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衍侧倚在宽大的诊疗椅上,眼下带着淡淡的青影,手指烦躁地敲击扶手。
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放下手中的基础检查报告,目光平和地看着他:
“陆少,最近感觉怎么样?看你脸色不太好,睡得不好?”
陆衍眼皮都没抬,硬邦邦地甩出两个字:“还行。”
医生不以为意,陆家这位少爷脾气古怪是出了名的。
他继续问:“上次开的药,按时吃了吗?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比如……比较容易心烦?或者控制不住脾气?”
陆衍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脑海里瞬间闪过岑晚那张漂亮又碍眼的脸——
在医务室冷着脸赶他出去的样子,在沈衔玉身边亦步亦趋的样子,甚至和那个特招生说话时带笑的样子……
一股无名火“噌”地又窜了上来,他猛地坐直,语气更不耐:“没有,烦死了,你到底想问什么?”
医生推了推眼镜,语气依旧温和:
“陆少,我是你的医生,关心你的状况是职责所在。你的心率监测显示,最近一段时间,你的情绪起伏非常大,好几次都接近临界值了。
这对你的身体恢复非常不利。能告诉我,最近……是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吗?或者遇到了什么让你特别困扰的人?”
他观察着陆衍的反应,经验告诉他,这位少爷的反常肯定有诱因。
“没有!都说了没有!”陆衍像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反驳,声音拔高,带着明显的抗拒。
他别过脸,不想让医生看到他眼中翻腾的烦躁。
“陆少,”医生加重了语气,
“隐瞒对你自己没好处。你现在的状态,就像一颗随时可能引爆的炸弹。对病情稳定非常不利。
你自己也感觉到了吧?是什么让你这么烦?是学业压力、家族事务、
还是……某个人?”他敏锐地捕捉到陆衍在听到“某个人”时,轻点的手指停顿了下。
诊室里陷入沉默。
陆衍胸口剧烈起伏,那团被刻意压制的火气在医生的步步紧逼下越烧越旺。
他想起昨晚砸碎的酒杯,想起每一次看到岑晚时心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憋屈和烦躁……这一切的混乱源头,清晰得让他无法再自欺欺人。
“……有个人。”陆衍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带着压抑的怒火和难以启齿的别扭,
“很烦。”
医生精神一振,终于撬开了一点缝隙:
“哦?能说说吗?是什么样的人?他做了什么让你这么烦?”
“他……”陆衍卡壳了。
怎么说?说他被推开?说他被赶出医务室?说岑晚选择了沈衔玉?
这些事单拎出来都显得他陆衍像个斤斤计较、无理取闹的小丑。
他烦躁地抓了把头发,最终只憋出一句:
“……就是很烦!看到他就不爽!做什么都碍眼!说句话都让我火大!”
这几乎是陆衍能表达的极限了,语气里充满了孩子气的怨念和无处发泄的憋闷。
医生看着眼前这个像困兽一样的少年,心里大致有了谱。
能让陆家这位眼高于顶的少爷如此失态,如此耿耿于怀,这个人显然不一般。
他放缓语气,循循善诱:“我明白了。这个人让你感觉失控,对吗?他的存在本身,或者他的某些行为,就让你觉得烦躁、生气,甚至……有点难过?”
“难过”这个词似乎戳中了陆衍某个隐秘的角落,他身体微微一震,抿紧了唇,没承认也没否认,但眼神里的阴郁更重了。
“陆少,”医生身体微微前倾,语气诚恳,
“逃避或者压抑这种强烈的情绪,只会让你更痛苦,就像现在这样。
既然这个人让你这么困扰,躲不开,也压不住,那为什么不尝试换一种方式去面对他呢?”
陆衍终于抬眼看他,凤眸里带着一丝困惑和被打断的烦躁:“换什么方式?”
“尝试去解决这个烦恼。”医生温和地说,
“也许……你可以试着主动一点,和他建立一种……嗯,更平和、更良性的关系?比如,试着去了解他为什么让你烦?或者,找到一种你们都能接受的相处方式?把这种负面的刺激,转化为一种……至少不那么让你难受的存在?”
医生的本意是建议陆衍尝试沟通、理解,或者至少学会无视,建立一种心理上的“免疫”。
然而,解决、主动、建立关系、转化……这些词落在思维模式异于常人的陆衍耳中,被瞬间翻译成了另一套逻辑清晰的办法:
目标:让“烦恼源”岑晚从负面刺激变成“不那么难受的存在”→
更进一步,变成“舒服的存在”→
“喜欢的存在”!
一道灵光如同闪电般劈开了陆衍混乱的思绪!
困扰他多日的烦躁和失控,瞬间找到了一个清晰、明确、并且可以执行的解决方案。
让他喜欢上我。
这个念头一旦形成,就如同燎原之火,瞬间点燃了陆衍眼中所有的阴霾。
烦躁被一种近乎亢奋的、带着强烈目的性的光芒取代。
对啊!只要岑晚喜欢上他,变成他的人,那他还会推开自己吗?还会无视自己吗?还会跟别人走吗?
当然不会!
烦恼自然就解决了。
“我懂了!”陆衍猛地站起身,脸上阴郁一扫而空,甚至带上了一丝势在必得的、略显幼稚的兴奋,
“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之前的颓废烦躁被一种昂扬的斗志取代。
他不再看医生,抓起外套就往外走,步伐轻快,推开门就往外走。
医生目瞪口呆地看着陆衍像换了个人似的冲出去,那句“建立平和关系”的叮嘱还卡在喉咙里。
他无奈地摇摇头,在病历上写道:“患者似乎对建立良性关系产生独特理解,情绪状态由阴郁烦躁转为异常亢奋,建议密切关注后续行为及情绪稳定性。”
而此刻的陆衍,已经坐进车里,对着手机屏幕,开始无比认真地搜索:
“追求人的一百种方法”、
“如何让一个人快速对你有好感”、
“约会圣地推荐”……
屏幕的光映在他俊美的脸上。
*
圣罗德学院笼罩在暮色之中。岑晚站在沈衔玉寝楼门口深吸了一口气,才按下门铃。
今晚不是协议日,但沈衔玉的助理已经提前通知了他,因为研学活动岑晚要离开三天,所以今晚提前过来履行义务。
门无声地滑开,室内恒温的冷气夹杂着沈衔玉身上特有的、冷冽的气息扑面而来。
岑晚走进去,看到沈衔玉正坐在宽大的沙发上,对着打开的笔记本电脑处理公务。
暖黄的落地灯在他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深邃的阴影。
听到脚步声,沈衔玉侧目看了一眼,淡淡地说:“稍等。”
岑晚局促地应了一声,像个小学生,在离沙发最远的单人扶手椅边缘坐下,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盖上,眼观鼻鼻观心。
偌大的空间里只剩下键盘敲击声和两人几不可闻的呼吸声。
岑晚偷偷抬眼瞄向沈衔玉,灯光下,对方眼下有比平时更重的黑影。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岑晚坐得腰背有些僵了。
就在他以为沈衔玉会一直这样工作到天亮时,沈衔玉终于合上了电脑,发出一声轻微的声响。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灯光下拉得很长,回头再看了岑晚一眼道:“和我来。”
岑晚赶紧起身跟上。
沈衔玉的卧室延续了他自己整体的风格,巨大、空旷、色调冷硬。
他背对着岑晚趴在了那张大床上,宽阔的肩背线条流畅而蕴含着力量,在昏暗的灯光下像起伏的山峦。
岑晚走到床边,看着那片毫无防备的背脊,莫名有些紧张。
然后深吸一口气,侧坐在床边,微凉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按上沈衔玉紧绷的太阳穴。
熟悉的、让人放松的清浅香气随着他的靠近,无声地弥漫开来。
沈衔玉几不可查地加重了点呼吸。
他闭上眼,感受着力道适中却带着生涩技巧的按压。
每一次指尖的触碰,都像投入他焦躁混沌脑海中的一颗小石子,漾开一圈圈奇异的、安宁的波纹。
脑中日夜不休的喧嚣似乎被这气息和触碰强行按下了暂停键,沉重的疲惫感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岑晚专注地按着,手指渐渐发酸。
他能感觉到手下身体的僵硬感在慢慢褪去,沈衔玉的呼吸也变得绵长平稳。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岑晚以为沈衔玉已经睡着,准备悄悄收手时——
“继续。”沈衔玉低沉的声音突然响起,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吓了岑晚一跳。
他连忙收回停下的手,重新按上。
这一次,沈衔玉似乎真的睡沉了。
岑晚又坚持按了好一会儿,直到自己的手臂发酸胀痛,才敢慢慢停下。
他累得额头冒了点汗,看着沈衔玉沉睡的侧脸,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没离开。
协议里没说按摩完能不能走,万一沈衔玉醒了不高兴……
岑晚认命地、小心翼翼地绕过床尾,在远离沈衔玉的另一侧床边,找了个角落,蜷缩着身体躺下,尽量不碰到床铺中央的人,也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
巨大的疲惫袭来,加上房间里弥漫的、属于沈衔玉的冷冽气息似乎有种奇异的安抚作用,岑晚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意识也模糊起来,沉入了梦乡。
一只微凉的手臂突然环抱住沈衔玉的腰,紧接着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带着温热的气息重重埋进他颈窝时,沈衔玉几乎是瞬间惊醒。
长期处于警戒状态的身体比大脑反应更快。
一股凌厉的杀气陡然升起,肌肉瞬间绷紧,本能地就想要将身上这个不知死活的“入侵者”狠狠掀翻出去。
第32章 蹭车“谁?!”低沉冷厉的声音……
“谁?!”低沉冷厉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和毫不掩饰的厌恶,在黑暗中响起。
然而,下一秒,那股熟悉的甜香又让他迅速反应过来——是岑晚。
紧绷的神经条件反射般地松弛了一瞬。
但那强烈的、被侵犯私人领域的不适感又占了上风。
“松手。”沈衔玉试图去掰开环在自己腰间的手臂。
那手臂纤细,力道却出乎意料地紧。
岑晚非但没松,反而在睡梦中不满地哼唧了一声,脸颊在他颈窝里蹭了蹭,抱得更紧了,甚至一条腿也搭了上来。
沈衔玉的眉头紧锁,这种全身心被缠绕、被依赖的亲密接触,让他浑身不自在。
“岑晚!”他提高了音量,试图让始作俑者清醒过来。
这一声似乎惊扰了岑晚的梦境。
他眉头蹙起,发出一声模糊的、带着委屈的呜咽。
环抱的手臂非但没松,反而收得更紧,整个人几乎完全贴在了沈衔玉身上,汲取着他身上的温暖,呼吸也重新变得平稳绵长。
沈衔玉僵住了。
他低头,颈窝处是岑晚温热的呼吸,腰上是紧紧缠绕的手臂,腿上还压着一条腿。
像被一只温软的树袋熊给锁住了。
以他的力量当然可以挣脱岑晚,
但……沈衔玉拧着眉僵了几秒后,不知为何,还是选择放弃使用蛮力。
沈衔玉抿着唇感受身上柔软的接触。
最后尝试着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试图把自己的手臂从岑晚的怀抱中抽出来,动作轻微。
然而,他刚抽离一点点,岑晚就像感知到了热源的流失,立刻不满地嘟囔,手脚并用地缠得更紧,甚至把沈衔玉的一条手臂也抱进了怀里,紧紧搂住。
沈衔玉:“……”
黑暗中,他睁着眼,看着天花板上模糊的光影轮廓,感受着身上沉甸甸的、温热的新奇体验。
最终,那点对肢体接触失去掌控的烦躁,还是压过了贪恋。
沈衔玉深吸一口气,一点一点、艰难地,自己从“八爪鱼”的缠绕中解救了出来。
身体重获自由的那一刻,他几乎是立刻翻身下床,动作快得像逃离什么洪水猛兽。
站在冰冷的地板上,远离了那温热的躯体,他胸口起伏,努力平复着残余的烦闷和一丝……说不清的异样。
他回头看了一眼床上。
岑晚失去了“抱枕”,在睡梦中不满地蜷缩成一团,抱紧了被子,嘴里还发出模糊的呓语,显得脆弱又可怜。
沈衔玉眉头紧锁,眼神复杂地看了几秒,最终大步离开了卧室,轻轻带上了门。
那一晚,沈衔玉第一次在客厅冰冷的真皮沙发上度过。
沙发并不适合睡眠,所以沈衔玉睁着眼,处理了一整夜的工作。
身体很疲惫,精神却异常清醒。
被强行抱住的触感,和岑晚身上特有的气息,仿佛烙印在了他皮肤上,挥之不去。
第二天清晨,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客厅。
岑晚迷迷糊糊地醒来,发现自己好好地睡在床的一侧,身上盖着柔软的被子。
他揉了揉眼睛,有些茫然。
今天他忽然有种浑身畅快的感觉,好像身上卸下了担子,整个人都轻飘飘的。
上次有这样的体验还是被黄毛赌厕所的那天,可惜那天发生的事太多,
他还没来得及享受身上畅快的放松感,就被一重接一重的事压得喘不过气。
轻手轻脚地走出卧室,一眼就看到沈衔玉高大的身影背对着他,站在落地窗前。
他穿着熨帖的黑色衬衫和西裤,背影挺拔而冷硬。
“早。”岑晚有些局促地小声打招呼。
沈衔玉闻声,缓缓转过身。
他的脸色比平时更冷,眼下带着浓浓倦色。深邃的目光落在岑晚身上,仿佛在确认什么。
“嗯。”沈衔玉应了一声,声音听不出情绪,目光在岑晚脸上停留了几秒后又淡淡地移开。
而后重新看向窗外,刚才那短暂的注视好像只是岑晚的错觉。
沈衔玉不再看岑晚,岑晚识趣地没有多待,轻声告辞离开了。
门关上的瞬间,客厅里只剩下沈衔玉一个人,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若有似无的、属于岑晚的味道。
沈衔玉眼里翻涌着莫名的情绪,而后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
圣罗德研学学通知贴出,醒目标注着:自愿参加,费用全免。不去的同学享受同等假期。
这条规定形同虚设,往年同样的活动响应者寥寥,毕竟“吃苦”的集体活动远不如自己出去玩来得有吸引力。
但今年,F班的空气里却涌动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暗流。
岑晚几乎是毫不犹豫就报了名。
上辈子颠沛流离、在孤儿院也鲜少有机会参加集体活动的经历,让他对一起外出这件事本身充满了近乎虔诚的向往。
他刚在班级群里回复了“我去”,
整个F班瞬间沸腾,又在几秒钟内达成了惊人的默契。
好几个同学上一条吐槽无聊的消息被迅速撤回,
“啊?晚晚去?那我也去!听起来挺有意思!”
“就是就是,在家待着多无聊,集体活动多好啊!”
“嗯,研究性学习,很有意义,我报名。”
“+1!”
不过半天功夫,除了几位确实有重要家事安排的同学,整个F班报名人数竟达到了史无前例的完整。
班主任秃头老张看着新鲜出炉的报名表,眼镜滑到了鼻尖,他扶了扶眼镜嘟囔了下:“这帮小祖宗们集体吃错药了?”
与此同时,F班那个没有岑晚的秘密小群,信息刷得飞快:
【紧急!A班那个谁又在拐弯抹角打听晚晚去不去研学!】
【收到!已回复“岑同学好像不太舒服,遗憾错过”。】
【b班有人问到我这儿了,我说晚晚最近身体不适,医生建议静养,大概率不去。】
【干得漂亮!〔大拇指〕】
【〔大拇指〕呀吼!老婆研学路上身边只有我们,舒坦了!】
于是,在F班同学心照不宣、真假掺半的“信息误导”下,
其他年级和班级来打听的学生们大多确信岑晚不会参加这次“无聊”的研学。
报名人数寥寥无几。
不少人私下嘲笑:“F班那群人居然去了?看来是真没人玩了,无聊透顶。”
直到研学出发的那天清晨。
阳光明媚,几辆印着圣罗德校徽的大型校车停在学院广场上。
F班的同学们三三两两地聚集,气氛轻松中带着点小兴奋。
岑晚准时出现。
他今天穿得简单清爽,米白色的柔软针织衫和浅蓝色牛仔裤,衬得他肤色如玉,柔软的黑发在晨风中微微拂动。
背着一个看起来容量不小的双肩包,里面塞着几件换洗衣物和简单的日用品。
他身边站着江席年。江席年依旧沉默,但存在感很强,穿着洗得有些发白的深色外套,手里提着一个更简洁的帆布包。
班主任老张正拿着名单和一个小喇叭,抹了把光亮的脑门,中气十足地吆喝:
“F班的这边!上车随意坐。”
当了这么多年圣罗德的老师,第一次见除了特招生,整个班都规规矩矩坐校车的。
老张新奇又感慨。
就在大家准备登车时,气氛陡然变得微妙。
楚知礼活力四射地第一个冲过来,笑嘻嘻地就想揽住岑晚的肩膀往车上带:
“晚晚!走走走,跟我坐!我给你带了超多好吃的,路上保证不无聊!”
江席年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脚步没动,身体却无声地微微侧移,恰好挡在了楚知礼和岑晚之间。
他没说话,只是沉默地看向岑晚。
岑晚被夹在中间,看着楚知礼热情洋溢的脸和江席年沉默却执着的眼神,
他下意识地看向江席年,刚想开口说“要不……”,
周围的空气忽然安静下来。
岑晚顺着身边人的视线往后看
只见陆衍从不远处缓缓走来。
他今天显然精心打扮过,一身看似随意的深灰色休闲装,剪裁完美地勾勒出他修长挺拔的身形,低调的奢华感扑面而来。
他一改往日生人勿近的阴郁,脸上甚至带着一丝堪称“和煦”的微笑,但那双狭长的凤眸扫过众人时,依旧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
他径直走向了正拿着喇叭的老张。
“张老师,早。”陆衍的声音清朗悦耳,带着恰到好处的礼貌,
“抱歉打扰。我家司机临时出了点状况,恐怕赶不及送我。不知道方不方便,让我搭一下贵班的校车?我保证不会给大家添麻烦。”
他姿态放得很低,理由也似乎无可挑剔。
老张:“……”
他看了一眼陆衍这位级别的顶级贵公子,再看看自己身后那辆校车,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最后看向已经全体噤声、表情各异的F班众人:
“呃……这个……同学们,你们看……陆衍同学想搭个便车,大家……方便吗?”
F班:“……”
骗鬼呢?陆大少爷您这是唱哪出啊?!
但没人敢把吐槽说出口。
大家只能僵硬地点头:“方便……”“张老师您决定就好……”
“那就打扰了。”
陆衍笑容不变,目光精准地落回岑晚身上,以及他旁边那两个“障碍物”。
他迈开长腿,目标明确地走到岑晚面前,完全无视了楚知礼瞬间垮下来的脸和江席年骤然绷紧的身体线条,
神色自然道:“岑晚,方便和你一起坐吗?”
“我和大家好像都不太熟。”
岑晚:“……”
岑晚迷茫地和神采奕奕的F2对视了一眼,
楚知礼却已经硬着头皮再次开口,声音有点发紧:
“陆、陆少,我和晚晚说好了要一起坐的!我们还要……”
楚知礼的声音在陆衍暗含威胁的视线里越来越小。
第33章 分房江席年依旧没说话,但他向前……
江席年依旧没说话,但他向前踏了半步,彻底挡在了岑晚身前,像一道沉默而坚固的壁垒。
他紧抿着唇,下颌线绷得死紧,那双总是带着点阴郁和戒备的眼睛,毫不退缩地迎上陆衍的目光。
空气里无声的硝烟弥漫开来。
陆衍脸上的笑容彻底淡去。
岑晚侧头看看左边还在强撑的楚知礼,又看看右边如临大敌的江席年,
再对上陆衍那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眼神。
他只觉得一个头两个大,试图打圆场,声音带着点迟疑:
“呃……那个……要不……陆少和江席年……一起坐?”他指了指旁边并排的两个空位。
话音刚落,被点到的两人脸同时一黑。
陆衍深吸一口气,强大的自制力让他维持住了表面的风度。
“不必了。”陆衍的声音尽量放得温和,目光专注地看着岑晚,仿佛周围其他人都成了背景板,
“既然你和朋友约好了,那我坐后面就好。”
说完,他还非常“体贴”地侧身让开了通道。
姿态做得很足,可总有种说不出的古怪味道。
江席年眉头皱得更紧,陆衍突然的转变让他觉得更危险。
楚知礼则有点懵,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但还是赶紧护着岑晚往车上走。
岑晚被楚知礼拉着,经过陆衍身边时,小声道了句:“谢谢。”
陆衍因为这声谢谢,心里的憋闷瞬间消散了大半,甚至有点得意地斜睨了江席年一眼。
以退为进果然是对的。
攻略上都说了,适当展现大度才是加分项。
江席年抿紧唇,默默跟在岑晚身后上了车,选择了岑晚后方的位置坐下。
陆衍则选了独自坐在岑晚斜后方、隔着过道的位置。
他刚一坐下,前后原本坐着的F班同学立刻如坐针毡,恨不能缩成鹌鹑。
校车启动,缓缓驶离圣罗德学院。
就在车子驶出校门没多久,其他年级参加研学、已经抵达集合点的学生,终于看到了F班校车靠窗坐着的那个身影。
“卧槽!那是岑晚?!”
“岑晚在车上?!不是说岑晚不去吗?!”
“靠!谁特么放假消息啊!!”
“啊啊啊!幸亏报名了!”
圣罗德内部论坛被几个帖子迅速刷屏:
【研学集合点速报!】
【他来了!!】
【求问现在冲到集合点还来得及吗?!】
帖子瞬间盖起几百层高楼,充斥着各种哀嚎、咒骂放假消息的人、以及对F班“心机深沉”的控诉。
整个论坛一片追悔莫及、捶胸顿足的景象。
而始作俑者们在各自的小群里看着论坛的盛况,美美竖了一排大拇指。
车上,岑晚正被楚知礼塞过来的小零食包围,听着对方叽叽喳喳讲着笑话。
窗外的风景从繁华的都市逐渐过渡到开阔的郊野。
车厢内,F班的气氛在最初的紧绷后,因为研学手册的发放和老张几个冷到南极的笑话,稍微松弛了一些。
岑晚斜后方的气氛却截然不同。
陆衍人生中第一次乘坐这种普通的、带着淡淡皮革和消毒水混合气味的车。
起初只是些微的胸闷和眩晕感,他还能强行压下,维持着表面上的平静,只是脸色比平时更苍白了些。
但身体的本能反应越来越强烈。
胃里的翻腾感直冲喉头,太阳穴也突突地跳着。
车厢里若有似无的食物气味、皮革味、甚至淡淡的香水味,混合在一起,形成让他头晕目眩的浑浊气息。
他死死咬着牙关,下颌线绷得紧紧。
“唔……”
岑晚正在闭目养神,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的异响,下意识地回头看去。
只见陆衍紧闭着双眼,额发被冷汗濡湿,脸色惨白。
“陆少?”岑晚吓了一跳,
“你怎么了?”
江席年也顺着岑晚的转头,扫过陆衍痛苦的表情就大概了然。
楚知礼也凑了过来,惊讶道:“陆少该不会是……晕车了吧?”
陆衍对上岑晚的视线后又别过眼,强撑道:
“……没有。只是有点……累。”
他试图挺直脊背,但这个动作似乎又加剧了他的眩晕,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一下,赶紧用手死死撑住扶手才没失态。
要是这时候在岑晚面前丢脸未免太出师不利。
整个车厢都安静下来。
“给。”岑晚动作利落地从背包里拿出晕车药和一瓶没开封的矿泉水递给陆衍。
“吃药,坐直。看窗外远处,别低头。”
陆衍脸上闪过一丝懊恼,最后还是接过药片和水囫囵吞下。
岑晚伸手将他旁边的窗拉开了一条缝隙。
草木气息的清新空气涌入,带来一丝清凉的慰藉。
陆衍的视线落在岑晚去拉窗时白皙漂亮的侧脸上,又闻到空气里掺入了岑晚身上清浅的香气。
比香水要好闻得多。
看来适当地展现脆弱反而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车子继续前行,只有引擎的嗡鸣和窗外灌进来的风声。
校车终于驶入一座漂亮的临海庄园,绵延数百米的汉白玉雕花围墙环抱着整片庄园,蔷薇藤蔓顺着罗马柱攀爬而上。
“哇——!”车子停稳,F班的同学们发出此起彼伏的惊叹声,他们平时见到的漂亮建筑不少,却依然被这座庄园惊艳了。
岑晚也趴在车窗上,眼里充满了新奇和雀跃。
在庄园管家的引领下,大家穿过带着海盐气息的庭院,来到了客舍区的前厅。
“好了,同学们,舟车劳顿,大家辛苦了!”
老张笑了下:
“咱们的住处还是洛少特意安排的呢。”
随后拿出名单,
“现在分配房间。我们人数正好,两人一间……”
“老师。”另一道声音打断了老张的安排。
所有人的目光聚焦过去。
“我……”陆衍站在岑晚身边,声音带着明显的沙哑,
“我身体很不舒服……”他停顿了一下,仿佛光是说话就很费力,成功让所有人都感受到了他此刻的虚弱。
老张了然:“放心吧陆少,您的房间我一定会安排好的。”
“不是。”陆衍拧了下眉回绝老张,顿了顿,然后看向岑晚:
“岑晚我可能需要人帮忙,晚上万一又不舒服……能不能……能不能和你住一间房?”他这时候中气倒挺足的样子,目标明确。
整个前厅瞬间鸦雀无声。
F班众人:“……”
岑晚怔愣了下,对上陆衍惨白的脸,拒绝的话堵在喉咙。
“不行!”
江席年一步跨出,直接挡在了岑晚身前,隔绝了陆衍极具侵略性的目光。
陆衍眯了下眼睛,那份强装的虚弱消失得无影无踪,盯着江席年,声音也冷了下来,
“这是我和他之间的事。你凭什么替他决定?”
江席年寸步不让,“你不舒服去找医生,别来麻烦岑晚,他今天也很累。”
空气里仿佛有电流在滋滋作响。
陆衍只觉得江席年真是条烦人的狗。
不过他可不是来和江席年吵架的。
“咳咳!”老张终于从震惊中回过神,冷汗涔涔地再次扮演起和事佬,
“那个,陆少身体不舒服,确实需要特殊照顾,不过江席年同学说得也有道理,岑晚同学也需要休息。我会给陆少找一个……”
“我不需要别人。”陆衍目光依旧死死锁着岑晚,那份虚弱感又适时地浮现出来,
“岑晚……”他低声唤道,声音沙哑,带着浓重的鼻音:
“你答应我好不好?我保证不吵你,我只是只相信你。”
江席年眼神更冷,拳头在身侧悄然握紧。
“老师,”江席年不再看陆衍,直接转向老张,
“我和岑晚在学校里都住一起,对彼此更熟悉。
陆衍同学需要静养,单独一间对他更好。”
老张:“……”
老张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就在这剑拔弩张、老张快要晕厥、岑晚被逼得快要喘不过气的时候——
陆衍像是终于支撑不住,身体极其“自然”地晃了一下,巧妙地、带着点踉跄地绕过了挡在前面的江席年,
在江席年反应过来伸手阻拦的瞬间,陆衍整个人已经精准地倒向了岑晚。
“唔……”一声压抑的、带着痛苦的低哼。
岑晚只觉得肩头一沉,陆衍温热的额头抵在了他颈侧,皮肤接触带来一阵战栗。
陆衍一条手臂更是极其自然地环住了岑晚的腰,将他半搂在怀里。
“岑晚……”陆衍的声音闷闷地、响在岑晚耳边,气息灼热,
“好晕可以扶我一下吗。”
岑晚脸颊瞬间飞红,手足无措,他这个人最是吃软不吃硬。
更何况陆衍在车上表现得确实很难受的样子。
“你!”江席年勃然大怒,眼神变得极其危险。
他猛地伸手,就要将陆衍从岑晚身上扯开。
“哎呀呀!别动手别动手!”
老张魂飞魄散,一个箭步冲过来,硬是挤进三人之间,隔开了江席年伸出的手,满头大汗地打圆场,
“冷静!都冷静!”
江席年气得胸膛起伏,盯着陆衍环在岑晚腰上的手臂,眼神像是要把它剁下来。
岑晚被陆衍搂着,整个人都僵住了,大面积肌肤相贴带来的刺激让他大脑一片空白,拒绝的话根本说不出口。
“吵死了。”
众人循声望去。
只见洛伦站在楼梯转角,眼神不善地垂下眼,盯着人群中心搂在一起的两人。
“洛少!”老张像是看到了救星,松了一大口气。
洛伦迈着长腿,不紧不慢地走下来,目光在陆衍紧搂岑晚的手臂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又恢复成一片深沉的平静。
“德雷克,给所有同学安排单人间。”
他根本没问缘由,直接对旁边垂手侍立的庄园管家吩咐道。
第34章 游戏“是。”管家德雷克立刻……
“是。”管家德雷克立刻躬身应下。
F班众人:“?”
老张也傻眼了,随即是高兴:“啊!那就多谢洛少了。”
陆衍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
埋在岑晚颈窝里的脸微微抬起,狭长的凤眸看向洛伦,眼神里充满了被打断好事的警告。
洛伦面色不变,看不出在想什么。
陆衍环在岑晚腰上的手臂,极其不情愿地、缓缓松开了力道。
江席年紧绷的身体也松懈下来。
岑晚如蒙大赦,在陆衍手臂松开的瞬间,几乎是弹跳般地后退了一小步,拉开了距离,白皙的脸颊还带着未褪的红晕。
“好了,房间钥匙管家会分发,大家休整好之后去大厅集合。”洛伦说完,径自转身上楼。
其他年级的学生在此时陆陆续续抵达,圣罗德内部论坛也再次被引爆。
【研学现场直播!】
【陆少、洛少双双现身庄园!阵容炸裂!】
【悔不当初老子到底错过了什么?!】
【求组团偷渡】
那些原本对研学嗤之以鼻、选择享受假期的学生,本来就悔,此刻得知陆衍和洛伦居然也在肠子都悔青了。
下午,阳光正好,海风带着咸湿的凉意。
安顿好的同学们被召集到庄园的私人码头。
一艘通体洁白、线条流畅、足有八层高的豪华游艇静静地停泊在碧蓝的海湾,是圣罗德为研学特意包下的。
岑晚站在人群中,海风吹拂着他柔软的黑发,漂亮的眼睛里映着波光粼粼的海面。
江席年依旧沉默地站在他身侧不远的地方。
陆衍的脸色似乎好了一些,目光时不时地扫过岑晚。
洛伦则站在稍远的地方,姿态闲适。
游艇缓缓驶离码头,破开蔚蓝的海面。
为了活跃气氛,负责活动的老师宣布进行一个小游戏——“猫鼠大作战”。
规则很简单:所有参与者随机抽签,分为“猫”队和“鼠”队。
鼠队成员有十分钟时间在游艇一到三层寻找藏身地点。
猫队成员则需在三十分钟内,找出所有藏匿的老鼠。
若猫队成功清剿所有老鼠,则全员获得额外一天假期,象征性奖励,讨个彩头。
反之,则鼠队获胜。
抽签开始。
岑晚紧张地从小箱子里摸出一个圆球,打开——里面是一张画着可爱小老鼠的卡片。
陆衍也慢条斯理地抽出一个,打开,看到同样的老鼠图案,嘴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我也是。”
他目光灼灼地看向岑晚。
江席年面无表情地抽签,打开,是一只线条凌厉的黑猫图案。
“鼠队成员注意!十分钟倒计时开始!去寻找你们的‘鼠洞’吧!”老师笑着宣布。
人群瞬间骚动起来。鼠队成员们笑闹着四散奔逃,寻找最佳藏匿点。
猫队成员则摩拳擦掌,眼神锐利地扫视着猎物。
陆衍动作极快,在宣布开始的瞬间就一把抓住了岑晚的手腕:“跟我来!”
岑晚还没反应过来,就被陆衍拉着,在混乱的人群中灵活穿梭。
陆衍似乎对游艇的结构很熟悉,避开主通道,七拐八绕,很快来到一个相对僻静的走廊。
走廊尽头,摆放着一个看起来像是存放救生设备或清洁工具的巨大立柜。
陆衍迅速拉开柜门,里面空间不小,但堆放着一些帆布和绳索。
他目光一扫,在柜子内侧壁上摸索了一下,只听“咔哒”一声轻响,一块看似严丝合缝的壁板竟然向内滑开,露出了一个更加隐蔽的狭小空间。
显然是个设计巧妙的暗格。
“进去。”陆衍压低声音。
岑晚猝不及防,跌入黑暗中,鼻尖瞬间充斥着木头、帆布和淡淡海腥的混合气味。
空间极其狭窄,他几乎无法转身。
紧接着,陆衍也迅速挤了进来,反手将暗门轻轻合上。狭小的空间瞬间被绝对的黑暗和彼此的体温、气息所充斥。
“嘘……”陆衍的气息几乎喷在岑晚的耳廓上,带着一丝灼热,“别出声。”
外面传来纷乱的脚步声和同伴们兴奋的尖叫、呼喊声,由近及远。
柜子里的世界却仿佛被隔绝开来,只剩下两人急促的心跳和呼吸声。
黑暗放大了所有的感官。
岑晚能清晰地感觉到陆衍紧贴着自己的身体传来的热度,甚至能感觉到他胸膛随着呼吸的微微起伏。
狭窄的空间让他们不得不紧紧挨在一起,手臂、肩膀、甚至大腿都不可避免地接触。
岑晚脸上不可避免地涌上热意,
“我还是出去吧”
“嘘,别说话。”
岑晚的请求被拒,陆衍说话时呼出的热气就在他头顶,
“我……”岑晚张嘴还想继续说什么,
最初的紧张过后,却有一种熟悉的、令人焦渴的空虚感从岑晚的皮肤深处弥漫开。
他本能地渴望更紧密的接触,渴望那份真实的、带着体温的触碰带来的慰藉。
他感觉到自己的皮肤在微微发烫,指尖不受控制地蜷缩着,身体不自觉地想往那温暖的热源再靠近一点点……
“嗯……”一声细微的鼻音,不受控制地从岑晚喉间溢出。
他下意识地、轻轻在陆衍怀里动了一下。
黑暗中,陆衍的身体明显一僵。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手臂原本只是虚虚地圈着岑晚防止他乱动,此刻却不由自主地收紧,将人更紧密地、几乎要嵌进自己怀里。
岑晚被这突然加重的力道勒得有些不适,被挤出一道小小的气音。
他轻轻推了推陆衍的胸膛,声音细若蚊呐:“……太紧了……”
“别动。”陆衍的声音沙哑得厉害,气息灼热地喷洒在岑晚的耳畔,
“外面有动静。”
果然,一阵沉稳、刻意放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停在了柜子外面。
岑晚瞬间屏住了呼吸,身体僵硬,连渴肤症带来的躁动都被突来的危机感暂时压制。
陆衍的手臂依旧紧紧环着他,两人贴得严丝合缝。
脚步声在柜子周围徘徊,来人似乎很谨慎,在仔细检查。
柜子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岑晚能感觉到陆衍的呼吸也放轻了,但环抱着他的手臂却丝毫没有放松。
他刚想拍拍陆衍的手臂示意陆衍松一点——
一只微凉宽大的手掌猛地捂住了他的嘴。
“唔”岑晚惊得瞪大了眼睛,在黑暗中徒劳地望向陆衍的方向。
陆衍的手很大,几乎将岑晚整张下半张脸都覆盖住,只露出一双在黑暗中惊慌失措、蒙着水汽的眼睛。
他的身体也同时完完全全圈住岑晚,将他牢牢禁锢在自己怀里和冰冷的柜壁之间。
两人此刻的姿势暧昧到了极点,身体紧贴,呼吸交缠,陆衍的脸几乎要贴上岑晚的额头。
“别动……他就在外面……”陆衍用气声在岑晚耳边警告,灼热的气息钻进他的耳蜗,带来一阵令人战栗的酥.麻。
陆衍捂着岑晚脸的手,掌心甚至能感觉到岑晚柔软唇瓣的轮廓。
岑晚的心脏狂跳,几乎要冲破胸膛。
多重刺激让他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却因为极致的紧张和该死的病症,在陆衍怀里微微颤抖。
甚至产生了一种,想要更加贴近的冲动。
柜子外,那人的脚步声停在了柜门前。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没有立刻离开。
陆衍能感觉到岑晚身体的轻颤,他低下头,高挺的鼻梁几乎蹭到岑晚的额发。
就在外面的人伸手要拉开柜门的时刻——
另一个脚步声,不疾不徐,也停在了柜子附近。
“这搜过了?”
江席年缓缓转过身,看向突然出现的金发少年。
狭小的暗柜内,岑晚被陆衍箍在怀里,动弹不得,心跳如擂鼓。
柜子外,一左一右,站着沉默冷峻的江席年和淡定从容的洛伦。
江席年瞥了一眼洛伦没说话。
“咔哒。”
江席年握住黄铜把手用力向外一拉,
沉重的柚木柜门豁然洞开。
刺眼的光线瞬间涌入原本黑暗的柜内空间,照亮了里面堆放整齐的帆布卷、绳索和一些清洁工具。空间一目了然,空无一人。
江席年紧绷的肩膀似乎松懈了一瞬,带着点失望,准备将柜门重新关上。
就在柜门即将合拢的刹那,
“啊,等等。”洛伦那带着慵懒磁性的声音再次响起。
江席年关门的动作顿住,
洛伦缓步上前,停在柜门前,碧蓝的眼眸扫过柜子内侧那看似普通的木质壁板。
“我想起来了,”
洛伦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柜内柜外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我记得这里’……有些有趣的小设计,比如……”他的指尖在某处看似木纹接缝的地方轻轻一按。
“咔哒。”
又是一声极其轻微的机器声响,
江席年瞳孔骤然收缩。
只见洛伦刚才按压的那块壁板无声地向内滑开,一个原本被完美隐藏的、更加幽暗的狭小空间,猝不及防地暴露在刺目的光线之下。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
岑晚被骤然涌入的光线刺得下意识闭紧了眼睛,
但即使闭着眼,也能感觉到那两道如同实质般的、极具穿透力的目光牢牢钉在自己身上。
岑晚整个人僵在陆衍怀里,脸颊和耳根烫得惊人。
而陆衍,非但没有松开对岑晚的禁锢,反而微微侧过身,挡住了部分光线。
将岑晚更深地圈在自己怀里形成的阴影之中,形成一种极具保护意味的姿态。
四个人,八道目光,在这骤然打开的幽暗空间内外,形成了无比诡异的对峙。
一时间这里只余下海浪拍打游艇船体的声音,
“啊,看看找到什么了。”
洛伦眼里的玩味彻底消失。
第35章 第35章连环送
洛伦向前踱了一小步,饶有兴味地扫过暗格内姿势暧昧的两人,最后定格在岑晚红透的脸和那双氤氲着水汽的漂亮眼睛上。
“看来我们打扰了两只小老鼠的甜蜜时光?”
他的语气带着调侃,眼神却冷得吓人。
江席年的目光落在陆衍那只紧紧环在岑晚腰间的手,一股莫名强烈的酸涩冲上心头,让他眼神更加幽暗。
他抿紧唇,没有说话。
岑晚羞得无地自容,挣扎着想从陆衍怀里出来,“快放开我……”
陆衍非但没松手,反而将下巴轻轻搁在岑晚柔软的发顶上,以一种极其亲昵的姿态,懒洋洋地抬眸看向门口的两人,
语气带着点理所当然的炫耀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游戏规则,老鼠要藏好。我们玩得比较投入。有问题?”目光挑衅地扫过江席年。
江席年的指尖掐进掌心。
冷着脸道:
“他让你放开,耳朵聋了?”
他话音刚落,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就听到走廊另一头传来老师中气十足、带着点疑惑的喊声:
“喂!那边的几位同学!游戏时间快结束了!抓到老鼠了吗?怎么都聚在那里?”
是负责游戏的老师找过来了。
几人同时动作一顿。
岑晚像只终于找到机会的受惊兔子,趁着陆衍分神的刹那,猛地一矮身,从他手臂下方钻了出去。
他看也不看门口三个表情各异的男人,飞快朝着老师声音的方向跑远。
陆衍怀里骤然一空,他愣了一瞬,危险地扫了一眼旁边的江席年和洛伦。
“扫把星。”陆衍嗤了一声,不知道在说谁。
江席年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看着岑晚跑远,眼神复杂,带着一丝失落。
“啊哦,”洛伦心情极好地开口,
“看起来有只臭老鼠被抛弃了。”
*
【爆】【柜中修罗场!有图有真相!速进!】
1L【啊啊啊啊啊我人没了!!!游艇猫鼠游戏!我本来在二层甲板摸鱼,听到下层有动静就溜下去想捡漏抓老鼠!结果!结果!!!我看到了什么!!!】
2L【图片x3】
3L【我靠?!!里面抱在一起的是??】
4L【门口!门口的是洛少吧?!!卧槽,眼神跟要吃人一样,这什么死亡现场】
5L【对不起为什么看起来莫名好涩……】
6L【三个人和我宝的体型差是认真的吗】
7L【啊啊啊啊啊就是是陆少也不可以〔大哭〕放开我老婆〔撒泼打滚〕】
8L【老婆脸红红的好可爱感觉抱起来脚够不到地】
9L【老婆老婆我已经24h没有见到老婆了〔虚弱〕】
10L【你老婆马上要变成奶油泡芙了】
11L【不可以啊〔大哭〕谁都不许碰我的纯情小宝】
12L【所以这到底是在干嘛】
13L【不可以干.我老婆〔大哭〕】
14L【楼上你猜他们现在在干嘛】
15L【好难猜啊】
16L【好难猜啊】
…——
游艇上的喧嚣、论坛的沸腾、柜门里的羞窘……此刻的岑晚统统顾不上了。
从江席年拉开柜子开始,一种熟悉的、令人心慌的空虚感就顺着脊椎悄然爬升,皮肤深处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蚂蚁在啃噬、在灼烧。
他强撑着跟老师报备了一声“晕船了。”,几乎是落荒而逃地冲回了自己在客舍的单人间。
门锁“咔哒”落下的瞬间,岑晚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
他大口喘着气,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渴肤症发作的浪潮比想象中来得更凶猛、更彻底。
他用力搓着自己的胳膊,试图用摩擦制造一些刺激,但粗糙的布料摩擦过皮肤,反而激起了更强烈的、病态的渴望——
渴望真实的、温热的、带着生命力的触碰。
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血液奔流的声音在耳边轰鸣,却无法驱散皮肤深处那种令人抓狂的冰冷与空虚。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像一块干涸龟裂的土地,贪婪地渴望着甘霖的浸润,而这甘霖只能是另一个人的体温和触碰。
理智的堤坝在生理性的巨大需求面前摇摇欲坠。
他蜷缩在地毯上,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牙齿深深咬进下唇,眼前阵阵发黑,
意识开始融化、模糊,只剩下身体深处那个疯狂的、叫嚣着的本能。
“咚咚咚。”
敲门声突兀地响起。
岑晚被惊得浑身一颤,混沌的思绪被短暂地撕开一道口子。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身体却软得没有力气。
门外是谁?
不重要了
只要能
“岑晚。”
陆衍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带着一丝焦躁。
“你怎么了?”
“砰砰”
他又拍了两下门,
屋内还是无人回应。
“砰砰砰!”
“岑晚!”
门外陆衍的声音更急了些,岑晚却将脸倚在一旁冰凉的墙壁上试图寻求一丝慰藉。
他的病发作的时候往往几近神志全无,就算被抚慰,症状转好后也几乎不会有什么病发时的记忆了。
从前他最好的朋友还打趣说他这是天生的渣男病,想不负责任都有的是借口。
直到后来朋友和岑晚表白,两人闹掰,岑晚才后知后觉回想起来那时的朋友说话时似乎是咬牙切齿的。
岑晚还在屋里神游,
门锁竟在此时咔哒一声被转动,
陆衍不知用了什么方法,居然弄开了房门。
他推开门,脸上急切的表情还却在看清地上蜷缩着的人影时愣住了。
岑晚抬起头,那双漂亮的眼眸此刻氤氲着浓重的水汽,眼尾泛着不正常的红晕,脸颊是病态的潮红,嘴唇被咬得水润泛光。
陆衍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随即以更快的速度狂跳起来。
他喉咙发紧,哑着嗓子开口:
“岑晚?你……”
他话还没说完,地上的岑晚已经忽然扑了上来。
岑晚几乎是手脚并用地抱住了陆衍,像藤蔓一样攀附住陆衍的身体,手臂紧紧环住他的腰。
“冷……好难受……”
他语无伦次地呢喃,声音带着哭腔,身体紧紧贴着陆衍,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再靠近一点。
陆衍的身体瞬间僵硬,随即又放松下来。
他低头看着怀里像寻求庇护的小兽般紧贴着自己的岑晚,感受着那滚烫的温度和细微的颤抖,
一种从未有过的、巨大的满足感和掌控感油然而生,冲散了所有的阴霾。
陆衍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红晕,是兴奋的。
他小心翼翼地、带着点试探性地抬起手,轻轻环住了岑晚单薄的脊背,
感受着那细微的颤抖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一种奇异的、如同电流般的酥麻感从指尖窜遍全身。
“乖……我在……”陆衍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温柔和诱哄。
他收紧手臂,将人更紧密地圈在怀里,低下头,鼻尖几乎要蹭到岑晚柔软的发顶。
两人踉跄着倒在柔软的大床上。
岑晚像溺水的人抓住浮木,四肢都缠了上来,滚烫的身体紧贴着陆衍微凉的胸膛,发出满足的叹息。
陆衍呼吸也粗重起来。
他看着岑近在咫尺的、泛着诱人光泽的唇瓣,那双漂亮的眼眸此刻迷蒙地望着他,带着全然的依赖和渴求。
陆衍的喉结剧烈滚动了一下,一种强烈的冲动攫住了他。
他缓缓低下头,灼热的呼吸将要交织在一起的时刻……
“咚咚咚!”敲门声再次响起。
“岑晚,你怎么了?”
声音炸响在岑晚混沌的脑海里。
他猛地一颤,迷蒙的眼神恢复了一丝清明,看清了眼前陆衍近在咫尺的脸和唇。
巨大的羞耻感和恐慌瞬间回笼。
“是……是江席年!”岑晚像受惊的兔子,猛地推开陆衍,声音带着哭腔和慌乱,
“快!快躲起来!”他手忙脚乱地推着陆衍。
陆衍被打断,脸色瞬间阴沉如墨,眼中戾气翻涌。
他回头瞪了一眼门,但看着岑晚惊慌失措的样子,又硬生生压下了怒火。
陆衍咬咬牙,目光扫过那张宽大的床,迅速掀开被子钻了进去,将自己严严实实地盖住。
岑晚胡乱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的睡衣,深吸一口气,强作镇定地回应:
“没事,我一个人缓缓就好。”
门外静了一会,
“我不放心你,我给你带了药。”江席年的声音再次响起。
“真的不用了,我、我一个人唔!”
被子底下,一只微凉的手突然伸了出来,精准地探进了岑晚宽大的睡衣下摆,抚上了他的腰侧。
“怎么了?!”
江席年听到动静迅速推开门,冷峻的脸上满是焦急,但眼神在触及岑晚异常潮红的脸颊和湿润迷蒙的眼眸时,瞬间锐利起来。
“老师说你身体不适。”江席年举了举手里的药,
“还有你的衣服,我帮你洗。”他又示意了一下另一只手里拿着的岑晚落在甲板上的薄外套。
“不……不用了!”岑晚连忙摆手,声音还有些不稳,
“我……我自己洗就好!谢谢!”他只想快点把人打发走。
江席年却像没听见,直接挤进了房间。
他的目光扫过略显凌乱的床铺,最后定格在岑晚脸上:
“你脸色很不好。”
他向前一步,带着深深的关切:“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岑晚被他逼得后退,有点慌张:“没……没什么,真的就是有点晕船,休息一下就好。”他只想江席年离床远点。
同时一只手悄悄探进被窝里摸索,掐住一块软肉后狠狠拧了一把。
“唔”被窝底下传出一声闷哼。
江席年眼神瞬间一凝,一步上前扶住他:
“怎么了?”
他敏锐地捕捉到了那声异响,心中的疑虑和担忧更甚。
然后不由分说地伸手,想去探岑晚的额头。
岑晚魂飞魄散,一边要抵抗腰间那只作乱的手带来的酥麻战栗,一边要应付近在咫尺、眼神锐利的江席年。
就在江席年的手即将碰到他额头的瞬间,
“咚咚咚。”第三次敲门声响起。
岑晚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在极度的慌乱和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冲动下,他做了一件事后回想起来恨不得钻进地缝的事——
他猛地抓住江席年的手臂,用尽全身力气把他往上一拉,同时掀开了被子一角。
“快进来!”他声音都变调了。
江席年完全没料到这一出,猝不及防之下,竟真的被岑晚拉得踉跄一步,跌坐在床上。
紧接着就被一股脑塞进了被子底下。
岑晚手忙脚乱地拉好被子,心脏快要跳出喉咙。
“谁啊?”
门外,洛伦手里拿着一袋各式各样的晕船药,听到里面人发问,咬牙胡乱抓了把头发后深吸一口气,声音里是自己都没意识道的心虚:
“岑晚,老师让我来看看你。”
第36章 他是你男朋友吗“不用了,谢……
“不用了,谢谢洛少!”岑晚连声拒绝,
“我吃过药了!”
“吃过了”门外洛伦微微挑眉,语气显然不信。
“那我也得亲眼看看你没事,才能放心回去交差。”
岑晚正想再找个理由搪塞,
被子底下,一只手带着滚烫的温度猛地扣住了岑晚垂在身侧的手,
强硬地将五指插进他的指缝,变成了紧密的十指相扣。
掌心紧紧贴着岑晚的手背,激起一阵电流般的酥麻感。
几乎同时,另一只手竟沿着岑晚宽松的睡裤裤脚边缘探入,带着薄茧的指腹直接抚上了他光裸的小腿肌肤,甚至带着点警告意味地向上滑动了一小段。
“啊——唔!”双重刺激如同过电,岑晚浑身颤抖,一声惊叫不受控制地冲出喉咙,
又被他死死咬住下唇强行咽了回去,只留下一声破碎的、带着浓浓鼻音的闷哼。
他身体猛地一颤,眼中瞬间蒙上一层生理性的水雾。
这声异响让门口的洛伦愣了下,而后重重连拍了几下门,
“你怎么了?”
没等岑晚回应,没上锁的门却已经被他拍开,洛伦顿了顿,不再废话,大步跨进房间。
“出去!”床上的岑晚盖着被子,红着脸咬牙斥道。
洛伦眯了眯眼,眼神在岑晚被汗濡湿的额发和红透的耳根流连几秒后,又迅速扫视整个空间。
但房间里,除了岑晚和他,竟然没有其他人?
可他刚才明明看到江席年进来了。
洛伦的眉头紧紧锁起。
“你一个人吗”
“对啊,不然还能有谁。”岑晚忙不迭道。
只是被子底下那两只手在他回完话后,动作都顿了一下。
可下一秒,又有一只手竟探到他的腰腹一掌扣住,
岑晚含在嘴里的下一句话被强行咽下,身体又是一抖。
洛伦的眼神变得更加危险。
“是吗”洛伦笑了声,一步步逼近岑晚。
“岑晚,我看起来很蠢吗。”他的目光扫过岑晚红得不正常的脸和微微发抖的身体,
“你现在的状态,可不像是吃了晕船药。”
他微凉的手抵上岑晚的额头,脸也和岑晚凑得极近。
唇角挑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目光仿佛能穿透岑晚的伪装,
“这么烫你吃什么了?”
他刻意停顿,手从额头下移到扶住岑晚的脸颊。
“真的没事!”岑晚急得脸上更热,被子底下那两只手又开始不安分。
一只手掌带着薄茧,和掌心交握,带来一阵阵令人头皮发麻的战栗。
他的手腕内侧,还能感受到一道粗沉滚烫的呼吸。
岑晚的身体控制不住地细微颤抖。
脸颊的绯红迅速加深,眼中水汽弥漫,几乎要滴出来。
“哦?”洛伦精准地捕捉到岑晚身体的异样。
碧蓝的眼底瞬间暗沉下去。
“岑晚,别让我难做好吗”他的声音低沉下来,
“可不是我想多管闲事。”
“只是不想有人在我的地方出事而已。”
他伸出手,似乎想扶住摇摇欲坠的岑晚。
就在洛伦的手指即将触碰到岑晚手臂的刹那,
“嗡——嗡——嗡——”
岑晚口袋里的手机疯狂地震动起来,打断了洛伦的动作。
岑晚忍不住悄悄松了一口气,不再看洛伦狐疑的眼神,迅速从口袋里翻出手机。
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落在洛伦眼底清晰得刺眼:
沈衔玉。
指尖手忙脚乱地划开接听。
“沈少?”岑晚的声音带着喘息,却有种紧绷后的松懈感。
洛伦伸出的手僵在半空,看着岑晚瞬间转变的态度和语气,俊美脸上的笑容彻底消失。
可他没有像之前那样离开,反而静静地伫立在一旁,抱臂冷凝。
房间里只剩下岑晚对着电话低声应答的声音:
“今天会来?”
“好。”
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奇异的顺从。
电话挂断,房间里陷入了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诡异、冰冷的死寂。
岑晚松了口气,刚想转身应付洛伦这个更大的麻烦,
“哗啦!”
一声刺耳的布料摩擦声猛地响起。
陆衍再也无法忍受,他猛地掀开被子坐了起来,动作之大几乎带起一阵风。
他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狭长的凤眸死死盯着岑晚,里面声音因为压抑而变得嘶哑:
“沈衔玉为什么今晚要来找你?他他妈的算什么东西?!”
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语气里的醋意大得能拧出水。
几乎同时,江席年也从被子里坐起身。
他虽然没有像陆衍那样失控,但那紧抿的薄唇和直勾勾的眼神,同样死死锁定着岑晚。
“他为什么还要找你?是不是在骚扰你?”
洛伦看着从岑晚被子里先后钻出来的陆衍和江席年,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竟然低低地、“呵”了一声,
气笑了。
“精彩。”眼神扫过床上那两个衣衫不整,脸色铁青的男人,最后定格在岑晚那瞬间惨白又羞愤欲绝的脸上。
“被窝里还挺热闹。”洛伦声音里带着冰冷的玩味。
岑晚被这些人接二连三地逼问,泥人都得有三分火气,更何况是他。
忍到现在一下子爆发了,怒气冲冲地刺回去:
“关你什么事?”
然后一把勾住旁边一直不说话的江席年,破罐子破摔道:
“我们关系好在被窝里讲故事不行啊?要你管?”
江席年喉结下压,身体在岑晚搭上来的一瞬间就崩得死紧,热意直直上涌。
“还有你!”
“啪——!”岑晚一巴掌甩在陆衍的手臂上,
“手怎么那么贱。”
岑晚气得眉头紧锁,忍不住又给了陆衍一巴掌。
“都给我下去!”
只是巴掌雷声大雨点小,反倒把他自己的手心打得通红,不像惩罚,简直是……另一类更隐晦的奖赏。
陆衍长这么大还从来没被人打过,比火气更先感受到的是岑晚靠近的香气。
他先是懵了下,
愣了几秒后他竟然耳根通红,目光呆呆地盯着岑晚气红的脸,呐呐道:
“是我的错,你你别生气,手疼不疼?”
岑晚咬牙大喘了两口气,眉头挑得高高:
“疼死了!”
“所以你快点给我滚下去!”
还被岑晚勾住的江席年默不作声地垂下眼,压低存在感,只在岑晚大口喘气带起一阵浓郁的异香时,吸气的时间偷偷变长许多。
此刻听到陆衍被赶下去,嘴角翘起一瞬又迅速放平。
陆衍眨两下眼睛,脑子一热,居然又抓住岑晚的手急急忙忙解释:
“不只我摸——”
“都让你下去了,脸皮怎么这么厚。”旁边江席年忽然打断陆衍的话,似乎全心全意要帮岑晚赶走这些流氓。
陆衍冲着岑晚声音大不起来,对上江席年挑衅的视线,火气一下子又上来了:
“你个——”
“怎么不关我的事?!”洛伦脸黑得像煤炭,想到岑晚之前在病房把他摸了个干净就算了,
后来居然还和这些垃圾货色拉拉扯扯,尤其是那个姓沈的,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死苍蝇。
“你都把我的便宜占光了,现在还说和我没关系?!”
“什么样算有关系?”洛伦尖声道:
“亲你抱你还是和你——”
“谁占你便宜了?!”岑晚一脸莫名其妙地拦住洛伦的话,已经把洛伦打成了一个口不择言的碰瓷货。
洛伦一梗,想到岑晚那天确实不像是有意识,气势低了点,又实在咽不下这口气,
只好硬邦邦地换了个话题:
“凭什么沈衔玉来找你你就同意?你和他什么关系?”
岑晚满脸不耐,
“没什么关系。”
洛伦仍在追问:
“什么叫没什么关系,没关系的人你就能放进房间?”
“那我们也没什么关系。”
岑晚抹了把脸,仰天叹了口气,
“你到底要说什么?”
洛伦盯着岑晚看了一会,语气冷硬地道:
“他是你男朋友?”
原本在床上一脸看好戏的陆衍和挨着岑晚的江席年听到这话,表情忽然严肃,跟着洛伦莫名奇妙地一起盯住了岑晚。
岑晚被三个男人呈三角形围在中间,
空气里弥漫着莫名的荒诞、尴尬、和危险。
他张了张嘴,直觉感到说错了可能会有不太妙的事发生,只好解释:
“当然不是。”
三个人眯着眼盯了他半天,发现岑晚表情不似作假,不约而同地松了口气后又笑出来,
最后还是洛伦先开口道:
“所以他们也不是你男朋友咯?”
洛伦目光扫过一脸威胁的陆衍和江席年,不知为什么觉得心情忽然格外好。
岑晚这才想起来这两人还在他床上,连忙缩回搭在江席年脖子上手臂,
扯着江席年和陆衍两人的衣服把他们拉下床。
然后诚心诚意地发问洛伦:
“你很压抑吗?”
“看谁都有关系?”
洛伦被隐晦地骂了一顿反而一点也不见生气,
“是啊,我确实有毛病。”
想到自己纠结烦恼的那些天,洛伦真心实意地感慨道。
接着收获了岑晚一个同情的眼神。
几人最后被岑晚通通赶出宿舍,站在门外嫌恶地瞪视彼此急眼后,朝着三个不同的方向离开。
几乎是他们前脚刚走,岑晚还没歇几分钟,门外又响起敲门声。
“咚咚咚”
岑晚都要对敲门声应激了,以为是那三个人又跑回来发疯,气势汹汹地走到门前大骂:
“给我滚蛋!”
“恕不招待!”
门外动静停了下来,岑晚甩头哼了一声,嘀嘀咕咕又骂了两句,这才转身准备回去睡觉。
“是我。”
冷淡磁性的声音响起,裹挟着疑惑和一点微不可查的笑意。
沈衔玉第一次听见岑晚发火,居然不觉得讨厌,反倒有些可爱。
像张牙舞爪要挠人的小猫。
岑晚已经在门后僵住,脸上又开始一点点爬满热意。
第37章 篝火晚会岑晚猛地深吸一口气,手……
岑晚猛地深吸一口气,手忙脚乱地整理了一下自己凌乱不堪的睡衣和头发,然后硬着头皮,几乎是同手同脚地打开了门。
门外,沈衔玉长身玉立,依旧是那副清冷矜贵的模样,只是此刻,脸上的疲惫神色难掩,垂着眼睛似乎很累的样子。
唯有唇角似乎还残留着一点微不可查的弧度。
“沈、沈少。”岑晚的声音有点发紧,眼神飘忽,不敢直视对方,
“您您怎么这么快就到了?我、我刚才以为是……”说到这他忽然卡壳了。
“以为是谁?”
沈衔玉目光平静地扫过岑晚通红的脸颊和明显带着慌乱、窘迫的眼神,
最后落在他细瘦手腕的红痕上,眼神深了一瞬。
岑晚还没回答,他也不再追问,转开了话题:
“我可以进吗?”
岑晚摸了摸鼻子,侧身点头。
于是沈衔玉极其自然地抬步,走进了房间。
目光环视一周,把略显凌乱的床铺尽收眼底。
但他只是走到窗边,随手将厚重的窗帘拉得更严实了些,隔绝了外面的光线。
“处理完了?”他背对着岑晚,声音平淡地响起,不是疑问,而是陈述。
岑晚的心猛地一跳,
“处、处理什么?”
“那些让你需要大喊滚蛋、恕不招待的人。”
“嗯……赶、赶走了。”岑晚点点头。
沈衔玉没再说话,缓步走到床边,伸手抚平了被折腾得皱巴巴的床单。
“我这两天都会在这,麻烦你了。”沈衔玉的目光落在岑晚脸上,轻声道:
“没有你,我睡不着。”
岑晚有点奇怪,又有些忐忑,最后乖乖地爬上床,把自己塞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湿漉漉地望着沈衔玉。
沈衔玉在床边的单人沙发椅上坐了下来,目光落在虚空中,仿佛在思考什么。
房间里只剩下两人清浅的呼吸声,以及窗外隐约传来的、规律的海浪声。
岑晚紧绷的神经在这片宁静中一点点松懈下来,吵闹后的疲惫感和渴肤症被短暂安抚后残留的空虚感交织着涌上。
困意如同潮水般袭来,眼皮越来越沉。
就在他快要沉入梦乡的边缘时,沈衔玉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打破了宁静:
“手还疼吗?”
岑晚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一时没反应过来。
“下次想教训谁,告诉我。”于是沈衔玉对上岑晚惊讶睁大的眼睛,
那里面映着一点灯光,像受惊的小鹿,又带着点懵懂的依赖。
*
第二天白天是自由活动时间,沈衔玉的到来引起了一阵巨大的骚动,不过大家很快就克制地平复了心情。
唯有圣罗德的论坛吵得快要爆炸。
岑晚跟着大家到处玩,心情一整天都很好。
除了不知道为什么沈衔玉、陆衍、洛伦几个人也一直跟着他们班,让大家稍微有些拘谨导致没那么尽兴之外。
夜幕降临时,篝火在营地中央烧得正旺,橘红色的火焰舔舐着空气,噼啪作响。
围坐成一圈的人影被拉得忽长忽短,在草地上摇曳晃动。
白日里的喧嚣褪去,空气里弥漫着木柴燃烧的焦香、烤肉的油脂香气。
岑晚被这暖融融的热气包裹着,坐在人群中心。
他身边仿佛自带引力场,沈衔玉、陆衍、洛伦、江席年,还有楚知礼、鲍明几个F班的活跃分子,几乎都挨着他坐,形成了一个紧密的包围圈。
大家脸上都带着轻松的笑意,大声说笑。只是这轻松的氛围下,潜流暗涌。
火光跳跃在岑晚的脸上,勾勒出他精致得近乎失真的轮廓。
长睫在眼下投出小片扇形的阴影,鼻梁秀挺,唇色被火光照得润泽。
他正小口吃着沈衔玉递过来的一串烤得恰到好处的鸡翅,外皮金黄微焦,内里嫩滑,酱汁浓郁。
沈衔玉动作自然流畅,在他动手之前,所有人都没想到他居然有这么好的厨艺。
“谢谢沈少。”岑晚的声音带着点被烟火气熏染的软糯,眼睛弯起,像盛着细碎的星光。
这声“谢谢”和那弯起的眉眼,像小小的火星,瞬间点燃了旁边无形的导火索。
陆衍捏着手里那串面目全非、几乎碳化的肉块,牙关紧咬了一下。
他身边放着好几个同样焦黑的“失败品”,而后又瞥了一眼沈衔玉那边色泽诱人的成果。
再看看自己手里这坨东西,一股说不出的闷气直冲头顶。
洛伦也不甘示弱,他面前的情况不比陆衍好多少,几串半生不熟还带着血丝的蔬菜和肉串可怜地躺在盘子里。
他皱着眉头,尝试着将一串蘑菇凑近火源,结果手一抖,蘑菇瞬间燎着了黑边,冒起一小缕青烟。
“该死!”洛伦低声咒骂一句,飞快地把串抽回来,用力吹灭那点火星,动作显得有些狼狈。
他烦躁地扯了扯自己一丝不苟的衬衫领口,眼神瞟向岑晚的方向,看到岑晚又接过沈衔玉递来的另一串玉米时,俊脸彻底黑了下来。
江席年倒是安静,他烤得慢条斯理,成色竟意外地还不错,只是速度远比不上沈衔玉。
他默默地将一串烤得金黄的土豆片放到岑晚手边空着的盘子里,动作轻得几乎没有声音。岑晚正专注地吃着玉米,没注意到这无声的投喂。
江席年垂着眼,看着岑晚被火光映得红扑扑的侧脸,抿了抿唇,将视线移开。
楚知礼在旁边看得分明,忍不住替江席年说了一句:
“晚晚,尝尝江席年烤的土豆片,看着也挺香的!”她嗓门大,一下子吸引了注意力。
岑晚这才发现盘子里多出来的土豆片,有些惊讶地看向江席年,
他喝了点酒,此刻眼睛湿湿亮亮的,脸上绽开一个笑:“啊,谢谢!我都快被喂饱啦。”
拿起土豆串咬了一口,“嗯!好吃!”
江席年紧绷的眉梢这才几不可查地松动了,抿着唇也笑了下。
但旁边另外三道视线,瞬间变得如同实质的探照灯,齐刷刷聚焦在岑晚和他手里的土豆片上。
沈衔玉倒酒的动作微不可查地顿了一下,洛伦发出一声极轻的冷哼,陆衍则直接翻了个白眼。
篝火噼啪,火星升腾,烤肉的香气越发浓郁,但空气里的硝烟味,似乎比油脂燃烧的味道更重。
楚知礼灌了一大口啤酒,脸颊已经有些泛红,她猛地一拍大腿,声音带着兴奋的醉意:
“光吃多没劲啊!来来来,真心话大冒险!敢不敢玩?”
F班的一群少年少女立刻响应,欢呼声和起哄声瞬间盖过了篝火的噼啪声。
“玩!必须玩!”
“班长带头!转瓶子!”
岑晚被这突如其来的热闹感染,酒精让他的反应有点迟钝,但那双漂亮的眼睛亮晶晶的,盛满了跃跃欲试的光芒。
他笑着点头,声音带着点被酒意熏染的软糯:“好啊,听起来挺有意思的。”
沈衔玉没什么表情,只是将倒满果汁的杯子不动声色地推到了岑晚面前,换走了他手边那杯还剩一半的酒。
陆衍眼睛一亮,立刻接口:
“玩就玩!谁怕谁!”他飞快地瞥了岑晚一眼,带着点跃跃欲试的兴奋。
洛伦懒洋洋地拨弄了一下自己的金发,嗤笑一声:“老掉牙的游戏。”
话虽如此,他身体却很诚实地往前倾了倾,离中间的酒瓶更近了些,碧蓝的眸子在火光下闪烁着兴味的光。
江席年没说话,只是默默地将自己挪到了离转瓶位置更近的地方,沉默地表达着参与。
F班的众人看着沈衔玉这几个平日里高高在上、只能远观的大少爷们竟然真的屈尊降贵要加入他们的游戏,一个个惊得下巴都快掉下来,面面相觑,眼神里全是“卧槽”和“我是不是在做梦”的惊恐。
气氛一时间变得有些诡异又兴奋。
空酒瓶在草地上被拨动,咕噜噜转了起来。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追随着瓶口。
火光跳跃,映着一张张或期待或紧张的脸。瓶子转动的速度慢了下来,晃晃悠悠,最终,稳稳地指向了岑晚。
“哇哦——!!!”
“开门红!晚晚!晚晚!”
“真心话还是大冒险?快选!”
起哄声几乎掀翻帐篷顶。岑晚自己也愣了一下,白皙的脸颊在火光和酒精的双重作用下,迅速漫上一层薄红。
他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真心话吧。”
负责抽卡片的鲍明立刻从厚厚一叠卡片里抽出一张,看到卡片内容时梗了一下,
最后还是清了清嗓子,大声念出来:
“请问——你还是处男吗?”
空气瞬间凝固了一秒。
紧接着,是爆炸般的哄笑和口哨声。
“噗——咳咳咳!”江席年猛地被一口饮料呛住,狼狈地转过头咳嗽,耳根瞬间红透。
洛伦吹了个响亮的口哨,金发在火光下闪耀,碧蓝的眼睛带着玩味和毫不掩饰的探究,牢牢锁住岑晚。
陆衍反应最大,他正端着杯子喝酒,听到问题,手猛地一抖,杯子差点脱手。
而后飞快地把杯子放下,死死盯着岑晚。
沈衔玉是所有人里看起来最平静的。他甚至没有抬眼去看岑晚,篝火的光芒落在他深邃的眉骨下,投下一小片阴影,让人看不清他眼底翻涌的情绪。
岑晚的脸“轰”地一下,彻底红透了。
他下意识地想低头,却被周围无数道炽热的目光牢牢钉在原地。
四周的起哄声浪越来越高。
“快说啊晚晚!”
“是不是!是不是!”
“不许撒谎哦!”
岑晚深吸了一口气,酒精带来的微醺和这极度尴尬的气氛让他有点晕乎乎的。
他抬起眼,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氤氲着水汽和羞窘,长长的睫毛像受惊的蝶翼般快速颤动了几下。
飞快地扫了一眼周围那些灼灼的目光,尤其是那几道极具压迫感的视线,最终像是豁出去般,几不可闻、低低地吐出一个字:
“是。”
“哇啊啊啊——!!!”
“我就知道!!”
“晚晚好纯情啊!!”
F班的同学们爆发出更大的尖叫和欢呼,气氛瞬间被推至高潮。
口哨声、拍掌声、哄笑声交织在一起,几乎要压过篝火的噼啪声。
而围绕着岑晚的那几个男人,反应各异,却又同样精彩。
陆衍猛地松了一口气,紧绷的肩膀瞬间垮塌下来,脸上甚至控制不住地扬起一个极其灿烂的笑容。
他下意识地想去拍岑晚的肩膀,手伸到一半,又觉得不妥,讪讪地收了回来。
洛伦挑了挑眉,脸上玩味的笑容更深了,眼神在岑晚泛红的脸上流连,他轻轻晃了晃手里的酒杯,冰块撞击杯壁发出清脆的声响。
江席年终于止住了咳嗽,只是耳根的红晕一直蔓延到了脖颈。
他垂着眼,盯着面前跳跃的火苗,只有紧抿的唇线泄露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情绪波动。
沈衔玉终于抬起眼,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岑晚绯红的侧脸上。
瓶子再次被拨动,咕噜噜旋转起来。这一次,命运的手指指向了沉默的江席年。
“席年!真心话还是大冒险?”楚知礼大声问。
江席年似乎还沉浸在刚才的冲击里,反应慢了一拍。
他抬起头,目光下意识地、极其短暂又快速地掠过岑晚的脸,然后迅速垂下眼帘,声音有些低哑:“真心话。”
新的卡片被抽出,问题念出:“场上有你喜欢的人吗?”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江席年身上,充满了八卦的兴奋和探究。
篝火的光芒跳跃在他清俊而略显冷硬的侧脸上,他沉默的时间似乎比岑晚回答时还要长。
空气仿佛凝滞了。
江席年放在膝盖上的手,无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他能感觉到那道来自岑晚方向的、带着懵懂和好奇的目光,像羽毛一样轻轻扫过他的皮肤。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终于抬起头,目光没有看任何人,只是越过跳跃的篝火,望向远处沉沉的夜幕:
“有。”
第38章 亲谁“喔——!!!”“……
“喔——!!!”
“谁啊谁啊?”
“快说名字!”
起哄声再次爆发,比刚才更甚。
江席年却不再说话了,只是重新低下头,他紧抿着唇,下颌线绷得有些紧。
没有人知道,他隐在火光阴影下的余光,正牢牢地、近乎贪婪地锁在岑晚因为惊讶和酒意而微微张开的唇瓣上。
瓶子第三次旋转,带着一种令人屏息的节奏。
当它最终停下,瓶口不偏不倚地指向沈衔玉时,整个篝火堆周围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嬉笑、起哄的声音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骤然掐断。
只剩下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在突然安静下来的空气中显得格外清晰刺耳。
F班的学生们脸上的兴奋和八卦瞬间凝固,变成了惊恐和不知所措。
他们互相交换着眼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跟沈衔玉玩真心话大冒险?
问那些隐私甚至可能带着冒犯性的问题?这简直是在作死!
鲍明拿着卡片的手都在抖,他张了张嘴,刚想挤出一点讪笑说“沈少要不这次算了……”或者直接跳过,话还没出口——
沈衔玉已经淡淡地开口,压下了所有细微的骚动:“大冒险。”
他甚至没有抬眼,目光似乎落在跳跃的火焰上,又似乎什么都没看。
那股无形的、属于上位者的气场,让原本就紧张的气氛变得更加凝滞。
鲍明如蒙大赦,赶紧从那叠大冒险卡片里抽出一张,飞快地瞥了一眼,声音都带着颤:
“呃……在、在场选一个人,坐到你背上,然后你……做俯卧撑。”
话音一落,空气更安静了。
坐背上?做俯卧撑?让沈衔玉?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齐刷刷地投向了岑晚,这几乎是心照不宣的答案。
就连楚知礼、鲍明这些F班的学生,脑子里都瞬间闪过同一个念头:这到底是惩罚还是给沈衔玉的福利?
陆衍的脸瞬间就黑了。
洛伦发出一声极轻的、带着浓浓嘲讽意味的嗤笑,眼睛里全是不爽。
江席年则彻底沉默下去,仿佛融入了篝火旁的阴影里,只有紧盯着岑晚的眼神,泄露了他内心的不平静。
沈衔玉的目光终于从火焰上移开,平静地扫过众人,最后稳稳地落在岑晚身上。
岑晚正捧着他之前推过来的果汁杯小口啜饮,脸颊因为酒意和篝火的热度红扑扑,眼神呆呆的。
“岑晚。”沈衔玉的声音低沉而清晰,在寂静的夜里传开。
被点名的岑晚微微一颤,茫然地抬起头:“啊?我?”
“嗯。”沈衔玉言简意赅,已经站起身,动作利落地脱掉了身上的休闲西装外套,随手搭在旁边的折叠椅上。
里面是一件质地精良的深灰色衬衫,勾勒出宽肩窄腰的优越线条。
他走到篝火圈外稍空一点的地方,直接俯身,双手撑在草地上,摆好了标准的俯卧撑起始姿势。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岑晚身上。
岑晚的脸更红了,他放下果汁杯,有些局促地站起身,走到沈衔玉身边。
篝火的光在他身后拉出长长的影子。
他犹豫了一下,看着沈衔玉宽阔挺直的背脊,小声问:“我真的可以坐上去吗?我很重的……”
“不会。”沈衔玉的声音从下方传来
“坐上来。”
岑晚深吸一口气,在无数目光的注视下,小心翼翼地侧身,慢慢地坐到了沈衔玉的腰背上。
隔着薄薄的衬衫布料,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下方肌肉瞬间绷紧时蕴含的力量感。
“哇——开始开始!”有人带头喊了一声。
沈衔玉的身体,在岑晚坐稳的瞬间,便开始了动作。
手臂屈起,身体下沉,再有力地撑起。
每一次都标准、稳定。
岑晚坐在上面,随着他的动作微微起伏,双手有些无措地撑在沈衔玉的肩胛骨位置,掌心下是坚硬如铁的肌肉轮廓和源源不断散发出的灼人温度。
他几乎能听到沈衔玉平稳而绵长的呼吸声,在每一次俯身和撑起时都未曾紊乱。
一开始,大家只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象征性地数着。
“一!二!三……”
二十个过去,沈衔玉的速度没有丝毫减缓,呼吸依旧平稳。
五十个过去,他的动作依旧标准有力,额角甚至没有一滴汗水渗出。
“七十五……八十……九十……”
数数的声音渐渐变了调,从一开始的起哄,变成了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叹。
“一百!天哪!一百个了!”
“一百二!一百三!……他都不累的吗?”
“沈少这体力……太可怕了吧!”
惊叹声此起彼伏。
陆衍的脸色已经从黑变成了铁青,他死死盯着沈衔玉那轻松得不像话的动作,
又看看坐在上面、脸颊绯红、眼神里带着点新奇和不知所措的岑晚,只觉得一股邪火在胸腔里乱窜。
洛伦也收起了那副玩世不恭的表情。
江席年沉默地看着,眼神复杂。篝火的光影在他脸上明灭不定。
“一百八!一百九!两百——!!”
当数到两百时,所有人都沸腾了。沈衔玉却还是面色不变,继续在做。
“够、够了够了!”鲍明结结巴巴地开口,拦住了沈衔玉的动作。
沈衔玉终于停了下来,撑在地上,气息依旧绵长,只是额角终于沁出一点细密的汗珠,在火光下微微反光。
他微微侧过头,声音带着运动后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问背上的人:“还好?”
岑晚如梦初醒,连忙点头,声音带着点飘:“很、很好!沈少你好厉害!”
他赶紧从沈衔玉背上下来,脸上红晕未退,眼神亮晶晶的,充满了纯粹的惊叹和崇拜。
沈衔玉站起身,接过旁边人递来的湿毛巾,随意擦了擦额角和脖颈,深灰色的衬衫后背被汗水洇湿了一小片,紧紧贴着他贲张的背肌线条。
接下来的游戏,仿佛被沈衔玉那两百个俯卧撑耗尽了所有的戏剧性。
瓶子几次旋转,指向了F班的其他同学,问题也相对温和。
岑晚一直提心吊胆地看着瓶子,生怕它再指向自己。也许是运气终于眷顾了他,直到游戏接近尾声,他都没有再被抽中。
他悄悄松了口气,小口喝着沈衔玉重新给他倒的果汁,甜滋滋的味道安抚着他有些过速的心跳,酒精带来的微醺感让他有些懒洋洋的舒服。
就在大家都以为今晚的刺激已经结束,气氛逐渐放松下来时,那只酒瓶,在最后一次被拨动后,再次、稳稳地停在了岑晚的面前。
瓶口直直地对着他,在篝火下泛着幽幽的光。
岑晚:“……”
空气再次诡异地安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今晚最热烈、最疯狂的起哄声!
“哇啊啊啊——又是晚晚!!”
“天选之子!!”
“大冒险!必须大冒险!真心话没意思了!”
“对对对!大冒险!晚晚选大冒险!”
所有人都被这戏剧性的转折刺激得肾上腺素飙升,比刚才沈衔玉做俯卧撑时还要激动。
楚知礼、鲍明几个带头起哄,脸红脖子粗地喊着“大冒险”,F班其他人也兴奋地跟着附和,篝火映照着一张张年轻而兴奋的脸庞。
岑晚看着那对着自己的瓶口,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只好喏喏应下。
鲍明抽出惩罚牌,这次却有史以来沉默了最长一段时间,最后小声念出上面的内容:
“呃任意选择在场一个人,隔着纸巾和他亲吻十秒钟。”
所有人又静了下来。
酒意混合着之前的紧张和此刻的荒谬感直冲头顶,岑晚的脸颊火烧火燎。
他忙不迭道:
“我……我能选喝酒代替吗?”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
陆衍第一个跳出来反对,声音拔得老高,眼睛亮得惊人,带着一种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急切和兴奋,
“玩游戏就要遵守规则嘛!喝酒多没意思!再说了,”
他语气一转,带着一种故作轻松意味,凑近了一点,眼睛眨巴着看岑晚,
“就是游戏而已!你看我,我就不介意你选我,咱们都是朋友,亲一下又不会少块肉,对吧?”
洛伦毫不客气地翻了个巨大的白眼,对着陆衍的方向嗤了一声:“要点脸行吗。”
看向岑晚时眼神里的暗示意味却和陆衍一样浓重。
江席年依旧沉默着,只是那沉默比之前更加紧绷。
他没有像陆衍和洛伦那样出声争取,只是那双眼睛,如同幽深的潭水,牢牢地锁在岑晚身上。
沈衔玉坐在岑晚身边,一直没说话。
他看着岑晚慌乱无措、脸颊绯红的样子,又扫过陆衍和洛伦那副急不可耐、争相表现的嘴脸,心底莫名地升起一股强烈的烦躁。
这烦躁来得突然又汹涌,让他习惯掌控一切的冷静出现了一丝裂痕。
想到岑晚可能会因为规则,或者因为那两个人的鼓动,真的去亲吻别人。
无论是陆衍、洛伦,还是那个沉默的江席年,
甚至是F班随便哪个红着脸偷看岑晚的家伙——这个念头都让他感到一种极其陌生的、尖锐的不快。
他皱了皱眉,薄唇抿成一条冷硬的直线,周身的气压不自觉地又沉凝了几分。
周围的起哄声浪一浪高过一浪,如同汹涌的海水拍打着岑晚的理智。
“选谁啊晚晚!”
“快选快选!”
“亲一个!亲一个!”
无数道目光聚焦在他身上,带着兴奋、好奇、嫉妒、还有赤裸裸的期待。
酒精彻底上头了,像无数只小虫在血液里爬行,让他的大脑晕乎乎的,思考能力几乎停滞。
所有的声音都变成了模糊的背景噪音,只有心脏在耳边咚咚咚地狂跳,震耳欲聋。
太吵了……太乱了……
他只想快点结束这一切。
岑晚猛地闭上眼,浓密纤长的睫毛剧烈地颤抖着。
他像是被逼到绝境的小兽,带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冲动,凭借着最后一丝混乱的直觉和酒精赋予的、不管不顾的勇气,
伸出手指,在周围的起哄声浪中,胡乱地朝着一个方向戳了过去。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被无限拉长、凝固。
篝火噼啪爆响的声音,周围震耳欲聋的起哄声,夜风吹过树林的沙沙声……所有的声音都骤然远去,模糊成一片虚无的背景。
所有人的动作都僵住了,脸上的表情定格在上一秒的兴奋和期待。
陆衍脸上的笑容瞬间冻结。
洛伦瞳孔急剧收缩,里面写满了错愕和难以置信。
江席年他放在身侧的手颓然松开,指尖微微颤抖。他垂下头,额前细碎的刘海遮住了眼睛,只留下一个沉默而僵硬的剪影。
沈衔玉原本只是随意地坐着,目光落在跳跃的火焰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
当岑晚闭着眼伸出手指,纤细的指尖最终堪堪停住,不偏不倚地指向了他时,
沈衔玉的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直了一瞬。
他极其缓慢地抬起眼。
此刻清晰地映出跳跃的篝火,以及火光中少年紧闭双眼、脸颊酡红、带着慌乱的侧脸。
所有的烦躁、所有的不快,在这一刻被一种更加强烈、更加汹涌的情绪瞬间冲刷干净。
篝火的光芒落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一半明亮,一半陷入深邃的阴影。
几秒钟的死寂,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然后,沈衔玉动了。
声音低沉平缓:
“确定,选我?”
第39章 烟花“不行!”陆衍几乎是吼出来……
“不行!”陆衍几乎是吼出来的,猛地站起身,动作太大带倒了身后的折叠椅,发出刺耳的刮擦声。
“这算什么大冒险!太离谱了!岑晚喝不了酒我替他喝!喝多少都行!”
他胸膛剧烈起伏,伸手就去抓桌上离得最近的一整瓶酒。
“嗤。”洛伦的冷笑比他动作更快,他也站了起来,颀长的身影带着迫人的压力:
“你替他?你算老几?”
他随即转向岑晚,似乎带着点急切,
“岑晚,别听他们的。规则就是规则,选谁是你的自由。”
“不过你的确该好好考虑是不是选错人了。”洛伦眯着眼,语气诚恳。
“对、对啊岑晚同学,要不……要不还是喝酒吧?”一个平时挺活跃的F班男生结结巴巴地开口,脸色发白。
“就是就是,喝一杯意思意思就行了……”
“没必要玩这么大……”
陆陆续续有其他人小声附和,试图劝阻。
岑晚被这突如其来的混乱和激烈的反对声弄得更加晕眩。他茫然地睁开眼,手指还僵直地指着前方。
视野里是沈衔玉近在咫尺、轮廓深刻的脸,还有陆衍和洛伦那两张写满了愤怒和焦急的俊脸在晃动。
酒精彻底糊住了他的脑子,他只觉得吵。
于是下意识地想收回手指,想退缩。
就在这时,沈衔玉动了。
他完全无视了陆衍的怒目、洛伦的逼视以及周围人的劝阻。
目光自始至终都只牢牢锁在岑晚那张茫然而酡红的脸上。
在岑晚手指微微退缩的瞬间,沈衔玉的大手已经精准地扣住了岑晚那只想要缩回的手。
岑晚只觉得手腕一紧,被动地被那只大手牵引着。
沈衔玉甚至没有给岑晚任何反应的时间,他另一只手不知何时已经拿起桌上盒装纸巾里抽出的、薄薄的一张洁白面巾纸。
动作快得几乎看不清,那张纸巾便被他修长的手指捏住一角,轻轻覆在了自己的唇上。
纸很薄,隔着它,能清晰地看到沈衔玉唇形的轮廓,甚至能感受到他温热的呼吸透过纸面。
然后,在所有人,
包括陆衍惊愕的、难以置信的、晦暗不明的眼神中——
沈衔玉扣着岑晚的手腕,将他整个人往前一带。
岑晚完全失去了重心,被那股力量牵引着,踉跄着扑向前方。
视野里,篝火的跳跃光芒瞬间被拉远模糊,只剩下那张近在咫尺、被薄薄纸巾覆盖着的唇。
一股冷淡的、独属于沈衔玉的气息强势地包裹了他。
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
沈衔玉俯下头。
隔着那张脆弱得不堪一击的纸巾,岑晚感觉到自己的唇瓣,被一种温热、柔软而带着惊人压力的触感,轻轻覆盖住了。
“唔……”一声短促的、细弱的呜咽被堵在喉咙里。
岑晚的眼睛猛地睁大,瞳孔里清晰地映出沈衔玉近在毫厘的、深邃得如同旋涡的眼眸。
那里面没有戏谑,没有轻浮,只有一种沉静的、不容置疑的专注。
沈衔玉没有闭眼,他就这样深深地看着岑晚,看着他眼中瞬间涌起的慌乱、羞耻和彻底的懵懂。
篝火的光芒在岑晚那双漂亮的瞳孔里跳跃。
他扣着岑晚手腕的力道没有丝毫放松,反而收得更紧了些,确保这个迷糊的小猎物无法挣脱。
十秒。
空气死寂得可怕,连呼吸声都消失了。
陆衍像是被施了定身咒,僵在原地,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
他看着那两张隔着薄纸贴合在一起的唇,看着岑晚被迫仰起的、纤细脆弱的脖颈。
只觉得怒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烧得他五脏六腑都在抽搐。
他想冲上去撕开他们,想砸碎眼前的一切,可身体却沉重得像灌了铅,动弹不得。
洛伦脸上的所有表情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种冰冷的、近乎实质的阴沉。
他碧蓝的眸子死死盯着那方小小的纸巾,仿佛要用目光将它烧穿。
江席年不知何时闭上了眼睛,只有紧抿的、微微颤抖的唇线,泄露了一丝无法言说情绪。
在场所有人全都噤若寒蝉。
没有预想中的起哄尖叫,没有口哨声。
每个人的脸上都是一种极其诡异的表情——震惊、茫然、不知所措,甚至带着点恐惧。
篝火的光影在他们脸上疯狂跳跃。
“十、九、八……”不知道是谁,在死寂中,用气音颤抖着开始倒数。
每数一声,岑晚的身体就细微地颤抖一下。沈衔玉的唇隔着纸巾,带着一种近乎磨人的缓慢和力度,始终贴合着他。
带来一阵阵奇异的酥麻和灼热感,直冲大脑,让本就混乱的思绪彻底变成一团浆糊。
只剩下手腕被紧箍的微痛和唇上那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无法忽视的触感与热度。
“……三、二、一。”
当最后一声倒数落下,沈衔玉几乎是在同一秒,干脆利落地抬起了头。
覆盖在两人唇间的纸巾,随着他的动作飘然滑落在两人之间的草地上。
那层薄弱的屏障消失了。
岑晚像是被骤然抽走了支撑的力气,腿一软,身体晃了晃。
扣在他手腕上的力道适时地松开,转而稳稳地扶住了他的胳膊,阻止了他摔倒的趋势。
沈衔玉垂眸看着岑晚。少年脸颊上的红晕已经蔓延到了耳根和脖颈,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氤氲着浓重的水汽,长睫湿漉漉地黏连在一起。
他的唇瓣因为刚才的压迫和摩擦,显得更加红润饱满,微微张开着,急促地呼吸着新鲜空气。
沈衔玉的喉结几不可查地滚动了一下,深邃的眼底有什么东西飞快地掠过,快得让人抓不住。
他扶着岑晚胳膊的手,指尖无意识收拢了一瞬。
“结束了。”沈衔玉的声音低沉平稳,听不出任何情绪,仿佛刚才那惊心动魄的十秒只是随手完成的一个任务。
他松开了扶着岑晚的手。
岑晚猛地吸了一口气,像是终于找回了呼吸的能力。
他踉跄着后退一步,下意识地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唇。
篝火晚会就在这种诡异到令人窒息的气氛中草草结束了。没有人再有心思继续玩下去。
楚知礼擦着冷汗,结结巴巴地宣布解散,让大家早点回房间休息。
人群如同退潮般迅速散去,带着压抑不住的窃窃私语。
陆衍站在原地,像一尊风化的石像,直到洛伦带着一身冰冷的戾气从他身边擦肩而过,才猛地惊醒。
他恶狠狠地瞪了一眼沈衔玉,又死死盯着岑晚,眼神复杂难辨,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大步离开,背影僵硬得像一块铁板。
江席年沉默地跟在岑晚身边,像一道无声的剪影。
楚知礼则担忧地看着岑晚依旧捂着脸、脚步虚浮的样子,想说什么又咽了回去。
沈衔玉没有立刻离开。
他站在原地,看着岑晚被F班的几个同学簇拥着离开,
直到那道纤细的身影消失在树影深处,沈衔玉才收回目光,
弯腰,
极其自然地捡起地上那张被遗落的、曾隔在他们唇间的白色纸巾,
随意地揣进了裤袋里,转身也离开了。
回到房间,岑晚几乎是逃也似的冲进了浴室。温热的水流冲刷下来,试图洗去身上沾染的烤肉烟火气,更想冲掉唇上那挥之不去的奇异触感和灼热记忆。
酒精的后劲混合着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大冒险”带来的强烈冲击,让他头晕目眩。
他洗了很久,直到皮肤都微微发红发皱,才裹着浴袍,脚步虚浮地走出来。
岑晚把自己重重摔进柔软的床铺里,用被子蒙住头,只想立刻睡死过去,把今晚发生的一切都忘掉。
然而,就在他意识开始模糊,即将沉入黑暗之际,房门被轻轻敲响了。
笃、笃笃。
岑晚迷迷糊糊地不想动,含糊地咕哝了一声:
“谁啊……”
等了两秒后没人说话,岑晚只好揉着眼睛去开门。
门被拉开,一个高大的身影立在门前,带着夜风的微凉气息。
看清站在门口的人时,岑晚残留的睡意瞬间飞走了大半,心脏猛地一跳。
是沈衔玉。
“跟我来。”沈衔玉垂眸看着他,深邃的轮廓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不清,只有那双眼睛,在暗处依旧亮得惊人。
岑晚脑子还是懵的,下意识问:“去哪……?”
沈衔玉没有解释,只是朝他伸出手。
不知道什么时候,沈衔玉居然已经摘掉了那幅一直戴着的黑色手套。
伸出来的手手掌宽大,指节分明,掌心向上摊开。
岑晚看着那只手,又对上沈衔玉的视线。
拒绝的话在舌尖滚了滚,最终没有说出口。
他迟疑了几秒,最终还是伸出手,轻轻搭在了沈衔玉的手掌上。
沈衔玉的手很凉,掌心带着薄茧,触感粗糙而有力。
他几乎是立刻收拢手指,将岑晚微凉的手完全包裹住,
带着他融入了沉沉的夜色里。
夜风带着海水的咸腥气扑面而来,吹散了岑晚身上最后一点暖意和睡意,让他稍微清醒了一些。
两人穿过寂静的房区,沿着一条被月光照亮的小径,向着海边走去。
海浪的声音越来越清晰,哗哗地冲刷着沙滩。
深蓝色的天幕上缀满了星子,明月悬挂在海天交界处,将粼粼波光铺满了整个海面。
沈衔玉在柔软的沙滩边缘停下了脚步。松开了岑晚的手。
“闭上眼睛。”他转过身,面对着岑晚,声音在空旷的海边显得格外低沉清晰。
“啊?”岑晚还没完全从这深夜的海边漫步中回过神来,闻言更加茫然。
“闭上。”沈衔玉只是重复了一遍。
岑晚犹豫了一下,还是顺从地闭上了眼睛。
眼前陷入一片黑暗,听觉和触觉瞬间变得敏锐起来。
海风温柔地拂过脸颊,带来凉意和咸湿的气息。
海浪哗哗的声响规律地拍打着耳膜,像大地的心跳。脚下是松软微凉的沙粒。
他听到沈衔玉似乎走开了几步,然后一片寂静。
“倒数三秒。”沈衔玉的声音从稍远一点的地方传来。
“……三。”岑晚依言开始数。
“二。”海浪声似乎也小了一些。
“一。”
数到“一”的瞬间,岑晚睁开了眼睛。
“咻——!!!”
几乎是同一刹那,一声尖锐的破空之音撕裂了夜的宁静,直冲墨蓝色的天幕。
紧接着——
“嘭!!!”
一团巨大、璀璨、燃烧着的金色光芒在岑晚头顶正上方的夜空中轰然炸开。
第40章 第40章器材室
如同最绚丽的魔法,无数道光流迸射、蔓延。
光芒映亮了下方波光粼粼的海面,也映亮了岑晚骤然睁大的瞳孔。
这只是一个开始。
第一朵金色烟花的余烬尚未完全消散,
“咻——咻——咻——”
又是数道尖锐的破空声接连响起,从不同的方向射向夜空。
“嘭!嘭!嘭!”
形态各异、色彩纷呈的烟花争相怒放,轰鸣声在海面上空回荡。
光与影在岑晚白皙的脸上疯狂变幻,他仰着头,彻底忘记了之前的尴尬、混乱和羞耻。
那双漂亮的眼睛里,被漫天烟火映照得流光溢彩。
“好漂亮……”他喃喃自语,声音被烟花的轰鸣盖过,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沈衔玉就站在他身侧不远处,没有看烟花,而是侧着头,静静地看着岑晚被烟火映亮的侧脸。
少年微张着唇,鼻尖挺翘,长睫随着每一次烟花爆炸而轻轻颤动。
当最后一朵巨大的、如同凤凰涅槃般的七彩烟花在夜空中燃尽,化作无数拖着光尾的星火缓缓坠入深沉的大海,
震耳欲聋的轰鸣终于停歇。
世界瞬间陷入一片奇异的寂静,只有海浪温柔拍岸的声音重新清晰起来。
岑晚还意犹未尽地仰望着恢复平静的夜空,脸颊因为兴奋和冷风而泛着健康的红晕,眼睛亮得惊人。
“为什么”他转过头,看向一直沉默地站在旁边的沈衔玉,声音还带着点惊叹后的余韵,
“会有烟花?”
沈衔玉的目光从岑晚被烟火点亮过的脸上移开。
他也不知道,不过,
“想放,就放了。”沈衔玉的声音低沉平缓,听不出什么波澜。
他顿了顿,看着岑晚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干净的眼睛,又补充了一句:
“现在知道了。”
知道什么?
岑晚更加茫然了,完全没听懂这句没头没尾的话。
*
【爆】【研学夜聊】
发布于1:41:05
1L【研学最新热况速报!!!大冒险晚晚和沈少隔纸吻十秒,全场气氛诡异……】
2L【?????】
3L【?????】
…
72L【我只是没参加研学,不是一脚穿越了吧???】
73L【???啊啊啊啊啊啊啊我靠???!】
74L【啊啊啊啊啊啊啊沈衔玉我恨你!!!夺妻之仇不共戴天!!】
75L【楼上你号没了】
76L【何止亲……这次大冒险有多刺激没亲眼看到的根本想象不到。cw自曝还是c,沈衔玉背岑晚做了两百个俯卧撑,陆衍脸黑成锅底,洛伦差点捏碎酒杯,笑死我了】
77L【草……隔着纸都感觉好涩……沈少抓着cw手腕不让走那下两个人张力爆表了……】
78L【笑死了,抽中隔纸亲的时候陆少和洛少还说不用改,结果晚晚选了沈少,陆衍和洛伦当场破防改口要替酒】
79L【活动结束完不到一小时!海边炸了专场烟花!!巨巨巨漂亮,感觉花了大价钱的样子】
80L【酸死我对你们有什么好处??见不到老婆就算了烟花尾气都看不到〔抱头痛哭〕】
…
*
研学归来的圣罗德学院,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海风的咸涩和篝火的余温。
然而更让学生们心神不宁的,是另一个堪称诡异的现象,沈衔玉,竟然连续几天出现在学校。
这简直比彗星撞地球还稀奇。
整个圣罗德都因此骚动起来。匿名论坛的帖子盖楼速度创下新高。
天气也像是呼应着校园里这股暗流涌动的诡异氛围。
连续几日的晴好被厚重的铅灰色云层取代,空气变得凝滞而闷热。
风开始带着湿气,卷起地上的落叶打着旋儿。
就在天黑压压到分不清白天黑夜的时候,
广播里终于响起通知,因台风预警,全校停课一天,所有学生留在宿舍区,非必要不得外出。
岑晚收拾好书本,随着人流走出教学楼。正准备加快脚步回宿舍,脑海中那个沉寂了许久的系统提示音,毫无预兆地、响了起来:
【你得知沈衔玉居然患有幽闭恐惧症,如果能趁他发病和他单独相处,他一定会喜欢上你!】
【请宿主于30分钟内,将目标人物沈衔玉引至第三体育仓库(旧器材室)】
【任务成功奖励存活时长增加一周】
【任务失败扣除72h存活时长】
岑晚的脚步猛地一顿。
他实在是看不懂系统发布任务的规律,
而且,
引到器材室?旧器材室位置偏僻,平时几乎没人去。
他下意识地环顾四周。走廊里挤满了因停课而兴奋或抱怨的学生,喧闹嘈杂。
沈衔玉……他记得前几分钟还有人说沈衔玉似乎被他们班的导师叫住说了几句话,应该还在教学楼里。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来看,沈衔玉好像人还挺好的。
岑晚给自己鼓了鼓劲,深吸一口气,转身逆着人流,往沈衔玉可能还在的教师办公室方向快步走去。
刚走到办公室附近拐角,就看到洛伦斜倚在墙边,神色淡淡。
似乎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岑晚,和岑晚对上视线,他眼神一亮,
“停课了还乱跑?”洛伦挡住他的去路,高大的身影带着压迫感,
“风这么大,小心被吹跑了。要不要去我那里坐坐?”他微微俯身,凑近岑晚。
岑晚头皮一麻,
“不了洛少,我我急着回宿舍收衣服!窗户好像没关严!”
他找了个蹩脚的理由,语速飞快,眼神却忍不住往洛伦身后的办公室门口瞟。
沈衔玉正好从办公室里走出来,似乎刚结束谈话,正低头整理着袖口。
岑晚心中一喜,刚想开口喊他——
洛伦却像是背后长了眼睛,或者根本就是故意的,
他长臂一伸,极其自然地搭上了岑晚的肩膀,将他半搂着往自己怀里带了带。
完全挡住了岑晚的视线,也阻隔了他看向沈衔玉的目光。
“收衣服?那更要小心了。我送你回去吧,正好顺路。”他不由分说,带着岑晚就往楼梯口走。
岑晚被他带着踉跄了几步,焦急地回头,视线却被三三两两的人群阻隔住。
好不容易摆脱了洛伦“顺路护送”的纠缠,他绕了个大圈,气喘吁吁地折返回办公室,人已经不见了。
岑晚几乎是带着点自暴自弃的沮丧,独自走向位于校园最偏僻角落的旧器材室。
这里应该是圣罗德最破旧的地方了,连门都是铁制的,看起来又大又沉。
风声更大了,呜呜地吹过空旷的操场。
天色愈发阴沉,仿佛随时要塌下来。
就在他绝望地想要放弃,转身准备回宿舍时——
“找我?”
一个低沉、熟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的嗓音,突兀地在他身后响起,穿透了呼啸的风声。
岑晚猛地转身。
沈衔玉就站在离他几步远的地方。
他不知何时来的,悄无声息。
细密的雨丝已经开始飘落,打湿了他乌黑的额发,几缕湿发贴在饱满的额角,更添几分冷峻。
岑晚一惊,张了张嘴,喉咙有些发干,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我……”他舔了舔有些干涩的嘴唇,看着沈衔玉被雨丝打湿的眉眼,开口道:
“沈少,我有东西落在器材室了,能不能请你帮我一起找一下。”这理由蹩脚得他自己都想捂脸。
沈衔玉的眉峰几不可查地动了一下。他沉默地看着岑晚。
岑晚被他看得脸颊发烫,眼神心虚地躲闪,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
几秒钟的沉默,漫长得像一个世纪。
就在岑晚以为对方会毫不留情地拆穿他,或者直接转身离开时,沈衔玉却迈开了长腿。
他几步走到岑晚面前,高大的身影带来一片沉沉的阴影,将岑晚完全笼罩。
他没有看岑晚,而是直接伸手,握住了器材室那扇老旧铁门的把手。
“吱嘎——”
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响起,门被他轻而易举地拉开一条缝隙。
一股混合着灰尘、橡胶和淡淡铁锈味的陈旧气息扑面而来。
沈衔玉侧过身,言简意赅:“走吧。”
岑晚顿了下,不敢去看沈衔玉的眼睛,低着头,飞快地从那条缝隙里钻了进去。
沈衔玉紧随其后,高大的身影也闪入门内。
“砰!”
就在沈衔玉踏入器材室的瞬间,一声沉闷的巨响自身后传来!
两人同时回头。
只见那扇厚重的铁门,竟然在狂风的猛烈吹袭下,门框上的老旧插销被震得自动滑落,严丝合缝地卡进了锁扣里。
将他们彻底锁在了这间光线昏暗、满是尘封气息的器材室里。
岑晚:“!!!”
沈衔玉:“……”
狭小的空间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只有外面呼啸的风声变得更加清晰猛烈,像无数只手在拍打着门窗,发出“哐哐”的声响。
器材室里没有开灯,仅靠高处几扇积满灰尘的换气小窗透进一点天光,昏暗得只能勉强看清物体的轮廓。
排球、篮球、垫子、跳马、生锈的杠铃……各种体育器材堆叠着,投下幢幢黑影,空气中浮动着细小的尘埃。
岑晚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任务已完成,奖励存活时长一周】
任务……是完成了。
可这现在好像他下意识地看向沈衔玉。
沈衔玉却难得有了类似怔愣的表情。
他甚至没有去尝试推那扇门,只是站在原地,目光在昏暗的光线下缓缓扫视了一圈这间逼仄的屋子,
最后,落在了岑晚因为紧张而微微绷紧的侧脸上。
窗外天色已如墨染,狂风卷着骤雨猛烈地抽打着玻璃,发出噼啪的爆响。
连天窗能提供的那点光亮,也几不可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