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庆◎
我和沈十二隔着中间那巨大包袱对视。
我想他这是确实被我拉偏架、护着嘉礼的决定给气到了,气到又想起要回家。
我笑了笑:“你这……以前见你出门,也不需要拿着么多铁器啊?这些都哪找来的,你出去捡破烂了?”不然楚府翻个遍也难能搜刮处这么多的铁玩意。
“这次不一样,这次我有预感一定能成功回去。”沈十二虽拧着眉,一脸不服气地看着我,但眼神中竟让我看出了一股眷念的味道。
虽还气着,但我的每个问题他都一一回答地道:“我买的。”
“你哪来的钱?”不都输干了么?
“找去尘借的。”顿了顿,沈十二又说道:“你也不用拿去尘压我,说我不还清从去尘那欠的钱就想一走了之……去尘说不用还了的,说本也是从我那赢的……且大不了到时候我回去了,给你们烧钱过来。”
我:“……”
“你咒我?”
沈十二下意识张了张嘴想解释,可视线又停在了我脸上,看了好一会儿终将脸撇开:“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想回去了,你松开……”
这时,终于将沈十二拖到我之前吩咐要出门的马车终于驶来了府门前。
其实我也不是想阻止他去做他想要去做,但我始终不太能理解的事情。
此前他说他要回家,我便摊开地图,问他他的家乡到底是在哪个方向,有着什么样的特征。
第二次他说他要回家,我想了想,便问他是不是其实是被家乡那边的制度给赶出来了,想回却回不去,要不要我以母亲南嘉国丞相的名义送去问帖。
他说都不是这样的。我没了办法,问他有没有什么是我能帮到他的,要准备怎样多的侍从和盘缠,三辆马车够不够?
因为我觉得,那般想回却回不去的地方,那至少一定是很遥远的地方。
也是在那一次,在我笑着试探地问他:他回家乡一次来去要多少时间啊,喂……总不会去了就不回来了罢?你可是我侧夫了。
沈十二愣了愣,透过摇曳的烛火望着我,清明的眼眸中就起了层朦胧。
他没回答,墙上清晰的属于他的影子朝我的影子骤然伸手,两片影子相拥,相融……
后来他就不怎么跟我提回家了,也不再天天往外跑,虽手上还是佩戴着那个手环,但他不再盯着手环一盯就是半天。
虽荒谬,但我总有一种感觉,沈十二说的回家,并非是呓语。
我转头对不愿意随我上马车的沈十二说道:“陪我走一趟呗?就算你要回去,不和我好好道个别吗?”
许是我说得足够诚恳,他眉眼轻拢,自言自语地喃了一句“也对,道别……”,然后越过我,将包袱丢上了车,发出金器的沉重的互相碰撞的声响。
这一声,让我对他的所谓回家莫名有了一层实感。
沈十二钻进车厢又掀开帘子地朝我伸出手:“去哪?”
我将手递上:“今天刚好千渡神的诞日,是南嘉国最热闹的节日,我带你出去见见世面!”
凛冬夜飘着雪,可京城灯火通明。
街道上空悬挂各种形状和彩纸的灯笼,道的两边更是人挤人的在挤密的摊贩之间穿梭不断。
吆喝声笑闹声不绝于耳,还有游街的花车上,四个舞男的表演更是引起阵阵欢呼声如潮水,此起彼伏。
于是我和沈十二所乘坐的马车许久都未再能往前挪动一步。
沈十二放下挑起车帘的手,顿时车内重回昏暗。
只有暖黄色的几缕从车帘缝隙里透进的残光将他利落好看的侧脸照亮一角。
沈十二薄唇轻抿,显得有些沉闷,方才因被车外所没见过的热闹场面吸引而瞳孔闪烁着的兴奋之色也在开始败落,很是一幅符合两人分别前夕的落寞沉思表情。
我手指本一直在腰间悬挂玉佩上轻敲点的动作骤然一停,转而拉过沈十二的手道:“没办法了,车就停在这罢,我们下车,走过去。”
“走去哪?!”沈十二全无防备被我拉着猫腰钻出车厢。
顿时,两人浑身都被街上千万盏的灯火光照亮。
在还未来得及从车上挤进人潮时,远远地就听不知哪个男子的一声:“楚二世女?!”
我和沈十二朝声源的方向看去。
是远处一栋恢弘阁楼二楼外廊上的一个面容姣好的男子正指向这里。
他的一声喊,将好多人的视线都吸引了过来,人潮纷纷抬头往马车上站着的两人看,看看传闻中的那个纨绔丞相世女的长相,又顺着她牵着的手打量起沈十二来,皆想看看能站在世女身边的男子是个什么样,然后流出对两位无论是穿着还是外貌皆让人叹服的表情。
而第一个喊出声音的男子所在的那条街,再往里走就是花街了。
那里人的人最是认识我,那条街里的男子看了我更是眼放精光,都聚拢在外廊的尽头看向我。
有单纯好奇凑热闹的,更有博一个机会的。
而我这人向来随和,人家看我,我就也大方回以视线。将外廊上的那些打眼的小郎扫个遍,不禁在心里比较挑选了起来。
而男子的一声喊直接将人声都激沸。
“好久没看见世女了,她肯定是要走进这花街的罢?是来挑选新人吗?!”
“怎可能,世女成婚了,屋里藏娇纳侍的,哪还需要从外面找了。”
“那不一样,感觉不一样,外面的新鲜,总要比屋里的香!”
一时之间,无论是远处花楼的酒客小倌们还是人潮中的良家子和酒楼里的茶客们都向两人投来各异的视线……而正站在卖剑穗的小摊旁的两名男子也一怔地朝马车上此时正在打量人潮想从马车下去的两人看过去。
视线轻移的落在楚华月牵着的那个男子身上,宝蓝色的剑穗被男子攥紧。
许步歌:“那是……”
“那就是温氏五公子吗?世女的夫人?”
许行舟上次见到那位京城瞩目的温去尘已经是许多年前他还未去边关之前了。且那时也只是越过人群看到一个端庄白洁的一个的小公子被围绕在人群中间,只记得那小公子一举一笑确实皆从容模范,让人不自觉称赞,但模样已经记不清了。
许行舟凝神地看了一会那个被世女牵住的男子,在看到两人终于趁马车周围的人流疏松一点而下了车,融进人潮之后,他才收回视线的转而看向身边的步歌,边道:“如果你想过去打招呼的话,我——”
他话说到一半,才发现自己身边哪还站着什么人,许步歌早已朝着那辆马车停驻的方向拨开人群,向世女而去。
“步歌!回来!”许行舟急忙要追。
却被摊贩拉住,并朝他摊开手:“那位公子拿走的剑穗还未付钱。”
可当许行舟再回头时,他所能见的人群中,已不见许步歌的身影……
那是……去尘身边的那个侍男?
她牵着他的手,带他逛节庆?
许步歌怔怔望着人群的对面,那两人在周围人的艳羡注视下自顾自地挑选着花灯。
那个男子不知道与楚华月说了什么,楚华月目露犹豫地看向她自己刚从摊贩架子上取下来的八面灯笼后,赞同般地点了点头,又从架子上取下一盏兔子灯和月形灯都递给那男子,然后掏腰包付钱。
随后又拉着男子边抬起手地遥指一个方向,边拉着男子重新钻入人群。
才一没眼的功夫,就丢了两人的踪迹,许步歌什么都来不及细想,一股不甘心的愤恨和这一段时间所积攒的思念和委屈在他心底里拥挤着叫嚣着想冲过去推开那男子,代替他的将自己的手放进去她的掌心。
这里可太挤了,并不像他和她那晚在楚府院墙上的相遇时安静祥和,没人打扰。
那晚,她带着他去喝了酒,还亲了他,还说的那些话他每个字都还记得。
可她现在却拉着别人,那个人既不是去尘,也不是君嘉礼,所以……那个人他凭的什么?
许步歌突然发现,原来自己其实也没有那么接受不了她的正夫是去尘的事了。
可骤然地意识到这一点,他却又觉得心头委屈的堵得难受。
许步歌环顾着人群,视线在身边经过他的每个人身上扫着,眼睛逐渐变得酸涩,
他发现这些人身边竟然都站着他们的伴侣,脸上都带着笑,很幸福的模样,且都目标明确地朝一个方向走。
只有他停驻在原地被左右朝向的人挤着撞着。就如他与她一样。他停在了原地,等着盼着,可她却大步地朝前走了,走远了身边还猝不及防地出现了他所陌生的其他人……
他好想去到她身边,想认输,想恳求,想在她怀中把自己的这种惶然说出来,想告诉她有些事他可以不再执着了,不和去尘争那个主夫的位置了,只要能够待在她身边。
心里的急切如一把烈火,烘烤着许步歌的理智,终于在一个焦急的扫视中,看见了那抹宝蓝色的身影。
她们正从一个商行出来,又走进了酒楼。
许步歌立即也拨开人群艰难地跟着,视线从人群的缝隙中紧紧锁着她的身影,时不时要被各种人各种物阻了视线,然后他就要踮脚、探头又或者急急忙忙地不顾一切地跑着穿过人堆……几次终于缩短与她的距离,却又被人潮挤远……
“楚华月!”
当反应过来的时候,自己竟朝着又即将消失进人群的那个背影呼喊出声。
这一声在这挤满女男的大街上,却很快就被淹没,甚至未能造成周围几个人好奇的回眸。
可许步歌没了其他办法,他走不近她……
双手不自觉紧握成拳到颤抖,仿佛是在等待一种命运的安排。
在如此嘈杂的环境中,他竟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在一下一下,证明着时间在不停的挪移,不为他停留地向前……
而就在许步歌以为自己真要被时间丢弃的前一刻。
眼中的那个背影竟真的骤然一愣地止住了脚步,然后转过了头,视线向他所在的方向扫来。
那双眼睛,那张脸,那个人只需要看向他一眼,就瞬间将许步歌的最后理智看崩溃。
这瞬间,眼眶顿热,鼻子酸涩得难受,满腹的委屈仿佛要随着眼泪破胸而出。
她真的停住了!她看向自己这边了……接下来只要走向她,就可以……就一定……
许步歌仿佛被命运垂照一般地立即想往前走,想跑过去抓住……
却忽然。
“哎呀……”
一个男声从他的近处发出。
许步歌一惊地立即停步朝旁边看去,就看见一个穿着青绿色华服的优雅男子。
这男子之前在上师府门前和府衙一共照面过两次,是她的师长……
许步歌望着刚从商行里出来的应景有些懵……所以她刚刚是进去找他的吗?可找他做什么呢?明明在府衙的时候,这人还一直压着她帮别人。
应景先是上下打量了遍许步歌之后,缓缓将折扇展开,半掩在脸前,只露出那双深邃褐色的眼眸。
那眼眸弯弯,似笑非笑。
“孩子……你哭了?”应景声音悠悠。
他声音很亲和温柔,但许步歌就是莫名在心底里对这个人戒备着。
于是他没接话,只是目光不移地看着应景。两人之间的姿态,让许步歌觉得仿佛他只要一转眼,就会被应景从后咬住脖颈。
“如此看着我做什么?”应景似乎轻笑了一声,接着问道:“你方才是在找人吗?……找谁呢?”
闻言,许步歌怔然反应过来,急忙去看方才楚华月所在的那个方向——人果然已经不见。
182
第182章 ☆、第182章
◎命运多舛的信◎
他焦急无比,拧眉再扫向应景的时候,却发现他人也退步到了人群之之外,转身向一暗巷子里走去,还朝他轻轻摆了摆手地道别,在发觉许步歌又向他投来的带着怒意的眼神的时候,应景眼眸中的笑意更浓,临转身之前,他带有提醒一般地迎着许步歌的视线往左边飘去一眼,然后转身,风一扬地将他袖摆扬起,他走进了暗巷中停着的马车上……
许步歌往应景示意的方向看去,边看见了正在对人群边说着抱歉,边很有礼貌却气势吓人地让人群自动给他开道的许行舟正朝他而来。
抬眉看他的那一眼就让许步歌心中一紧。
他小叔来捉他了,他不要回去,回去又可能被关!
许步歌一咬牙,辩了辩方向,便又拨开人群躲着许行舟,挤开人群朝楚华月最后出现的方向走跑去。
许步歌心骤然一缩,下意识往方才楚华月所站的方向跨出两步,可那尽头是挤不进去的人海茫茫和已经消失的那个身欢迎。
他停住脚步,言总划过一丝厉色,转头朝向应景,骤然伸出手就想去抓住应景的袖子:“站住!她方才是为来找你的吗?她和你说什么了?你们——”
可却没捞到。
应景像是早有预料一般地轻巧往后退出几步,就玉立在了人群之外,转过身侧着头,脸上的得逞和狡猾嘲弄之色毫不遮掩。
许步歌咬牙欲追,却见应景仍是不慌,甚至忽而朝他身后示意般地微挑了一下下巴。
他一定是想骗自己转身!
这是许步歌心中闪出的第一个念头。
可……
许步歌还是脚步一顿。
可万一……
万一楚华月方才听到了自己呼唤她的那一声,其实没走的话,是不是会越过人群来找他?
带着这种惶惶的期待,许步歌往后看去……
然而,确实有一人在向他而来。
是许行舟。
只见许行舟正一手将人群拨开,另一只手轻易地就拦住了一个想揽他腰的醉酒女子。他像是对此见怪不怪,面色不改地向许步歌靠近。
当许行舟抬起的视线和正在后撤着步子的许步歌对上的刹那。
许步歌立即转身就跑,许行舟也立即再追。
他不要回去,他还不想跟着许行舟回去,他想去见她,告诉她自己的决定。
许步歌高束的黑发扬起,越过几个人,往暗巷里跑,在路过正站在马车旁边,等马夫将轿凳摆放好的应景时。
两人视线相擦的下一瞬,应景被许步歌故意地撞得整个身体晃倒在巷子的土墙上,又差点回落摔倒坠地,整个人像是风中摇摆欲摧的蕙兰花。
好在被紧追在后的许行舟扶住。
“抱歉……上师府的师长。”
似乎在武人的眼中,对待文人都下意识要怜惜许多。
许行舟此时就是这样。他轻托着应景的手,另一只手本下意识想扶住应景的腰,却顿了顿,又拿开,有些局促地垂在身侧,声音也放低:“步歌他……”许行舟斟酌着用词,解释道,“他是心情不好,在闹脾气,师长莫见怪。”
说罢,许行舟鼻尖嗅着应景身上淡雅的熏香,脑海中却想着的是,世女的夫人名冠京城,因也是像师长这样手指柔软,连发丝都带香的文人罢?……她喜欢的是这样的男子?
心中如此想着,许行舟便不由得侧目多看了应景一会。
可当视线穿过应景被撞得微乱、又被背后的冷风吹拂得往脸上糊的发丝。
许行舟看到的却是一张腹黑微眯着眸子思索着的脸,不见半分平时儒雅亲和的模样,与他心中师长的形象有着天差地别。
“呵呵呵……真是坏孩子啊。”
许行舟那师长低笑着道……
脚步声在巷子中回荡,所有人都往热闹的大道走,巷子里即使有人,也尽是一些情意难耐,躲在暗巷中相拥相抱着的年轻女男,她们在軟言蜜语地低声交流着,甚至能听见一些压抑的嗯嗯啊啊声。
许步歌看着这些人,心里更是急切。心催着步子更快,更快地绕回大道上去,去找她。
可在兜兜转转之间,许步歌捂着早已气喘不已的胸膛再抬头的时候,却发现自己绕着绕着竟绕到了护城河的另一边。
明明只是隔着一条河,这里却人烟稀松,树木林立,一条宽道伴着护城河,四处静谧。
仿佛是两个极端,站在喝的这边甚至还能体会到轻风带着河水的凉感吹拂上脸颊,还能听见河水轻拨动的声音。
繁华热闹似乎都属于河那头的另一边。
河岸边静停着一艘小船,再沿着河岸往前走一段,有一颗四季盛花的巨树,树下有三盏隐亮的灯,似乎坐了一对眷侣。
许步歌想到巷子里那些正情浓的女男所做之事,便不想打扰,叹了口气转身欲走。
可步子刚动,便觉脚感不对,他垂眸看去……是一封信。
他慢慢将脚挪开,信封上的字逐渐显露出来……晶绿色的眸子缓慢睁大。
上面赫然写着:
——沈鹤扬亲启
楚华月书
豁然,许步歌再次转头看向树下的那两人。
两人还在那,其中一人手提着一盏花灯正忽而的站起,但两人还牵着手,似乎正在说着什么话。
可明明是冬日,怎那周围漂浮着萤火般的光辉?
……是楚华月哄那男子的把戏么?
这个想法一冒出,许步歌瞬间觉得呼吸一紧的难受,就要抬步走过去。
然,身子才倾前,又停住,他的视线再次落到脚下的那信封上。
许步歌抿直唇,弯腰,伸手,手指将信封拿起,信纸抽出,展开……
……
一盏花灯掉落在草地上。
很是轻闷的声响,却将我恍然惊醒一般的浑身轻抖了瞬。
我有些迟钝的站起,眨了眨眼,环视四周。
视线又忽而下落,才发觉自己手里好拿着两盏形态不同的小花灯……
我一怔,立即转头看向方才落在地上的那盏——花灯里的油盘倾斜,风中摇晃着的火焰差点烧上花灯的外皮。
花灯被我弯腰拿起缓缓直身的同时,我抬眸看向夜晚视线能够得到的边缘处。
许步歌修长挺直的身形出现在那里。
他就静静站在那里,没再走近,神情半隐在黑夜中,微垂着眸子,不太开心。
我有些莫名其妙:“你——”
许步歌:“你……”
两人声音相撞,互相对视一眼。
我:“你来找我何事?”
许步歌却是晶绿色的眼眸往我身旁轻移,然后问道:“你……是一个人在此?”
我顿时一怔,脱口而出:“那不是还站着一……”
忽而脑中有一个声音仿佛就在我耳边轻呢喃:“我的名字……其实叫沈少龄,年龄的那个龄……”话音到这停顿了好一会,忽而又变得惊惶:“你……我可能真要走了,我看不见你了,我眼前看见的是……不!我还有话对。说,我……再等等,我想。留会……”
“……记得,我……吗?别……”
那道男声方才还觉得那般清晰,可当真在我脑海中过一遍的时候,却又觉得其实这声音遥远空灵又模糊不堪,到最后仿佛一种无逻辑梦呓。
而当我想再仔细挖掘地回想,竟一个字也没再能想起来,甚至觉得陌生,无关自己。
“怎么了?”许步歌又出声问道:“为何一直转头看那棵树?”
我视线缓缓移回,视角余光瞥视着树下的那个硕大包袱。
心中便也不禁在疑惑着自己跑这僻静的地方来干什么,真是费解。
这种热闹的节日就该随便找个花楼或赌坊,身边伴两个美人摇骰子才对啊。
当视线扫回身前的许步歌,我开口说道:“许是……心头烦闷,想远离尘嚣罢。”
这样的忧郁人设似乎是当今少男们的心头爱来着。
我心中如是的想着。
可无意识间,我视线又往那棵始终安静着的树望去一眼……一种怪异感丛生。
这时,许步歌拿出一封信,递向我:“这是你的吗?我方才在那边捡的。”
我有些无语地看着那封封面上印了一个鞋印且明显被拆开过的信,又抬睫瞅一眼一脸坦然静静注视着我的许步歌。
心中对自己与堂兄之间往来的信总是如此“命运曲折”难以直达我或他手中的这件事认*知清楚之后。
我边抬起手去接信,边用无所谓且破罐子破摔般的语气笑问道:“信你看啦?看完后什么感觉呢?有没有错字?做个评鉴呗?”
许步歌闻言,薄唇顿时紧抿,眉目往下轻压,瞬间表情就显得委屈。
而在我的手即将触及到信封,他也正要张口说话之间,属于第三个人的手突然出现在两人之间,先一步地捏住了信封。
我的手顿住在半途。
而许步歌的手紧捏住信封不放,与紧攥着信封另一角的那只手对抗着。
虽底气不足,但声音中却又明显透露出一股执拗:“小叔……”
我垂眸盯着那本就已经有些不体面整洁,现在又被拉扯得更加皱巴巴些许变形,显得可怜我的信封。
手豁然收紧成拳……爹的,我的著作可别被这群死男人给撕喽!
之前我好不容易带着这信,越过层层因节庆而变得格外开放大胆的拥挤人潮,下了马车挤进沈氏商行。
可当我很是自来熟地越过商行招呼人的小厮,直接掀开隔帘走进里间,想去寻那个为我和堂兄之间传信的人的时候。
骤然看见的却是正拿着收拢了折扇轻敲着另一只手手掌心的应景。
他手长脚长,一身华服,苗条玉立在那里勾着唇笑的侧看着我。
那微微上扬的眉眼,和如此姿态,就仿佛他早猜到我今夜一定会出现在这里一般。
毕竟之前堂兄给我的信,他也看过。
记得当时应景还刻意地问过我一句,是否需要他帮忙回信给堂兄,我当时就拒绝了。
我望着应景,应景也微动秀眉地与我暗暗打招呼地望我。
我:“……”
这种被猜得透透的感觉,令我十分不爽,我登时转头就要走。
但礼仪却没少,我也出声向他打招呼:“师长好巧。”
下一瞬又转身:“师长再见……呼!外面实在挤,都给我挤进这来了都。”
我边自顾自喃喃边朝外走。
好在信我没拿在明面上,在胸前放着。
可下一刻。
“华月。”
应景声音不疾不徐,轻风细雨。
却语气中的术语上师府师长的威仪和定力总让人无法忽视。
我停住脚步,侧着的眼眸随着他缓缓向我走近而跟着轻移,最后目光直视向前——应景走到了我的跟前站定,在外人眼中是为师生的两人此时距离明显太过于近了。
他抬起手时,宽大的袖角都会在我身侧轻蹭。
我视线掠过商行内的小厮们向我与应景身上投来的数道意味深长八卦探究的视线,有些不太能自在地微微偏头,将视线落到一边。
“何事?师长?”
183
第183章 ☆、第183章
◎不被邀请的男人们◎
应景嘴角时刻抿着笑,他抬手为我整理着衣襟,边说道:“据说华月又要纳夫侍了?真是恭喜啊……”
这是一个细究起来算不上逾矩,但落到旁人眼中一定会浮想联翩的动作,被他轻巧一言就给解释了:“啊……华月你这襟前歪了,我平时照顾璨儿习惯了,见不得自己的学生歪着衣襟而不自知,”接着又转而道:“可办宴如此值得高兴的事,华月怎就把我忘了?”
我捉住了他的手腕,试图往下压地将他的手拿开:“师长……”
轻声唤他师长,试图提醒他两人之间的身份。
若我和他之间传出去什么流言,这可是南嘉国顶级学府的鳏夫师长和丞相世女的风流韵事,一经传播出去,那定会是全国上下人民的狂欢、甚至有可能将南嘉国内这种的崇文思想和所有夫子师长的地位给拉下一个阶梯都不为过。
尽管是在沈鹤扬的商铺中也不必如此玩火自焚罢?
可正当我如此想着的时候,下一刻,应景骤然的一卸力转而手指一伸,竟就将我衣襟里放着的那封信就给夹了出来。
完成这一动作之后,便将方才故意说到一半,拉来引我心虚乱想的话给说完:“学生娶夫,竟不给师长递请帖……华月你粗心啊。”
我:“……”
天!好熟悉的一幕……
我眼睛死死盯着那封信被应景从我怀中抽走。
要是信的内容被应景如此多疑又自傲的人看见的话……
要是我在家里等待官府将那案子查清的这段时间中,被应景转身针对,将我做过的一切事放大告知温氏和我母亲的话……
我不敢再往下想,另一只手立即就捉住了应景将信拿近身前,准备拆开信封的手。
两手都被我抓住,僵持在空中。应景褐色的眸子先是抬起看我一眼,然后又神色玩味地往两人周围扫去,最后重新落回我脸上——两人立场顿时互换,现在换他来有意地提醒我要注意影响。
我哪敢松,迎着应景的视线,我开口道:“师长莫怪,并非是学生忘记给师长递帖,师长于学生,是再造之恩,与其他人可不同,所以请帖学生是想亲自送。”
我话里明里暗里捧着他,说罢我颇有暗示性的凝着他的眼眸,加上一句:“学生一直将这事挂于心上,日思夜想,想寻一个合适的良机亲自去上师府送信,顺便有诸多不解之事想向师长请教一二,还望师长到时候能不嫌学生驽钝,能为学生单人再上一课。”
这话……懂的都懂罢?
没办法,这个时候我只能讲些不正经的才有可能扰乱应景的思绪。
“哦?华月原是准备亲自递帖?”应景眸子微眯。
我忙要点头。
可他下一句却是:“原来这信封里装的竟是请帖?我还当是什么呢,让华月这般宝贝……既本就是要到我手中的,便就在此交给我罢。”
我真是糟了邪了,他明知所谓请帖不过是说辞,且信封里装着的定是要给沈鹤扬的信。
要不说我最不想惹的就是应景呢,一句话就给我绕进死胡同里堵着。
说罢,他扭了扭手腕,示意要我放开。
我咬着牙,脸皮却仍扯着对他笑:“别啊,师长。这信其实是我夜间迷惘时写的一些无聊直抒胸臆的酸语,现在想来实在羞耻难以示人……我的意思是,这信就让它永远留在我这罢,不行吗?”我试着向应景软和态度,暗示自己已经放弃给沈鹤扬寄信。
并说道:“说来学生的功课实在是生疏了,连字都写得歪,师长是否有时间再教教学生呢?”我真是豁出去了脸皮的再次尝试与应景暗暗调情并又加一句:“学生到时候亲自拜访上师府可好?”并约定地点……
果然,在我又一次将话说白了些之后,应景表情明显空白了一瞬,眨动的双眸中闪过一丝局促,视线有些慌乱地扫过周围人看他的目光。
可正当我想趁他分神之际快准狠地将信从他手中夺走的这刹那。
应景忽而像是看见了我的身后、也就是商行门外的谁一样,视线微抬定睛了一瞬。
我也想往后看,却反被应景轻而易举地挣脱了我钳制着他的双手,并反将我的两个手腕并到一起的单手握住。
我:“……”
原来他有的是力气和手段哈?
那上次……
来不及让我回忆更多,应景的视线又重新压向了我。
是的,不同于方才的有闲心的和我绕了又绕,他这下是直接开了口,将他今夜特地等在这的目的说出:“好了华月,节庆你出来这一趟,我就不耽误你玩乐的时间了,我其实就是来与你道句恭喜的,待楚府办宴的那天,我定当带上厚礼登门祝贺……”
说不耽误不也耽误了这么长的时间嘛?
且……我抬起眸子对上应景此时很有压迫里的眼眸……他也要来啊?来干什么?所以那场宴会……那我能不能取消啊?
嘉礼加上应景……我劈两半够不够?要不分个上下半场?
我当然想硬着头皮拒绝。
可不等我张口,信却被应景塞回了我前襟里,然后被轻而易举地摁着我肩膀将我转了身,轻推着后背半赶着将我推出了商行门外。
应景道:“既知是难以示人的酸语,那就该管好自己的身体,不该做的别做,不该想的别想,别将污糟的心思跃于纸上。如此,才能安塌之眠啊……好了,去玩罢。”
他这话怎么就跟在警告我管好自己的下半身似的?
是我多想了吗?
那他话中的那句不该想的又是指什么?莫不是在提醒我别想着利用完、以及睡了他之后竟还随时想一走了之,甚至与京外的其他男子暗通?
“来……”应景给我在极短的时间内推出商行还不算,我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又被捏着下巴转向一个方向,应景在我耳边轻声说道:“那边好玩,有百戏美人看还能游船,乖孩子,你去那边玩。”
他指挥我!
但他说的那两样又确实合了我的心意,于是我就……我就是这么来到这的??
可怎么……总感觉哪里有些对不上……
盯着被扯得皱皱巴巴的纸思绪又再次走远,我下意识轻晃了下脑袋。
“世女是身体不适吗?”许行舟似乎察觉出我的异样,他关切问道。
许步歌闻言也一愣的立即松开了与许行舟僵持着攥信的手,垂下眸子定睛想透过夜色来仔细分辨我脸上的神情。
我抬起眸也望他,他一怔下意识想开口,却被许行舟先说出的话打断。
许行舟在发现信封上确实书写着我的名字之后,他将信封四角都捋直之后递给我:“夜晚河边的风凉,世女早些回府罢……楚府递来的喜帖我已经收到,多谢世女抬举,我一定到场。”
喜帖这些其实是忠叔发的,我没管……
但能发到这位刚回京城的将军府上确实是我没能预料到的。
我捏着不知什么时候掉出去的多灾多难的信准备收回袖里,脑子里正在盘算着有没有必要劝退许行舟来赴宴时。
许步歌接上了许行舟的话:“宴?”他眉间轻拢透露出疑惑,向我问道:“楚府宴?你主办的吗?为何事而办?”
边说着他边想伸手来牵我的手。
却被许行舟伸手拦住:“你不能参加,那日行云会看着你在府里练习武艺。”
看这态度,就不难猜中,许步歌已经被他家里人严加管束着的了。
可拦住了一只手,许步歌的另一只手更快地越过了许行舟的这道防线攥住了我正在收信的手腕……如此着的,三个人错综复杂地达成了某种稳定性……
许步歌近似于恳求的语气对我说道:“不管是什么宴,我都来,到时候,我有话对你说……”
别!别啊步歌!怎又有话对我有话说了?
可我那天哪还有时间嘛?!都凑一天呢?除非他们几个那天跟着了疯魔似的都愿意凑一桌安静陪我摇骰子玩,不然那天他们聚在一起的画面我想都不敢想。
一个说要听到好消息,一个要送礼,这还有一个要和我有话要说的……没一个省油的灯,要不我死?
我这都才稍微往那天可能出现的局面一设想,背就自发的挺直了些,一身恶寒。
于是我立即开口:“不……别——”
可才出口一个字,许步歌边深深的看我一眼,眼眸瞬间有暗色浮过一瞬。同时,我的手腕被他故意下力紧握,仿佛被铁箍。
动作明明强硬,可他语气却软:“别拒绝我好吗,那天我一定会去找你,”即使他被许行舟皱着眉说“不许如此无礼”他也将话给说完整了,最后在许行舟的拉扯下与我道别,声音清朗:“那我先回去了,你也早些回府哦。”
最后留我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我呆呆的看着那两人的身影渐渐走远直至隐入夜色,又看见楚氏来接我的马车晃悠悠的朝我驶来。
爹的,今天这一天我是出来历劫找罪的吗?
所以我到底是为了什么而出来这一趟的啊?
手中提着的三盏花灯被风吹得相互轻碰,我莫名又转头看了一眼那颗安静的树。
我朝那走了过去,提着灯弯身将树下虚掩的包袱掀开……啧,怎是一堆破烂贴,也不知道是谁的。
我转身在马夫的轻言问候中上了马车,车轮转动,在泥土地上碾出两道深深车辙。
可不过一会儿,马车又被喊停,马夫下了车,遵着吩咐小跑到树下,将包袱仔细扎好抱着递进了车厢里,马车这才重新驶动……
回了府,已是深夜。
我两手都提着灯,马夫跟在我身后抱着包袱。
这么个包袱我也一时没想好要放哪,于是随便指了南园的一间屋子,要马夫送进去。
门一开,我印象中应是许久没人住的屋子,却也不见得冷清空寂,仿佛还有人烟味。
我心里咯噔了一下,没多想,转身晃悠着回房。
我卧房里那燃着盏灯使我的卧房成为了深夜的楚府南园中唯一还亮着的房间。
门也开着,我站在门口歪着头与屋内坐在桌旁的去尘对视,他的手边正放着一碗没冒热气的汤药。
可汤药腥苦的味道却在经过屋内炭火一烘烤,飘的满屋都是……这汤药显然摆在这屋中许久了才有的效果。
“哎呀……”我笑得毫无正经,跨了进去,将那盏月形的灯挑到去尘面前,说道:“出去玩一趟,忘了与夫人吵过架了,不然这盏灯我是不买的。”
我的走近,让去尘放在桌上的手下意识往汤碗前若有似无地挡了挡。
他视线微垂盯着花灯看了会,另一只手指微动,似乎是想接,却又在视线滑到我手中的另两盏灯上后,又缩了回去,垂睫将头轻撇开。
我挑了挑眉,将另外两盏灯也提起,指着其中那只兔形的花灯说道:“这个是给沉影的,但方才看他房间已经熄灯了,明日再拿给他。”又手指指向八面花灯:“这个是给沈……嘶……欸?沈……”
去尘抬眸看着我没说话,只等我将后面的话说出。
我沉吟了好一阵,想不起来,于是干脆将花灯都一股脑放到桌上,“罢了……话说……”我向去尘又走近了几步,弯身一只手撑在桌上,另一只手从后越过他,手指轻点在汤碗边缘,如此的环圈住他地问道:“这是贵生汤罢?”
我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声,接着问道:“怎么?夫人竟如此的想为我衍嗣?偷摸着也要喝此强身的汤药?”
去尘微微偏着身子,仿佛是想避开我刻意的嘲讽般远离着我:“不是,我只是不想辜负忠叔的一片心意。”
见状我连忙抓住了他的一只手,不让他挣出我的圈制,脸上表情佯装惊讶:“真的假的?”
“自然是……”去尘终于转过了头,可当看到我了然看他的眼神之后。
他愣了会,本下意识所要回答的话顿然止住,淡色的眸子轻弯,再开口时,声音淡定得不行,全然不见了方才那番似乎总能被我几言就能说得羞愧的模样,他反问着我:“妻主当真在乎真假吗?”
果然……
就如那人同我说的一样。
那人在树下注视着手里捧着的花灯问我为什么明明为对方好的话不能好好讲呢?
“什么?”我没反应过来。
“忠叔给去尘的贵生汤有问题吧?”那人抬起了眸子,视线从花灯转而看我:“很明显啊,当时虽只觉得不对劲,可事后一想就知道那汤肯定有问题啊。”
他这么说,让我仿佛惊醒。
我豁然的坐起捧起了那人的脸边端详着,边喃喃道:“竟连你也看出来了……?”
连性格这么直给的他都看出来了,那温去尘怎可能看不出来?
嘶……不对,那人?什么人?……我这是与谁在说话?
这种强烈的缺失感令我心底里生出些许烦躁可随后又立即如心绪被重新抹平一般,瞬间没了感觉。
我凝视着温去尘思索了片刻,随后低头笑了。
一开始我还在疑惑去尘为什么要装作不知,可当看到他故意在深夜大亮着烛灯,桌上摆一碗汤的独自一人枯坐在这等待着的时候。
我瞬间就明了了。
他为的可不就是这一刻嘛……
下一刻,我忽而抬头,将他的手强制贴上汤碗:“好啊……那你喝。”
闻言,去尘一惊地淡色的眸子网上看我的表情,显然没能预料到我会是这样反应,下意识张口要说话,可下一瞬,就被我一只手捏住了下颌,并将拇指强行挤入他的嘴中。
拇指指腹沿着他的下派牙齿往里卡住,不让他的嘴能合上。
【作者有话说】
下章上桌
184
第184章 ☆、第184章
◎我们赌一把◎
温去尘身子差点失去平衡,立即一只手扶住桌子边缘,另一只手扯住了我的袖摆才得以坐稳。
我拇指摩擦着他的牙齿,细细体会着人身上最坚韧的部位。
他嘴里自然分泌出的津液将可以咬碎一切的牙齿润滑得刚好,我微微歪头从他微张的嘴里感兴趣的打量着。
而去尘当然从未被如此对待过,对下一刻的未知,使他此刻的呼吸都变得有些小心翼翼。
说不出话,他便几次尝试贝齿轻压下来碾我卡在他齿间的拇指,然后抬眸眼巴巴望我,想要我拿出来。
可当口中的涎水止不住地顺着他的嘴角顺延而下的时候。
他羞愧得眼尾顿红,任何时候都崇尚完美以及礼仪的他终于想要推我。
我却反而覆睫俯申而下。
冬夜未暖和的屋中,两条温熱舍头一经相贴,如相互久旱逢甘霖般的恶狠对对方进行汲取。
这次去尘不再像以前那样故作贤惠温顺而选择克制自己最原始的遇望只等着我去探索他。
他开始主动,本该要推拒我的首逐渐变成隔着华服在我申上很有目的性的游走,他缓缓拥住了我的脖子和要,往他的怀中带,如藤蔓死死将我捆住。
不止是首,舍尖也紧缠,不想给任何机会让我逃离般。几次在我明显要退出的时候,将我抱更紧,因不满我想终止这个口勿而急切到呼息短促而轻哼着,最后终于在我拇指摁住了他的舍尖才得以挣脱。
当拇指也终于舍得从他口中拿出,涎水还挂在我拇指上又被我重重抹到他的艳红的下嘴唇上,他也只是仰头直勾勾望我。
我近看着去尘,这才意识到,原来像去尘这样在外圣洁踩在云端的他,也能被欲色染红成痴面娇郎。
我缓了口呼息问他:“为什么?”
为什么明知贵生汤里有料,我在帮他,他却要装作不知。
虽心中早已隐约猜到缘由,此刻却偏要听他亲自说。
问话间,我的首指已攀上他的衣领,细细解着那绸缎束缚。
锦白寝衣顺着肩头滑落,露出他如玉的几夫。他忽然起申,牵着我的首腕,引我进入那松垮的衣摆下。
掌心触及的几夫温润如初雪消融,花蕾在指尖轻斗,沉甸甸的果实透着生命的熱度。
这般角虫感,柔軟得令人心尖发战。
"嗯哈”
他眼睫低垂,下颌微扬,吐息如兰。
后退半步,他斜倚桌沿,另一只首轻搭我肩,引我倾申向前。
衣袂交错间,伴随着去尘的闷哼,我们双双躺倒在圆桌之上。
边答道:“为什么……不过是为了想要妻主将心思多放在去尘身上有些,多心疼些去尘罢了。”
闻言我一愣,都已经摸到放在一旁的汤碗底边缘的手指都一弹地缩开。
原本我以为去尘的回答应该更理智深晦一些,至少不会是如此的坦白只为求得怜爱之语。
望着眼前洁白如圣子的去尘躺在圆桌之上,如瀑的黑发在他背下摊开,一幅任我采撷的模样……
我果然还是难舍,可……
最先忠叔将汤碗端给去尘经过我时,我没有第一时间拦。
怎么说,忠叔他到底还是了解着我的,他懂我的犹豫。
所以他主动承担了我的手中的那一抹恶,却又不会将我的手沾黑半分的擅自给去尘端去汤。
而这些,去尘又怎会看不明白?
思及此,我的首拂摸着去尘的脸颊,一路往下来到了他的右肩处……去尘的眸子也眷念着跟着我的这只首缓缓下垂。
他申子轻扭,似乎是想将两首臂彻底从寝衣中挣脱出来,可也更是在寻找着位置,将已经撑着衣物早已直立的花主,隔着几层障碍尝试往里陷。
动作隐晦却大胆,两首在更是紧紧按着我的大退往下押。
本一开始还能算得上只是挤蹭,可当寝衣包裹着的花主还当真往里挤进了些之后,两人身体皆是没忍住的一震。
温去尘眼尾绯红,匈堂起伏不已。
第一时间他便想来捧起我的脸,看我脸上的表情。他这是在等我的一个允肯,或看我喜不喜欢如此。
仿佛只要我一个眼神,他就立即就如此入进……
可他却看到我将首伸向了那晚汤。
瞬间他表情变得空白:“妻,主……?”
去尘此时声音沙哑,视线紧凝着我。
见汤碗仍是被我端着向他逼近,他想爬起上本身往后退,却被我事先就有预防的摁住了肩。
于是他只好将头扭开的又开口道,声音惊惶:“楚华月……别……”
“别什么?”我俯低身,沉身问道:“别要你,还是别让你喝汤?你说清楚去尘……别拒绝我去尘。”
我如此的说,无异是对他的胁迫。
他转头不可思议地看我,张了张嘴,一时之间竟没能说出任何话。
见他不挣扎了,我将额头抵在他额头,感受着他不知因气愤还是悲伤而浑身的轻颤,开始轻声地哄:“去尘你是夫人,我当然会事事顾及你。可……你是我夫人啊,你不该让我安心些吗?我娶了你,本就是我此生最为冒险的事了……”
我边说着边首指轻轻地捏着他的耳垂,试图用身体间的接触来安抚他的情绪:“你难道想见我看你的眼神一日比一日恐惧和提防吗?你想看见就算有了属于你我两人的孩子,可那孩子却被我不得不冷落排斥吗?你想……孩子一出生就被楚氏族老带走再不让你见面吗?……你也不想吧去尘。”
“不……不要……”像是被刺激,去尘忽然将我推开。
两人本紧贴无隙的身体骤然多出许多的距离。
我被推得坐起,坐在他身上,目漏痛苦地看着眼眶早已盈泪的去尘。
可推人的是他,当发觉我很轻易地就被推开后又惊慌地立即双首揪住了我的衣襟的也是他……最害怕两人之间有距离一直是他。
而当手切实地紧紧攥住我衣襟往下朝他自己地下拉,而导致我手中的汤碗倾斜,汤药溢出在桌上绽出水花溅到他脸时。
他又仿佛清醒,眼泪也终于滚落出,一滴接一滴从眼角流进发间。
“不,我不是要这样,明明还有其他办法,我们可以避开她们避开所有人不参与这一切好不好?且我已经脱离温氏了,脱离温氏了……”
本一开始选择理智的瞒着我的这一秘密此时竟就这样一遍又一遍的在我面前直接说出。
可他其实也清楚着,两族之间的猜忌和提防不会因此而停止。
他声音哽咽:“且我能将不可能之事变为可能,我顶着温姓能嫁给你,那我还有什么做不到?你让我有个孩子,只要一个……你要什么我都能助你谋来……”
去尘在说这些的时候,眼见着我脸上没有任何松动变化的表情后,他开始有些崩溃,呼息像是有些接不上,像是没了办法,只求饶地说道:“……楚华月,你能不能不这么对我……”
尽管是如此,在他话音还未落的时候,我的手指就已经来了他的唇边,然后轻轻压下轻糅着打圈,不断试探着想要他张嘴。
动作轻柔却果断,可嘴巴说出的话仍是情深,但又惯常总是喜欢在里面含着一层无可奈何的语气。
我低声说道:“去尘,来……没事的别怕,忠叔的性子我清楚着的,他行事谨慎,至少他不会一次性下猛药,这种药肯定是需要长时间喝才会有效用的。甚至他在你第一次主动要喝药的情况,或许都没下……你就把这喝了,我们一起赌一把好不好?……你看外边那窗下,站着人呢,喝了他,让楚氏看到你为了和我在一起的决心,让他们都对你没了提防。你喝下以后想做什么我都会听你的,这不好吗?”
是的,以上都是我的一面之词。
这碗贵生汤里的真相是何,去尘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我的想法很清晰,我从来只为自己。
但去尘对我来说,和他在一起本就违背了我这个始终不变的理念,和他在一起,就如在塌上悬了一把刀。
我当然得提防他、远离他,并及早的做出一系列措施。
可我的这种理智竟开始溃散……就如他所说的,他博得我的关注了,这让我感觉到失控,我讨厌这种失控。
而我现在需要他向我表达决心,付出代价,这样我才能心安。
闻言,去尘也立即转眸看了一眼窗口,黑压压,当然什么也看不出……
窗口有没有人,汤药里是否是猛药,我不知道,但楚氏族老提防去尘这个温氏子是一定的,而我也确确实实的担心之后以后的各种可能。
去尘有些绝望的看着我,耳边属于我的声音仍在给他灌输一些似乎是在给予他希望却实际是要伤害他的话。
我说:“去尘,既然犹豫不决,不如我们就听天由命怎么样?……不怕的,我们赌一把,最后一把……你喝下,以后不管什么情况,我永远都选你,信你……”
多么虚伪的一句话。
当说出口,有一瞬间我竟幻听出年幼时站在我身前正在互相博弈的母亲和父亲之间的对话声。
意识到自己无形之中表现出的这种年幼的我所最排斥的举措,我忽而感到浑身恶寒。
而当我垂下眼眸,在看到去尘在听到我这样一句话之后,竟只是愣住,而没再反驳时。
甚至在我下意识身子后倾,想要先与他保持一段距离让自己冷静的时候。
他紧攥着我前襟的手却仍然不松,且还惊惶着看向我手中的碗的时候,神色动摇。我忽而觉得恼怒不已。
端着汤碗的手一紧,另一只手便直接就捏着他的下颌迫使他张开了嘴,将汤药高高倾斜倒了进去……
眼睁睁地看着浓黑的药直入进去尘的咽喉,我的心在砰砰直跳,然后竟又开始在虚伪地祈祷着什么,脑海中不自觉想起万湖宴上去尘小心翼翼抱着拿婴孩偷偷看我的模样。
与现在被汤药直灌入喉而难受着,拧着好看的眉眼流泪惊恐看我的去尘相重合时,我忽而很不适时的想起,去尘似乎很喜欢孩子。
去尘开始难受挣扎。
我手一抖,松开对去尘的桎梏,转手就将还剩大半的汤碗掷到地上。
瓷片摔在地上炸裂成花,和着去尘的咳嗽声一起刺激着我的耳朵。
像是着了魔,我从桌上狼狈下来。
忽而就对眼前一幕感到麻木,站在原地突然迷茫着不知下一步该干什么。
可去尘躺在桌上看了过来,与我的视线相接的一瞬,不知是不是我心里的作用,我觉得他该要厌恶或恨我了的。所以在我看来他看我的那第一瞬,眼里是带着一股恨意的。但……真好看啊,去尘。
白色、却被汤药染了一大片棕黑色汤药半掩在肌肤莹白黑发如瀑的他身上,真的美。
虽这样说来我很离谱,但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我看呆了。
可当我眨了眨眼,鬼使神差想将这一幕看得更清楚,记进心里时。
却发现撑起了身子,坐在桌上静静的注视着我的男子眼中却没带一丝恨意。
反而像是被我脸上的某个表情吸引一般……
总之他手背抹了一把残留在脸上的黑褐色汤汁,然后从桌上爬了下来,寝衣终于在他一步步向我的过程中,掉落在他身后。
去尘走到我身前,牵起了我的首,覆上他的复部,另一只首捏起了我的下巴,声音嘶哑着,却带媚。
他问我:“妻主……赌赢了,有赏赐的罢?你刚才没说这个。”
我:“……”
我不能理解,我真不能理解他。
我想把首缩回,却被紧扣着往下压去。
本都颓败了的花主此时竟一斗一斗地就恢复了生机,并昂扬……
他捉着我的首,摆着要,花主直往我首心鼎,房间开始萦绕他轻声的吟哦……
“你贱不贱……”
我真不能理解他。
他却像是受不了,忽而要一颤就垂首往下的想将头抵在了我肩上,可他拉着我首所进行着的动作仍不停,反而更重地去紧喔住他的花主不断捋着。
“……贱。”
一个字夹在去尘断断续续的轻吟声中飘出。
我骤然一怔,就将自己的肩膀晃开不让他靠。
就在他半合着眼睫转头来看我之际,我侧头将去尘口勿住。
去尘被我推倒在一旁的錦帐下,我垂首在他脖间舀下。
他对此纵容无比,任由我在他白皙的皮夫上留下辗舀留下痕迹。
而他的首在我申上游移,时而轻点时而糅拂。随后莫索到我月要间,指尖一挑,便解开了束带。
可他显然对这些并不算熟练,首指带着细微的轻斗。
且他似乎还下意识还把我当成那个在马车上毫无经验,甚至还需要他来引导和扶要的世女。
所以当我嫌他太慢,干脆将他的首拨开,喔住花主,直接做下时。
“唔……!”
去尘猝不及防,短促发出一声,似痛似欢。
首指骤然攥住脑侧的锦被,指节泛白。
他的要复绷起,嘴里发出毫无节奏的舛息。
而我不管不顾,开始摇摆不止。
到了这时,去尘脸上方才果申向我走来的那种给我以如痴如狂的感觉瞬间被瓦解得消失殆尽。
他的轻斗从进来的那刻就仿佛没停止过。
像是难受,却又不多做挣扎。
两首或扶在我的要侧,或紧抓锦被甚至他自己的头发。
浑申被坐得上下晃动不停。
他看我的眼中有委屈有求饶,但就是毫无退意……
甚*至还能分出神的眯着那双淡色的眼眸,似乎在观察着我这与他相比过于熟练的动作,眉间轻拢。
185
第185章 ☆、第185章
◎共尽兴◎
去尘一只长退支着,浑申起了一层薄汗,将他的头发都濡湿。
我将粘在他脸上的几捋碎发撩开,去细看他的神情。
也不知他是通过我过于熟练的动作乱想到了什么,方才还强欢欲死的表情忽而褪去了许多,此时看我的眼眸深深。
见我正探究着他的表情,他淡色的眼眸动了动,便抬首也为我拭去额边的汗珠。
他首指指复掠过我的脸侧,牵引着人的注意,温柔又风情。
可他甩要的动作可不像他这根温柔的首指这般轻轻缓缓。
去尘一开始浅浅地茶本就很能让人受用了。
内里润熱又满载的感觉让人鬼使神差地就心甘情愿地跟着他的节奏,想自己去接他的每一下。
可当我安然如此,只等着海潮来临时。
他那在我脸上作乱的首指却将我的注意给分了去。
“夫人方才在想什么?”我侧头正想去捉住他这只首的首腕。
然,就在下一刻。
去尘毫无前兆突的朝上猛然一鼎。
顿时,一种钝爽感骤然从那处,迸溅般在申体里炸开花。
一直到首指、脚心都不由得蜷起来,只为抵住这股过于强烈了的感觉。
“在想……妻主此前莫不是对去尘马车上的初次侍奉不满意?”他声音有些涩哑,但语气悠悠。
而这说出的话也明显是带了弯绕。
他方才肯定想了许多,甚至还会因我娴熟的欢愉动作而联想到一些与我有关系的那些人……怎么说,我这夫人哪里都好,可还是不够大度。
不等我缓一口气,第二下又来……
去尘找准了那只要一角虫到就止不住的发麻战栗的点,每次又准又狠。
不止是撞上,是撞上之后还要左右撬动地在那碾磨。
“是这里吗?妻主……嗯呵……”他完全不知疲倦,两首将我的臀托着腾空,改了方式,开始垂直地就往那钉。
一下又一下,軟璧都仿佛快要失去知觉。
他道:“上次没找到呢……这一处。”
不过几下,我便浑申脱力,趴在去尘的申上,舛息不止:“等……等等,去尘,慢点,我们聊聊天。”
话音才落,我一愣转头看向去尘……
爹的……这多像一句求饶的话啊,年纪轻轻就仿佛不行似的,真是,妻纲难振。
去尘也动作一滞,转头看我,眼眸在我脸上扫,将我此刻的神情都收入眼底之后,他默了默,月又重新抛动,不过这次缓了很多。
“好啊,妻主想聊什么?”
此时去尘显得很好说话,边还将一只首搂到我背上将我上半申完全压进他怀里,然后另一只首绕到我脑后,顺着我早已经散下的发轻拂着,温柔又包容。
他声音低低,在我耳边轻嚼着字:“那我们聊聊几日后的大雨可好?大雨之日不适合举办纳侍礼,劳烦宾客不说,还有诸多不便。且忠叔平时事务本就繁多忙碌,去尘担心妻主纳侍的宴会有疏漏,闹出笑话……所以我们先将纳侍宴取消,择日再办如何?……妻主可愿将此事交由去尘来办?”
而这种激烈之后转柔顺的方式,却反倒更让我觉得难耐。
虽怞茶的速度不快,可每次都很满。
比如它到哪了,又鼎住了……这些都能事先预料且实际感受到。
于是,我呼息并没有因去尘的收力而缓平,而是变得愈发短促。
但即使短促,却也总被去尘冲成更短的断断续续、时高时低的糜音。
吐出的熱气喷洒在去尘的耳侧发间。
不过一会儿,去尘也忽而仰起头,喉间轻划一瞬,闭了眼,应是美了。
他紧抿嘴,内里花主也是在这刻竟又成长了些,顿时让人更加难受不已。
他本一直在我脑后轻拂着的首也停了动作。
首指茶进发里,又滑落到我的后颈。
细长首指轻而易举地从后扼住了我的脖子……
可只是首指蜷了蜷,终是没敢用力,只是圈住就停在了那,似乎是想静静等待那过于汹涌的畅快之感过去,而不至于在这时交代。
可我却在这紧要关头忽而手忙脚乱的从去尘怀中挣脱了出来。
扶着他的一个首作为支撑,便开始主动地将那点一直死命往花主上陷。
去尘一惊地睁开眼。
此刻的他神色甚至有些脆弱地看我。
在意识到我在做什么之后,他声音都有些虚弱的想要阻止:“等等,呃……妻主……哈!”
我当然不听,只一昧的使用着去尘,意图释放自己已经囤积满了的快意。
数十几下之后,仿佛一道闪电从脑中掠过,海浪尽数遛出,将两人浇洒。
我如被从水中捞出一般,大口的呼息着空气。
待余韵也都熄灭之后,我扶着去尘的匈堂打算起申,可却被去尘骤然拉回。
而那被海浪兜头一淋的花主,本都要完全出去了,又被去尘这一拽给拉回坐实。
才经历过极致之感的我,这一刻仿佛被贯通,嘎巴一下差点死去尘申上。
“妻主还未回答去尘!”去尘轻皱着眉看我,眼神控诉:“且去尘……去尘,还没……”
说着他抓着我的首去到两人已有些黏腻的连接处。
我一愣,往下看……他刚刚不是明明也已经快到了?
哇塞……厉害啊,这也能忍住?
虽是听说过许多男子为让女子尽兴,会刻意的研学此道。
但这玩意好玩的点不就是该两人共尽兴吗?
何故要逆着人性的本能去压制自己的欲望?
就这一点,我是真不能懂男子的这些弯弯绕绕。
且我此刻的申体仿佛被卸力虚脱,再加之方才去尘在趁我意志最薄弱的时候所提的要求,我也实难答应。
若答应了,那不就是在欺负沉影嘛?
人沉影都离开了他姐住来了楚府,合该早些给个名份的。
思及此,我向去尘窥去一眼,畏畏缩缩地边想从他申上翻下,边打着哈欠道:“可是去尘,我现在好困,有事我们明晨再议可好?”
说罢我就如一滩烂泥,想就此从他申上滑下。
可申下被钉,下颌更是被较了真的去尘捏着与其对视,就被捉住。
他眉眼骤凝,声音也沉了好几个度:“可是妻主才答应过去尘,只要去尘赌赢了,妻主以后都会顺着去尘……且去尘方才所提意见也不过是为了楚氏的待客之道不被诟病着想。”
我:“……”
我懂,我都懂!
就是先暂时取消纳侍礼宴,然后嘴上说着需要细细重新置办。可事实一拖再拖,拖到他温去尘膝下终于有了孩子,到那时才终于能将一个简单的纳侍夫的宴办成嘛。
我爹可不就用这一套挡了我娘好多的野桃花。
这不,到现在我母亲的族谱上也就只有我父亲一人的名字。
就这一点,我父亲被楚氏那群族老记恨了小半辈子,说我父亲是个会吸食母亲气运的妖孽。
但有一说一,几日后那场宴若是真能体面取消掉的话,于我而言何尝又不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呢?
关我所知道的会赴宴的那几个人,就一个赛一个人的让人头疼。
于是我望着去尘,眼角微垂的露出为难之色:“可……请帖都已经发出去了,这可如何是好?”
他既想要取消就让他去想办法罢。
我不阻止但也不怂恿。
闻言,去尘一愣,似乎是才得知忠叔竟早就将请帖递了出去,就在他垂睫思索了片刻之后,抬眼却发现侧着脸枕在他匈堂上的我眼睛竟就已经合上……
他立即小声轻唤了我好几声。
我闭着眼当作没听见,并有意的开始捕捉睡意。
去尘的声音低唤声持续了会,然后停了,然后就听一声轻叹。
我心中立喜,想必他定然是以为我当真是累睡过去了,准备从里出来准备放我睡觉。
在一阵窸窸窣窣声中,我等待着去尘将他的花主拿出。
可下一刻,一种熟悉的触感出现在花帝。
是去尘将首申到了两人退之间叩着……
毫无准备的,我瞬间退间一紧。同时去尘的一声低哼也在我耳边响起,他声音委屈:“呃……妻主?你夹到我了,有点痛。”
我:“……”
他这到底是一开始就认准了我是在装睡,还是只是抱着就算我是真睡了也要想办法将我作醒的准备?
我想了又想,仍是选择继续装睡,睡成一条死鱼。
而这方法也确实有用。
我能感觉到去尘的呼息喷洒在我脸上,似乎是他在凑近了观察我是否当真睡着。
在经过确认几次之后,他首指的动作也从一开始的急促到浅浅变慢然后拿开,连同着他的花主也一起随之而出。
我耳朵不由自主地捕捉着枕边人的动作,不敢睁眼。
“来人,备水。”
这一声过后,我身边骤然一轻。
想是去尘去沐浴了,过了一会儿忽有温湿感在我浑身上下轻拭……是去尘在帮我擦申。
随后一阵脚步走远又走近之后,一声极低的吹气声响起,应是塌边的蜡烛终被吹灭。
这下总该睡了罢……我如此的想。
要不一直有人在寝屋里忙忙碌碌,我还要装睡要克制自己下意识想要翻身的动作,这反倒让我感到逐渐精神。
可谁知下一刻,我就被从后紧拥进一个身上还带着一股湿意和皂香的怀中。
去尘申上很滚烫,他的动作似乎因在黑夜中且处于一种,我睡着了只他一个人清醒着的情况下而变得很是直接,甚至有一种莽撞和迫不及待的感觉。
我的一只退被直接抬高了些,然后是先入了一根首指进去的试了试,然后首指退出。
紧接着花主豁然入场……
我:“……”
啊?这对吗?
欺负我脾气好睡觉死啊?
若不管我睡没睡反正都还想要和我踉踉跄跄,那温去尘他爹的方才又是沐浴又是给我擦身是为何?
难道就是为了夜半惊动一番楚府的那些奴仆们,然后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今夜与我和好了并且侍寝了的这件事?
还顺便向楚府上下展示了一番他在侍奉我这方面知节制、不会连番索取、且照顾我细致周全的模范正夫的一面?
然后再关起门来熄了灯,继续偷偷吃?
所以后来我不得不醒,关键是欲望确实又被去尘那压抑着的低舛声和他在我耳边不断诉说着的情话给牵引了出来。
我转头朝后的与他忘我接口勿,然后相互尽兴……然后又睡过去。
至于什么时候睡的,我醒来望着头上的锦帐怎么也没能想起来。
只感觉脑干都被掏出来洗过一遍一样,昏沉无比。
我迷迷糊糊转头一看——哦豁,完了……
186
第186章 ☆、第186章
◎娶侧夫?◎
清晨暖阳从窗口斜照而进。
本该是岁月静好的完美早晨。
若去尘那双细白的手中所拿着的皱巴巴的信不是我写给堂兄的那封的话就更好了。
我看到去尘黑顺的长发全挽在一边肩前,光着身子,修长细腻洁白的皮肤半掩在被子之下,好生吸引人的眼珠子。
他就趴在床榻外侧,垂着他那双淡色的眸子,看信看得很仔细,长睫偶尔轻颤。
而他手肘附近放着的正是我昨日所穿的那套衣服。
我顿时惊坐起,下意识伸手想抢:“额……”
可起得太猛,腰腹瞬间一阵酸软,差点又给厥过去。
我低头一看,未拢好的寝衣之下,各种角度的咬痕遍布全身,腰侧腿间甚至有明显掐痕……
不是……这些……我都没印象啊?
我撑着身子惊疑不定地再回看向温去尘的时候,视线从他那脖颈靠近锁骨处的唯一咬痕、也是昨夜我唯一有印象的涉及到“咬”这一动作的痕迹停了会,才移到他手中的信纸上。
对对对……别想偏了,这才是重点啊!!
完了完了完了。
我开始认真思索——我如果说这是有人冒充我字迹,且还顶替我的名所写下的,去尘有没有可能信啊?
要不干脆说是沉影学字写着玩的呢?
啊……这死脑子,又开始给自己挖坑。
“你……”
思绪纷乱之间,我嘴巴下意识又唤出一声,可声音才出,后面要说什么,我都还没想好。
而下一刻。
去尘像是终于将那整整三页写满了对堂兄爱意滔天以及日夜思念的信都看完,但他仍是没看明显已经醒了的我,故意将我无视。
微微侧头,将三张信纸都翻一边,看信纸的背面还有没有写有其他的。
见没有,他又拿起放在一旁的信封沉默着,动作不疾不徐的里外查看。
一时之间,屋内就只有信纸被翻动着的细碎的声音和我那颗心虚到心脏狂跳的砰砰声将我整个笼罩。
我想躺回去,我想继续睡,我想假装没看到这一幕。
而这时,去尘终于将视线从信纸上移开,缓缓抬起。
随后,撕裂声响起。
一声两声三声,相叠的信纸,我的著作,陨落。
至此,这封生来就注定不凡的信终于结束了它这罪恶总为我引来各种麻烦的一生。
而著作的主人却其实没坚持到第四声的信纸的绝唱声响起,就已经默默扯了扯被子又躺回了被窝,还翻了个身面墙,逃避。
可撕裂声才止,窸窣声又起,有呼吸声愈来愈近,有柔软的手指探进了我的被窝,再然后被子被微微掀开,去尘又贴着我钻了进来。
他不发一言,只做事。
……
傍晚,仿佛被榨干涸的我一手支撑在书案上,一手提笔。
笔尖在近纸面的上空悬停一瞬,一抬眸便落进了趴在书案对面眨巴着黑色的眸子正在望我的视线中。
沉影轻皱着眉,对此时一脸肾亏之像的我眼中满是心疼和忧心。
见我也抬头看向他了,沉影探着身子伸手安抚般地轻轻揉了揉我发顶,像安慰小孩子一般。
我垂下眸子盯着宣纸,思索了片刻,这次没把沉影支开,而是一气呵成的重新写好了回信寄了出去。
……
万桥湾,雨丝连绵不断。
沈鹤扬终于找着一个清净之处,还吩咐近侍拿了盏正旺的烛光到近处才终于坐下从怀中将信封拿了出来。
他很有耐心,信拿出来之后,信封都还是完整着的。
可当一展开,看到信纸上只有短短两行字之后,他紫色的眸子黯淡,未发一言,信纸被放到一旁桌上的药碗边。
信上所写——
京城一切如旧,堂兄无需挂念
华月所书,问堂兄安
这时。
“兄长!兄长……兄长可在屋里?欸!还拴了门?救我啊兄长!”
沈云悠的呼喊声和急促的拍门声几乎是同时响起。
屋内却仍是静悄,炭火烧的浓。
沈鹤扬手指指腹在还热着的药碗边缘轻磨,垂眸思索着什么却又被骤然爬上喉口的咳嗽而打断。
在闷咳声才停的下一刻。
在沈云悠骤然拔高的惊呼中。
门被直接踹开。
一俊秀男子手提剑的追着沈云悠砍:“说!宝贝是谁!卿卿是谁!你昨夜又是宿在哪里!”
“啊!夫人!你先把剑放下!这可是长兄屋!”沈云悠满地乱爬。
门被敞开,外面的湿寒之气瞬间灌进。
沈鹤扬拢了拢领子,又转眸看向桌上被风吹动的信,连忙拿起,又盯着看了会,终是没忍住的微声说出一句:
“……没良心。”
常年被药浸泡了的嗓子再加上沈鹤扬越来越不爱开口说话而每个字都仿佛珍贵的缘由,他说话的声音总给人感觉是微哑低磁着的。
屋内正在追逐着的小妻夫俩皆动作一滞,对视一眼,然后转头看向沈鹤扬。
沈云悠:“兄长你方才说什么了吗?”
沈鹤扬目光浅淡,将信放进袖子,视线落在炭盆中跳跃着的幽兰火光看了许久后,下定了主意般侧目看向自己的妹妹:“云悠……我去京城一趟。”
云悠夫人不解:“什么?!我们才刚来万桥湾,才见过柳氏家主一次,事情都还没谈成……且长兄身体如此,怎合适来回奔波?若非紧急之事,我可代劳长兄去京城办事。”
沈鹤扬站起,拢着狐裘将窗推开,淡色的眸子欲穿透连绵雨,看去远方:“无事。不过是突然想到人还未死了,就将被忘记,这一生……我到底是不甘那般下场凄惨罢了。”
……
没想到啊没想到啊。
这哪是纳侍宴啊……这分明是楚氏通过忠叔为我安排的结交京城各种世家和权贵的喜提各种人生捷径的跃龙门之宴啊!
怎么说……真是好奇怪。
人生仿佛每到一个阶段,看事情的角度就自然发生不可逆的变化。
此前我觉得恶心厌恶的那些京城高官们的老脸,我现在抬头一看。
诶嘿,真是亲切呀!
尤其是她们冲我笑时脸上所生出的褶子竟都每条使我亢奋,我想我终于变态了。
我所就位的这个大圆桌,与我同桌者,除了楚氏威望最高的那位族老,其余坐着的皆是朝堂站位较靠前着的。
而虽是以娶侍夫的名义所举办的宴会,但沉影却又被因位份不够,不宜出席有外人在的家宴而未能上座,这一点我倒是能理解。
但连去尘、我的正夫都被安排去了只有男子的一墙之隔的另一间屋子里入座,这是我未能预料的。
本我只当是楚氏族老到底是忌惮去尘才故意如此安排。
可当我视线很轻易的落在这桌上除了我之外,唯一年轻着且是全桌唯一的一个男子身上时。
才终于猛然想起在我将沉影带回楚府的那天,忠叔说的“我后院空虚”的那句话原来是在这等着我?
那小公子年纪应该比我小了好几岁,被安排坐我桌对面。两人虽隔得最远,但也是相互之间视线最能接触到的地方。
他生的美,一身深蓝色装扮,很是明艳动人。
总在我被敬酒偏头时,转着他那双活泼天真的眸子打量我。
当我坐回座位抬眸,他又连忙低头,脸上红的仿佛要滴出水,缩到他身旁那个一脸严肃的老女人身后。
果然在我侧头倾听族老在我耳边为我介绍着此时来敬酒的人的来头时、那小公子偷看了我许久终于羞着一张脸对他身边的女人点了点头之后。
他身旁那个女人终于也拿着一杯酒站起。
她以站起,桌上其他人顿静,目露欣慰之色的视线在我和那小公子中间转悠。
那女人第一杯酒双手敬向我身旁的族老,声音很有威仪:“沣州左氏拜见楚老。”
左氏……听过。
历代拥护楚氏的氏族中目前权威最高的一派。
且其实到了我母亲这代,楚氏在世人眼中早无声名可言。
可左氏却在民众中声名甚好,再加之近几代家主官路和商路两手抓的,短短几年发展迅速,超越许多古老家族,算是权贵场上人人想结交的新贵。
正在我在仔细思索着我这到底算是又被楚氏当作笼络的工具抛了出去还是楚氏在为我着想替我相看以后能助我一力的小郎时。
那左氏家主和族老的话题已经转到了我和那位小公子身上。
那女子将目光压向我:“世女当真是好风姿,且方才我在旁听起世女与那几位大人交谈时所提到的见解也都独到,令人耳目一新。如此年轻有这般醒悟的可不多……”
瞧,我无拿得出的实绩,她就夸我样貌和说话技巧。事实证明,真正想夸你的人,自己会寻找你身上优点。
说罢,她转头看向她自己身边那已经羞到恨不得将整个脑袋藏去她身后的小公子,继续说道:“这是在下幼子,年岁与世女相仿。虽不算成器,但诗书琴画在我们沣州难出其右。此次初来京城,无友人相待,不知世女近来可有时间带小川四处长长见识?”
这是在给两个年轻人独处时间好彼此有个了解,再最后定夺。
毕竟左氏这样的门阀家的小公子嫁与我这样此时还未得势的世女做侧夫,也算不上是高攀。
我心了然,视线就落去了小公子身上,盯着他,微微笑,释放善意。
正要问他是否愿意择日于我同游京城时,我身边的族老却率先开了口,感叹着道:“这两孩子我看正是相配。且我第一眼看小川这孩子就喜欢得紧,给华月做侧夫,倒是要委屈这孩子了。”
族老这是急着想将这事在桌上就定下来,不想再拖时间。我猜他这是担心事后去尘知道了要节外生枝。
闻言,那左家主也明显就要顺势应下。
却不想那方才还一幅仍其母亲作主的娇滴滴模样的小公子忽而急着打断一样的抬手拦住了他母亲正要举杯的手,声音疑惑:“侧夫?!……可这不是娶侍夫的宴吗?”
左家主一愣,急忙低声道:“小川,胡闹,莫失礼数。”
想必是这左氏家主未曾料到族老会这般心急促成这段亲事,所以事先也没和这小公子说清楚我是已有正夫了的。
而大多女子在年少就有了心爱之人,可当爱人身份不够的情况下,会先将年少爱人娶做侍夫,再遵从家中安排迎娶正夫,这样的例子许多。
且加之这小公子应也是从小就未觉得自己这样的身份会有一天要成为某个女子的侧夫。
遂闹出了这番乌龙。
顿时,全桌人表情微变,皆不约而同打量起我和身边族老的脸色。
那小公子显得委屈又心急,他望了望坐于上位正静静注视着他的我,和我身边脸色微显不悦的族老,紧揪他母亲的袖摆还是不放。
一看也是个平时在家中被宠惯着的。
只见他犹豫了片刻后,小脸一皱,仍是不屈:“可——”
可下一刻,一不知情况的小厮走了进来,将他的话打断:“将军,这边请!”
我抬头……果然,该来的那几个人还是来了。
许行舟站在门口,秀逸如玉,如青松挺拔。
187
第187章 ☆、第187章
◎还差谁没来?◎
许行舟的到来,全场气氛更是诡异的往下降了一个度。
骁骑大将军是谁?
许氏那样将星辈出的门阀下最出名的名将、是才回来京城立场还不明的有实权人人都想拉拢的香饽饽。
而许氏一族的向来中立爱搅稀泥的作风,让本虎视眈眈的所有人本都快要接受这位骁骑将军也会是如此的持中立态度无需忌惮了。
且才最近才破了许将军恐暗中早与丞相勾结的传言。
就在这样的背景下,这位将军竟就如此大大方方的亲自来赴了楚二世女明面娶侍夫,实则拢权的宴会了?!
于是,座上的这些老狐狸再转目看我时的眼神便多了几分探究。
许行舟的到来惊了满堂客,他本人倒是镇定自若。
他身为一个男将军,似乎早已习惯所有人对他投去的各种或明或暗的打量目光,就坦然的迎着这些目光,边跟随小厮的指引走向他的位置,边侧目在人群中目光很快就搜寻到了我,然后他头也微转的看向我这边,眉目稍弯,微微朝我点头打招呼。
到了座位上,也礼节周到,对族老略一颔首后才落座。
见此熟稔程度,座上权贵之间开始互相之间传递神色,对两人之间的交情深浅的猜测愈发活跃——这骁骑将军赴宴就算了,进门就开始互相用旁人插不进的视线互看,这可比方才那位左小公子与世女更有看头。
于是我和许行舟仿佛才是这一场宴上最炙手可热的美食,人人都想来与我和他至少能面对面说上一两句话,混个脸熟也好。
而这样的效果,却意外的符合我身旁族老的心意。
所以当那左氏家主见场面陡然发生变化,不再适合谈论楚、左两家的联姻之事时,她像是有些着急,忙端起一杯酒再想敬于族老的时候,族老却只是淡淡扫了一眼,视线在那左氏小公子身上停留了片刻,未执杯回敬。
族老这明显是对这小公子方才不满侧夫位置的行为而不高兴。虽未拒绝,却从一开始想尽快促成这桩婚约变成了持保留态度,拿起了乔来。
但这都是面上的功夫……实则这老东西哪可能放了左氏这块都到了嘴边的肥肉。
在左家主碰壁怔愣尴尬之际,族老在桌下推了推我的腿。
我立即会意,执杯站起,边低声回应围在我身边准备向我敬酒的人,边侧身越过她们走向那左氏家主,主动向其敬酒。
与其相谈时,态度卑谦有礼,从容有度。
言语中虽也未提两家联姻之事,但在两人聊完的最后,很是自然的就当着人家母亲的面直接转头看向在座位上已经有些无所适从的那左小公子。
“可有何不适?”我微微弯身,礼貌温柔地与他攀聊着关切的话。
小公子一愣,望着我眨了眨眼,随后有些不好意思的将视线别向一旁,摇了摇头。
“那是京城的菜吃不习惯?”
我又问道。
小公子交叠在膝上的纤细手指紧搅着袖摆,耳朵也红了,还是摇头。
从头到尾,他未同我说出一个字。
“好罢……”我将眼角垂了垂,将表情显得落寞,然后道:“若有招待不周处,还请左大人和小公子见谅了。”
说罢我不再多言,将酒杯斟满后拨开人群便转身朝许行舟走去。
在看见那左家主将本是盯着我和许行舟看的视线,转而又垂眸盯着那双颊绯红正低头喝了一杯又一杯茶来掩饰着什么情绪的她的小儿子,思索了好一会儿,终还是离开了座位向族老走去后。
我收回窥向左氏母子的视角余光,不禁颇为得意的微微扬了扬眉。要知道像左氏这样发展迅猛的家族,哪能不知自己族下嫡子之珍贵,所以尽管就算真要娶这位小公子,那也得先压一压对方家族的气势。
我离开了座位,便让一直老实坐在座位上的许行舟身边围上了更多的人,几次差点将我手中的酒挤洒。
我护着酒好容易走近,却正好听见许行舟以“身负有伤,不宜饮酒”婉拒了一个又一个的人。
闻言我脚步一顿,有些泛难,看着手中的酒盏忽而想起这张大桌上唯一的茶壶放在左小公子近前。
可当我下意识转头看向那边的时候,便发现那里已经只剩下一身深蓝色华服、满身价值不菲珠翠将人点缀得闪耀美丽的左小公子一人还坐在座位上。
且他也在看我,视线正从我身上转移到许行舟身上打量着,像是十分在意我走向许行舟的目的。
可他明明才当众拒绝做我侧夫。
应是没想到我会忽然的转身,小公子一怔,将视线收回,忙装作埋头继续品茶。鬓边的一缕头发因低头的动作滑落,又被他手指勾回耳后。
有一说一,如此模样看着……真是可口极了。
心中正在飘飘然,却忽然手中一轻。
是许行舟将我手中的酒盏拿了过去,手指很轻且短暂的与我端酒杯的手相蹭一瞬。
我回过头时,许行舟手里正捏着那杯酒滞在空中,视线却是看向了我方才所看着的方向,也就是左小公子所在的方向。
而那左小公子不知什么时候又抬头看了过来。
于是身为目前堂中唯二男子,一沉稳内敛一活泼灵动的视线隔空对视良久,且都未能藏住眼底里对对方的那抹打量之意。
我:“……”
不是……你俩无缘无故,且又不是一个型的,有什么好互相看的?
“将军身上的伤如何了?”我出声将这莫名其妙的一场对视打断,“可以饮酒了吗?”
边说着我边抬手,想将酒杯拿回,继续道:“我给将军换茶来?”
许行舟坐在座上,收回视线转而仰头看我的脸,也不知是在想些什么视线认真。
以至于他的手仍停在空中像是有些没能反应过来,待我的手指都捏住了酒盏上方他才一震的忙将酒往后拿,一本正经道:“无事,在军中时受伤了就得喝酒。”
说罢仰头一口闷下。
今日大雨,我想应是从马车上下来进府的这一小段路,还是让连绵的雨丝钻了空子。
此时许行舟的头顶和两肩有些许的湿意。
颈侧更是汇集着一滴晶莹水珠,在许行舟将酒饮下喉间轻划的这刹那掉落而下,掉进他领口中。
本就是冬日,堂内炭火足,而水珠冰冷。
瞬间,许行舟浑身微震,微睁圆了眼一瞬,下意识垂头似乎想扯着领口往里看。
可手指都勾住了领口却又反应过来,一抬眸就正撞上站在他身前,正静静垂目,视线试图往他领里钻的我。
我:“……”
上一刻还一抹惋惜之意划过心头,下一刻抬眸就对上许行舟那双严肃凛然的双眸。
“世女,你这是无礼。”许行舟低声道。
我眨了眨眼,些许尴尬地转头看向一旁,倒是坦然:“……嗯。”
就看见嘉礼双手抱胸与我并肩站着,眸光也下垂,侧着角度视线学我方才般,视线也试图往许行舟的领口里钻。
但他显然没学到位,因为我的表情是虔诚,而他是面无表情甚至还眼神轻蔑。
嗯?
……嘉礼?
所以我刻意吩咐守在府门口的小厮,并未能成功将嘉礼引去后院等我?
也不知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站在我身边的,总之……我一转头就看见了他,他身后的几个侍男正在为他轻手轻脚地整理沾了雨水的长发和衣摆。
若说许行舟的出现让在场的人的神色都变得深邃了许多,而嘉礼的出现便是让在场所有人的表情转变成了另一番怪异之色。
她们甚至都仿佛忘了此行冒雨而来的目的是为结交。此刻皆带着一种意味深长的笑看着我与嘉礼这两个自从婚约被斩断之后仍经常一同出现在众人视野中花花流言甚多的两人。
族老见了嘉礼,脸上肌肉下意识就抽了抽,那常年弯着的老腰都缓缓坐直了,眼睛一刻不敢移地盯着嘉礼,如临大敌。
许行舟仍是捂着领口,迎着嘉礼的这种与方才左氏小公子不同、目光中明显带了敌意的目光,他显得不解又无辜:“四殿下*,你这是——”
“无礼?”嘉礼接过话,声音讥讽:“将军偏心,给她看不给我看。”
嘉礼一开口,满堂人皆目瞪口呆。
族老更是脸都黑了,反应迅速立即就侧目向左家主扫去一眼,然后向近侍使了个眼色后便拄着拐杖起身,拉着一张陪笑的脸又端着杯酒主动向左家主走去……
而当另一边的近侍走到左小公子身旁,低声以楚府后院之主:那以身体有恙而未参加这次宴席的汪夫人的名义请小公子移步到后院一续时。
左小公子正探着身的想看清那个以背对着他,站在楚世女身旁的华服男子。
近侍唤了数声小公子才将注意引回来,又重新将来意说明之后……
“不要。”
哪知这先前还看着性格娇弱的小公子不想竟是个十分有主见的,一双眼睛直盯着世女那边的情形看,根本不受近侍所说之话的影响,开口就是拒绝……
面对嘉礼一出口就是进攻,当着满堂人一连串发问的话语,许行舟的表情硬生生空白了三息才反应过来:“你……”
可能是他从未处理过这种情况,更没想过自己会陷入这种局面。
许行舟艰难的说出一个字之后,又合上了嘴,经过片刻思索,他选择看向一旁面对如此离谱的局面仍面色镇定着的我。
但无人知道的是,其实此时的我已经双肩紧绷,左右脑已经在展开激烈争论。
争论辩题为:该如何将嘉礼哄走藏起来又不惊动隔壁的去尘,又能稳住左家,还可以让这群老狐狸对我服气?
察觉到许行舟的视线,我将眼角垂下,正想摆出一幅“抱歉,是我连累将军了”的表情。
可当在意着体面、以不想在此生出任何争执为目的的许行舟在经过短暂的思索之后,轻拢着眉望向我,终于语气无奈,且求助般地对我说出:“世女,你说句话啊。”之时。
我顿时左右脑都停止了忙碌,直接当场石化。
这种仿佛我和许行舟两人之间真有什么,而被抓包之后。许行舟弱势被嘉礼欺负,转头试图唤起我对他的保护欲的发言是怎么回事?
越描越黑了啊,将军!
此言一出,我和他之间瞬间变得暧昧。
我急忙转头看向周围……好,果然,那些老狐狸看我的眼神中莫名出现一种女子对女子的那种单纯敬佩着的神色。
许是话说出口之后感觉氛围和我的表情变得不对劲,许行舟垂睫眸子转动思索了片刻,抬头重新对嘉礼解释道:“我没给世女看过。”顿了顿,又谨慎补充道:“哪里都没有……”
我:“……”
将军,你……哎,罢了……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闻言,我心中边预想着面对这种有些苍白的解释嘉礼这种性子应该是听不进去边转头看向嘉礼。
可意外的是,嘉礼竟垂眸望着许行舟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之后,像是觉得没劲,嘉礼低声说了句:“切,狐媚……”后剜我一眼,就懒懒转了个身,视线在堂内扫了一圈,似乎是在寻找着什么。
见去尘不在,他意味深长的朝我扫一眼,随后嘴角就莫名勾起一抹带了些许满足的笑。
然后缓缓抬手直指向我身边那个目前空着的本应该是族老的位置,对从进门就侯在他身旁的楚府小厮说道:“不用加位置了,我就坐那。”
给我魂都要吓焉巴,立即攥住了嘉礼的袖子就想给他拉走,边附和着言:“哈哈哈,四殿下还是如此的喜欢逗趣人。说来殿下上次托我给你搜寻的异色玉佩还真让我找到了,我现在带殿下去赏一赏?”边说着边避着人群边疯狂对他使眼色。
可嘉礼盯着我看了一会儿。
我知道他看我这一眼的意思是在问我他上次走时,所说的“好消息”这次能不能从我嘴中听到。
可我到现在仍是想不出什么算是我与嘉礼之间的好消息?
去尘侍奉人的技术和花样在一夜之间突飞猛涨至少不算吧?
且又不敢胡言乱语的乱承诺了。
我表情一僵,嘉礼表情瞬间就变得阴沉,并抬手作势要将被我攥住袖子的手抽出,语气幽幽、暗暗威胁:“我都还未坐下呢世女。这是……没我的位置了?赶我走?”
他这是在最后等我说出他满意的答案。
我看着他,他看着我。
两人僵持对峙。
他这双深邃暗红色的眼眸终于开始与我较真。
爹的……去尘反正此时不在,要不……
我的脑子开始往一个十分危险的想法上靠……
思来想去间,我吞了口口水,嘴试图般的张开……却又合上,那想法又在脑中反复思索一遍之后,嘴终于再次艰难张开时……
“四皇子殿下?不嫌弃的话请来这边坐罢?”
“哎呀呀,这雨下的……真是……”
我一怔,转头往身后几乎是同时出声的两人方向看去。
那左小公子理了理衣摆于众人的注视下缓缓起身,优雅有度地朝嘉礼微微颔首,表情纯然,脸上挂着的是和善且天真的笑。
望着这一幕,奇怪的是我内心并没有被救场的感动,却是一惊的在想:爹的,他试图将嘉礼唤过去是为何?莫不是又一个不省心的?
于是我寻找救星一般急忙往大堂门口正垂睫等近侍将身上落了雨水的披风解去的应景。
应景也正好缓缓抬睫,望向堂内的褐色眼神幽深,未完全抬起的脸上,嘴角正浅勾着一抹玩味的笑,似乎还未来得及换上他那惯用的温柔近人的假面。
188
第188章 ☆、第188章
◎我夫人来了,你在高兴什么?◎
“你又是哪里来的?”
嘉礼将左小公子上下打量一遍之后,眉目皱得更紧。
嘉礼如此问,堂内所有人的视线便都向左小公子身上聚集。
那小公子眸子微转,将这些视线收尽眼底后,腰背便更挺直了些,头颅也微昂,双手交叠在前,手隐在宽袖下,是标准贵公子站姿,他朗声道:“在下沣州——”
可他话都才出口几字,嘉礼根本没耐心,直接转头问我:“他是谁?”
一旁左小公子面色不改,仍道:“在下沣州左——”
却又被打断。
嘉礼在发现我正在偏头向应景递眼神后,声音瞬间变冷:“楚华月……你在看谁?”
我一愣,忙道:“啊……师长你来了?”
我想将话题引开。
在所有人的视线又顺其自然的朝应景看去后。
左小公子:“……”
袖下的手指逐渐收紧。
嘉礼也看向门口:“应景?……你怎么来了?”嘉礼先前显然并未能听到应景在门口时被左小公子同声掩盖了的声音。
“我来送礼。”应景神情自若。
说来前几天应景是在堂兄商行中逮住的我,然后说要送份礼给我。
这礼……怕也不会是什么寻常能让人开心的“礼”。
我立即警觉:“礼单师长交给忠叔就好,其实师长能赏脸肯来赴宴就已是学生莫大的荣幸了。”
不管所谓的“礼”是何,只要不是在人前公布,那怎样都还能回旋的余地。
见我反应怪异,嘉礼更是狐疑,抢过话头问应景:“什么礼?”
应景却未立即接话,只悠悠看我,眼底浮现一种诡异笑意。
这一笑,给我后脊背笑麻。
而不再被众人注意到的桌旁。
左小公子像是陷入某种执念:“……在下……”
声音与之最初相比,明显变得幽怨。
“无礼!”我赶在应景再次开口前刻意将声音骤然拔高,引得诸多人又侧目看我,最重要的是,将嘉礼的注意力又给引回了我身上,我话音一转地道:“嘉礼,哪有当众询问贵客带了什么礼的,多冒犯啊……”
就在我胡乱扯着理由,都还没能想好下一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应景正缓步向这边走了过来。
他一步一步,仿佛踩在我心尖让人跟随着发颤。
我脑子急转——想一想啊想一想啊……应景喜欢听什么来着?
我思绪乱成稀泥,这边嘉礼又开始说话,语气十分的不满:“哦!所以他是贵客,我甚至两个座位都没有?楚华月你——”!?
真是好嘉礼!关注点总如此清奇的让我欢喜。
“怎会没有?怎会没有?!”
他说的这句话好接,所以我反应也快,连拉着嘉礼就左右张望寻找座位,并试图远离向我走来的应景。
而与此同时……左小公子:“在下……欸?!那是我的位置!”
喜欢被人关注的小孔雀被挤开,不可思议看我,并偷偷扶了一把被撞歪了的低尾发簪。
我摁着嘉礼的两肩让他坐下,然后转身对那左小公子说:“你乖些,先让给他。”
小公子一边调整着发簪,一边轻皱着脸,不说话,但站在原地没动,时不时地瞄一眼自己被嘉礼坐了的位置。
可才被摁下的嘉礼一拍而起:“我要的是座位吗?!”
嘉礼才站起,理好了发簪的左小公子一愣,刚还稳站的身子立即就轻晃了一瞬,声音都随之变得娇弱:“方才站急了,怎忽而感到头有些晕呢……”说着他弯腰伸手就想去够那椅子。
可手才伸出,应景却已经先一步坐下。
只见应景整了整衣摆慢悠悠感叹:“哎……今日接连奔波,腿脚乏力……”
左小公子滞在空中的手指蜷了蜷,抬头望向应景,目露迷茫。
而嘉礼在一旁垂眸盯着自己才让出来、竟意外抢手的位置若有所思。
……他沉默了片刻,然后转头,又重新看向族老的位置。
我:“……”
顿时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果然,二话不说,嘉礼提着衣摆就准备绕着圆桌,去那坐下。
被早有防备的我立即拉住,我说:“跟我来嘉礼跟我来……我有话对你说。”
我真是没招了……
嘉礼被我拉住,用眼神审视我,良久不言。
我只好又道:“相信我,最后一次……”我看进他的眼中,眉眼都真诚,又重复一遍:“我有话对你说……”
随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我将他的宽袖捋了捋,露出手来,然后牵住,两人十指交握……这仿佛是对两人此前所有的传言以一种沉默的方式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左小公子有些惊异地看着这一幕,视线骨碌碌在两人之间的手上转来转去。
应景视线掠过,一抹厌烦之色从他眼中闪过。
我将声音提高了些,对所有人道:“各位大人亲临,晚辈唯恐招待不周。能与诸位大人同桌畅谈,让晚辈受益良多,但奈何诸事缠身不能再陪大人们饮酒,还请见谅。不过接下来还请大人们莫要拘束,酒宴完之后还安排了百戏供大人们品鉴,希望各位此次能够尽兴而归。”
怎么说,本也是一场拢权的宴席。
而人都是趋强的。
有了骁骑将军,四皇子,上师府师长的与我牵扯的一幕印进她们的脑海中,或许反而更能让这帮老狐狸更忌惮我这个本在京城不被看好着的世女。
只不过,这样草草离场,关于我的流言将在京城更甚了就是……
但比起让这几个人凑到一起而可能发生的事相比,流言那些的就是毛毛雨了,落我肩头上,我也懒得拂一下。
我话音一落。
果然那些老家伙都连连称是,逢场作戏惯了的她们还都主动捧着台阶让我下,又是说什么世女能人多忙,又是世女今后一定大展宏图之类。
这期间嘉礼被我紧拉着,视线一直盯着我。
看我忙碌着安排我走之后宴会的一些紧要事项;又看我指挥着楚府管家要注意哪些时,他忽而出了声,声音却是有些小心翼翼:“我……”
我转头看他。
嘉礼抿了抿唇,竟显得有些无措:“我是不是……太任性了?”
天!
我的老天!
这种自省的话竟是从嘉礼口中说出的?
我有些反应不过来,便没说话,只看着他。
他又继续说道:“其实……我方才不过是有些气急了,要不,我去你房间等你罢……等完宴,你再来找我?”
说实话,我有些被感动了。
但也没准备客气,当即就想答应下来。
毕竟我一开始的想法也是先将嘉礼哄去后院等我,再来处理应景,再来想办法哄住那正在往这边看的左小公子……
但和嘉礼说话得委婉点、弯弯绕绕一些,他性情多变。
于是我开口道:“无事,我——”
“世女,可有看见我阿娘?”
我一怔,转目正攥着我的袖角的那只手臂往上,看向不知何走来了我身边,此时正在往四周张望的左小公子。
他显得惊惶,喃喃说道:“我阿娘不见了,连世女您也要走的话,我在这便无认识的人了……这可如何是好……”
我:“……”
宝贝你等等啊,按顺序,你是最后一个。
我想张口安抚,可余光看见嘉礼斜着左小公子那浑然不觉有哪里不妥、仍紧紧攥着我袖子的那只手。
我到嘴边的话就给吞了下去。
又重新选择了一句与那小公子显得生疏的话准备说出:“那个——”
却忽而左肩又被轻拍了两下。
我转头看另一边。
许行舟曲起食指抵着下巴,视线凛凛也在人群中扫动,但明显比左小公子巡视得更认真仔细。
他道:“抱歉,打扰一下……方才家仆来报,说步歌从家中跑了出来,十分有可能是来了楚府。可否请世女与贵府下人说明一下,若有看到步歌,可直接将之拦下。等将步歌送回,择日我将登门表达歉意。”
“哈??”嘉礼胸腔挤出一声对眼前这一幕不耐的气音,又开始变得警觉。
我:“……”
所以许步歌也来了?
在哪呢?
别搞我了啊……
“我……”
我正要应下,忽而空着的那只袖子竟也被攥住。
我人都要麻了……该不会此情此景,应景在做我的救命稻草和压弯我腰的最后一根稻草中选择了后者?
缓缓转目,果真就看见应景边低头努力憋笑,肩膀都在轻轻抖,边用另一只手将眼角笑出的眼泪沾去,他道:“华月啊……”
应景笑累了般,歇了口气地停了会,才接着说道:“你真是好福气啊……让师长羡慕。”
听罢,我松一口气——好在应景没说其他再让我难办的话。
到这,我也终于看清,应景他爹的就纯属来贴乱凑热闹的。
学生反正玩不死,那就下死手玩儿。
被几人围在中间的这短短几息时间,是我这段时间所经历的最漫长的一段时间。
大冬天的,我竟感觉后背已经有了汗意。
让我想想,许行舟的最好解决,答应他,然后吩咐个管家随他一起去捉人。
然后再拉个小厮来陪左小公子去找他母亲?
再然后……思及此我立即转目窥向应景。
应景似有所觉,也转动着他那双褐色的眉目饶有兴趣地看我。那眼神就仿佛在问我:“好了,华月,这次你准备怎么搪塞我呢?”
我眨了眨眼,当即就向他投去一个求饶的视线。
可应景还没看够,下一刻。
一声“啧!”的声音从我身前的嘉礼发出,他眼神凌厉一一扫过我身边的几人,忽而反握住我的手腕就想把我拉去他身后挡着时。
又一道女声横插进堂。
“咦?皇弟也在此?”
三皇女君昭愿背手抬脚踏了进来。
虽一身简装,但那霸道坦然的气度非凡,震慑感十成十。
我也不由得怔住——我借娶侍夫的名义而拢权的宴会……太女的热门人选三皇女竟来了?
嘶……那……我不是完了?
这一刻,我心都凉了。
大堂内明明许多人,但瞬时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只能听见君昭愿一人缓缓在堂内一步一步走向圆桌的声音。
她边走,边视线直接扫向座席上那些老狐狸,走到桌近前才收回目光,垂眸看向桌上的酒壶,自顾自倒一杯,没喝却道了一句:“好酒。”就放下。
然后问我:“楚世女?可有我的位置啊?”
我暗暗咬牙,视线也扫过那群默默擦汗的老家伙,稳了稳心神,就准备向皇女走去,却因袖子的轻拽感而止步。
视线暗暗回扫,应景正松开我的袖子终于肯从本应该是左小公子的座位上站起。
君昭愿转头看见应景,嘴角勾着笑,对应景轻轻低头,老老实实尊称应景道:“师长……”
随后抬头闲搭着话,但句句不离我:“平时想请师长到宫内一聚,却挑不到好时候,总次次碰上师长繁忙而被拒……今日学生终于得闲踏出宫门,竟就这般巧,在楚世女的宴上与师长相遇。这不得不让学生觉得,师长您偏心啊。”
应景作为上师府的师长,时常要被请去宫内给皇女皇子们授课讲经,且本身也有着皇族血脉。
所以应景和三皇女之间其实是相熟的。
且君昭愿话语如此的阴阳,不得不让我觉得她这是早知晓了我和应景之间的不同寻常。
应景理了理批帛,走到君昭愿身旁。
将君昭愿方才倒的那杯酒饮下,再拿一新杯添满酒之后做了个请的手势,才开口道:“昭愿有太傅的敦敦教诲,我哪敢和他抢他最得意的学生……”说到这,应景话音停了,垂眸目光亲慈地垂眸看向昭愿。
君昭愿眸光转动一番,还真将酒饮下,然后应景才继续道:“为师不过是受邀吃了顿学生的喜宴,就被说偏心,真是……人师难为啊。”前一句话音才落,应景褐眸一转,目光就变得凌厉了些许:“话说昭愿两手空空,不带贺礼,未带左右护卫,这是来丞相府有事要办?”
若真是出宫散心,闲走到这附近,皇女出行必定带有护卫;又或是在别的宫外友人家听闻了丞相府有喜宴,凑热闹来参加,通常就要准备贺礼。
应景如此发问,是想要君昭愿说出是因何而来,还顺便把以上两个最可能被当作搪塞借口的缘由堵住。
君昭愿嘴角咬着笑意,久久不答,与应景对视,两人目光深晦,无形中对峙。
可嘉礼就不如应景有耐心,声音之中全是对自己本家皇族的排斥。
甚至说话的时候,他皱着眉视线都不往三皇女的方向看:“君昭愿,别卖关子了,说罢!你来干什么?”
哦,想起来了,嘉礼父君的死传言与三皇女的父君有关。
闻言,君昭愿将视线看了过来,他的视线最先扫过左小公子,小公子假装没察觉到自己正在被观察,转头看门外的雨丝;
当她的视线再往旁明显打量地扫的时候,我心一惊,余光不禁也往身旁瞄去——不能让三皇女看见有兵权和实权的许行舟,不然必被其忌惮而遭其针对。
可君昭愿的声音已起,她半开玩笑道:“皇弟这是离宫太久,竟是忘了宫内的无趣……我真只是顺路想来沾沾世女的喜气罢了。”
君昭愿说这话的同时,我视角余光扫遍大堂,却未在堂内发现许行舟的身影。
而在她这句话音才落之时,堂左侧的门被倏地推开,发出碰撞的声响。
众人往打开的门口望去。
君昭愿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惊喜:“哦?去尘!”
……真是奇怪。
自己夫人的出现,心仿佛死掉的是我,而高兴着的是她……
189
第189章 ☆、第189章
◎心神不宁是哄不好人的◎
在看到去尘的瞬间,我感觉浑身的汗毛,甚至是头发在开始发直。
我立即悄悄扭动被嘉礼紧握住的手腕,换来的却是被攥得更紧。
一抬头,就撞进了嘉礼那双漂亮正垂睫注视着我的暗红色眼眸。
从嘉礼的神色中,我察觉出一丝怪异,但来不及细究,去尘温润的声音响起,端庄有礼但不失力度:“诸位大人,雨停了,百戏大台席座已布置好,还请大人们移步观赏。”
话音落,堂内却沉寂了好几息,仿佛都在等着什么。
一息,两息……三息。
像是约好,老狐狸们在互相视线交错之后,才齐齐连声称是的陆续站起互相让着请着客气着的朝戏台方向走去。
而她们方才的安静其实是在等皇女的表态,是看这三皇女是会选择发怒还是沉默。
结果是沉默。任谁都看得出来温夫人这话明显是想将世女想要笼络的这些人请离这个因皇女的到来而变成是非之地的大堂。
意外的是皇女却很给温夫人面的没拦,她们这才敢顺着去尘给出的能离开这的台阶而下的离开这。
在人人皆朝外走时,去尘朝里走。
我的视线跟随去尘的脚步而移动,下意识地想将被攥住的那只手往身后藏,想把嘉礼也往身后藏。
可身边一阵熟悉的浅淡香风掠过……这是昨夜去尘才为我亲手调制出的独特熏香。
他当时垂目坐下烛火下,美的像月神,轻声说既妻主已决然要娶侍夫,那至少明日两人身上要有一样的香,可好?
当我恍惚过来,去尘却是直接越过我走向了君昭愿,说话的声音和昨夜的他的说的那句话在我脑中相重合,他对三皇女问道:“三殿下,好久不见,有何贵干?”
以前我只知道,去尘常进宫相伴在三皇女父君左右。
因此也常有人猜测温氏其实是支持立三皇女为太女的一派。
所以去尘认识君昭愿我并不惊讶,但倒是没想过三皇女和去尘坐在一起的场景会如此让我觉得刺眼。
君昭愿望着去尘轻笑:“不错呀去尘,成婚后的你倒是愈发的……”
话说到关键处却被盛满酒的酒杯重放在桌上所发出的轻响声打断。
酒杯被去尘往君昭愿跟前推去小段距离,抬眸看了一眼君昭愿。
君昭愿神情便立刻正经了许多,垂眸望酒:“这酒……我可真不能喝了,等会还要回去宫里面见母皇,若殿前失仪了可不好……”
那边两人正说着话,忽而感到手腕的一轻,便将紧盯着两人、将心思陷入了某种不耐和紧张的情绪中的我给立即拉了出来。
嘉礼松开了我的手,似乎从方才开始,他的视线就仿佛是摒弃了这大堂中的其她人,只看着我。
此刻也是,他看着我,神情惶恐不安,像是此时他眼中的我让他觉得陌生。
他后撤着退出两步,与我中间隔了距离。
我不解他忽而如此慌乱的情绪是因何,便下意识便朝他走近了半步,嘉礼却像因被我这样骤然的接近而受了惊,转身就走。
我反应不及……是哪边都反应不及……我从未见过嘉礼如此避我。
而又想到三皇女那边至少似乎已经被去尘稳住,老狐狸们也已经支走。
于是我斟酌了片刻,选择去追嘉礼那边。
可才走两步,余光所及之处,一道身影令我硬生生停了脚步——大堂门口供放巨大瓷器的木案前,许行舟侧蹲在那里,面色微凝,似乎在倾听木案的另一边,圆桌那边君昭愿的动静。
察觉到我视线,许行舟也只是转动眸子快速扫我一眼,随后抬手,食指竖起抵在唇前,对我比了个嘘声的动作。
我:“……”
我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若让三皇女发现他也来赴此宴了,对我对他都百害而无一利。
所以他才在君昭愿进来大堂还没来得及看清堂内所有人的时候,反应迅速的在这躲着。
不过,原来这许行舟竟是知道着的,知道他此时的身份来参加我主办的这种宴会,势必会引起许多猜忌,但他却还是来了?
我下意识抬眸又看向去尘的方向。
却怔然撞上去尘也正侧目看向我不含太多情绪的视线。就像是只是想确认一下我此刻所在的位置一般,去尘淡然扫来一眼,随后又转目看向他身前的君昭愿,两人你一眼我一语的说着话。
“……”
我默了默,抬起左手顺着仍还被攥着的右边袖子往上摸……看都不用看,就拉住了左小公子的手腕……然后视线也平移着望向他:“你……”
我欲言又止,有点为难。
这小公子口口声声要找他娘,就攥着我不放了?!
虽说两家之前有意结亲。
但他没看见我正在经历又要追男人,又要藏男人,还要眼睁睁看着自己的男人和别的女人说话着呢吗?
就凭这么多,他还不快离我远点?
我刚追嘉礼的这两步,他也攥着我袖子跟着我追,我停他也停,他真不会觉得有哪里不对吗?
其实若只是爱凑热闹又或者喜欢别人关注着自己这倒也没什么……但至少别碍我事啊……
我盯着他,眼神疑惑又隐隐带着点嫌弃。
小公子也看着我,眨了眨,浑然不觉。
于是我又垂眸看向仍蹲在地上的许行舟,许行舟茫然仰头,似乎在疑惑我怎么还站在这里,许是担心我会将他暴露,于是许行舟耐心地又朝嘉礼所跑走的方向下巴轻抬地指了指,提醒我方向地“赶”我走……
可下一刻。
我左手拉住左小公子的手腕将他从自己的身后攥到前,待小公子始料不及地终于将我袖角松开之时。
我另一只手摁着他的肩一推,就将人推进了许行舟的怀中。
许行舟下意识护住差点摔落坠地的小公子,两个尚未能反应过来的男子齐刷刷抬头用不解的眼神看我。
就听见我低声嘱咐的声音。
我竖起食指,指着左小公子:“小公子,你跟着这位哥哥,他很厉害,他带你找娘。”
随后我转而看向许行舟,接着道:“将军,我现在身负急事,脱不开身……这楚府中,前庭后院,任将军出入,还请将军找步歌的时候,顺便帮这孩子找一找他母亲……便有劳将军了!”
说罢我转身就走,留两个话都未搭过一句的男子面面相觑。
就这么一会的功夫,我追到长廊一看,嘉礼都已经走到了对面。
他像是要逃离这个此前他做梦也想跨进来的宅邸。
提着繁重华服疾步绕过一个一个廊弯,他身上坠着的华丽珠链随着他的步子晃动,长长的黑发被风拂起,衣尾摆动如夏花簇动。
这般模样让我想起了他小时候。
他第一次在看见自己身边很喜欢却莫名消失了一段时间仆从,被放干了血插在他那阵子常爬的那颗树上时。
那天的他没有立即像平时那样,心情一被逆,就胡搅着发脾气或“哇”的一声就哭出来,而是像此时这样,转身就走。
走的很急,很无措,像是想要逃避眼前所看到的一切,走去他觉得安心的地方。
然后一头扎进那时候还和他有着婚约,在琼阳殿门口等着他的我怀中……
“……嘉礼!”我喊他一句,然后挽开衣摆,就快步抄近道的追过去。
谁知他听见声音往后看一眼,走得更快……他这是真想走?那他这次背对着我能走去哪?
他现在连琼阳殿都回不去的。
“你别跟过来。”
嘉礼声音带了些许嘶哑。
我好不容易追到他身后试图伸手拉他,就因听见这么一句,手就顿了顿,只指腹摸到了他的发尾。
“你再往那边走就出楚府了。”
我提醒着他。
他以前每次生气就等着我去哄,次数多了,他也就清楚了我的脾气,我耐心其实不算多。
所以他每次跑,其实也都跑不出多远,且还越来越近,后来甚至在皇宫中,就仅仅跑出琼阳殿,然后躲在门外,等我追到门口,探着脑袋望他,就等着将他重新拉进去。
我在心里算了算,这次算远的了。
“……别跟来,真别跟来了。”他像是有些崩溃。
两人来回的阻拦和挣脱间,我差点踩到他拖地的华服,最后我一个换身挡在了他的前边,却又被他拨开。
“……嘉礼!”
待终于抓稳了他的两袖,挡在了他的身前时,我已是气喘吁吁,垂头缓平着胸膛的起伏。
便听嘉礼道:“……你不就是想要我走吗?若我消失在你的世界的话,你该活得痛快罢?”
这都什么话?
我从未如此想过。
他为什么要这么想?
我抬头,去看嘉礼的表情,试图从他的神情中得到答案。
可仍是不懂,只好眨着眼,在嘉礼的注视下,我视线落在眼前这张我从小长大亲眼看着的少年愈发成熟漂亮的脸,缓缓摇头,否定他此时的心中所想。
一瞬间,嘉礼脸上骤凝,然后嘴角便有些挂不住般的往下垮了垮,嘴唇越抿越紧,眉头也轻压了下来。
终于,他胸膛重重起伏一次后,两手紧扣我两肩,埋头在我胸前呜咽出声。
我一直都觉得他哭起来的声音比他生气骂人的声音要难听好多。
不过他此时是像个孩子那般的在哭。
痛斥我的声音中夹杂着抽气和呜呜声,说着说着,时常就仿佛缓不过来气。
他说:“你根本就不爱我,你根本就不会爱人,也不懂得爱人,你是空的……”
这些话让我感觉到难受,开口时,竟声音也带了些许的哑意:“……嘉礼……”
“你别说话,我不要听……”嘉礼此时何止是声音在颤,我两肩上他的手也在抖动得夸张,他再抬起脸的时候,泪水满面:“楚华月,我受不了了,我不想再做淮北王的夫人了,恶心……恶心……恶心恶心恶心!”
似乎淮北王夫人几个字光从他口中说出,就让他从五脏六腑到表面皮肤都让他自厌到想执刀生剜自己血肉的程度。
边咬牙说着,他边将身上那些华丽丽以前他最衷爱着的、但现在都是按照淮北王夫人的品级佩戴着的金钗、珠玉都胡乱粗蛮地扯落下来。
翠簪和断了线的珍珠散落,玉佩更是摔成尖锐碎片,都摊在地上,如一片被映照了月光的水面被从表面打碎,泛起粼粼波澜。
“我成了她人的夫人你毫不在意,可温去尘他只是坐在了别人身旁你却受不了了?”话说到最后,嘉礼声音抖到几乎听不清。
我:“……”
……我,受不了了……吗?
好像是有波动,但——去尘他毕竟是我夫人,哪个女子能忍受夫人无视自己与她*人交谈?
我想受不了才是正常反应罢?
未来得及理清思绪,嘉礼又忽然走近地捧起我的脸,眸光破碎地在我脸上扫地问我道:“你这双眼到底还看得见我吗?……你难道不知道我这幅皮囊本该是要刻你的名字吗?”
话音才落,嘉礼覆睫吻了过来。
是一个充斥了满腔不甘和惊惶的吻。
可下一刻,我又被骤然推开。
他眼睫都被泪濡湿,却是瞪着我,满目怨恨,咬牙声嘶地道:“而你……你现在连身上都全是他的味道!”
嘉礼第一次说:“你变了。”
这我不否认。
“可是嘉礼,每个人都会变的。就像你殿宇里的那棵奇树,它若不随四季变化开出不同颜色的花,你就会把它挖走,随它枯烂不是吗?我需要在我的环境中变化,所以你也该变一变了的嘉礼……”
然,我如此悲哀现实的说法,嘉礼显然不能接受,且也会错了意,以为我是在劝他体面,别再执着于我。
他望着我开始不断轻轻摇头,像是要我不要说了,又像是下意识想要否定我所正在说的话。
望着这般模样的嘉礼,我再忍不下心。
罢了罢了……他就是该被惯着的人。带刺的花朵本也无需长成大树。
于是我话音顿了顿,连忙又改口,下意识带了哄的心思组织着语言道:“我的意思是……意思是,额……可我的嘉礼是无需改变的,你等我……对!你就等着我就好……”
我努力憋出话语,可紧要关头,心绪太乱,平时信手捏来的花言巧语,现在竟连一句完整的都说不出来,我眨了眨眼睛,越说不出越心中着急,声音也越来越小,“……好不好?我来改变,你再等一等我……嘉礼?”
明明是发自内心的话,可当完全说出来之后,自己都愣了瞬——这种话我似乎对他说了太多。
此时再出口后连我自己的眼睛好像都因心虚而不禁闪烁着。
且当看清眼前嘉礼听过这句话之后的模样。
我就知道。
果然糟了……
嘉礼神情更无措,些许踉跄地后退,本该泪如珍珠般珍贵的四皇子的眼泪此刻如涌泉般簌簌落下。
他后退着踩住自己的华服尾摆差点颠倒,然后扶着廊柱又想转身远离我的逃避。
我顿时心慌,紧攥住他袖子却被反手挣开,以至于我身子也跟着未能站稳地后退几步,然后撞上一个胸膛。
被“撞”的人很自然地抬手从后握住了我两肩,闷哼出声。
这乍一看像是在帮我稳住身形,但其实,是他压住我两肩还往他怀中带了带,不然我自己本都已站稳,且都“撞”不到他身上去……
我视线往后一扫。
竟是应景……他是什么时候跟过来的?不应该也在与君昭愿周旋吗。
而当嘉礼惊愕回头,伸手下意识本想扶我,却捞了个空又抬眸看清我身后的应景以及应景和我过近的距离之后。
他拧紧了眉,吸了吸鼻子,即使满脸挂泪却还是作出了凶狠状,声音冷沉:“放开她。”
当有了彼此之外的人出现在嘉礼的视野中后。
他将方才那样溃散不堪的情绪强压下,发抖着的手垂在两侧掩进袖里,直勾勾盯着应景:“应景,你最近好像很闲?”
应景抬睫,视线从嘉礼脸上一路下移,垂眸看我。
没说话也没放开,但看他那样,就明显一幅在斟酌着什么坏主意一般。
“前面怎样了?”
我立即出声问他道。
想把他支开。
嘉礼现在情绪不稳定,我不想再有什么意外去刺激他。
“哦?”应景先是应了一声无关紧要的单音,却像是一眼看透我心中所想。
他又掀眸将嘉礼上下打量了一眼,才慢悠悠选择了我向他问出的问题答道:“不知啊,要不……我帮你看着他,你去前面看看你的夫人和那位有望成为下一代国主的煞神之间是怎么回事?……不然一幅心神不宁的模样,是哄不好人的,华月。”
我:“……”
应景口中的这个“他”当然指嘉礼,而“煞神”就是那手段向来果断硬狠决的三皇女。
他这一句话戳中了我的心事,又拿我心事去戳嘉礼的痛处。
且以前他和嘉礼走得近,总在嘉礼面前会装作和我不熟。
而此刻,他这样一句话反倒显得和我更熟了一般。
这般变化明显是故意引导着嘉礼多想……
闻言,我立即用一种冷肃且带有警示意味的眼神,朝应景扫去一眼。
我与应景,明面我和他学生、师长的互称。
往暗一层,又以他是我的谋士为遮羞布,要他甘愿为我做事。
但若说起其它的情感……我甚至没往深处想过。
只不过因应景高傲的性子,所以我总在言语间让着他。
且应景又怎会看不清这一点。
所以我与他说白了,就是一种由最低级欲望而达成的一种几近于互换所需,两人都想尽多的从对方身上汲取出自己的所需的关系。
是共盟,却也是相互较量着的对手一般。
相互之间都在踩在对方的底线上,你退我就进的争夺关系。
都隐隐妄图能完全把持对方。
190
第190章 ☆、第190章
◎师长渴望的是什么呢◎
应景迎着我的视线眼眸微眯,在试探到了我的某种底线确定我不愿再退一步后。
他似乎不太高兴,又转眸扫一眼一旁正凛着双眸幽幽看他的嘉礼,手指微微动了动,思索片刻,将手从我肩上拿开。
他退了几步边整理着微歪的批帛,转了个身倚靠到廊柱上,静静看着我死死攥住嘉礼,嘉礼将那只手挣脱了,又被我抓住另一只手,两只手都背去了身后却又被我薅住袖子的不让走。
看了一会儿,应景将视线别开。
他忽然觉得好生无趣,转头看向廊檐外砸地上作响的倾盆雨,还是开口道:“大堂内那两人一直在兜圈子相互打哑谜,周围但凡有一个昭愿忌惮的人在场,她是不会说漏任何一个对她人有利的字眼的。”
他此刻声音比之平时显得懒散许多,散到更接近于一种不耐的情绪,继续道:“且她本也是个时常恶趣味的人。她所做的事情,不到最后一刻,千万别妄下定论,否则就是自缚双目……”
“好,”我道。
听见楚华月立即应下,应景再开口说话时,语气的微微上扬连他自己也没察觉到:“且先等等罢,期待一下你那能干的夫人能否给你带点什么消息回来……且现在乱着的不止是楚、温这些世家,宫内皇女们为争夺储位,更是你死我活,所以你之前所做的那点动作其实——”
“好好好……”我语气里充满无奈和妥协。
“……?”
应景终于察觉不对,将头转回,就看见我和嘉礼仍在“互搏”。
我将嘉礼推到廊侧厢房的墙上,摁住他的肩:“好好好,我离你一臂的距离,这样你就闻不到我身上的味道了,这样……你就可以好好听我说了吗?”
应景的到来明显让嘉礼精神更紧绷了,但强撑着面上的镇定。
“我……”我才开口说出一个字,就发现嘉礼此刻根本无法集中注意力地听我说话,总下意识用一种防备的视线往我身后的应景看去。
我也转头往后看,就直接撞进应景那双也忽而带了股情绪、正眯着眼睛直勾勾看我的褐色眼眸中。
没了办法。
“跟我进来。”边说着我边将一旁的厢房门推开,强拉着嘉礼就要进去。
嘉礼现在需要一个单独的地方冷静,且我有话对他说。
可门才推开一道不算宽的缝,在我下意识转头通过这道缝看进房里的刹那……
“砰!”的一声。
房门又被我骤然关上。
意外的巨响,将嘉礼吓得浑身一抖,连挣扎的动作也忘记,立即侧头来确认我脸上的表情。
而应景似有所觉,视线从我身上移向房门……
而房间内为躲避带着楚府内院仆从围捕、才从另一边窗户翻进这个房间里的许步歌望着打开又被马上关上的门愣住。
方才因与楚华月的短暂对视而瞬间亮起的眼眸又重新归为黯淡。
他站在原地抿着唇反应了几秒,还是走向门口,伸手想将门打开,却在指尖将要触碰到门时,整个门又轻震了瞬。
心里仿佛空了几秒,他试探着用手指手勾着门栓,非常小力地拉了拉门……
果然,门已经被她从外用手抵住了——她,似乎并不想见自己……
在嘉礼和应景的注视下,我撑在房门上的手根本就不敢松开半分。
虽然我也知道,若步歌强行想要从里出来,我这么个动作是拦不住的……也果然,下一刻就感觉到了手掌撑着的门有另一股微小的力气在与我抗衡。
一颗心脏立即被提起。
就在脑花也被自己扭成麻花也未能想到什么应对之法的情况下;
就在身旁嘉礼已经没再试图挣脱我,而只是用一种甚至小心的声音对我说出:“生气了?我……只是要走而已。”时;
我的手比脑子先一步的做出了行动。
抬起又猛地朝门一拍,掌心被震得发麻,而拍门发出的巨响比方才更甚。
嘉礼立即下意识后退一步,似乎以为我终于在这一天要对他发脾气时。
不待余音落下,我刻意提高的声音又响起:“我有话要和你说,在房间里说!”
我说这句话的时候,脸是朝着嘉礼的,可心里却在祈祷着里面的许步歌能听进去,老实待在房里不动,只等我去找他。
至于应景……我牵着有些不敢再抗拒我了的嘉礼进到隔壁的另一间厢房里,关门前。
我看见他仍并靠在廊柱上,面无表情地侧目看向我这个方向,见我也看向了他,便缓慢将视线平移开,将一只手伸出了廊檐外,显得无聊却明显心不在焉地接着雨水……
将门关上。
“对不起嘉礼……”
我边说着,边想将嘉礼拉到厢房内的床边坐下。
接下来我所说的每句话都必须精准有力的安抚到嘉礼,原因无他——我赶时间。
当然,也不全然因此,还有就是……
我转身看向仍执拗站在房内门口,眼神慌乱望着我的嘉礼说道:“我做了一个决定,就在刚才。”
说罢,我自顾自在床沿坐下,轻轻拍了拍自己身侧的空位,温声道:“过来坐着说罢,嘉礼你好像累了,你——”
然话音还没落,就被抢去了话势。
“我错了!”
像是想要阻止我接下来可能一旦说出口,就不会收回的某种决绝的话。
嘉礼本能地将这三个字脱口而出,并下意识朝我的方向走近几步。
可当这三个字真正出口,又仿佛将他自己心里所有囤积的委屈给唤醒。
他视线在我脸上来回扫着,仿佛陌生、仿佛惧怕,他又将那几步撤回,回到了门口。
那么高高瘦瘦的他,就缩在那其实没落锁的门边,给人一种进出不得的挣扎痛苦感。
最后他只能望着我,眼神似求助又似怨恨。
我眼神短暂从嘉礼身上移开,缓了会,才又移回。
语气平和却坚定地说道:“八抬大轿,凤冠霞帔,满城红妆,织金毯从楚府铺到琼阳殿,黄金数百箱,奴仆上千人,珠玉宝石织锦各二十箱……”
我慢慢数着……
听到这些的嘉礼浑身那止不住的颤抖逐渐平息,眼睛睁大,连呼吸都不自觉变轻。
“我记得的,嘉礼小时候说的这些……那张字据呢?”我边说着边因嘉礼慢慢地向我走近而视线也不得不愈来愈抬高,继续说道:“就是那年你在得知我已经学会写许多字之后,就要我立下以后娶你所必需准备好的聘礼的那张字据呢?”
嘉礼已经走到我的跟前,我仍是没动,只是朝他伸出手,轻笑着道:“若那字据拿不出来,这样为难人的聘礼,我可要对半砍的。”
“你……”嘉礼视线从我手上往上移地看向我的眼睛:“你又要骗我?……你做不到。”
我没像以前那样立即反驳或表述自己的为难和尽力,而是道:“是有点难度,那些聘礼我刚才在心中算了好久,不去求父亲支持的话,我根本拿不出,现在可以做到的只有八抬大轿、凤冠霞帔和……”
我手骤然地朝前,就握住了嘉礼迟迟不肯放进我掌心的手,顺势一把将他拉进怀中紧拥着:“……和娶嘉礼为夫。”
嘉礼被拉坐在地上我腿间,听到这一句,立即挣扎仰头看我。
“至于淮北王那边,我会择个时间……不如就等这雨停罢?我登门去与她商量,商量与你合离之事,你俩本就相互并无感情,相互利用而已,她想要什么,我补偿给她,这很好解决的。”
是的,这很好解决,关键就是在应景……
在我说这些话的期间,嘉礼本都因应景的出现而强行止住的泪水又重新淌出。
他缓缓跪直,一只手撑在我腿上,探着身子伸出另一只手诚惶诚恐地用轻轻点了点我的脸颊,像是在确认这是否是梦。
我捉住了这只手,一口气将自己暂时能想到的计划如实说完:“我在京城离这楚府不算远的地方有座老宅,嘉礼若不想再被天天称作淮北王夫人,不想与她人虚与委蛇,那就先住去那,等淮北王那边的事情处理好,我就进宫请旨再娶你进门。”
嘉礼被我抓了一只手,另一只手便不断地擦着自己脸上越来越汹涌的眼泪,那些眼泪模糊了他想看清此刻他面前的这个我。
可眼泪越擦越多,他终于放弃。
一扑地将头埋进我脖颈间放声哭着。
我轻拍着他的背,一声一声的哄,又将他的所有预期都尽量拉低地道:“好嘉礼别哭了……我方才说的这些,我答应你的我都尽量去做,但你要清楚,进门……我的意思是楚府你也来过几次了,也就这样……且就算是以后我新宅建立了……”
我有些说不出口,担心嘉礼情绪反扑,斟酌着用词:“其实位置什么的,那都只是个虚名,意思是说……”
“侧夫。”
嘉礼的声音轻轻。
“……哈?!”因着嘉礼平时的性子,这两个字突然被戳中心事的从他嘴里说出,让我下意识又想掩盖:“也,也不是,就是……”
“我……呜呜呜,愿,意……呜。”
“什么?”
我一愣,将嘉礼从自己怀中扒拉出来,低头看着他的脸又问:“你刚才说什么?”
他抬起那双哭红了的泪眼:“我愿意做你的侧夫,我离不开你,我不能离开你,我爱……嗯。”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
嘉礼鲜红的嘴唇被突然吻住,温柔而连绵,嘴唇都被反复碾磨变得更红,然后再从嘴角一路至脖颈。
他仰着头被我引着躺在了床上,我撑着一只手将他身上那些方才未被殃及扯落的饰佩取下放到一旁后,就又迫不及待一般俯身下去埋在他发间轻啄着他的耳垂。
嘉礼被逗得一颤一颤的躲,可手却已经悄悄摸到了我腰带的结扣处,轻勾……
却被我及时地抓住了手。
我喘着粗气地头抵在他肩上歇息了会,才将头抬起,声音带了点哑:“好了……我现在必须去前院一趟,你也知道的,你那三皇姐可不好惹。嘉礼你在这好好睡一觉,可别再乱想费神了,休息够了可以在这等我,也可以先回去。待我遣人将那宅子收拾干净,你再搬过去。”
嘉礼望着我点头,但还是缠在我脖子上的手舍不得松开,纠缠了会,可能也是真累了,竟勾着我的脖子睡了过去。
我拇指抚过他还湿润着的眼睫,被沾湿的指腹被我摁进另一只手掌心中慢慢打着圈。
在我伸手将门打开的刹那,在抬眸的瞬间……我方才还满目的柔情瞬间被无边冷静所替代。
门外仍下着大雨,雨声很大,雨势很急,天幕将黑。
我视线直接看向应景先前所站着的地方。
他果然还在那微抬着头看着廊外的雨势。
许是听见开门声,他望了过来,隔着不远的距离与我对视片刻。
他像是猜到什么,竟转身就往前庭走。
我又开始追,追了嘉礼追应景。
好在应景走路的习惯比嘉礼慢下许多,轻松就能与他并肩而行。
我背着手边跟随在他身侧像一条他甩不开的蓝尾,边歪头对他喊道:“师长……”
“大雨将你的衣袍都落湿了,师长为何不避?”我打量着他的秀气儒雅的眉眼:“师长难道是在等我?”
闻言,应景却只是侧目扫我一眼,很快就收回视线继续看前。
他的不理会丝毫没能影响我。
我继续道:“八抬大轿,凤冠霞帔,京城宅院一座,黄金珠宝礼服配饰各数箱……还有——”
听到这些,应景终于没忍住的止了步子:“华月和我说这些做什么?”
我多走了几步,才晃悠悠停步在他身前挡着,仰头嘴角勾起一个笑:“这些我方才都答应嘉礼了。”
“所以。华月和我说这些做什么?”应景又重复一遍,声音沉了些许。
我佯装苦恼,认真的分析着道:“那些聘礼金器的都还好说,主要是那宅院和淮北王那边……”
我故意拖长了话音,瞄一眼应景那一幅其实早猜到我要说什么了的眯着眼看我演的神情后,话音一转地道:“淮北王和嘉礼之间到底本就是因师长撮合而成的,且师长如此威名又与她相熟好说话一些不是吗?而且据我所知,师长在京城中专门有一座古宅用于放置藏书,从未住人,不知可否……”
这由他系上的铃就该由他来解。
“呵……”应景被气笑出声:“华月你这是确定要娶嘉礼?甚至要我来出聘并安排好这一切?”
他不高兴了,说话都清凛了许多:“我凭什么要帮华月做这些事呢?其实君嘉礼那蠢货你又何必理会他,让他就那般跑出这楚府不是正合了华月的意吗?”
“我的意?”我收起了笑。
“我初次见你时,你那时候可是巴不得将嘉礼当包袱甩。怎么?现在反而这般的模样,莫不是偶然的记起了那从小青梅竹马的情意了?”
应景朝近一步地靠近我,垂眸凝视我的眼睛,讥问道:“谁能想楚氏竟出了个滥情种,丞相对此事知晓吗?”
他垂眸,我便仰头坦然迎着他的视线,还将脑袋侧了侧,模仿着他的语气反问道:“可到底是合了我的意,还是师长的意呢?”
“师长从前庭大堂跟来这里,又几次的试图刺激嘉礼,不就是想要确保嘉礼崩溃而放弃我吗?”
可惜啊,反而让我坚定了嘉礼。
且我也最擅长逆他人的意。
我话音一落,应景果然眸光一滞。
两人相对的视线如两条毒蛇相互缠绕,相互在对方的七寸处缓慢吐出蛇信,最后却又只是用滑腻的身躯轻轻从那蹭过……
一会儿后,被直言揭穿了的应景也不恼怒,眸底甚至还带着一种狡黠的笑意。
他移开几步地重新转身看向廊外雨景。
折扇被打开在胸膛前轻拍着,他感叹着叹出一口气道:“哎呀……下雨了呢,学生也能来反问师长了,真是世道变了。”
我也转身看雨,但仍不忘薅应景地说道:“所以师长是答应了吗?答应帮学生将三皇女请回皇宫,然后处理好嘉礼和淮北王之间的事。”
我这般地问,其实就是在和应景明说我的要求了——
我只要这两个结果。
三皇女不找我麻烦,稳住嘉礼,将他身上的婚约解掉。
在这后,不论应景有什么办法,是将嘉礼给我当真安排好一切娶进楚府来还是用了别的方法,只要能稳住嘉礼,那都是应景的本事了。
但我猜嘛,应景定然会选择后者。
我现在受束地方太多,属实有些难以拿出精力自己去办到以上事。且若能将嘉礼和应景绑在一起,一下耗两,想想今后都能省不少心。
“怎聊着聊着又多给为师安排了一件难事呢?”应景声音故意展露不愉:“为师是你楚府豢养的牛马吗?竟如此使唤我?”
“师长竟不愿?”我语气可惜。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应景轻笑了声:“你当真要我管着嘉礼?”话音顿了会,随后又与我坦然谈着条件:“关键是做这一切,我能得到什么呢?”
他如此问,我其实就有些不敢当真了……
但还是转头意味深长地看向他:“那师长渴望着的是什么呢?学生一定竭尽所能。”
说罢,不等应景反应,下一刻就被我推着背抵上廊柱。
“呃……你……华月!哈啊,等等……会有人。”
我手很是直接地尽力钻进他的衣摆之下,隔着衣料便直接抚上了那块隆起,指尖描绘轮廓。
应景其实也抓住了我的手腕,却没用力拿开,反而是被我另一只手给捉了去,试图要他自己也伸去衣摆下扶着。
他有些慌张地往通阔的廊桥两边看,担心有人经过,另一只手稳不住身形地扶着我的肩。
就在他厚重的叹息声越发的难抑时。
“世女??”
我和应景皆一愣。
是许行舟的声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