着你!呼吸!跟着我呼吸!”


    他一边说着,一边自己先做了一个深深的、缓慢的吸气,胸膛明显地起伏。


    “吸气——对,慢慢地,……别怕!我在!我就在这里!”


    沈衔玉混乱的视线牢牢锁在岑晚写满焦急的脸上,


    看着他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红的脸颊,感受着手背上传来那坚定而温暖的包裹感,仿佛在无边血海中抓住了一根浮木。


    他残存的求生本能被唤醒,艰难地、无比缓慢地,模仿着岑晚的动作,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空气进入肺腑,带着少年身上干净的气息,冲淡了一丝那萦绕不散的血腥幻觉。


    “很好!太好了!呼气——”岑晚长长地、缓慢地吐出一口气,引导着他。


    一次,两次……在岑晚不厌其烦的引导和那双明亮眼睛的无声支撑下,沈衔玉那濒临崩溃的呼吸,终于一点一点地平稳。


    他眼中的血色和空洞慢慢褪去,他不再嘶吼,只是死死地、近乎贪婪地看着岑晚的脸。


    他回握岑晚的手,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他的骨头,仿佛那是他唯一能抓住的真实。


    “没事了,没事了……”岑晚低声重复着,声音带着哽咽后的沙哑,


    “我在这里,我一直在这里,门会打开的,我们马上就能出去……”


    就在这时,外面呼啸的风声中,隐约夹杂了另一些,由远及近的呼喊声。


    “岑晚——!”


    “晚晚——!”


    “你在哪?!”


    岑晚眼睛瞬间亮了,


    “有人来了!沈衔玉!你听!他们找来了!”他激动地摇晃着两人紧握的手。


    “砰!!!”


    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猛地炸开。


    沉重的铁门,在消防斧的暴力劈砍下,门框连接处被硬生生劈开了一道巨大的豁口。


    一只手从豁口处伸了进来,摸索着,用力一拉。


    “咔哒!吱呀——”


    顽固的插销终于被强行拉开。


    紧闭的铁门,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吱嘎呻吟,被猛地从外面拉开。


    冰冷潮湿的瞬间汹涌地灌入器材室,吹散了里面浑浊的空气。


    手电筒的灯光和声音一起抵达,


    “岑晚!沈少?!”


    强光刺得岑晚下意识地闭上了眼。


    就在光明涌入、空间豁然开朗的瞬间,一个巨大的力量猛地将他拉了过去。


    沈衔玉几乎是本能地,在解脱束缚的刹那,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身前的岑晚紧紧地、密不透风地按进了自己剧烈起伏的胸膛。


    他的手臂如同铁箍,牢牢圈住岑晚的腰背和肩膀,下巴重重地抵在岑晚的发顶,灼热而急促的呼吸喷洒下来,带着无法平息的颤抖。


    岑晚的脸颊被迫紧贴着沈衔玉滚烫的胸膛,耳边是他那颗心脏狂乱而沉重的的轰鸣。


    “别走……”一个极其沙哑、破碎不堪、带着浓浓鼻音和哽咽的气音的乞求,从沈衔玉紧贴着他发顶的唇间逸出。


    岑晚僵在沈衔玉滚烫而颤抖的怀抱里,清晰地感受着那失控的心跳和紧绷肌肉下传递过来的、属于另一个灵魂的剧烈震颤。


    时间仿佛凝固了,只剩下耳边擂鼓般的心跳声和自己逐渐与之同步的、越来越响的心跳。


    楚知礼等人焦急的询问声和怔愣画面被隔绝在拥抱形成的狭小空间之外。


    第42章 wen楚知礼第一个冲进……


    楚知礼第一个冲进来,脸上写满了焦急:“晚晚!沈少!你们没事……”话没说完,她就像被施了定身咒,猛地刹住了脚步。


    紧随其后的鲍明、江席年和几个F班男生,也全都僵在了门口,手里的手电光柱凝固在空中。


    光线切割开昏暗,清晰地映照出两个紧紧相拥的身影。


    沈衔玉高大的身躯几乎将岑晚完全包裹,以一种绝对占有和保护的姿态,将他死死按在自己剧烈起伏的胸膛之间。


    沈衔玉的头深埋在岑晚的颈窝,宽阔的脊背在强光下绷紧如弓弦。


    岑晚的脸被迫紧贴着他的胸膛,一只手还安抚地、轻轻地拍抚他的后背。


    空气死寂。


    只有外面风雨的呼啸和手电光柱里飞舞的尘埃,证明时间还在流动。


    这画面冲击力太强,强大、冷酷、仿佛永远立于云端之上的沈衔玉,此刻竟显得如此依赖、或者说,渴求、另一个人。


    楚知礼张着嘴,一时失语,不知道该说什么。


    站在他身后的江席年,脸色却在看清这一幕的瞬间,彻底沉了下去。


    一股强烈的酸涩和怒意瞬间冲上头顶,烧得他眼底发红。


    “咳……”楚知礼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干咳一声打破了这诡异的寂静,声音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


    “那个………沈少,晚晚,门开了,你们……还好吧快出来吧,外面下雨了。”


    埋在岑晚颈窝里的沈衔玉,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了一瞬。


    他缓缓地抬起了头,手电的光线落在他脸上。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惨白尚未完全褪去,额发凌乱地黏在汗湿的额角,眼眶是骇人的通红。


    最令人心惊的是他的眼神,酝酿着仿佛即将喷发的熔岩般的暗潮。


    目光扫过门口呆立的众人,带着被打扰的不悦和毫不掩饰的驱逐意味,像被冒犯领地的头狼。


    他的视线最后落在楚知礼脸上,声音沙哑得像是砂纸摩擦,命令简短:“走。”


    所有人都愣住了。


    岑晚也懵了,他下意识地想从沈衔玉怀里抬起头,却被对方的手臂箍得更紧。


    他困惑地看向沈衔玉近在咫尺的侧脸,只看到他紧绷的下颌线。


    楚知礼和鲍明等人面面相觑,被沈衔玉的眼神和语气震慑住,虽然满心疑惑和担忧,但没人敢违抗。


    最终他们交换了几个眼神,还是楚知礼硬着头皮开口:


    “那……那沈少,晚晚,你们……小心点,我们先回宿舍区了。”


    说完,她拉了拉旁边还在发愣的鲍明,示意大家离开。


    江席年站在原地没动,像一尊冰冷的石像,目光死死钉在沈衔玉圈住岑晚的手臂上。


    他不想走,他凭什么走凭什么要把岑晚留给这个状态明显失控的男人


    “江席年,走了!”楚知礼察觉他的抗拒,用力拽了一下他的胳膊,压低声音带着焦急,


    “快走!”


    其他几个男生也反应过来,七手八脚地,几乎是半推半架地把浑身散发着冷气、脸色铁青的江席年拖离了门口。


    江席年只在最后回头看了一眼。


    脚步声和手电光迅速远去,消失在风雨声中。


    破开的铁门处只剩下呼啸灌入的风声和一片狼藉。


    岑晚终于感觉到沈衔玉箍着他的手臂松开了些许力道。


    他赶紧挣扎着从那个滚烫的怀抱里退出来,站直身体,顾不上整理凌乱的衣衫和发烫的脸颊,担忧地看着沈衔玉:


    “沈少,你…你还好吗我们快走吧,这里太冷了,回去……”


    他一边说着,一边下意识地撑着膝盖起身往前走。


    就在他转身欲走的刹那,


    一只大手猛地从背后伸出,精准地、如同铁钳般扣住了岑晚纤细的手腕。


    一股巨大的力量传来。


    “啊!”岑晚猝不及防,惊呼一声,整个人被那股力量猛地向后拽去。


    天旋地转间,他重重地跌回了一个熟悉而坚硬的怀抱里。


    后背撞上沈衔玉剧烈起伏的胸膛,独属于沈衔玉的清冽气息瞬间将他包围。


    沈衔玉的另一条手臂如同藤蔓般迅速缠绕上来,再次将他牢牢圈禁在怀里,比刚才更紧,更密不透风。


    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岑晚敏感的耳廓和颈侧,激起一阵细密的战栗。


    “叫我的名字。”沈衔玉闷声开口。


    岑晚愣了下,还是应声“啊?哦,沈沈衔玉。”


    沈衔玉抱得更近,两人后背和胸膛几乎密不可分,“嗯”


    “别走”那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紧贴着他的耳后,气息滚烫,“别走……岑晚…”


    岑晚的心跳快要飚到嗓子眼。


    他挣扎着想转身:“沈sha、衔玉!你冷静点!我们先出去再说!”


    他试图用手肘去顶开沈衔玉的禁锢。


    沈衔玉却像是被这微弱的反抗刺激到了。他猛地收紧手臂,将岑晚的身体强行扳转过来,让他不得不面对自己。


    两人在昏暗的光线中四目相对。


    岑晚看到了一双烧得通红的眼睛。


    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着极其复杂的情绪,他死死地盯着岑晚的眼睛,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才从紧咬的牙关里挤出几个字,“现在、能不能……履行义务”


    岑晚怔愣片刻,问:“什么?”


    “你要在这睡觉吗?”


    在这种地方休息,也太不拘小节了点吧。


    还没等他问清楚,


    “啪!”


    一声清脆响亮的耳光声,在空旷死寂的器材室里骤然炸响。


    岑晚的挣扎动作猛地顿住,整个人都懵了。


    只见沈衔玉竟然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力道之大,让他的脸颊迅速浮现出一个清晰的掌印,嘴角甚至渗出了一丝血丝。


    他被打得偏过头去,额前凌乱的碎发垂落。


    “不是……!”他猛地转回头,通红的眼睛死死盯着岑晚,


    “你别误会,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我……”


    岑晚眼里疑惑的情绪更浓,


    误会什么?他没有误会啊。


    沈衔玉却猛地松动开禁锢岑晚的手臂,踉跄着后退一步,他抬手用力抹了一把脸。


    “对不起…岑晚……对不起.…”他低下头,声音压抑,


    “我是个自以为是的蠢货……自私自利,从来只考虑自己……不顾别人的感受……我………”


    他语速极快,忽然开始自我批判。


    “我明知道你害怕还要那样对你……在篝火边……刚才……我还有了不好的…”


    岑晚:“……”


    岑晚有点害怕了,感觉沈衔玉像是精神疾病发作。


    于是他悄悄挪了挪屁股,企图离沈衔玉远一点。


    却见沈衔玉乱七八糟地说完后,又痛苦地闭了闭眼,深吸了一口气,抬起眼,眼里近乎祈求,


    小心翼翼地、一瞬不瞬地锁住岑晚的眼睛。


    “对不起……”他的声音轻得像叹息,


    “我能,亲你吗”


    外面的风雨声似乎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又似乎被彻底隔绝。


    器材室内只好像剩下岑晚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


    岑晚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他看着眼前那张即使带着伤,狼狈至此,依旧帅得人神共愤的脸,


    理智在疯狂拉响警报,


    可一丝隐秘的悸动,还有外面越来越大的雨声,却好像催生出的某种昏聩,一点点冲垮了所有的防线。


    他像是被蛊惑了,又像是鬼使神差,在那双盛满祈求的深邃眼眸的注视下,几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彻底静止。


    沈衔玉通红的眼睛猛地睁大,里面瞬间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狂喜的光芒。


    他像是怕岑晚会反悔,


    又像是怕这只是一个幻觉,


    下一秒,一只粗粝的大手猛地扣住了岑晚的手腕。


    力道之大,让岑晚疼得轻哼了一声。


    但他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猛地拉了过去。


    沈衔玉另一只手已经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急切,捧住了岑晚的脸颊。


    他的掌心滚烫,带着薄茧,指腹因为用力而微微陷进岑晚细腻的皮肤里。


    他的呼吸变得无比灼热急促,喷洒在岑晚的唇上、鼻尖。


    岑晚被迫仰起脸,撞进沈衔玉的眼睛里。


    沈衔玉的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眼神紧紧地锁住岑晚微微张开的、饱满红润的唇瓣。


    于是他不再犹豫,低下头,


    吻了上去。


    “唔……”


    岑晚的唇被彻底封住。


    不同于篝火晚会那隔着纸巾、冰冷而强势的标记,这是一个真实的、毫无阻隔的吻。


    他的吻起初带着试探般的笨拙和小心翼翼的珍惜,只是用力地贴合岑晚柔软的下唇。


    但很快,他无师自通般地加深了这个吻。


    沈衔玉捧着他脸颊的手微微用力,将他更紧地按向自己,仿佛要将两人融为一体。


    那滚烫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分不清彼此。


    岑晚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挣扎和反抗都在这个强势而滚烫的吻中化为乌有。


    他感觉自己像一叶扁舟,被卷入了一个炽热而汹涌的漩涡。


    身体深处升起一种陌生的、令人战栗的酥麻感,顺着脊椎一路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被迫仰着头,指尖无意识地揪紧了沈衔玉衬衫后襟。


    沈衔玉似乎感受到了他的顺从,吻得更加深入。


    他像是沙漠中濒死的旅人终于寻到了甘泉,贪婪地纠缠着。


    他另一只扣着岑晚手腕的手,不知何时也松开了禁锢,转而紧紧搂住了岑晚纤细的腰肢。


    昏暗的器材室内,空气仿佛都变得粘稠灼热。


    外面狂风骤雨的呼啸声成了模糊的背景音。


    岑晚也第一次发现,原来有远远比隔靴搔痒的肌肤相贴,更能舒缓他病情的事情。


    第43章 见傅老夫人暴风雨肆虐后的清晨,……


    暴风雨肆虐后的清晨,圣罗德学院像是被彻底洗刷了一遍。


    铅灰色的厚重云层散尽,露出澄澈如洗的湛蓝天幕,阳光毫无遮挡地倾泻而下,一切都显得生机勃勃。


    【爆】【速报!s少今日状态异常分析】


    1L【那位今天是不是有点太不对劲了???】


    【图片x1】


    2L【卧槽???楼上图里那个满脸春风的人是谁??沈衔玉???我眼花了???】


    3L【是真的!不是P的!而且他今天没戴手套??!!我的妈呀,今天那位眼神扫过来的时候都感觉没那么吓人了……遇到什么好事了】


    4L【确实,以前是行走的冰山,今天是全球变暖冰山都要化了吗……都说了你们不许再放屁了!!现在好了,搞得气候异常了〔怒〕】


    5L【楼上笑死了,不过那位脸色好,比气候异常还吓人…】


    6L【所以你们不知道昨天器材室的事?!去了的人都说劲爆】


    7L【知情人士来了!老婆今天也来上课了,看着有点蔫蔫的,像被rua过头的小猫…】


    【图片x1】


    8L【等等!你老婆嘴巴是不是红过头了一点】


    9L【器材室,孤男寡男,体型差……要素过全,我的CP脑补了一万字不可描述】


    10L【卖图的死哪去了!!!我要看的是这种!!!快给我拿出来啊啊啊啊】


    11L【等楼上的楼上做饭〔大哭〕,你脑子里是什么!!〔给我看看〕】


    12L【嘿嘿指路隔壁软件→链接.《器材室雨夜迷情/含强制/sp/预警》】


    13L【香得我牛牛打脸了,老婆白白嫩嫩的小碧我嘬嘬嘬】


    14L【所以器材室被沈衔玉这个死男人吃到手了是吗〔大哭〕】


    15L【那应该也不至于吧,不然今天老婆应该是不太可能有力气出来的】


    16L【虽然很不想承认但好像真的是这样】


    ……


    F班教室靠窗的位置,阳光暖融融地洒在桌面上。


    岑晚却像只被阳光晒化了骨头的猫,恹恹地趴在臂弯里,只露出小半张精致的侧脸和一点泛红的耳尖。


    刚把来八卦的同学打发走,周围叽叽喳喳的议论声像是隔着一层水,模糊不清。


    他脑子里乱糟糟的,全是昨夜混乱的碎片。


    只记得自己当时是真的被吓哭了,感觉都要缺氧死掉,意识都开始模糊模糊不清了,沈衔玉那个混蛋才假模假样地让他喘了口气。


    可他还没缓过来,沈衔玉就又开始讨奖励。


    好可恶。


    岑晚蒙在臂弯里的耳朵更红了一点,他决定从今天开始不要和沈衔玉说话了。


    ……


    但是好有用。


    岑晚从来没觉得世界上有这么舒服的事情过


    所有的不安、空洞、皮肤下的痒意都被完完全全安抚,要不是沈衔玉表现得比他还急,把岑晚吓到了,


    他可能真的会上瘾。


    岑晚想。


    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迷迷糊糊睡过去了,再睁眼,就是今天早上。


    熟悉的冷硬风格的卧室,身下是肤感极佳的深灰色床品。


    发现身边的位置空着,沈衔玉不在。


    他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沈衔玉的地方,一路小跑冲回了自己的宿舍,换了身衣服,顶着快烧熟的脸,硬着头皮冲到了教室,


    然后……就变成了现在这副蔫头耷脑、只想把自己埋起来的鸵鸟状。


    “晚晚?晚晚!”楚知礼拼命提高音量,声音终于穿透了岑晚的思绪屏障。


    岑晚吓得一激灵,猛地从臂弯里抬起头,漂亮的眼睛里还带着未散的迷茫和一丝惊魂未定,


    脸颊上的红晕尚未完全消退,唇瓣微肿,泛着水光。


    “啊?怎、怎么了?”他有些慌乱地问。


    楚知礼见他被自己吓到,连忙收回拍桌子的手,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哎哟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看你想事情太出神了嘛!”她凑近一点,压低声音,挤眉弄眼


    “是不是……昨天累到了?”语气里的八卦之火熊熊燃烧。


    “没有!”岑晚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猛地拔高,脸更红了,


    “我们就是……反正什么都没干。”这话说出来他自己都觉得心虚。


    “哦~~~”周围竖起耳朵偷听的同学们立刻发出心照不宣的、拖长音的起哄声。


    岑晚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好了好了,别逗他了!”楚知礼转头笑着出来打圆场,转移话题,


    “说正事!晚晚,马上校庆开始了,你想好参加哪个节目没有?”


    “校庆?”岑晚愣了一下,被这个话题成功转移了注意力。圣罗德一年一度的校庆是学校最大的盛事之一,热闹非凡。


    “对啊!”楚知礼立刻又兴奋起来,眼睛发亮,“晚晚,你有没有兴趣参加联合校演?”


    “联合校演?”岑晚对这个名字有点陌生。


    愣了两秒才想起来,这是圣罗德校庆压轴的王牌节目。


    流程是先由全校学生投票,选出今年人气最高、最被期待的几个人,代表圣罗德,在最后一天的联合校演上,准备一个节目。


    联合校演会邀请好几所和圣罗德层次接近的顶尖名校的代表团,一起来看这场压轴大戏。


    楚知礼顿了顿,语气更加激动:


    “这可是扬名立万的好机会!你是不知道,前几年有几个学姐,就因为在联合校演上大放异彩,


    当场就有好几个其他学校的为了她们宣布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转学来圣罗德!轰动一时!”


    “后来她们进了演绎圈,现在都成顶流了。”


    “哇哦!”周围的同学发出惊叹。


    “不过,”楚知礼话锋一转,叹了口气,


    “这两年就有点……嗯,差强人意了。选出来的人吧,也还行,但总觉得少了点那种……让人眼前一炸、心跳骤停、恨不得当场尖叫的魅力。


    表演也规规矩矩,没啥惊喜。搞得我们圣罗德在其他学校代表团面前,都有点面子挂不住的感觉,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所以啊!”她猛地一拍大腿,目光灼灼地盯着岑晚,像发现了稀世珍宝,


    “晚晚!今年必须是你!只要你被投上去参加联合校演,往舞台上一站,什么都不用干。光凭这张脸!我敢保证,下面那些其他学校的代表团,口水都得流成河。”


    岑晚被他这番夸张又直白的理论说得目瞪口呆,脸颊刚刚褪下去的红晕又“腾”地一下烧了起来,连耳根都红透了。


    他窘迫地连连摆手:“别别别……你别说了,我……我什么都不会,上去了会给学校丢脸的。”


    “丢什么脸!”楚知礼急了,“我刚才说的你没听明白吗?你不需要会那些!”


    她猛地站起来,双手撑在岑晚的课桌上,身体前倾,凑得极近,眼神无比认真,一字一顿,斩钉截铁:


    “站在那就行了,你的脸会帮你解决一切的!”


    *


    傅家老宅。


    岑晚站在那扇沉重的雕花木门前,手心微微沁出薄汗。


    管家将他引到这里便躬身退下,他下意识地拢了拢衣领,总觉得这里的空气都比外面凉上几分。


    傅家老夫人姚游萍忽然要见他,但他不知道是为什么。


    厚重的木门无声地向内滑开,一位面容严肃的中年女佣对他微微颔首:


    “岑少爷,老夫人正在处理一些紧急事务,请您先在茶室稍候片刻。”语气不卑不亢。


    岑晚被引至一间异常雅致的茶室。


    落地窗外是一个精心打理的山水庭院,白沙、青石,透着一种刻板的禅意。


    空气里只有极淡的熏香。


    他坐在硬邦邦的红木圈椅上,背脊挺得笔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隐约传来一阵急促而略显沉重的脚步声,伴随着压抑的、低低的争执声。


    “少爷!您不能这样!伤口会裂开的!”是管家焦急又无奈的声音。


    “走开,我没事。”


    一个带着浓重疲惫和固执的年轻男声响起。


    是傅行简。


    声音由远及近,似乎正朝着茶室旁边的走廊方向移动。


    “少爷!老夫人吩咐过,您今天必须卧床休息!您看您脸色……医生说了要静养!”管家的声音带着哀求。


    “不用,我自己的身体我知道。”傅行简脚步声更加急促凌乱,伴随着几声闷咳。


    岑晚的心瞬间提了起来。


    傅行简什么时候受伤了?


    岑晚坐不住了。


    他下意识地站起身,轻轻推开茶室虚掩的门,循声望去。


    只见不远处的回廊下,傅行简正被管家打扮的中年男人半拦着。


    他穿着一身深色的丝绸睡袍,嘴唇毫无血色,额头上缠着绷带,此时似乎是因为挣扎,居然洇出若有若无的血色。


    管家急得满头大汗,想强行将他架回去,又怕动作太大伤到他,力气也比不过傅行简。


    场面一时僵持。


    “我只是来看看。”傅行简拉开管家的手,固执地想要继续往前走。


    就在这时,正好看见岑晚探出的半个脑袋,两人对上视线。


    傅行简眼睛变亮。


    他立刻甩开管家,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


    岑晚见他是来找自己的,也连忙拧着眉走出茶室,小脸上盛满了毫不掩饰的焦急和担忧。


    “你什么时候受伤了?”


    “而且为什么下床了?叔叔都来拦你了。”


    岑晚的声音又急又轻,他眉头紧紧蹙起,


    “我……”傅行简的声音沙哑得厉害,


    “我只是……想……”他想说想确认你没事,想看看你是不是被奶奶为难了,


    可这些话在见到岑晚平安无事的那刻,在喉咙里滚了滚,最终还是咽下。


    第44章 傅奶奶改观岑晚看着傅行简苍白的……


    岑晚看着傅行简苍白的脸和额角绷带上洇出的那抹刺目的红,


    又见他面对自己的关心非但不以为意,反而眼睛发亮笑得像个傻大个,一股无名火“噌”地就冒了上来。


    他拧着秀气的眉头,那双漂亮的桃花眼瞪圆了,带着毫不掩饰的责备,声音也不自觉地提高了一点:


    “你还笑!傅行简!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脸都白成纸了?”他伸手指着那碍眼的绷带,指尖因为气恼微微发颤,


    “还不管不顾地往外跑?自己的身体都不当回事吗?你是三岁小孩吗,还要别人追着你哄你回去休息?”


    也许是潜意识里察觉到傅行简的包容,他下意识地在熟悉的人面前更放松了一些。


    甚至因为关心连自己直接叫了傅行简的名字都没察觉。


    劈头盖脸的“数落”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软糯又清亮的声线,


    像夏日里清凉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傅行简的心上。


    傅行简脸上的笑容却更深了,甚至从喉咙里溢出一声极轻的、愉悦的闷笑。


    他丝毫没有被责备的不快,反而觉得那双因生气而瞪圆的、亮晶晶的眼睛,和微微鼓起脸颊的模样,生动得让人移不开眼。


    这种毫不掩饰的、带着点小脾气的关心,对他而言,是比任何客套的问候都珍贵百倍的东西。


    “嗯,知道了。”他非但不恼,还顺从地点点头,目光始终胶着在岑晚气鼓鼓的脸上,


    “下次不敢了。”


    “你还想有下次?!”岑晚被他这态度气得一噎,简直想跺脚。


    他又深吸一口气,压下火气,担忧又疑惑地问:


    “你这伤到底怎么回事?跟人打架了?”他实在想不出,在圣罗德,还有谁敢把傅行简伤成这样。


    傅行简的眼神几不可查地闪烁了一下,刚才的笑意淡去几分,笼上一层不易察觉的阴郁。


    他避开岑晚探究的目光,含糊地低声道:


    “不是……和别人没关系。一点意外……我自己不小心弄到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自我厌弃。


    岑晚敏锐地捕捉到了他情绪的细微变化和话语里的回避。


    看着傅行简瞬间又黯淡下去的脸色和更加苍白的唇色,他心头一紧,那点气恼瞬间被浓浓的担忧取代。


    算了,追问下去只会让他更难受。


    “好了好了,我不问了。”岑晚立刻放软了声音,像哄孩子一样,带着点无奈和心疼,


    “你现在最要紧的就是回去躺着!医生的话都不听,你想干嘛啊?”


    他轻轻推了推傅行简的胳膊,动作带着点催促,


    “快回去!脸色这么差还逞强。”


    傅行简深深地看了岑晚一眼,那眼神复杂,有被关心的熨帖,也有无法言说的其他情绪。


    最终,他顺从地“嗯”了一声,脸上又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容,对岑晚说:


    “那我先回去休息。你别担心。”


    他这才转向旁边一直焦急等待、几乎要感激涕零的管家,声音恢复了惯常的平静,“走吧。”


    管家如蒙大赦,连忙小心翼翼地扶住傅行简。傅行简任由管家搀扶着,转身前,又回头深深地望了岑晚一眼,才在管家的低声催促下挪向卧室的方向。


    *


    屏幕忠实地呈现着回廊发生的一切。


    姚游萍端坐在宽大的红木椅上,锐利的目光紧紧锁定着屏幕。


    她看到岑晚像只炸毛的小猫般冲出来,带着纯粹的焦急和毫不客气的责备;


    她看到自己那个在外人面前向来冷峻内敛的孙子,在岑晚劈头盖脸的“数落”下,


    非但没有丝毫愠怒,反而露出了她从未见过的、发自内心的、甚至带着点傻气的笑容。


    像阴霾笼罩的冬日里突然破云而出的一缕阳光,温暖得不可思议,也陌生得让她心头剧震。


    最后定格在她脑海里的,是傅行简转身前望向岑晚的那一眼,是她在孙子身上从未见过的强烈情感。


    姚游萍握着扶手的手指微微收紧,保养得宜的脸上,惯有的严肃刻板出现了一丝裂痕,被一种深沉的惊讶和复杂的思绪取代。


    原来,让行简真正开心起来,其实远远不如她想的那么苦难吗。


    *


    岑晚看着傅行简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轻轻叹了口气,心里沉甸甸的。


    他转身准备回茶室继续等待那位威严的老夫人,心里已经做好了被审视甚至被敲打的准备。


    然而,当他推开茶室的门时,脚步却顿住了。


    茶室里,一位穿着深紫色云锦旗袍、满头银发一丝不苟地挽成发髻的老妇人,正端坐在主位的红木椅上。


    她身形挺直,气质雍容而威严,面容虽带着岁月的痕迹,却依旧能看出年轻时的绝代风华,尤其那双眼睛,锐利如鹰,此刻正平静地落在岑晚身上。


    正是傅家老夫人,姚游萍。


    岑晚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连忙躬身问好:“傅老夫人好。”


    他有些局促,不明白老夫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而且看样子,似乎已经等了他一会儿?


    “不必多礼,坐吧。”姚游萍的声音平稳,听不出喜怒,指了指她对面的椅子。


    岑晚依言坐下,背脊依旧挺得笔直,双手规矩地放在膝盖上,像等待老师训话的小学生。


    他垂着眼睫,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小片阴影,遮掩住了内心的紧张。


    姚游萍的目光在他身上缓缓扫过。少年穿着干净的白色衬衫和浅色长裤,身姿纤细挺拔,露出的脖颈线条优美白皙。


    他低垂着头,侧脸精致得无可挑剔,皮肤在透过窗棂的光线下细腻得仿佛透明。


    整个人安静地坐在那里,像一株含苞待放的玉兰,干净、乖巧,带着一种未经世事雕琢的纯澈。


    这与她之前调查出来的“阴沉扭曲”、“风评不佳”的形象,简直判若两人。


    虽然资料上说岑晚最近这段时间风评大大扭转,但她直到刚刚还是不以为意。


    亲眼所见带来的冲击力,远比资料上的文字描述来得更直观,也更……具有吸引力。


    “在学校里,过得还好吗?”姚游萍端起手边的青瓷茶盏,轻轻撇了撇浮沫,语气是长辈惯常的开场白,听不出太多情绪。


    岑晚有些意外地抬起头,对上老夫人平静的目光。


    他没想到对方第一句话会是这个。


    于是谨慎地点点头:“挺好的,傅老夫人,谢谢您关心。”


    姚游萍微微颔首,放下茶盏,目光依旧停留在岑晚脸上。


    半晌,她才又开口,这次的问题更直接了些:“你觉得……行简这孩子,怎么样?”


    岑晚的心跳漏了一拍。


    来了,果然绕不开傅行简。


    他斟酌着词句,尽量客观真诚:


    “傅少他很好。虽然有时候看起来有点嗯,不太好接近,但他人很正直,帮过我很多次。只是……”


    他想起刚才傅行简苍白的脸和额角的伤,语气里带上了一丝真实的担忧,


    “可能僭越了,但看到他受伤,作为朋友,我有些担心。”


    这番话分寸拿捏得恰到好处,又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真诚。


    姚游萍静静地听着,锐利的目光似乎柔和了那么一丝丝。


    她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才缓缓道:


    “行简那孩子,从小……心思就重。他父母的事,对他打击太大。我这个做奶奶的,这些年……或许是管得太紧了些,反而让他更不愿意敞开心扉。”


    她的语气里难得地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和自省。


    她放下茶盏,目光重新落在岑晚身上,带着一种审视,但已没有了最初的冰冷和疏离,反而多了几分探究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他最近身体不太好,情绪也不太稳定,有时……会控制不住伤害自己。”


    姚游萍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丝沉重,


    “我的话,他现在是听不进去了。但我看得出来,他很在意你这个朋友。刚才他见到你……很高兴。”


    她顿了顿,看着岑晚清澈的眼睛,“如果你愿意,这段时间……能不能多陪陪他?和他说说话?或许……有朋友在身边,他能好受些。”


    她看着岑晚,语气是商量的,但眼神深处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恳求。


    这在一个掌控傅家多年的铁腕老太太身上,是极其罕见的。


    “当然,如果你不愿意,或者觉得不方便,也没有关系。”姚游萍补充道,恢复了惯常的平静,


    “这是你的自由。”


    岑晚愣住了。他没想到傅老夫人会提出这样的请求。


    看着老夫人眼中那抹深藏的忧虑和对孙子的疼爱,再想到傅行简刚才强撑的笑容和苍白的脸。


    反正……系统最近安静如鸡,也没什么任务。


    校庆的喧嚣也还要酝酿一阵子。


    最重要的是……他心底有个声音在说,傅行简,是真心把他当朋友的。


    在他自己都快要下线之前,能多陪陪这个帮了他这么多次的朋友,也很不错。


    “可以的,傅奶奶。”岑晚抬起脸,漂亮的眼睛弯起一个乖巧温顺的弧度,声音清亮,


    “我和傅少是朋友,陪他说说话是应该的。只要不会打扰到您和傅少就好。”


    这一声自然而然的“傅奶奶”,配上他那张纯良无害、带着点乖巧讨喜笑容的脸,瞬间击中了姚游萍心底某个隐秘的角落。


    她一直遗憾傅行简从小过于老成持重,从未有过寻常孩童的娇憨可爱,


    而眼前这个岑晚……笑起来眉眼弯弯的样子,竟奇异地填补了她心底那份对“小乖孙”模样的想象。


    姚游萍严肃的脸上,终于绽开了一个极其浅淡、却真实存在的笑容。


    她伸出手,从自己保养得宜的手腕上,褪下了一只通体翠绿、水头极足、一看就价值不菲的翡翠玉镯。


    “好孩子。”


    她拉过岑晚的手,不由分说地将那只温润冰凉的玉镯套进了岑晚纤细的手腕上。


    翠色映着少年白皙的皮肤,更显剔透。“这个,就当是奶奶给你的见面礼。


    留下来吃顿便饭吧,行简见到你留下,肯定高兴。”


    手腕上传来玉镯冰润的触感和沉甸甸的分量,岑晚有些受宠若惊,连忙道谢:


    “谢谢傅奶奶!这太贵重了……”


    “拿着。”姚游萍拍了拍他的手背,语气不容置疑,带着一种长辈特有的慈和,


    “不是什么值钱东西,戴着玩吧。走,陪奶奶去餐厅,顺便也去看看行简安顿好了没有。”


    她站起身,姿态优雅,看向岑晚的目光,已然是看自家小辈般的温和。


    岑晚看着手腕上那只翠绿欲滴的镯子,又看看眼前气质虽然依旧威严、眼神却明显柔和了许多的老夫人,心里那点紧张彻底消散了。


    于是他乖巧地应了一声“好”,不再推脱,跟在姚游萍身侧一起往外走。


    岑晚面对长辈时嘴巴甜,长相又讨喜,常常很受老人家喜欢,于是去往正厅的路上的侍从们,今天难得听到傅老夫人笑得这么开心。


    第45章 表白餐桌上,精致的骨瓷餐具摆放……


    餐桌上,精致的骨瓷餐具摆放得极具观赏性,菜品虽不铺张,却样样考究,色香味俱佳。


    出乎岑晚意料的是,这顿饭吃得异常轻松愉快。


    傅老夫人姚游萍坐在主位,脸上惯有的严肃刻板在暖黄的灯光下柔和了许多。


    她不再像初见时那样带着审视的目光,反而更像一位寻常人家的慈祥祖母。


    她甚至亲自用公筷给岑晚夹了一块剔好刺的鱼肉,声音带着笑意:


    “晚晚尝尝这个,主厨的拿手菜,看合不合你口味。”


    “谢谢傅奶奶!”岑晚受宠若惊,连忙双手捧着小碟子接过。


    鱼肉入口就能尝得出食材极好,送入口中,牙齿几乎不用费力,肉就顺着舌尖化开,清冽鲜甜,没有半分腥味。


    他眼睛一亮,真心实意地赞叹:“好好吃!”


    这声赞叹和满足的小表情,让姚游萍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几分。


    她又示意佣人给岑晚盛了一小碗清淡的汤羹:“喜欢就多吃点,你这孩子看着太瘦了。”言语间是毫不掩饰的关切。


    傅行简坐在岑晚对面,额角的绷带在灯光下有些显眼,但精神明显好了许多。


    他看着岑晚被自家奶奶“投喂”得脸颊微鼓、眼睛发亮的模样,再看看奶奶难得一见的慈和笑容,只觉得心头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暖流充盈着,连额头的隐痛都似乎减轻了不少。


    他安静地吃着饭,目光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向岑晚,眼底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温柔笑意。


    餐桌上气氛温馨融洽。


    姚游萍问了岑晚一些学校里的趣事,岑晚也乖巧地回答,偶尔说点小笑话,逗得傅老夫人忍俊不禁。


    傅行简虽然话不多,但目光始终追随着岑晚,唇角一直噙着浅浅的弧度。


    这是他生病以来,家里气氛最轻松、最像“家”的一顿饭。


    饭至中途,管家无声地走到姚游萍身侧,低声耳语了几句。


    姚游萍眉头微蹙,随即又舒展开,放下筷子,对岑晚和傅行简道:


    “公司那边有点急事需要处理一下,你们年轻人慢慢吃,不用拘束。”


    她站起身,又特意看向岑晚,语气温和,“晚晚,就当在自己家一样,多吃点。”


    “好的,傅奶奶您忙。”岑晚连忙起身。


    姚游萍点点头,在管家的陪同下离开了餐厅。


    偌大的餐厅瞬间只剩下岑晚和傅行简两人。


    空气似乎安静了一瞬,只剩下碗筷轻微的碰撞声。


    傅行简放下筷子,目光灼灼地看向岑晚,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你……最近还好吗?”


    他顿了顿,似乎觉得这个问题太泛泛,又急忙补充道:


    “我是说,现在还有没有人……找你麻烦?那段时间……我不是故意不去学校,是……”


    他指了指自己的额头,声音低沉下去,“身体出了点问题,一直在医院。”


    他急于解释,想告诉岑晚自己并非对他置之不理,而是身不由己。


    他甚至想说更多,关于那晚听到录音后的崩溃,关于那些纠缠他的梦魇……但话到嘴边,又觉得沉重而苍白。


    事情已经过去了,岑晚现在看起来安然无恙,他再提起那些糟糕的经历,除了徒增烦恼,又有什么用呢?


    更何况……是沈衔玉最终解决了那些麻烦。


    想到沈衔玉,想到论坛上疯传的篝火晚会隔纸吻的照片,一种强烈的不安感和危机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瞬间缠绕上傅行简的心脏。


    他猛地意识到,自己不能再这样被动下去了。


    如果他再不主动,再不表明心意,或许……就真的会永远失去靠近岑晚的机会。


    这个念头让他心头发紧,几乎是立刻,他生硬地转换了话题,带着一种破釜沉舟般的勇气,目光紧紧锁住岑晚,声音有些紧绷地问道:


    “岑晚,你……现在有喜欢的人吗?”


    问完,他像是觉得太过突兀,又此地无银三百两地飞快加了一句:


    “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就是问问。”


    岑晚被他这跳跃性极强的问题问得一愣,下意识地摇头:


    “没有啊。”回答得干脆利落。


    他确实没谈过恋爱,甚至一度以为自己笔直笔直。


    可那次器材室后和沈衔玉稀里糊涂的亲吻……那种被强势安抚后带来的、深入骨髓的酥麻和安心感,像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他发现自己好像……也能对男生产生那种心跳加速的感觉?


    沈衔玉长得好看,完全符合他的审美,气场强大,帮过他很多次……人确实很好。


    但是……岑晚想到沈衔玉和他定下协议时说过的话,又想起沈衔玉的身份,觉得人还是贵在有自知之明,不能太自作多情。


    那晚的吻,或许就像自己发病时需要贴贴一样,只是沈衔玉发病时寻求安抚的本能?


    两个“病人”互相取暖,大概……也算不上什么真正的感情吧?


    岑晚心里甚至有点阴暗的小念头,他其实挺“自私”的。


    发现沈衔玉的亲吻比任何贴贴都更能有效缓解他皮肤下那令人抓狂的空虚和痒意,


    他甚至……有点期待沈衔玉多“发病”几次,最好在他彻底下线之前,都别解除那个合同。


    虽然这念头有点不道德,但那种被完完全全安抚、填满的感觉,实在太让人上瘾了。


    想到这里,岑晚下意识地挠了挠莫名又开始隐隐发痒的小臂肌肤,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唯一的坏处就是,他发现自己的病,好像被沈衔玉养得更刁钻、更严重了


    “没有?!”傅行简的眼睛瞬间被点亮,爆发出惊人的光芒。


    他性格本就果决,认准了目标就绝不拖泥带水。


    既然岑晚没有喜欢的人,那他的机会就来了。


    “那……”傅行简深吸一口气,身体微微前倾,目光炽热而坦诚,


    “我能追求你吗,岑晚?”


    “啊?!”


    岑晚彻底懵了,大脑一片空白,刚刚还在想沈衔玉的思绪被这枚重磅炸弹炸得灰飞烟灭。


    傅行简这话题跳跃得比火箭还快。


    而且为什么


    岑晚脸上瞬间爆红,像熟透的虾子,结结巴巴地:“傅、傅少……你……你说什么?”


    傅行简的心跳得更快了,但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语速飞快地解释,生怕岑晚拒绝:


    “你不用有压力!这只是我单方面的想法和行动!你不需要立刻回应我什么,更不用觉得困扰!”


    他目光灼灼,开始细数,语气认真得像在做汇报:


    “我喜欢你,岑晚。我觉得你很可爱,特别特别漂亮,像……像会发光一样。但你不仅仅是漂亮,你更勇敢,很坚韧。不管遇到什么都没有被打倒,还能冷静地想办法保护自己,这真的很了不起。这是我第一次……这么喜欢一个人。”


    他顿了顿,像是为了增加自己的“筹码”,又补充道:


    “我身高192,身体健康,最近出了点小意外,但很快就会好的!还是处,绝不会发生任何不正当的行为,是傅家的继承人,但我不会只靠家里。我已经通过了第一军校的预备考核,未来会去那里深造。现在……我也在做一点小投资,赚了点零花钱。”


    说到这里,傅行简极其自然地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手指飞快地点了几下。


    叮咚!


    岑晚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几乎是同时响起了一声清脆的提示音。


    岑晚下意识地掏出手机一看,屏幕上赫然是一条银行转账信息通知:


    【您尾号XXXX的账户收到转账汇款10,000,000.00元。】


    岑晚:“!!!”


    他拿着手机,眼睛瞪得溜圆,看看屏幕,又看看对面一脸“这没什么”表情的傅行简,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零花钱??小投资??赚了点?!


    傅行简的目光扫过岑晚纤细手腕上那只翠绿欲滴、明显价值不菲的翡翠镯子——那一定是奶奶给的。


    他心头一跳,非但没提,反而暗自高兴得不得了。他生怕自己一提,岑晚想起来这东西太贵重就要还回去。


    “这些钱是我自己赚的,没有用家里的钱。”


    傅行简赶紧强调,“给你就是你的,想买什么、做什么都行,不用告诉我。但是……”他话锋一转,眼神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委屈和可怜,


    “如果你还给我,我会很难过。因为这代表……你连让我表达心意的机会,都不想给我。”


    他趁热打铁,趁着岑晚被这一连串信息轰炸得晕头转向、小脸通红、眼神迷茫的绝佳时机,


    立刻切换成“卖惨”模式。他微微垂下眼睫,声音低沉下来,带着浓浓的失落和羡慕:


    “研学……是不是很好玩?我在论坛上看到照片了。”


    他抬眼,目光落在岑晚的唇瓣上,


    眼底的嫉妒一闪而过,语气更加酸涩,


    “看到你和沈衔玉……那张照片了……我……”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像是被什么哽住,


    “我好羡慕他……能有这样的福气。我恨我自己,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发病……如果我也去了研学,是不是……也能有机会和你一起玩?哪怕只是说说话,看看风景也好……”


    他又立刻强调:


    “当然,我绝对没有别的意思!亲吻什么的……那是趁人之危!是对你的不尊重!”


    话里话外,不忘暗暗踩一脚某个人。


    但内心深处,他又无比庆幸这次发病让他看清了自己的感情,否则,他可能还傻乎乎地只把岑晚当需要保护的学弟,错过这份心动。


    傅行简这一套组合拳下来,


    从直球告白、真诚剖析、实力展示、到可怜卖惨、暗戳戳贬低“情敌”——打得岑晚毫无招架之力。


    他坐在那里,手里还捏着显示着千万转账的手机,手腕上是价值连城的翡翠镯子,对面是高大英俊、家世显赫、前途无量、还一脸“我只要你给我个机会”的傅家大少爷……


    岑晚只觉得脑袋里嗡嗡作响。


    他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茫然地看着傅行简,漂亮的眼眸里写满了“我是谁我在哪发生了什么”的懵懂和无措。


    餐厅里暖黄的灯光落在他身上,将他此刻的窘迫和惊惶映照得纤毫毕现,也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漂亮得惊人。


    第46章 乌托邦乐园岑晚坐在车里,看着窗……


    岑晚坐在车里,看着窗外飞速掠过的、充满未来科技感的城市天际线逐渐被大片充满童话色彩的梦幻森林所取代,整个人还有点懵懵的。


    他好像……稀里糊涂就答应了傅行简的邀请。


    好像是被那一千万砸晕了头,又好像是被傅行简那双写满“给我个机会”的、亮得惊人的眼睛蛊惑了。


    再或者……是傅行简可怜巴巴的语气,让他一时心软,脑子一热就点了头?


    反正莫名其妙答应了。


    “到了。”傅行简的声音带着难以抑制的雀跃,他率先下车,绕到岑晚这边,非常绅士地伸出手,想扶他下来。


    岑晚看着傅行简额角那在阳光下依旧显眼的白色绷带,以及他脸上那过分灿烂、甚至有点傻气的笑容,心里那点担忧又冒了出来。


    他避开傅行简的手,自己跳下车,忍不住再次确认:“傅少,你的伤……真的没关系吗?”


    想起傅行简两次受伤都是在脑袋上,甚至还有一次是吧被他砸的,岑晚心虚地揪了揪衣角。


    他有点怀疑傅行简是不是真的被砸坏了脑子。


    “放心。”傅行简笑了下。


    “你看那边。”


    岑晚顺着他的话望去,瞬间屏住了呼吸。


    眼前,就是传说中的“乌托邦”乐园入口。


    那并非传统意义上的大门,而是一棵……庞大到难以想象的巨树。


    树干粗壮得如同山峦,虬结的树皮呈现出深沉的、仿佛经历过无尽岁月的深褐色。


    最令人震撼的是它那遮天蔽日的树冠——并非单一的绿色,而是由无数巨大无比、色彩各异的伞盖状结构组成。


    幽蓝的、金黄的、翠绿的、银白的、赤红的、深紫的……


    每一片伞盖都散发着与其主题相配的独特光芒和气息,


    如同无数奇幻世界的入口,在巨树的枝干上层层叠叠、错落有致地铺展开来。


    阳光透过这些色彩斑斓的伞盖缝隙洒落,形成一道道梦幻的光柱。


    整棵巨树散发着磅礴的生命力与神秘感,仿佛连接着无数个平行世界。


    这就是乌托邦,联邦最大、最神秘、背景深不可测的幻想主题乐园。


    即使是傅行简,也只能做到包场清空其他游客,却无法干涉其核心规则:主题的随机性。


    会遇到哪个世界,全凭运气和乐园本身的意志。


    每个人经历的主题都是独一无二的,NPC的互动更是会根据你的反应千变万化,充满了无限可能。


    这正是它让人趋之若鹜、反复重刷的魅力所在。


    此刻,巨大的“树根”入口前,两排穿着统一深蓝色长裙的工作人员静静伫立着。


    无论男女,皆容貌俊美标致,气质空灵。


    最引人注目的是他们奇异的身体特征,


    每个人的面颊都覆盖着与长裙同色的、细密而美丽的深蓝色鳞片,在阳光下闪烁着幽光,瞳孔是深邃的蓝。


    耳朵并非人耳,而是半透明的、如同薄纱般的鳍状结构。


    当他们微微抬手示意时,能看到指间连接着同样半透明的、精巧的蹼。


    岑晚看得有些入神,下意识地以为裙摆下会是摇曳的鱼尾。


    直到为首的一位女性人鱼姿态优雅地款步向他们走来,深蓝的长裙随着步伐轻轻摆动,露出裙下的人类双脚。


    这位人鱼女士容貌尤为出众,气质温婉。


    当她走近,目光落在岑晚脸上时,那双蓝眸瞬间亮了起来。


    她面颊上的鳞片甚至不受控制地微微翕动,向两侧舒展了些许,眼里流露出一种纯粹的惊艳。


    但她很快收敛了这小小的失态,恢复了专业的仪态。


    “远道而来的贵客,欢迎来到乌托邦。”她的声音清越柔和,


    “我们是人鱼族族长安排来接待二位的侍者。我是兰伊。”


    她的目光在岑晚和傅行简之间流转,带着一丝了然的温和笑意:


    “今日的旅程可能会有些奇妙,二位或许会有短暂的分别时刻。但请不必担忧,跟随内心的指引,你们终会找到彼此。祝二位拥有一个难忘而愉快的旅程。”


    她微微停顿,那双漂亮的蓝眼睛带着一丝询问,非常自然地问道:


    “那么,在旅途正式开始之前,请允许我最后确认一次,二位是情侣关系,对吗?”


    “啊?”岑晚正沉浸在对人鱼种族的好奇中,冷不丁被这个问题砸懵了,漂亮的眼睛瞬间瞪圆。


    兰伊似乎习以为常,微笑着解释道:


    “因为在我们接到贵客预约时,其中一位明确表达了希望今日的旅程,能更契合约会的氛围。”她的目光意有所指地飘向旁边。


    岑晚立刻扭头,幽幽地看向身边的傅行简。


    只见傅行简此刻正不自在地别过脸,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红,眼神飘忽。


    傅行简:“……”


    来都来了,还能怎么办?岑晚无奈地叹了口气,在兰伊温和的注视下,最终还是红着脸,乖乖地点了点头,小声承认:


    “……嗯。”


    兰伊脸上的笑容加深了,看向岑晚的目光更加柔和,甚至带着点长辈看可爱晚辈的慈爱。


    她面颊的鳞片又忍不住微微动了动,在交代完所有注意事项后,她忍不住又对岑晚多说了句,语气真诚无比:


    “您非常美丽,如同深海孕育的至宝。您今日一定会有好运相伴的。”


    “谢谢您,兰伊。”岑晚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眯起眼睛露出一个甜甜的笑容道谢。


    旁边的傅行简看着兰伊对岑晚那毫不掩饰的欣赏,心里莫名有点酸溜溜的,幽幽地盯着这位人鱼女士。


    在兰伊的引领下,岑晚和傅行简从两排恭敬行礼的人鱼侍者中间走过。


    深蓝色的身影如同仪仗,无声地跟在他们身后。


    一行人走进了那庞大古树的“树根”入口。


    眼前骤然一暗,随即又被柔和的光芒取代。


    踏入古树内部的瞬间,仿佛穿越了空间。


    脚下不再是坚实的地面,而是踩在如同云絮般轻柔、泛着浅蓝色微光的“地面”上,触感奇妙。


    四周飘荡着轻盈如烟的白色雾气,无数细小的、闪烁着星芒的光点如同有生命的精灵,在他们身边缓缓流动、旋转。


    置身其中,宛如行走在云端与星河之间,充满了梦幻般的静谧感。


    兰伊停下脚步,向跟随的人鱼侍者们示意。


    一对容貌几乎一模一样、俊美非凡的男性人鱼双子越众而出。


    他们各自托着一个流光溢彩、仿佛由月光凝结而成的精美贝壳。


    双子分别走到岑晚和傅行简面前,将贝壳恭敬地递上。


    兰伊的声音在这梦幻的空间里更显得空灵:


    “尊贵的客人,为了便于二位更好地融入接下来的旅程,乐园会根据你们各自的特征,为你们生成最契合的身份。无论发生何种变化,都请不必惊讶,这仅仅是旅程的一部分。”


    岑晚和傅行简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好奇和一丝紧张。


    傅行简的眼神里还多了点隐秘的期待。


    两人依言,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手中的贝壳。


    贝壳内,静静躺着两条造型简洁却异常精致的项链。


    链身是某种莹润的白色材质,看不出是金属还是玉石,吊坠则是一颗水滴形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宝石。


    没有犹豫,两人将项链戴在了脖子上。


    就在项链接触皮肤的刹那——


    嗡!


    两道纯净而强烈的白色光芒骤然从项链上爆发出来,瞬间将岑晚和傅行简完全包裹。


    光芒柔和却不刺眼,带着一种奇异的温暖感。


    在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岑晚模糊的视野里,捕捉到了周围人鱼侍者们脸上那极其统一的神色,


    那是一种混合了震惊、难以置信,简直近乎呆滞的表情。


    就连见多识广、一直保持着优雅仪态的兰伊,此刻也微微张开了嘴,直勾勾地盯着被白光包裹的他们。


    发生了什么……?


    这个念头刚闪过脑海,强烈的白光和一种奇异的牵引感便彻底淹没了岑晚的意识。


    *


    与此同时,网络上一则帖子正在隐秘发酵。


    【乌托邦被包场了!何方神圣?!以及今日主题盲盒会开啥?】


    1L【前几天想预约今天的乌托邦的应该都被拒绝了吧,有无知情人士来扒一下是哪位大佬这么豪】


    2L【卧槽???包场乌托邦?!这得是什么级别的钞能力+背景啊?!我记得上次隔壁星域首富的儿子想包场过生日,直接被乌托邦官方婉拒了,说影响其他游客体验。】


    3L【啊啊好想知道今天会开出什么主题啊!〔抓狂〕】


    4L【楼上冷静,开出什么主题都不一定和我们有关系〔点烟〕。我现在只关心是哪位欧皇大佬让我拜拜蹭点欧气!我刷了八十次了!八十次啊!次次都是平民!连个像样点的隐藏支线毛都没摸到!〔痛哭流涕〕】


    5L【楼上非酋实惨。根据乌托邦后台非官方泄露(你懂的)的模糊数据,主题权重确实跟进入者的“特征”有点玄学关系。不过其实我觉得还是看脸……上次我和一个很漂亮的朋友一起去,她身份就比我好〔吐血〕】


    6L【说起来!我刚刚在乌托邦外围远远看了一眼,接待的人好多啊,而且能让兰伊那个级别的亲自带队接待……】


    7L【我还是更好奇传说中的那几个S级隐藏支线!比如“唤醒星核”、“守护者”或者最最最神秘的那个“人鱼之泪”!听说“人鱼之泪”支线开启的时候,整个深海主题区的NPC都会进入特殊状态,连人鱼族长都会现身〔搓手手期待〕】


    第47章 婚礼岑晚的意识仿佛沉在温暖的海水……


    岑晚的意识仿佛沉在温暖的海水里,一个稚嫩又清脆的声音将他从朦胧中唤醒。


    “王子殿下?王子殿下醒醒呀,再不起来今天这么重要的日子都要迟到啦!”


    岑晚纤长的睫毛颤了颤,缓缓睁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张圆润可爱的脸蛋,属于一条看起来只有七八岁的小人鱼男孩。


    男孩的鳞片是活泼的浅绿色,此刻正趴在他华丽贝壳床的边缘,眼睛忽闪忽闪,满是兴奋。


    “今天……是什么日子?”岑晚下意识地问,声音带着刚刚清醒的柔软沙哑。


    他的思绪还沉浸在进入乌托邦时那奇幻的光芒和人鱼侍者震惊的表情里。


    “哎呀殿下!您睡糊涂啦!”小人鱼激动地甩了甩尾巴,溅起细小的水泡,“今天是您和那条大笨龙结婚的大日子呀!”


    结婚?大笨龙?


    记忆如同被投入石子的平静水面,漾开层层涟漪。


    属于“人鱼之泪”这个副本的背景信息自然而然地流入了岑晚的脑海:


    他是人鱼族备受宠爱的小王子,一次误入禁地,被一头沉睡的古老恶龙捕获囚禁。


    在漫长而奇特的相处中,孤独的龙与天真的小王子渐渐靠近,萌生了禁忌的情愫。然而,当人鱼族长终于寻来,激战爆发,为了保护父亲而扑向战圈的小王子,让龙在千钧一发之际强行收力,自己却因此重伤。


    误会与伤痛之下,龙心灰意冷欲离去,小王子流着泪,第一次主动拥抱了那头庞大而伤痕累累的恶龙,两人最终互诉真心。


    而今天,就是他们准备了许久的大婚之日。


    结婚


    岑晚忍不住觉得有点古怪,毕竟他都还没谈过恋爱就要在游戏一样的游乐园副本里结婚了,但只是游戏而已,于是又觉得有点好笑。


    他彻底清醒过来,这才看清自己所处的环境。


    这是一个梦幻到极致的水下房间。


    巨大的、天然形成的粉白色珊瑚构成了墙壁的骨架。


    半透明的、如同月光织就的轻纱从穹顶垂落,随着水流的波动轻轻摇曳。


    房间中央就是他身下的巨大贝壳床,铺着最柔软的绒毯,窗外是悠游的鱼群。


    “殿下醒了?”一个温婉又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


    兰伊姑姑领着一队捧着各色华丽物品的人鱼侍女进了房间。


    当她看到坐起身的岑晚时,仍旧掩不住眼中的惊艳,即使殿下是她从小看着长大的,也仍然常常会为殿下的美而感到震撼。


    此刻的岑晚,完全契合了人鱼小王子的设定。


    原本柔软的黑发变成了耀眼的浅金色,长长地披散在背后。


    瞳孔此刻也是剔透的金色,像纯净的琥珀。


    而最引人瞩目的,是他身下那条巨大的、华美至极的鱼尾——从腰际开始,是纯净无瑕的月白色,向下逐渐过渡成璀璨的浅金,


    尾鳍如纱,在水光折射下流光溢彩,随着他无意识的轻轻摆动,仿佛拖曳着一条流动的星河。


    “天哪……”捧着华丽头饰的小人鱼侍女忍不住低呼,小脸通红。


    “我就说,”兰伊姑姑脸上的鳞片再次因为笑意而舒展,她游近,慈爱地用手梳理了一下岑晚额前的碎发,


    “我们的小殿下,一定是海神大人最喜欢的小人鱼。”


    旁边那个浅绿色的小人鱼男孩用力点头附和:


    “对对对!王子殿下最好看了!”他小大人似的叹了口气,皱起小鼻子,


    “可惜,要被那条臭龙拱走啦!”


    兰伊姑姑失笑,轻轻拍了下小男孩的脑袋:“不许胡说。”她转向岑晚,


    “来,殿下,那让我们为您梳妆吧。”


    梳妆打扮的过程漫长而精细。


    侍者们用带着奇异香气的精油为他梳理长发,编入闪烁着七彩光芒的链子和细小的星钻。


    他的耳鳍被小心地佩戴上精巧的耳饰。


    脸上实在找不到动手的地方,最后只好简单扫了一点珍珠粉在岑晚的眼尾,让岑晚的眼睛被衬得更加明亮。


    最后,兰伊亲自为他戴上象征王子身份与今日新人的双重意义的冠冕,


    冠冕中央镶嵌着一颗泪滴形状、散发着柔和蓝光的宝石,与他浅金色的发丝和眼眸交相辉映。


    就在戴好的瞬间,房间的门再次被推开。


    人鱼族长走了进来。


    他是一位身形高大、气质威严又不失俊美的中年男性人鱼,深蓝色的鳞片覆盖着强健的上半身,墨蓝色的长发束在脑后,下巴留着颇具魅力的短须。


    他深蓝色的眼睛在看到盛装的岑晚时,立马的所有情绪化为浓浓的慈爱与不舍。


    “我的孩子……”族长游到岑晚面前,仔细端详着他,眼中似有晶莹闪烁。


    他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岑晚的肩膀,声音低沉,


    “今天是你重要的日子……父亲为你高兴。”


    他顿了顿,开始了和所有爹一样的婚前絮叨:


    “但是!听好了!要是那条龙敢欺负你,敢让你受一丁点委屈,敢让你掉一滴眼泪……”


    族长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护犊子的凶狠,


    “你就立刻回来!就是掀了那座城,我也要把你接回来!咱们人鱼族有的是好儿郎!那个臭小子要是敢对不起你,爹第一个撕了他!记住,这里永远是你的家,我永远是你的后盾,永远会为你撑腰!知道了吗?”


    他越说越激动,深蓝色的鱼尾都用力拍打了一下地面,震得几颗小珍珠滚落。


    “父亲……”岑晚看着眼前这位威严又絮叨、满心满眼都是对他的关爱的“父亲”,


    即使他知道这是假的,心中也忍不住涌起一股暖流,这久违的、被长辈毫无保留宠爱的感觉让他眼眶微微发热。


    他乖巧地点头,声音带着点鼻音,“我知道的,谢谢父亲。”


    兰伊在一旁看着这温情又有点好笑的一幕,适时地轻咳一声提醒道:


    “族长,殿下,吉时快到了。”


    “殿下,按照我们人鱼族的传统,两位新人需要盛装打扮,携手重游这片海域中所有镌刻着他们珍贵回忆的地方,接受每一处族人的祝福,最后才能抵达神殿,在大祭司的见证下完成神圣的结契仪式。”


    她停顿了一下,脸上露出温和的笑意,补充道:


    “而且,考虑到我们殿下心仪的那位……身份特殊,是一条只有金山银山却没有半个亲眷的孤龙,他这段时间可没闲着,在陆地上也筹备了一场盛大的婚礼。


    所以,等你们在海底完成结契后,那位殿下会先带您离开深海,去陆地上好好游玩一番。


    等你们在陆地上接受完他那些久别重逢的朋友们的祝福,我们人鱼族的队伍也该抵达天空之城了。


    到那时,就在漫天星河最璀璨的时刻,在云端之上的天空之城,在所有亲友的见证下,完成你们最终、也是最盛大的婚礼庆典。所以啊,殿下,”


    兰伊看向岑晚,眼神带着一丝促狭的提醒,


    “今天的行程可是满满当当,一刻也耽误不得呢。那位……怕是已经在殿外等急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兰伊的话,她话音刚落,门外就传来侍者恭敬的声音:“族长!兰伊大人!殿下!龙……龙君大人他到了!已经在大殿等候了!”


    人鱼族长闻言,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要压下心头万般不舍,最终化作一声长长的、带着点认命意味的叹息:


    “唉……走吧。”他挺直了腰背,恢复了族长的威严气度,向岑晚伸出手臂,“爹送你去大殿,去见你选中的……那条龙。”


    在族长和兰伊的陪伴下,岑晚摆动着那条流光溢彩的白金渐变鱼尾,游向主殿。


    大殿的门扉此刻正敞开着。


    当岑晚的身影出现在殿门口,目光投向大殿中央时,饶是有了心理准备,也被眼前的景象震得微微屏息。


    只见无比宏伟的深海宫殿之内,从殿门外看不见尽头地方开始,


    一直延伸到最深处王座前的宽阔通道两旁,整整齐齐地码放着无数巨大的、敞开的宝箱。


    那些宝箱仿佛由整块暗金熔铸而成,边缘镶嵌着闪烁的宝石。


    而箱子里,堆满了令人眼花缭乱的珍宝:小山般耸起的金币、拳头大小毫无瑕疵的各色宝石、还有无数奇形怪状艺术品和稀世奇珍……


    这些宝箱一个接一个,紧密相连,硬生生在深蓝色的海石地板上铺成了一条无比奢华的“红毯”。


    而在“宝箱红毯”的尽头,大殿最中心的位置,傅行简正站在那里等待。


    他高大的身形依旧挺拔,但原本属于人类的特征被极大地龙族化了。


    他的皮肤呈现出一种健康的浅古铜色,额角两侧生出了两根威严又华丽的、向后弯曲的黑色龙角,角尖流转着暗红色的纹路。


    他显然有些紧张,正微微垂着眼,似乎在平复心绪,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礼服袖口精致的纹路。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门口的动静,下意识地抬起头,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刚刚游入殿门、在族长和兰伊陪伴下的岑晚。


    傅行简那双原本带着些许紧张、瞳孔微微竖立的暗红色眼眸,


    在接触到岑晚身影的瞬间,骤然放大。


    那是一条沐浴在柔和光晕中的、极其美丽的人鱼。


    浅金色长发如同最华美的丝绸流淌着浮光垂在身后,王冠则为他增添了几分圣洁的高贵。


    秾艳到极具冲击力的脸又中和了那份圣洁,让他看起来漂亮到近乎妖异。


    视线下移,是那条巨大而华美的白金渐变鱼尾。


    随着他轻轻的摆动,每一次摇曳都带起一片令人目眩神迷的光晕。


    那光芒是如此纯粹,如此神圣,仿佛深海孕育出的奇迹本身。


    形成了一种足以让任何生灵瞬间失语的冲击力。


    傅行简——或者说此刻的龙君,完全僵住了。


    他忘记了呼吸,忘记了动作,忘记了周围的一切。


    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门口那条向他游来的白金色小人鱼。


    看着他的小王子,乘着光,踏上由他亲手奉上的金山银海铺就的“红毯”。


    大殿里善意的低笑声轻轻漾开。


    所有人都清晰地看到,那位刚刚还气势迫人、浑身散发着龙族威严的龙君,此刻那张覆盖着浅古铜色皮肤、本该很难看出颜色变化的脸,


    竟肉眼可见地、从脖颈一路红到了额角!


    连那对威风凛凛的黑色龙角尖,似乎都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热气。


    傅行简似乎被这突如其来的窘迫烫了一下,他猛地低下头,深吸了几口气,试图平复那擂鼓般的心跳。


    他向前一步,停在岑晚面前,微微欠身,伸出一只手,掌心向上,稳稳地停在岑晚面前,


    “殿下,”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可否赏脸,与我同游。”


    岑晚唇角弯起,毫不犹豫地将自己微凉的手,轻轻放入了傅行简温暖宽厚的掌心。


    “当然。”


    “好!”人鱼族长在一旁看着,脸上终于露出了释然又欣慰的笑容。


    兰伊和其他侍者们也纷纷掩嘴轻笑,眼神中充满了祝福和戏谑。


    在众人饱含深意的目光注视下,傅行简小心翼翼地、仿佛捧着易碎的珍宝般,握紧了岑晚的手。


    傅行简在海底行动时,腿部也覆盖了细密的黑色鳞片,行动自如。


    两人并肩,缓缓离开了宏伟的大殿。


    他们的第一个目的地,是年轻人鱼的族居地


    ——一片生机勃勃、色彩斑斓的海域。


    这里有一片巨大的、形态各异的珊瑚丛,如同海底的森林。


    而在最古老、最高耸的那一簇宛如巨树的红色珊瑚中心,人鱼们巧妙地挖空内部,修建了一座精巧绝伦的空中亭台。


    平日里,这片珊瑚丛是小人鱼嬉戏的乐园,也是年轻人鱼们约会的圣地。


    每当有新人成婚,那座亭台里便会提前放置好一枚象征爱情与誓言的小碎片,收集这些碎片,并接受沿途族人的祝福,便是新人今日最重要的仪式。


    远远地,还未抵达族居地的入口,岑晚和傅行简便看到那被海草、贝壳和发光晶石装饰得流光溢彩的门头下,早已聚集了形形色色的年轻人鱼。


    他们挤在一起,看到新人出现,立刻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和祝福:


    “新婚快乐!小殿下!龙君大人!”


    “要幸福啊!”


    “小殿下今天美得让整个海域都黯然失色了!”


    “龙君大人要好好珍惜我们的小王子啊!”


    声浪混合着水流扑面而来,岑晚起初还有些不好意思,耳鳍微微泛红。


    但身边的傅行简居然表现得神色如常,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他握紧岑晚的手,传递着无声的安抚。


    渐渐地,岑晚也被这热烈的气氛感染,沉浸在眼前瑰丽的海底风光和这些“朋友”们无比真实的、发自内心的快乐之中。


    热情的人鱼们一拥而上,将他们围在中间。五颜六色的宝石、散发着奇异幽香的深海花朵、精心打磨的贝壳工艺品……各种充满心意的礼物被塞到他们怀中。


    几个性格活泼的年轻人鱼更是挤到傅行简面前,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警告”:


    “龙君大人!你可要对我们小殿下千好万好!他可是我们全族捧在手心里的宝贝!”


    “就是就是!您不知道您把他‘抢走’,害得多少人鱼心碎得夜里都哭不出珍珠了!”


    “尤其是那对兄弟!”有人笑着指向远处两个神色有些蔫蔫的、容貌俊美如出一辙的人鱼青年,他们此刻正盯着岑晚出神。


    “他们可是一直在追求小殿下呢!现在好了,彻底失恋,连奋斗的动力都没了!”


    被点名的双子人鱼有些尴尬地别过脸,引来周围善意的哄笑。


    傅行简的目光扫过那对双子,随即落在岑晚身上,眼神无比专注地郑重在所有人面前许下承诺。


    掷地有声到让喧闹的人群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更热烈的掌声和欢呼。


    好不容易告别了热情的年轻人鱼,两人终于抵达了那座位于古老珊瑚树冠顶端的亭台。


    亭台中央,两枚小小的碎片静静悬浮着,散发着柔和的光芒,一枚是纯净的浅金色,一枚是深沉的红黑色。


    他们小心地将碎片收起,


    下一个目的地是老年人鱼的族居地。


    这里的气氛与年轻人鱼那里截然不同。


    入口处,一只巨大的石头海龟雕塑静静矗立,象征着安宁与长寿。


    而这里最著名的,便是那拥有神奇回音效果的海螺谷,这片峡谷能留存声音,即使千年之后,后人也能听到他们的誓约。


    老年人鱼们性情温和喜静,并未像年轻人鱼那样拥挤在入口。


    他们只是搬了自家用珊瑚或贝壳做成的小凳子,三三两两坐在自家门口,脸上带着慈祥平和的笑容,安静地等待着新人的到来。


    对他们而言,能这样已经是表达重视的最高礼遇了。


    毕竟,寻常人鱼成婚,只有至亲才会如此。


    而今天,整个族群的长者都愿意为这位看着长大的小王子破例。


    在老人们温和、缓慢却无比真诚的祝福声中,岑晚和傅行简来到了海螺谷。


    谷内遍布着形态各异、大小不一的巨型海螺,最大的一个仿佛一座小山丘,表面铭刻着古老的誓约符文。


    他们并肩游到最大的海螺前,将手掌轻轻按在冰凉的螺壁上,跟着上面浮现出的光字,缓缓念出:


    “愿此心相连,此情不渝……”


    “无论风暴暗涌,抑或星河轮转……”


    低沉与清亮的声音在海螺谷奇妙的回音效应下交织、共鸣、放大,如同最神圣的合唱,回荡在寂静的谷底。


    傅行简念着誓词,有那么一瞬间,他几乎完全沉溺在这庄重而美好的氛围里,忘记了这只是一场乐园精心编织的幻梦。


    誓约的回音久久不散,一位须发皆白、脸上鳞片都带着岁月痕迹的最年老的人鱼婆婆,颤巍巍地游过来,将两枚新的碎片,交到他们手中,依旧是浅金与红黑,浑浊的眼中满是欣慰与祝福。


    他们在深邃瑰丽的海底世界继续着这趟巡礼,造访了幽蓝的海沟,在闪烁着磷光的沙原上追逐过发光的鱼群……每到一个地方,都收获着不同的祝福和一枚小小的碎片。


    直到,他们终于抵达了此行的终点——


    祭祀神殿。


    族长、兰伊、那对双子、小人鱼、以及许多熟悉的面孔早已安静地等候在祭台下方。


    祭台之上,大祭司静静伫立。


    他看起来极其苍老,脸上沟壑纵横,覆盖着深青色的鳞片,长长的白色胡须几乎垂到腰际,很久以前他就是这幅老态龙钟的模样。


    然而,他那双深邃得如同容纳了整个海洋的眼睛,却闪烁着智慧与慈祥的光芒。


    此刻,他正微笑着,目光温和地落在携手而来的岑晚和傅行简身上。


    两人一步步登上祭台台阶,抵达大祭司面前。


    就在他们站定的瞬间,身上所有收集到的碎片仿佛受到了无形的召唤,纷纷从他们身上飞出,悬浮在大祭司面前。


    大祭司伸出手,掌心赫然是最后两枚碎片。


    嗡——


    所有的碎片同时爆发出光芒。


    浅金与红黑的光芒交织、旋转、融合,如同两条嬉戏的光带。


    光芒越来越盛,最终在夺目的光晕中,碎片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两条悬浮在空中的项链。


    它们的款式,赫然是最初入园时兰伊交给他们的那两条水滴形项链。


    只是此刻,一条通体流转着温暖纯净的浅金色光芒,另一条则深邃内敛,散发着深沉的红黑色光泽。


    大祭司神情庄重,他先拿起那条浅金色的项链,无比珍重地为岑晚戴上。


    水滴形的宝石恰好垂落在岑晚精致的锁骨中央,与他浅金色的眼眸和鱼尾交相辉映。


    接着,他又拿起那条红黑色的项链,同样郑重地为傅行简戴上。


    项链贴合在傅行简古铜色的胸膛上,与他暗金色的竖瞳、黑色的龙角浑然一体,更添几分威严与神秘。


    当两条项链都佩戴完毕,大祭司口中开始吟唱起古老而晦涩的音节,那声音仿佛来自远古的海潮。


    随着他的吟唱,两条项链骤然光芒大盛,两道截然不同却无比和谐的光束射出,在两人身前交汇,迅速扩散开来,形成一个巨大的、将两人完全笼罩在内的球形光罩。


    大祭司停止了吟唱,他伸出枯瘦的手指,带着无尽的祝福与期许,轻轻点在光罩之上。


    啵——


    仿佛一个无形的气泡被戳破,整个光罩瞬间碎裂,化作无数细小的星点,纷纷扬扬地洒落在岑晚和傅行简身上,无声无息地融入了他们的体内。


    一股暖流伴随着难以言喻的安宁与联结感,瞬间流淌过两人的四肢百骸。


    “愿海神的祝福与你们同在,愿星辰大海见证你们永恒的誓言。”


    大祭司苍老的声音带着穿透灵魂的力量,送上了最终的祝福。


    他看向傅行简,微微颔首,抬手示意。


    只见祭台中心的地面,水流开始无声地加速旋转,一个温和却不容抗拒的漩涡迅速形成,托举着岑晚和傅行简的身体缓缓向上浮起。


    傅行简仿佛瞬间理解了大祭司那抽象的示意。


    在身体被水流托起、离开祭台的刹那,他身上开始发生惊人的变化。


    黑色的鳞片如同潮水般迅速覆盖全身,身形在柔和的光芒中急剧膨胀、拉伸,威严的龙角变得更加巨大峥嵘,背后,一对遮天蔽日的、覆盖着坚韧黑色皮膜的巨翼猛然展开。


    修长有力的脖颈,强健粗壮的四肢,覆盖着如同黑曜石般深邃鳞片的庞大身躯,以及那条充满力量感的龙尾……


    眨眼之间,一头体型庞大、形态威猛而优雅的巨龙,取代了傅行简的身影,悬浮在神殿的半空中。


    他那双巨大的暗红色龙眸,此刻正温柔地、一瞬不瞬地凝视着白金色小人鱼。


    巨大的黑龙发出一声低沉而充满安抚意味的龙吟,他微微俯下巨大的头颅,将宽阔坚实的背脊,呈现在岑晚面前。


    祭台下方,族长、兰伊、所有人鱼,脸上都洋溢着真挚的祝福与不舍,无声地挥手告别。


    岑晚看着眼前这头既熟悉又陌生的威严巨龙,摆动鱼尾,轻盈地向前游去,在所有人鱼温柔的目光注视下,稳稳地坐上了黑龙宽阔而温暖的背脊。


    确认岑晚坐稳后,黑龙巨大的双翼猛地一振。


    轰!


    强劲的水流被搅动,黑龙驮着他心爱的小人鱼,如同离弦之箭,逆流而上。


    第48章 热搜冲破海面的刹那,清凉湿润的……


    冲破海面的刹那,清凉湿润的空气扑面而来。


    黑龙傅行简发出一声悠长而畅快的龙吟,巨大的双翼扇动,卷起强劲的气流。


    接下来的旅程,如同穿梭在一本活生生的奇幻绘本里。


    他们首先掠过一片被巨大蘑菇和齿轮装置点缀的奇特山谷。


    矮人们粗犷热情的欢呼声几乎盖过了风声。


    红胡子的矮人长老挥舞着巨大的橡木酒杯,声如洪钟:“嘿!大块头!还有漂亮的小人鱼!新婚快乐!下来喝一杯!矮人族的蜜酒可是能让巨龙都醉倒的好东西!”


    傅行简只是低吼一声算是回应,惹得下方的矮人们哈哈大笑。


    岑晚坐在龙背上,新奇地看着那些锻造炉火通红的工坊和堆满闪亮金属矿物的山谷,矮人们赠送的、镶嵌着巨大宝石的沉重臂环被傅行简用爪子小心地勾住。


    接着,他们飞入了一片古老而生机勃勃的森林。


    参天的巨木枝叶繁茂,散发着宁静祥和的气息。


    精灵们早已在最高的树冠平台上等候。


    他们容颜精致脱俗,歌声空灵悠扬。


    精灵女王手持一根缠绕着花藤的权杖,温柔地传递祝福:“愿森林的永恒生机与宁静,伴随你们的结合。”


    精灵们赠予的礼物是两罐生命之泉的泉水。


    他们飞越广袤的草原时,夕阳的余晖将天际染成一片壮丽的橘红与金紫。


    一群看似凶猛、体型庞大的兽人正在举行篝火晚会。


    看到黑龙巨大的身影掠过,兽人们发出震天的、充满善意的吼叫。


    一位毛发浓密、獠牙突出的兽人酋长用力捶打胸膛:“吼!巨龙!小人鱼!幸福!快乐!”


    尽管语言简单,那份质朴的祝福却格外真诚。


    他们还乘着一艘由发光水母牵引的小舟,在一条流淌着星光的静谧河流上漂流时,一群只有巴掌大小、翅膀闪烁着七彩光芒的小花仙从岸边的花丛中飞了出来。


    她们围绕着岑晚翩翩起舞,用清脆如银铃般的声音唱着祝福的歌谣,最后将一枚用月光花编织的小小指环套在了岑晚的小指上。


    岑晚深深地沉浸在这梦幻般的旅程中。


    乌托邦的魅力正在于此——它并非冰冷的数据堆砌,每一个种族、每一个生灵都仿佛拥有真实的灵魂与情感,那份纯粹的友善与祝福,让置身其中的他感到无比温暖。


    这真的像是跨越到了另一个充满奇迹与善意的世界。


    当夜幕完全降临,星河璀璨如瀑时,傅行简载着他,向着那悬浮于云海之上的壮丽奇观——


    天空之城飞去。


    那是一座无法用言语形容其宏伟与梦幻的空中岛屿。


    巨大的浮空岩体构成了它的基座,其上错落着风格各异的建筑:


    有纯白大理石筑成、点缀着彩色琉璃的尖顶城堡,是天使族的居所,也能看到优雅的独角兽在云雾缭绕的草坪上漫步,威武的狮鹫在城堡尖顶休憩,偶尔还有半透明的巨灵身影在云层中若隐若现。


    傅行简——作为这个世界唯一苏醒的巨龙,以其绝对的力量,在他漫长的沉睡之前,早已“拜访”、或者说打服过天空之城所有能叫得上名号的种族。


    因此,当他苏醒并放出即将成婚的消息时,整个天空之城都沸腾了,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震惊和难以置信。


    直到这头脾气算不上好的巨龙亲自登门,用那双暗红色的竖瞳“温和”地注视着他们,并“邀请”他们帮忙筹备婚礼时,所有种族才终于确信:


    这头孤高的、视财宝如命的恶龙,是真的找到了他的伴侣。


    当巨大的黑龙载着白金色的人鱼王子冲破云层,降落在天空之城中心那巨大的、由星光石铺就的圆形广场时,早已等候在此的人群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与掌声。


    人鱼族的队伍在族长和兰伊的带领下,正翘首以盼,看到岑晚安然无恙地坐在龙背上,都露出了放心的笑容。


    广场四周,挤满了来自各个种族的代表:拍打着洁白羽翼、面容圣洁却难掩一丝紧张的天使,


    穿着华丽长袍、优雅矜持的精灵,


    大大咧咧、嗓门洪亮的矮人,


    憨厚笑着的兽人,


    还有优雅踱步的独角兽、


    好奇地在母亲怀里探头的狮鹫幼崽、


    以及如同云雾凝聚而成的巨灵……整个天空之城的种族几乎都派能叫得上名号的来了。


    傅行简庞大的龙躯在降落过程中开始收缩,躯体在柔和的光芒中逐渐幻化。


    光芒散去,重新出现的,是穿着那身墨黑镶金礼服、额角带着黑色龙角、高大挺拔的傅行简。


    而原本坐在龙背上的岑晚,随着傅行简形态的变化,不偏不倚地、稳稳地落在了傅行简宽阔坚实的左肩上。


    岑晚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扶住傅行简另一侧肩。


    他仍是那条华美的白金色人鱼,长长的鱼尾自然垂落,几乎拖到傅行简的膝盖处。


    在天空之城璀璨的星光和周围灯光的照耀下,坐在巨人般傅行简肩头的岑晚如同一个被精心呵护的、大号的、活生生的精致人偶娃娃。


    浅金色的长发和流光溢彩的鱼尾,与傅行简深沉的黑与金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却又无比和谐。


    “抱歉,”傅行简微微侧头,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


    “在陆地上你好像暂时无法变出双腿?”他感受着肩头那轻盈又真实的重量,以及岑晚微凉的手搭在自己颈侧的感觉,心中被一种前所未有的满足感填满。


    “那就这样我载着你,好不好?”


    “嗯。”岑晚睫毛颤了下,小声应道。


    在万众瞩目中,两人一步步走向广场中央那座由纯净水晶和巨大月长石构筑的婚礼祭坛。


    婚礼的仪式由一位德高望重的老精灵主持。


    当傅行简小心翼翼地将岑晚从背上放下,让他悬浮在一个由柔和水元素构成的、贴合他鱼尾形状的平台上时,整个广场安静了下来。


    老精灵的声音蕴含着古老的智慧与祝福,回荡在寂静的夜空下。


    他讲述着跨越种族的爱情,讲述着深海与天空的奇妙联结。


    天使们唱起圣洁的颂歌,精灵们奏响了悠扬的竖琴,矮人们敲响了祝福的鼓点,人鱼们则用空灵的嗓音应和着。


    在仪式的最高潮,老精灵示意新人交换誓言。


    傅行简转过身,面对着悬浮在水光中的岑晚。他那双暗红色的竖瞳里,此刻褪去了所有的桀骜与冰冷,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温柔与专注。


    他伸出手,无比珍重地、如同触碰稀世珍宝般,轻轻捧起岑晚戴着那枚小花仙指环的手。


    “岑晚,”他的声音低沉而清晰,穿透了所有的背景音,


    “以我灵魂起誓,我的金山银海,我的天空领地,我漫长的生命与所有的力量,我的忠诚与守护,皆为你所有。你是我唯一认定的伴侣,至死不渝。”


    他低下头,在那枚由月光花编织的、略显粗糙却饱含祝福的指环上,落下一个极其珍重而滚烫的吻。


    就在他的唇触碰到指环的瞬间,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情感洪流猛地冲垮了岑晚的心防。


    周围是璀璨的星河,悬浮的梦幻之城,无数种族真挚的祝福,眼前这个真真切切的人……一切交织在一起,


    这不再是游戏,不再是扮演。


    在这一刻,他仿佛真的爱上了这个梦幻般的世界。


    一滴滚烫的泪珠,毫无征兆地从岑晚眼眶中滑落,顺着白皙的脸颊滚下。


    就在这滴泪珠即将滴落的瞬间——


    嗡!


    整个世界毫无预兆地陷入一片纯白。


    所有声音、光影、触感、气味……如同潮水般瞬间褪去。


    那悬浮的平台、璀璨的星河、喧闹的祝福、傅行简深情的注视和唇边残留的温热触感……一切都消失了。


    岑晚只感到一阵轻微的失重和眩晕。


    下一秒,脚踏实地的感觉传来。


    他猛地睁开眼。


    刺目的白光让他不适地眯起了眼睛。他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纯白色的的房间里。身上不再是华美的人鱼服饰,而是入园前穿的那身简单舒适的衣服。


    旁边,傅行简也恢复了原本的模样。


    他脸上的表情似乎还凝固在某种深情的专注里,此刻正带着一丝茫然和未散尽的悸动,下意识地看向岑晚。


    巨大的落差感让傅行简的心空落落的,仿佛被硬生生从一场美梦中拽醒。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滑开。


    兰伊快步走了进来,她的脸色不复之前的温婉从容,而是充满了紧张和浓浓的歉意。


    她身后还跟着几位穿着乌托邦制服、神情同样不安的工作人员。


    “岑晚先生!傅行简先生!”兰伊的声音带着急切,她深深地向两人鞠了一躬,“万分抱歉!非常非常对不起!”


    岑晚和傅行简俱是满脸茫然地望着她,


    她脸上的愧疚更甚:“我们刚刚得知,在二位的游戏体验过程中……部分场景的截图,被……被一些新入职、不懂规矩的员工……私下泄露给了他们的家人朋友观看……”


    兰伊艰难地继续道:“这些截图……不知通过什么渠道……已经在网络上……流传开了……而且传播速度非常快……”


    她抬起头,眼神充满了真诚的歉意和担忧:


    “这完全是我们乐园管理上的重大失误!我们正在全力追查源头并采取措施删除,但……影响可能已经造成了。我们对此深感愧疚,并愿意承担一切责任和后果!再次向二位致以最诚挚的歉意!”


    网络的传播……截图泄露?岑晚下意识地看向傅行简,对方眼中的茫然也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沉沉的冷意。


    “那我先看看吧。”


    岑晚拿出手机,直接点开了最热门的社交平台。


    果然,一条带着爆红火焰标志的热搜赫然挂在榜首:


    【人鱼之泪的剧情原来这么浪漫!!!含图!】


    1L:【卧槽!!怎么感觉这次的海景比之前的更漂亮】


    2L:【等等!图里那个小人鱼是谁?!是玩家吗???我的天这颜值是真实存在的吗?!】


    3L:【同问!美得我心脏骤停三秒!这发色!这鱼尾!这脸!这是哪个明星吗?】


    4L:【不像明星啊,有这张脸怎么可能查无此人】


    5L:【啊啊啊啊啊重金求这位小人鱼的全部信息!一分钟内我要知道他的名字!三分钟内我要看到他所有社交账号!】


    6L:【只有我一个人注意到旁边那个龙角帅哥吗?虽然只拍到侧影和一点龙角,但气场好强!和小人鱼配一脸!】


    7L:【楼上+1!这就是S级隐藏剧情吗?!求完整视频!乌托邦爸爸!放出来吧!我愿意花钱买!】


    8L:【跪求完整游园视频!】


    9L:【万人血书求乌托邦放人鱼之泪完整剧情录像】


    10L:【开个众筹吧,集够钱让乌托邦放视频,不看完整版我今晚睡不着了】


    话题迅速从对场景的惊叹,歪楼到了对岑晚美貌的疯狂舔屏和身份大猜想,然后演变成全网请愿,要求乌托邦放出完整视频。


    各种相关话题如【求人鱼王子真名】、【乌托邦请放出人鱼之泪】、【重金求完整视频】也纷纷冲上热搜榜。


    岑晚翻了翻评论,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好像……没有什么负面舆论?


    他松了口气,抬头看向脸色依旧沉沉的傅行简,小声说:“傅少,情况还好。”


    傅行简也快速扫了一眼上面的内容,看到满屏对岑晚的赞美,夸奖他和岑晚般配的评论。


    尤其是那些喊“配一脸”、“锁死”、“求完整磕糖”的,那股无名火莫名其妙地消了大半,甚至嘴角还几不可查地向上弯了一下。


    他看向岑晚:“你不介意?”


    “嗯,既然没什么大问题,也没什么好介意的。”岑晚点点头,恢复了轻松。


    兰伊一直紧张地观察着两人的表情,见岑晚如此好说话,还主动表示不介意,心都要被岑晚暖化了。


    她已经彻底沦为岑晚的颜粉了。


    “感谢你们的理解。”兰伊再次深深鞠躬,语气充满了感激,


    “不过……乐园方还有一个……不情之请。”


    她顿了顿,脸上带着一丝忐忑和期待,


    “鉴于这次事件……以及网络上巨大的反响……乐园高层经过紧急商议,想……想正式向二位提出一个合作请求。”


    “如果二位不介意,乌托邦乐园希望能获得授权,将二位此次‘人鱼之泪’副本的完整游园体验视频作为乐园的官方宣传片和特别纪念版内容,放在我们的官方平台播放。


    当然!这绝对不是无偿的!乐园愿意支付一笔非常可观的授权费用作为答谢。”


    兰伊说完,屏息等待着。


    岑晚听完,眨了眨眼,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他看向傅行简:“傅少,你觉得呢?”


    傅行简此刻的心情,只能用“正中下怀”来形容。


    他正怅然若失,巴不得全世界都看到他和岑晚在游戏里“结婚”的样子。


    “可以。”傅行简言简意赅,声音听起来很平静,但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亮光,


    “不过,我需要一份未经剪辑的、最高清晰度的原始完整备份。”


    兰伊大喜过望:“完全没有问题,感谢二位的慷慨授权,原始备份我们会加密后交给傅先生。授权费用和合同细节,我们稍后会派专人与二位详谈。”


    事情发展快得超乎想象。


    仅仅一个小时后,乌托邦乐园的官方账号就发布了一条引爆全网的动态:


    @乌托邦幻想主题乐园V:关于今日部分体验内容流出一事,我们深表歉意!现已查明为内部新员工严重违规操作,涉事人员已按规处理。同时,我们万分荣幸地获得了两位尊贵体验者@岑晚@傅行简的授权!


    现将“人鱼之泪”S级隐藏剧情完整体验视频(已做隐私保护处理)作为特别纪念,分享给所有热爱乐园的伙伴们!感谢两位体验者带来的这场无与伦比的深海奇缘![心]


    【点击观看:人鱼王子与龙君的深海婚旅】


    后面附上了长达一个多小时的、制作精良的剪辑版视频。


    这条动态和视频,如同在滚烫的油锅里滴入冷水,瞬间炸开了!


    #乌托邦人鱼之泪完整版#以火箭般的速度冲上热搜第一,后面跟着一个深红色的“爆”字。


    视频播放量、转发量、评论量以几何级数疯狂飙升,服务器一度被挤到瘫痪——


    各大论坛瞬间被刷屏:


    【我宣布这是我今年看过最美的视频!没有之一!】


    【啊啊啊啊啊!全程捂嘴尖叫!从海底到天空!每一个画面都美得像梦一样!小人鱼、官方艾特了叫岑晚?名字也好好听!美得我神魂颠倒!乌托邦YYDS!S级副本恐怖如斯!】


    【+1!海底场景美哭我!乌托邦的美工是神仙吧!】


    【重点是人啊!小人鱼坐在龙背上飞出海面那一刻,我直接截图当壁纸了!神颜降世!】


    【没人提人鱼族长吗?笑死我了,之前玩过深海线,那个族长NPC高冷得一匹,惜字如金,结果在岑晚这条线里,完全是个操碎了心的老父亲,反差萌爆炸!】


    【看完只有一个想法:重金求问怎么触发“人鱼之泪”副本!我也想要这样的婚礼】


    【理论,小人鱼真的是真实存在的人类吗】


    【怎么没人磕cp啊啊啊啊啊,性张力爆棚了好吗!!!】


    网络上的讨论在有网友发现傅行简的身份后达到了最顶峰。


    第49章 岑晚,你好偏心岑晚和乌托邦签完……


    岑晚和乌托邦签完合约,刚松了口气,另一条信息却突兀地弹了出来。


    发信人:沈衔玉。


    内容很简单,是问岑晚今天能不能去找他。


    岑晚微微蹙眉。


    今天并不是他们约定的日子,沈衔玉的语气也和往常有些不同。


    他下意识地看了眼旁边的傅行简,对方似乎也有话想说,眼神深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傅少,那个…有人找我,我得先过去一趟。”岑晚略带歉意地说。


    傅行简的目光在他脸上停留了几秒,开口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点了点头,声音低沉:


    “好。路上小心。”他顿了顿,补充道,“有事随时联系我。”


    岑晚应了一声,匆匆告别。


    傅行简看着他快步离去的背影,站在原地拳头握了又松。


    还是依照惯例到沈衔玉的住处。


    沈衔玉之前确实告诉过他门锁密码,但出于礼貌,岑晚还是选择了抬手敲门。


    “笃笃笃。”


    敲门声刚落,厚重的大门几乎是瞬间就被猛地拉开。


    沈衔玉高大的身影堵在门口,脸色沉郁看不出情绪。


    他穿着西服,头发微乱,显然是匆匆回来的。


    岑晚被他这架势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沈…沈衔玉?”


    回应他的是沈衔玉猛地伸出的手,一把攥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惊人,不由分说地将人拽进了门内。


    砰!


    门在身后被重重甩上,发出一声闷响。


    岑晚还没站稳,后背就抵上了冰冷的门板。沈衔玉欺身上前,手臂“咚”地一声撑在他耳侧,将他牢牢困在自己与门板形成的狭小空间里,一个充满压迫感的姿势。


    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对方灼热的呼吸喷在脸上。


    “你和傅行简去乌托邦了?”沈衔玉的声音又冷又沉。


    岑晚被他突如其来的质问和动作弄得有点懵,手腕被抓得生疼,但更多的是莫名其妙:


    “…是啊。怎么了?”


    “怎么了?”沈衔玉像是被他的坦然点燃了更大的怒火,胸膛起伏了一下,眼神锐利地扫过岑晚的脸,似乎在寻找一丝心虚或勉强,


    “玩得很开心?还玩到结婚去了?”


    一想到视频里傅行简捧着岑晚的手深情宣誓、亲吻戒指的画面,沈衔玉就觉得一股无名邪火直冲天灵盖。


    这个没心没肺的小混蛋,他是不是忘了前两天他们才现在居然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和别人亲密。


    “是不是他逼你的?”沈衔玉强压着想把眼前人揉碎又吞掉的冲动,咬着牙追问,试图为岑晚的行为找一个合理的解释,


    “他是不是用什么威胁你了?”


    岑晚被他莫名其妙的怒气和问题砸得更加茫然,手腕的疼痛让他忍不住挣了挣:


    “没有啊,你先松开我,是我自愿去的,傅行简没有逼我。”


    “自愿?!”沈衔玉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每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难以置信和浓浓的酸涩,


    “你知不知道那种地方,那种副本意味着什么?那是情侣、是互相喜欢的人才会一起去的地方,那是婚礼、岑晚,你懂不懂什么叫婚礼?”


    胸腔里翻涌的醋意和一种更深沉、更陌生的酸楚几乎要将他淹没。


    他看着岑晚那双依旧清澈、带着不解的眼睛,一股冲动直冲喉头——


    “你是不是……喜欢他?”


    这句话问出口,沈衔玉的心也跟着狠狠揪了一下。


    就算喜欢又怎么样?他脑子里有个声音在疯狂叫嚣:合同还在,岑晚是他的。


    他有一万种方法让傅行简滚蛋。


    岑晚被他问得一愣,随即眉头紧紧皱起,觉得沈衔玉简直不可理喻:


    “没有啊,你在想什么?我们一开始也不知道会碰到那个副本,只是刚好随机到了而已。”他试图解释清楚,这只是一个意外,一场游戏。


    听到岑晚斩钉截铁地否认喜欢傅行简,沈衔玉心头那股几乎要将他焚毁的怒火和酸涩,像是被浇了一盆冰水,瞬间平息了大半。


    一股隐秘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深究的轻松感悄然升起。


    他紧绷的身体似乎也放松了一丝,看着岑晚近在咫尺、因为生气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和紧抿的唇瓣。


    沈衔玉的喉结滚动了一下,


    “那你……”他刚吐出两个字,声音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沙哑,


    然而,就在这时——


    “嗡——嗡——”


    一阵突兀又急促的手机铃声。


    是岑晚的手机响了。


    这铃声如同救命稻草,让被沈衔玉极具侵略性的气息和莫名其妙的问题弄得浑身不自在的岑晚瞬间松了口气。


    他连忙趁机用力推开沈衔玉撑在门上的手臂,从那个令人窒息的动作中挣脱出来,迅速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沈衔玉猝不及防,被推得后退了半步,问话也彻底卡在了喉咙里。


    岑晚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陆衍。


    “喂,陆少?”


    电话那头传来陆衍清冷平静、听不出太多情绪的声音:


    “有空吗?可以和我一起吃个晚饭吗?位置我发你了。”


    岑晚正愁找不到理由离开这气氛诡异的地方,连忙答应:“有空有空,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岑晚飞快地对沈衔玉说:“那个陆少找我有点事,那我就先走了啊!乌托邦的事…真的只是游戏,你别多想!”


    说完,不等沈衔玉反应,他就拉开门,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这栋让他心有余悸的别墅。


    沈衔玉看着被关上的门,脸色比最开始更加沉郁,站在原地良久,才被助理的电话打断思绪。


    *


    岑晚按照陆衍发来的地址,抵达了一家格调高雅、私密性极强的高级餐厅。


    在侍者的引领下,他走进一个布置得极为雅致安静的包厢。


    陆衍显然已经等候多时。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主位,而是站在窗边,背对着门口,看着窗外。


    听到开门声,他缓缓转过身。


    岑晚刚想开口打个招呼,却在对上陆衍目光的瞬间,所有的话都卡在了喉咙里。


    陆衍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他,一种难以言喻的专注。


    “岑晚,”陆衍开口,话和他的眼神一样直白。


    “你有渴肤症,对吧?”


    轰——!


    岑晚只觉得一股寒意瞬间从脚底板窜上头顶,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看着岑晚瞬间煞白的脸色和骤然收缩的瞳孔,陆衍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但他没有退缩,反而向前一步,语气急切地解释道:


    “我没有恶意!岑晚,我是想帮你。”


    岑晚的大脑一片混乱,巨大的恐慌和被揭穿的羞耻感让他只想立刻逃离这个地方。


    他下意识地后退一步,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我先走了!”


    他转身就想拉开门。


    “别走!”陆衍的动作快得惊人,三步并作两步就冲到了他身后,在岑晚的手碰到门把之前,一把紧紧攥住了他的手腕。


    下一秒,岑晚只觉得后背撞入一个温热的胸膛。


    “求你…别走…”陆衍带上了一种压抑的、闷闷的恳求,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岑晚敏感的耳廓和颈侧,


    “听我说完…好不好?求你了…”


    岑晚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惊得浑身僵硬,脸上瞬间爆红,挣扎着想摆脱:


    “陆衍!你放开我!你干什么!”


    “我真的只是想帮你!”陆衍的手臂收得更紧,将岑晚牢牢困在自己怀里,下巴几乎抵在岑晚的肩上,声音带着急切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为什么沈衔玉可以帮你,我却不行?我知道的…我知道你们在器材室接吻了…是不是?”


    轰——!


    又是一句重锤一样的话,


    被戳破那隐秘又羞耻的记忆,岑晚挣扎的力道瞬间泄了大半,脸颊红得几乎要滴出血来,身体在陆衍的怀抱里微微发颤。


    陆衍敏锐地感觉到了岑晚身体的僵硬和软化,心中升起一丝希望,连忙趁热打铁,语速加快,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急切和浓浓的酸意:


    “我好羡慕他…凭什么沈衔玉能有这样的福气…能帮到你…今天看到你和傅行简在乌托邦…我更羡慕了…岑晚,你怎么这么偏心?为什么只对他们特别?”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不甘和一种病态的渴望:


    “你要什么我都有!我都了解过了,渴肤症这种心理需求,不能讳疾忌医,一定要多和人进行安全、正向的接触才能慢慢脱敏…他们根本不懂你,也帮不到你什么实质性的地方,


    我会帮你!真的!无论是想要拥抱、想要触碰、还是想要安抚…不管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我随时都在。”


    陆衍的嘴唇几乎贴上了岑晚的耳垂,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蛊惑般的恳求:


    “求求你了岑晚…让我帮你好不好?我也有病…你就当帮帮我…你可怜可怜我好不好?”


    这一番赤.裸.裸的剖白,让岑晚羞耻得脚趾都蜷缩了起来。


    陆衍的话说得怎么好像他多饥.渴似的


    就在岑晚羞愤交加,不知该如何回应时,陆衍却突然松开了紧抱着他的手臂。


    还没等岑晚反应过来,陆衍已经绕到了他面前,然后,做了一个让岑晚彻底呆滞的动作。


    陆衍伸出手,不由分说地、将修长有力的手指强硬地挤进他的指缝,与他十指紧紧相扣。


    肌肤大面积相贴的触感如同电流般窜遍全身,让岑晚猛地一颤。


    陆衍低头看着两人交握的手,再抬眼看向岑晚:


    “你可以…先验验货。试试和我接触的感觉。


    如果不满意…我们再谈,好不好?”


    第50章 他不行十指交缠的触感温热而真实……


    十指交缠的触感温热而真实,陆衍掌心的温度透过肌肤传递过来。


    那股熟悉的、期待亲密接触的焦灼又开始在血液里蠢蠢欲动,无声地催促着他岑晚答应他,靠近他,汲取这份难得的慰藉。


    岑晚的指尖在陆衍的掌心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


    看着陆衍近在咫尺的眼睛,他嘴唇微张,一个“好”字几乎就要脱口而出。


    陆衍敏锐地捕捉到了岑晚的软化,眼中瞬间迸发出狂喜的光芒。


    他以为胜利在望,握着岑晚的手不自觉地又收紧了几分,身体也微微前倾,仿佛下一秒就要将他再次拥入怀中。


    “我……”


    砰砰砰!


    急促而略显粗暴的敲门声,让陆衍脸上的期待瞬间凝固,随即被一股被打断好事的暴怒取代。


    他额角青筋一跳,眼神阴鸷地扫向门口,几乎要喷出火来。


    “别管他!”陆衍压低声音,试图将岑晚的注意力拉回来,


    然而,岑晚如同受惊的兔子,被这突兀的敲门声彻底惊醒。


    巨大的羞耻感和对未知的恐慌瞬间压倒了那份渴望。


    他像是找到了一个逃离这混乱局面的借口,猛地用力,挣开了陆衍扣得不算太紧的那只手,身体向后缩了缩,


    “还…还是先开门看看吧,可能是服务员有什么事?”


    陆衍心头一空,对来人的怒火更炽,但看岑晚似乎被吓到了,又强压了下去。


    他脸色铁青,被岑晚带着,脚步沉重地走向包厢门。


    陆衍带着满身的戾气,猛地拉开了厚重的包厢门,准备将门外不识趣的家伙狠狠训斥一顿。


    然而,当门外的身影映入眼帘时,陆衍和岑晚都愣住了。


    门口站着的,竟然是洛伦。


    他穿着一身剪裁考究的西装,浑身气压同样低极了,眼神直直刺向陆衍强行和岑晚十指交扣的手。


    陆衍眼中的惊愕迅速被冰冷的敌意取代,他下意识地将岑晚往自己身后挡了挡,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厌烦和质问:


    “你来干嘛?”


    洛伦的目光掠过陆衍充满占有欲的动作,唇角勾起一抹冷笑。


    他没有回答陆衍的问题,反而用一种近乎刻薄的语气道:


    “呵,如果是我,还真不好意思这么没脸没皮地占别人这么久的便宜。”


    那眼神,就差直接钉在两人相连的手上了。


    陆衍被他这阴阳怪气的话激怒了,但随即,一股莫名的得意涌上心头。


    他不仅没有松开岑晚的手,反而示威般地举起了两人交握的手,在洛伦眼前晃了晃,脸上露出一个充满挑衅意味的笑容:


    “怎么?自己没本事靠近,就在别人面前发酸?心里嫉妒得要死,也只能像个阴暗的老鼠一样躲在门外偷听别人说话吧?真可怜。”


    洛伦的呼吸明显一窒,但他强压着火气,根本懒得搭理陆衍的挑衅。


    他的视线越过陆衍的肩膀,落在了岑晚那张带着茫然、羞耻和一点点惊惶的脸上。


    碧蓝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最终化为一种郑重的决心。


    “岑晚,”洛伦的声音低下来,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认真,“对不起。”


    这突如其来的道歉让岑晚更加懵了,他完全搞不懂状况:“啊?”


    洛伦却没有解释道歉的原因,反而再次抛出一个让岑晚瞬间血液逆流的炸弹:


    “我也知道你有病。”


    岑晚只觉得脑袋“嗡”的一声,浑身僵硬。


    陆衍也猛地皱紧了眉头,狐疑地看向洛伦,他就是因为洛伦留下的病历资料才知道岑晚的病,所以此刻还不算意外。


    于是他暂时按捺住火气,想看看洛伦到底要玩什么把戏。


    洛伦却紧接着继续道:“但是无论如何,我要告诉你的是,不要答应陆衍。”


    他伸手指向脸色瞬间变得极其难看的陆衍,


    “因为他自己也有病,而且他的病到现在都还没治好,还在维持治疗。”


    “他这种人,根本没办法真正帮到你,他连自己都控制不了,说不定哪天就会犯病。到时候,受到伤害的人只会是你。我刚才在外面听得一清二楚,他就是在利用你的弱点哄骗你,岑晚,你别被他骗了。”


    陆衍脸色铁青,洛伦这个贱人是来搅局了。


    他厉声反驳,“你少在这里血口喷人,居心叵测。”


    他连忙转头看向岑晚,急切道:“这和我有没有病根本没关系,而且你也知道的,我能帮你。”


    岑晚被这接二连三的冲击弄得头晕目眩,因为他还是没搞懂洛伦乱七八糟说了一大堆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所以你想说什么?”岑晚话音落下,嘈杂的空间忽然变得有些安静。


    洛伦盯着岑晚眼睛,


    认认真真道:


    “我的意思是,”


    “他不行,我可以。”


    岑晚:“???”


    洛伦这个贱人果然图穷匕见了是吧,陆衍再也忍不住了,怒极反笑,


    “你行?你行所以你让岑晚被水泡到发高烧?你行你把一个孤零零的病人丢在病房不管不顾?呵,是,那你是比我行多了。”


    洛伦被陆衍精准地戳到痛处,脸上的表情也有些挂不住了,俊脸涨红,对着岑晚急切地辩解:


    “那是有原因的!岑晚,你听我解释,那次是因为……”


    然而,说到原因,洛伦卡壳了。


    他总不能说当时误会岑晚想脚踏他和沈衔玉两条船,觉得被“勾引”了而恼羞成怒吧?


    更不能说自己被岑晚无意识抱住后就兵荒马乱、心猿意马到手忙脚乱地逃跑了。


    这些理由,哪一个说出来都显得他既愚蠢又混蛋。


    “因为什么?说啊!刚才不是挺能说的吗?”陆衍见他语塞,更加得意,步步紧逼,


    “怎么不继续编了?”


    洛伦被陆衍噎得说不出话,他索性不再理会陆衍的挑衅,把心一横,竟然也猛地伸出手,一把抓住了岑晚空着的那只手。


    “岑晚,”洛伦无视陆衍的怒吼,低头强迫岑晚与自己对视,声音放得异常柔和,甚至带着一□□哄,


    “这些事,我都可以单独、详细地解释给你听。你冷静想想,到底谁才真的适合帮你?”


    他顿了顿,补充了句话,“而且,我现在就可以让你试试。”


    话音刚落,在岑晚和陆衍都还没反应过来之际,


    他竟然抓着岑晚被他扣住的那只手,猛地探进了自己的衬衫下摆,带着岑晚的手掌直接贴上了他结实、温热、甚至能感受到肌肉纹理起伏的腰腹。


    “摸到了吗?”洛伦紧紧锁住岑晚惊骇的眼睛,


    “我的身材、体力,比陆衍这种弱不禁风的白斩鸡好多了。我能做得比他更好。”


    “我能让你更舒服。”


    “洛伦!你他妈不要脸!!!”陆衍只觉得一股冲天的火气直冲头顶,他绝不能让洛伦得逞。


    陆衍也顾不上风度了,立刻拉扯着岑晚被他握着的那只手,也要往自己衣服里塞,声音都变了调:


    “岑晚,你别听他胡说!你摸摸我,我……”


    “够了!”


    岑晚被两个高高大大的男人夹在中间,脸都憋红了,


    吼完这一句,趁着两人被他震住的瞬间,将两只手从陆衍和洛伦的钳制中抽了出来,


    猛地一矮身,像只受惊的兔子,从两人之间狭窄的空隙里钻了出去,离开了包厢。


    *


    到了学校,岑晚几乎是跑着回到了宿舍。


    推开门时,江席年正坐在书桌前,台灯的光线勾勒出他专注的侧影,似乎在看什么资料。


    听到动静,他抬起头,目光在岑晚略显匆忙的身影上停留了一瞬,眼神深处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快得让人抓不住。


    “回来了?”江席年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波澜。


    “嗯,回来了。”岑晚应了一声,声音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疲惫。


    他飞快地换好拖鞋,只想赶紧洗去这一天的纷乱和莫名的燥热,“我先去洗漱了。”


    “好。”江席年点点头,目光重新落回书本上,只是握着笔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些。


    他当然看到了,那个席卷网络、美得如梦似幻的视频。


    每一个画面都像针一样刺眼。


    他想问,想问岑晚和傅行简到底是怎么回事,……但他不敢。


    他怕听到自己不想听的答案。


    更可悲的是,他似乎并没有立场去过问岑晚的私生活。


    岑晚没有察觉到江席年平静外表下翻涌的暗流,他匆匆走进浴室,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皮肤接触带来的奇妙慰藉感似乎仍有残留。


    洗漱完毕,换上柔软的睡衣,岑晚几乎是沾着枕头就陷入了沉沉的睡眠。


    夜色渐深,宿舍里一片静谧。


    江席年却毫无睡意。


    要来了。


    江席年神经紧绷地想。


    接着慢慢停下手里的动作把明天要用的实验素材理好,带上衣服走进浴室。


    洗了个五分钟的战斗澡后又动作极利索地出来。


    江席年躺下的第十分钟,不远处传来布料和衣服擦碰的细微声音。


    第十一分钟,传来由远及近的拖鞋碰撞地板声。


    啪嗒、


    啪嗒、


    渐渐和江席年的呼吸声重叠。


    啪嗒。


    江席年屏住呼吸。


    第十三分钟,被褥被掀开,江席年身侧的床铺微微下塌。


    江席年仍然躺得笔直,近乎僵滞。


    第十四分钟,熟悉的香气在狭窄的、由被褥构成的柔软空间里四溢。


    江席年侧头逃出这片空间,试图大口呼吸到更加新鲜的空气。


    第十五分钟,伴着细碎的喃喃低语,江席年和身侧人的距离开始一寸寸拉近,


    江席年的心跳也一阵阵急促。


    大到他几乎以为能把某个无意识的人震醒,不过没有。


    这次也没有。


    江席年最开始以为自己讨厌岑晚,后来却总是忍不住关注他。总是想起第一次见面那个带着香气的巴掌。总是看,


    看最开始打他的时候化着愚笨妆容的岑晚、


    装模作样撕他书皮的岑晚、


    拦在他面前挡住那些恶意的岑晚、


    抱着小猫对他笑的岑晚、


    还有,闭着眼在他的床上翻来覆去,又来搂住他的岑晚、


    看起来很好欺负的岑晚。


    这是只有他知道的、漂亮的岑晚。


    他憋得不知道该往哪发泄,罪魁祸首却自己找上门了。


    第一次是在岑晚夜不归宿的第二天晚上。


    江席年那时候几乎要以为岑晚是在装睡,想看自己出丑想作弄他。


    可那人只是眼睛闭得死死的,脸因为发热闷得通红,紧紧黏在江席年身上。


    江席年比岑晚更高,这样的场景就格外像是投怀送抱。


    察觉到某处抵到岑晚柔软小腹的地方,他一边自我唾弃一边抱着难以剖析的情绪放任岑晚的动作。


    第二天江席年把岑晚抱回他自己的床,而后几乎是落荒而逃离开了寝室。


    江席年其实很早就隐约察觉到了岑晚的“不对劲”。


    第二天岑晚醒来,神采奕奕,完全不记得这回事,还只当是睡了个好觉。


    只有江席年知道,自己是如何睁着眼睛,感受着怀里温软的身体和均匀的呼吸,心跳如鼓地度过了一整夜。


    而岑晚那焕然一新的精神状态,恐怕正是源于那一夜无意识中得到的、充足的“安抚”。


    而现在,


    两人的呼吸再次慢慢同频,一点点变得急促。


    江席年没有第二次的经验里放松,反而已经连眼睛都不敢眨了。


    就在他以为只要像上一次一样,只要等着岑晚抱够了,自己的反应也消下去的就能不再难熬的时候。


    岑晚忽然带着哭腔闷哼一声,细白的手在江席年身上来回推拒乱动,江席年的睡衣扣子都被扯开两颗,露出一小片胸口的肌肤。


    微凉的手贴上炽热的皮肤时才终于安静,像被安抚下来的小猫。


    那双手忽然又撤开,下一刻,两人不隔着衣服的肌肤相触面积变得更大。


    岑晚把脸贴上来了。


    江席年胸膛起伏猛烈一瞬又被他自己刻意按下。


    生怕惊动怀里的人。


    江席年僵硬了片刻,随即是难以言喻的狂喜和一丝隐秘的满足感涌上心头。


    他小心翼翼地调整了一下姿势,让岑晚能睡得更舒服些,然后轻轻地、试探性地,也回抱住了怀中的人。


    此刻,怀里的人呼吸清浅,带着睡梦中的恬静。


    江席年低头,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贪婪地凝视着岑晚近在咫尺的睡颜。


    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脸颊带着睡熟的红晕,嘴唇微微嘟着,毫无防备,纯净得像个天使。


    白天在网络上看到的那些画面,此刻都被这最真实、最贴近的睡颜取代。


    那些喧嚣、那些纷争、那些围绕着岑晚的男人……仿佛都离得很远很远。


    江席年的心软得一塌糊涂,酸涩中又充满了无上的满足。


    被这样全然信任地抱着、依赖着,即使知道这并非岑晚清醒时的意愿,他也甘之如饴。


    他甚至希望时间能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他几乎一夜未眠,却一点也不觉得疲惫。


    身体被岑晚压得有些发麻,但这份重量带来的却是沉甸甸的幸福感。


    他静静地躺着,感受着岑晚平稳的呼吸和心跳,仿佛这就是他整个世界运行的旋律。


    夜更深了。


    岑晚似乎睡得更沉了,抱着他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脑袋还在他颈窝处无意识地蹭了蹭,像是在寻找更舒适的位置。


    江席年被这细微的动作弄得心尖一颤。一股难以抑制的冲动,如同黑暗中悄然滋生的藤蔓,缠绕上他的心脏。


    他屏住呼吸,心脏在胸腔里剧烈地跳动,几乎要撞破肋骨。


    他低下头,目光在岑晚安详的睡颜上流连,最终定格在那光洁饱满的额头上。


    四周寂静无声,只有两人交织的呼吸。


    江席年像是被蛊惑了,又像是终于鼓足了毕生的勇气。


    他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朝圣般的虔诚,低下头。


    一个轻如羽毛的吻,


    轻轻地、轻轻地印在了岑晚的额头上。


    温热的触感一碰即离。


    江席年心快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


    他紧张地观察着岑晚的反应,生怕将他惊醒。


    好在,岑晚只是咂了咂嘴,似乎做了什么美梦,依旧睡得香甜。


    江席年长长地、无声地舒了一口气。


    黑暗中,他凝视着岑晚的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仿佛拥有了整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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