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第131章


    ◎“常常有人说我不守男德”◎


    我望着沈十二沉默了两息,却仍还是未能懂他这句话的逻辑和想要表达的意思。


    于是我想了想,便打算直接不着痕迹的掠过他的这句话,便抬手去解自己身上的裘衣。


    哪知他看见我这个动作似乎更气更急了,挣扎了两下,扶着树干就要起来,边试图威胁道:“你想干什么?不要以为你是个世女我就不敢打你,我——?!”


    沈十二身上骤然一沉,那裘衣上还未来得及被风雪带走的温暖体温复又将他的整个身体裹挟,瞬间将他浑身那些仿佛要侵入骨髓的寒意给驱逐出体外。


    应该要直接反手将裘衣丢还给她的……可实在是太暖和了,仿佛浑身即将要冷凝住的血液都被融化……且还隐隐有着一股淡淡的香味。


    这种纠结无比的感觉使他怔愣良久,缓缓转眸间,沈十二试探问道:“代价是什么?先说好,我不做——”


    “好好好,你不做,不做妾……其实我本也只是想要你帮我个忙而已的。你放心,我楚华月想要什么样的男子会没有?至于对你这样一个未被教化过的男子用强吗?”我将他的话打断道:“……我只是以为你如此拼命行常人所难以理解之事,是因为心中有着一项你人生中所必须要完成的使命一定想要完成;我本以为这样的你会是一个很好的合作者来着,所以便玩笑着和你试探了几句,且你不觉得现在落入低谷的你应该抓住我这样一个机会吗?你想想,若你成为了楚二世女的侧夫人,这些破铜烂铁也好,金锭也好,我可以让人天天送到你塌边去,哪需要你这如此的自虐般的行事呢?但……既然你不愿那就算了。”


    说着我自顾自转身,没了裘衣的庇护,果然还是要冷。


    我拢着袖子,又继续道:“回去房间罢,这样大的雪,你现在的身子抵不住的,人死了,可什么都做不了了。况且我现在需要一盏灯,这样的条件抵你在我这里的债,你总该不亏了罢?……”


    “……使命?”


    我不知道自己是说中了他心里的哪一点,以至于沈十二脸上的神情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他重复低喃着“使命”两个字,望着我的眼神便有了明显打量的意思。


    人也变得不再那般锋芒刺人,还真就在我再一次的喊他跟着我的时候,他边皱紧眉头思索着什么,边一步一步跟来了我的身后。


    带着沈十二回了他之前的房间之后,两人莫名的很默契都没再说话,各沉思各的。


    沈十二裹着我的裘衣,手里捧着一碗浓黑的药缩在榻上,塌边摆放着炭盆。


    我坐在桌旁终于从怀中拿出了那封信纸展开,对着烛火展开细读。


    妙生的字是真的吓人,但好在信的内容也不长,前后连贯着内容一猜便知了。


    只是这信的内容我仍是读不懂。


    也不像是如我期待那般的暗含了什么信息留给我。


    沈十二手里的药是我叫人给他方熬的,他房里没有指派人过来伺候他。


    但以前楚府的下人是不会如此对来客不管不顾的。


    这似乎是因为楚府的这些下人对沈十二的存在还处在一个试探的阶段。他们也猜不准,这沈十二到底将来是和他们一样伺候人的,还是以后要位居他们头顶,要享受他们伺候的人,又或者是根本就与楚府无缘会因和楚二世女之间“不清不楚”的关系而被温夫人赶出门去的短命鬼。


    但当我此时深夜往这里一坐之后,那正蹲在炭盆前拨弄炭火的侍男眼神都有了些小心翼翼的讨好意味。甚至在走前我还听见侍男小声地问了沈十二一句:“公子,今夜需要备热水吗?”


    沈十二愣了愣,显然没听懂侍男话中另外一层询问的意思,思索了一瞬,就推辞道:“等下我如果想泡澡驱寒的话,我自己去烧就好,不用麻烦你的。”


    可他话音才落,背着他们坐的我换了只手支着脑袋,直接对那侍男吩咐道:“去罢,十二方才在祠堂里时,肯定吹风受寒了的,水烧热点……”说到这,我又将信纸翻过来,去看背面还有没有可能有其他的字或玄机,又补充道:“多烧些,备着。”


    侍男闻言,像是心里的某种猜测被证实一般,他微微睁大了眼睛,视线不由自主地就又飘向身上还披着属于我的裘衣、正大剌剌地盘腿坐在榻上,在有世女在的房间也丝毫不见避讳的沈十二。


    侍男立即低下了头,虽诧异,却又莫名觉得合理。


    待那侍男走了,沈十二的视线总是禁不住地在往我身上瞅着,时而眉头紧锁,时而又摇头,像是想要否定他脑子里的某股想法一般。


    然后忽而出声问我道:“你真的只是来找蜡烛看信的?那你为什么不在你自己房里看?是有什么要瞒着去尘吗?”


    我视线仍落在信纸上,语气淡淡:“你少管……且什么叫我自己的房间?你脚下踩着的哪块地不是我家?”


    我话音才落,便听见身后有窸窣声响起,沈十二似乎下了床,然后向我走了过来,神经兮兮地搂着裘衣围绕着圆桌以*及坐在圆桌旁的我转了一圈又一圈,眼神时而打量时而充满疑惑时而闪烁出某种希望之光……总之很是精彩又惹眼。


    就在我终于快要受不了想要开口说话的时候,他又忽而站定在我身后,摸着下巴歪起脑袋,将我正在看着的信纸上的前面几段话念了出来:


    “这什么啊?什么‘碳一斤两钱;李妙生十二两。


    可身穿一身宝蓝色白领镶金绣纹腰带的小世女一身暖香带着她弟弟笑闹偷跑出府,竟抛下一整锭银子拿下了男孩手里的半斤散碳,笑跳着与她弟弟说可以拿去烤东西吃。这一锭五十两的银子让李妙生终于在那年的除夕穿上了新衣,父亲也终于不用再为米缸发愁而有时间响起给他洗干净脸了。却也因此,在李妙生每有时间便一次又一次地穿着那件已经不再新的衣服从花街穿过,直奔楚府的那个转角等候小世女的身影能在那门前出现的时候,也是在家里的米缸也终于又见了底的时候,正巧也是花街那栋名楼楼主看中李妙生的时候……父亲那天讨价还价了许久……李妙生那年被卖十二两……’”


    读到这,沈十二嘀咕道:“啧,这字真怪,后面的又慢慢的写的愈来愈小密密麻麻,看不清了……这李妙生是谁?”


    沈十二说着也坐到了桌旁,见我沉默着收起了信纸不再给他看,他又开口问道:“是你朋友吗?一定是个男人吧?……在你们这个世界,只有男人才会被区区十二两就能买走一辈子,那这信上写着的世女肯定就是你吧?”


    我他爹的哪知道是不是写我,至少我对买碳一事丝毫没有什么印象了。


    但这都是多久以前的事了?现在花楼买男孩,可很少会老老实实付十二两了的。不过也对,我第一次有印象的见李妙生时,他都早已高高站在赴欢楼最顶上了可以用鼻孔看人了……


    只是单看这信的话,人由奢入简难。一个再饱经沧桑的家庭在尝过不劳而获的感觉之后,恍惚过来发现竟又要坠入贫苦时,是会接受不了的。于是他们的视线就会不由自主看向那些能进快钱的路。


    而原来李妙生是这样入的赴欢楼?那这信里的小世女倒更像是诱他那一家遁入迷失欲海的索命鬼了……


    我手撑着额头,没理一旁又在说什么“买卖人口犯法”这类颠话的沈十二,心中忧郁不已……可怎么办啊,这信,可真像是绝笔信啊……李妙生他真死啦?


    沈十二仍还在道:“我觉得你确实好像和这里的其他女的还是有些不一样的,我以前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所有人都觉得我只是在发疯,但上次在皇宫时你就说你只是需要一段时间适应我的这种角度和看法,你还记得吗?”


    什么皇宫?我和沈十二还在皇宫见过?……不太记得了。


    我抬头看他,他盯着我的视线有些急切,就像是终于要接近一道什么真理一般。


    于是我迟疑地点了点头:“哦……是那时候啊?我,当然记得啊,所以呢?你想说什么?”


    其实他现在就算不松口答应做我侧夫,方才通过那侍男,我的目的也基本达到了。


    那侍男一定会将我可能已经“睡”在祠堂睡了白日里才进府的沈十二的事情在府内传播出去让母亲知晓了。


    我的性子母亲可太知晓了,事出反常必有妖,我虽每每在嘴上顺从讨巧的话很会说,也甚少在口头上非要与她人说个赢的,但若是我不想做的事情,我总会要闹出点什么幺蛾子出来……而这事总能给我拖一点时间,


    且我若真过于顺从了,我担心母亲到时候反而要回头过来注意到我的哪里不对劲。


    而沈十二既没有户籍在温府,也不算是我楚府下人,现在又有了和我的流言,我不信以后还能有其她人敢娶他。


    眼前的沈十二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我问道:“你相信奇迹吗?你相信除了你现在所看到的这个世界之外还有一个文明更加自由平等的世界吗?”


    我:“……”


    我迎着沈十二那双此刻明亮坚定无比的双眼,此刻的他的脸上在我眼中仿佛写了三个大字:快骗我……


    你看看这,这多冒昧啊,我本都想等那侍男走远一些就也打算要走了的。


    可忽而被他这么傻气一外露,便又转念一想:来都来了,总不好就真只借个光看完信就走吧?这般傻的男子,在我身边真不好找。


    至于他说的那些话。


    女人男人生来就是不平等的,男人连孕育生命接引天命都做不到,是何其的无用,生来便当属女人的附属品。


    而自由就更不用说了,这世间到底谁才是绝对自由着的呢?


    我曾以为自己是自由的,我的生活没有困境,我可以肆意妄为。


    可当我又成长了一段时间之后,猛然抬头想看更远的时候,发现自己其实被困在了一方看不见的墙里,四面都被拦,竟连头也抬不起……


    连我都是这样,那这世间上那万万千千的为了一口米粮发愁,甚至丑态百出当牛做马的那些人,“自由”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甚至都要成为她们内心中的一个带给她们无限遐想,好像近在眼前,却又永远追随触摸不到的一种困住她们的魔障。


    沈十二见我在他说出这样一番话后,并没有像其他人那样露出看疯子的眼神,反而是直视着他的眼睛,脸上露出的是一股对未知事情的好奇,且并不排斥的表情后。


    他像是有些兴奋,撑着那暂且虚弱的身子看我的眼睛里都在冒光。


    他似乎很吃这一套?他似乎急于寻求一个能懂他的人?


    于是我思索了会,结合他之前对我说的那些稀奇古怪的话,然后道:“我相信啊,我以前就在想南嘉国应该要对国内所有的男子更尊重一些才是,我总觉得有些规则将好些有才华的男子给困住了……只不过我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总会被周围的人笑,所以慢慢的,我就不说了,今日不知为何,和你说上几句话,却又将这样离谱的话给吐了出来。”我说到这微微吹起眼角,轻声问他:“我这样说,你也会觉得我在发梦吗?”


    我听说过的,在有些边境土地贫瘠的小国,那巴掌大的地方甚至都不能称之为一个国家。有些野蛮人散居在那一带,在那样文明不成体统的环境下,男子竟以力气为主导,试图与女子平起平坐。


    我在猜,沈十二该不会是从那遥远的地方流落到南嘉国来的吧?


    倒是没想到土地贫瘠的地方生出来的男子会有这般好看高大样貌,没显粗蛮。


    “你,你真这样想过?”沈十二猛的一拍桌子站起,应该是又牵扯了伤口,疼得他胸膛剧烈起伏喘气。


    但他也不顾及,走两步就过来抓我的两个肩膀,道:“你知道吗?我早就在怀疑自己之前的方法是错了的,虽然我来的时候的确是因为夜晚出去散步的时候路边捡了一个奇形怪状的铁手腕才来的这里,可我明明都做出好几次差不多形状的东西都没有什么用……其实在这次受伤昏迷前我就在想了,会不会上天要我过来,是赋予了我某些使命的。比如,”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我,一字一字地对我说道:“我其实是上天派到你身边来帮你完成什么心愿的……你,有什么愿望吗?楚二世女。”


    “……他?帮我……完成心愿?”我嘴角抽了抽。


    我是不是不能再顺着这人说话了,他会不会真的只是单纯在发疯?他且文武不能,甚至身无分文的人能帮我做什么?


    沈十二还在滔滔不绝,就像是在将这几年没能对人说出的话一股脑想与我说完:“我他妈才刚接手家业呢,才刚尝到人生巅峰的滋味呢,我还想尝尝约……”


    话到一半他又突然卡住,神色怪异地瞟我一眼,转而道:“你知道我之前过的是什么生活吗?邮轮!飞机!手机!而你们这里船、马……”然后他像是很气愤一般的伸手就直接从我怀中掏出李妙生的那封信扔到桌上,又继续道:“还有信!……我有时候真的快分不清幻觉和现实了,甚至想到过去死。以为这样就能回家,又不敢自己动手,可上次经历过刺客之后,就发现,原来死了可能真的只是死了,在这里死了也不可能回家的……”


    啊……他又叽里呱啦说的什么呀?好难理解啊……我脑袋疼。


    我甚至不知道接下来该要怎么顺着他编胡话……要不算了?我不差一口吃的,这位也太非常人了,像个蛮子。


    【作者有话说】


    设定是正夫和侧夫和庶夫,再后面就都是“侍”了,再再下面一点的,就是通房(无名分)


    但在后院中,有权且子嗣具有继承家业的权利的只有正夫和侧夫有,当然正夫在府内的权利会比侧夫大


    而庶夫便是待遇稍好一些的侍,但正经人家门下的男子,家中母父一般不可能让自己的儿子坐到庶夫的位置,会有损家族名声


    当然文中有些一笔代过,不会一个萝卜一个坑的填位置


    以及放心,世女不会被沈十二影响三观,女尊背景不可能平等


    132


    第132章 ☆、第132章


    ◎蜡扦◎


    兴趣骤散,这么想着我别开头,伸手默默将妙生的信摸回放进怀中,心里便开始思索着是直接走还是说点什么结个尾。


    却在这时,沈十二好像也察觉到了我的某种迷茫,他顿了顿,声音便小了下去:“抱歉啊……是不是我一下说得太多了?”


    我抬眸,眼睫眨了眨,然后点头。


    “那我说简单点,”他道:“我的意思是,我的家在很远的地方,我想回去,就可能需要帮你完成你的心中最大的那个愿望。我知道这听起来很离谱,但……有些事情它就是那般的发生了,真的!是我的亲身经历。这可能便算是某种使命罢?我被送来这里所需要完成的使命……虽然我也不确定我是不是又只是在做无望的挣扎。”他好想很不习惯说这样的话,说完脸颊有些微红,盯着我,眼神认真地道:“但我还是想试试。”


    他这句我好像听懂了……


    但有没有一种可能,沈十二在被温去尘捡到之前,精神其实已经受到过某种创伤?


    “哦……”


    我不知道该怎么反应,我也很不习惯,突然一个男子跑我面前来说要帮我完成心愿什么的……且他能为我做什么啊?解闷?


    如此想着我视线不由自主地朝他全身上下扫了一眼……解闷显然也不行。


    我觉得我若忽然站起对他下手,他是真的会打我,毕竟他之前一连打了几个猎户,据说要不是对方人多,还真差点按不住他。


    且话说他到底是突然为了什么就说要帮我完成心愿?回家?他说他要回家?那他怎么不干脆直接求我呢?


    沈十二在我面前又控制不住地说起了他的家乡,几乎要手舞足蹈,本因受伤而苍白着的脸颊也因兴奋而绯红,眉眼弯弯,嘴角笑开了的在不停的讲话,又觉得他这番样子可比天天冷着一张脸可讨喜多了。


    于是我又微微侧着头,试图能听懂他说的这些奇奇怪怪的话,便也终于发现他说的虽然离奇,但又也不是完全疯魔,他说的那些只不过好像是运作的规律与这世间有些不同?……倒真是像在听一则离谱的怪谈。


    “绝对是这样的……一定是这样的,”沈十二却越说越入神,他还在道:“没人和你说过吗?你身上有一种很特别的香味,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闻到了。不是那种熏香或香水味,是其他人身上都没有的。”说着他又突然凑近我耳垂边,快速地闻了闻,然后微微转脸看进我的眼睛,与我道:“喏,现在也有,在那空屋里的时候,我都感觉到自己快要死了,在昏迷着的时候,就忽而被你声音喊醒,然后明明还隔得很远,便闻到了这种味道,我是循着味道下意识走向你的,这或许真是一种命运的指引!”


    味道?倒还真是从没有人提过,除非赴宴故意熏香的时候。


    我张了张嘴正想要调侃,却忽而几声敲门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便传来了去尘贴身侍男小若的声音:“十二?看你屋里灯没灭,没睡罢?有没有看见楚世女?温夫人因不小心打翻了烛火,手被烛油烫伤了……”


    “去尘受伤了?!”想都没想,沈十二立即扭头就朝门外出声问道。


    我却了然,心道沈十二这傻子这都没看出来,这定是之前从房间里出去的那小侍男散播消息的效果太好了,才这么一会,就传到去尘那去了,这小若定是来探情况的。


    于是我仰头对沈十二说道:“好了,那我该走了。”然后起身走向门口,边接着说道:“你今天说的一切都很有趣,下次有机会再继续讲你家乡的故事给我听罢?”


    沈十二愣愣看着我,嘴唇张了涨,却没说话,随后长睫一覆别开了视线。


    然而在我打开门的刹那,他听见小若声音慌乱地与我说道:“世女请回去去看看夫人罢?夜里不方便请医师,夫人的手起了红肿还流血了。”的时候,沈十二像是恍惚过来一般,又立即扶着肩膀就也想踏出房门:“那我也去看看去尘。”


    可他的关心之举落在小若眼中,那可就是别一番风味了,我看见小若立时就剜了沈十二一眼,我也是在这时抬手拦住了沈十二,劝道:“你身上还有伤,早些歇息罢,我的夫人我定会照顾好。”


    人小若可是被派来抓我和十二的“奸”的,等下竟带回两人一起出现在去尘面前,那场面多窒息啊……


    “夫,夫人……哦,是哦……”沈十二闻言顿了顿,视线有些尴尬般的移开,便只是站在了暖黄的烛火照亮的一方门框内,目送着我与小若走向南园主居。


    我将走在前给我带路时焦急的神色尽收眼底,本还在心里评价着:这侍男还真会做戏做全套。


    烛火打翻了,被热油烫一下的手能红肿流血到哪去?然而我现在人都已经跟来了,他脸上神色却还是这般的逼真,就像是去尘真的发生了天大的事一般。


    可当房门打开,我看见身穿洁白宽大寝衣的去尘被侍男们围绕着垂头坐在床边,手垂在身侧,模样很是悲丧,有鲜血沿着他的本细白的手指滴落到地上的时候。


    我震惊了,转头看向小若……这是失手打翻烛台能造成的效果??


    小若却没能接收到我这一眼神,而是立即跑到了去尘身边,声音里满是对自家公子的心疼:“公子,世女来了,你别再置气了,让我们帮你处理手上的伤口罢?”


    闻言,去尘立即抬头就看向还站在门口的我。


    他头发此时是全披散开的,因脸上有泪,有好几丝的头发粘在了他脸上和唇边。


    见我当真站在门口,他的视线缓缓下移,似乎是在瞧我身上所穿着的衣服,随后又忽而扭头看向另一边,不再看我。


    我当即心下一滞……糟糕,裘衣还在沈十二那。


    “怎么了?这是怎么了?我才离开一会儿啊。”我满眼心疼地跨进房间走向去尘,拨开侍男站在床边将去尘搂进怀中。


    这时才发现本应该放在床头的一个烛台此时却躺在卧房外室的一角,蜡扦上有血,周围还散布着几个碎掉的瓷瓶碎片。


    ……哇塞,扔得还挺远?


    也是,别看温去尘每天一举一动都温温柔柔的,但力气其实一向挺大,都是收着的。


    怀中的温去尘没有挣扎,仍由我搂着,浑身有些颤抖,不说话,却也还是不让侍男给他清理伤口。


    我叹了口气,用眼神示意侍男出去,留下热水、细纱布和伤药。


    我拿起去尘竟还在淌着血的手来看,比我想象中的又更严重许多,掌心中间一道极深的口子,过多的血液从那里涌出来,伤口处堆积的浓稠血液颜色都变成深红,白色寝衣袖摆口也都沾不少了血。


    看到这伤口模样,我脑海中瞬间就猜想出了去尘这应是听到那侍男传我在祠堂宠幸了沈十二又带回十二的房间要留宿的消息,一时消化不了然后直接抓起床头的烛台就砸了出去,也不管那尖锐的蜡扦把自己的手掌刺破……


    不过这样一副画面我还是想象不出来是由想来能克己复礼的温去尘所做出来的。


    一时之间我都要分不清去尘这浑身止不住的颤抖到底是因疼痛还是生气。


    这也是我疏忽了,一时被母亲逼急了,且又是新婚,在楚府单独行事惯了,便没能顾及才刚嫁过来的去尘的想法。


    我想微微将去尘从怀中拉出来,想弯腰去给他清理伤口,边道:“我且先帮去尘简单处理一下这伤口,待明晨再请医师来一趟……”


    可被我握着的手却被去尘轻轻扭开,他用另一只手握住我的手腕,眼泪连成线的在流,声音哽咽问我:“在你我未成婚之前,妻主就曾向去尘询问过十二的事,在那时候,妻主是否就已经看上十二了?”


    ……额,我?有吗?真没印象了,记得此前我对沈十二的印象不就是一个冷脸刁仆吗?


    “你想什么呀?”我想拿开他阻止着我为他清洗伤口的手,他却执拗得很,我只好干脆蹲在床侧仰头看他,然后好声好气解释道:“去尘,我没有宠幸沈十二,也并非是看上了他,我只是……”


    说到这我话音停了停,欲言又止,垂下了头去,拿过热水中的帕子动作轻柔地将去尘手上的血迹一点一点擦拭,这模样就像是将要说出口的话很是难言,像是有莫大的苦衷一般。


    见我如此,去尘立即伏低了些身子想来看我的表情,声音有些沙哑地问我:“只是什么?”


    我眸光暗了暗,只说道:“去尘,你我是妻夫了,所以有些话我还是应该和你说的,见你如此,我方才忽然会想到其实我的单打独斗反而会让去尘焦虑受怕对吗?”


    说到这里我抬手擦掉他的眼泪,紧接着道:“我现在需要有一个人来填满我侧夫的位置,不然母亲迟早有一天会给我塞一个我无法接受的人来我枕侧的,我不想那样……我观沈十二性子直,又是去尘你以前的侍男,且又恰好因早上的误会楚府里的侍男都对沈十二的身份而有所猜测猜疑,所以我才干脆顺势借用着这个误会,让大家都顺理成章的以为我对自己侧夫的人选早已有定夺。至少这样,或许可以能拖一段时间,不让楚氏另外的族亲有机会往我这里塞人,所以我才故意让楚府的侍男看见我出现在沈十二的屋中的。”


    在思索之下,我还是将从整件事里把星时瞒了下来,他毕竟是我弟弟,他的声名我还是要护着点的,若他曾经被安排要嫁给自己姐姐的事情传了出去,那他以后怎么办?


    且虽我一开始的确是这样打算的,但耐不住我竟又发现沈十二这个人似乎也挺好玩,所以如果真的顺势将他娶做了侧夫,似乎也不是不行。


    当然这句我不会说。


    我这么说,温去尘似乎还是有些疑虑,闪烁着两只泪眼:“……侧夫?去尘才嫁进来一天,世女就要娶侧夫了?”


    他紧接着问我:“是丞相想要世女娶的吗?不能和去尘有了孩子之后再娶吗?别人家都是那样的……且世女到现在甚至都不让去尘服侍你,是去尘这么快就被厌弃了吗?”


    这句话里去尘不自觉还是用了以前“世女”的称呼,就像是这两天强撑起来的面终于具崩碎……对啊,毕竟他也是初为人夫,来到这样一个陌生环境,似乎对楚府这样的一个沼泽还是无甚知觉,甚至到现在竟还对这一婚姻满含着某种期盼?


    这却反倒勾出了我心中那份隐秘的恶。


    我有时候是真想看看,像温去尘这样人人赞之完美,行事永远有度的男子进了楚府之后又能交出怎样一份答卷呢?


    133


    第133章 ☆、第133章


    ◎“妻主就是欺负我”◎


    我皱着眉眼笑,很是心疼般的伸手抚了抚去尘的发顶。


    这好像还是第一次这样摸去尘的头。因为我总觉得他做什么都很完美的人,不会需要这样的安抚或奖励,我以前总对嘉礼或者星时这样。


    可当我的手放到温去尘头上的刹那,他的眼眸微微睁大,而当我说出:“没办法啊去尘,我本以为我这样处理,会让你更轻松一些才是,侧夫人这个位置让沈十二来当总比其他人要让你安心些才对,可还是将你惹哭了,我家去尘才嫁过来一两天呢,就一直在哭了,若要让外人知晓了去,定又要骂我楚二世女虐待夫——嗯!……”


    话还为未说完,温去尘忽而探身就吻了过来。


    与平时他的那种克制循礼的路子很是不同,他这次是前所未有的主动强势。


    去尘还是第一次如此的将舌头直接往我嘴里送挤,勾住我的舍头带回他的嘴里,然后紧紧缠住包裹索取。


    我身体有一瞬的失衡,他便干脆将我抱起,一旋身,就转而压在了床上。


    他的手很温暖,扯开腰带撩进锦衣之下,颤抖着尝试在我身上挑起一簇又一簇的火,浓重的呼吸将我笼罩。


    ……


    冬夜里,房间里炭火烘烤着甚至让屋中的两人都生出些许热意。


    温去尘坐在床上委屈着生气,用还红着的眼掠我一眼又别开。


    我则低头为他擦干净都有些血淋淋的手后又动作轻柔的为他包扎,包好后看着被纱布缠得松松垮垮的他的手掌,我忽而笑了笑问去尘还记不记得我第一次去温府提亲的时候,他也为我包扎过手,只不过他包的就要比我的好出许多。


    温去尘显然还是不乐意,见我不再捏着他的手了,转了个身就躺进了床里边,背过身不理会我。


    我见状也跟着躺进被子里准备睡觉,可才刚躺下他又转过了身从后面搂住我说我就是在欺负他。


    我顺手拿住他的一缕长发在指间绕:“这么快就忘啦?刚刚压住你手上伤口那一下,多疼啊,你汗都出来了,手还流着血你就敢胡来。”


    “那汗是——”


    我扭头:“嗯?是什么?”


    他没再往下说,挫败般将额头抵在我肩上,只低声说:“妻主就是故意的……妻主就是在欺负人,先说要出去散步,方才又说先给我包扎好手。步也散了,就说要娶侧夫了,手包扎好了,就说太晚了该睡了,明日还要赴友人的约……成亲到现在竟一直不肯与去尘圆房,妻主这是在折磨去尘。”


    这样的话他哼哼唧唧地说了似乎许久,幽怨不已,却也委委屈屈地将他自己给说睡着了。


    整晚一直紧搂着我,我当然也睡着了,但又几次的被他半夜揉醒。


    他像是不习惯身边突然多睡了一个我,却又更像是在确认睡在他身旁的我是否是虚幻,给我搂在怀里,非要到处摸弄得我醒了迷迷糊糊“嗯?”一声或发声问“去尘怎么了”才又满足般的松一口气,又轻拍着我的背要我重新睡。


    当第二天我醒来的时候,一翻身就差点从床上滚落下来。


    那么大一张床,我竟被挤到了床沿边。


    当我和温去尘抱怨他睡觉时别贴我太紧的时候,他也只微拢着眉头说那以后他睡外边就好了。


    我无法,总觉得这只不过是从可能会被挤下床变成了夹在墙面和他之间。


    于是我和去尘就这个事在马车上讨论了许久都未有结果。


    伍念特意交代要我们早些去赴约,可星时却一直迟迟未来。


    温去尘期间一直想装作还在为昨晚的事情生气,却又嘴角总是止不住的要往上弯。


    可在我的视线故意落到他那要扬不扬的嘴角上的时候,他望着我,终于忍不住地视线别开脸又轻笑出声。


    可笑着笑着,他忽而又有些愁的向我问道:“昨夜丞相当真不顾妻主的反对为妻主娶侧夫吗?可有说是相中了哪家的儿郎?”


    也是在他说这话的时候,车帘很是恰好的被掀开。


    车帘掀开的刹那,星时的视线是直接看向我的,眼里透露着不理解和惊诧……他这模样分明就是因为听见去尘方才的那句话没忍住而上来的。


    所以他其实早就到了,只是一直在车外听我和去尘之间的谈笑?


    这种感觉让我觉得奇怪——所以星时果然对母亲要我娶他的事情是知情着且自愿着的?


    这一瞬间,我脑海中忽而想起昨夜母亲说的那句“是我让星时变成这样的。”


    以前只觉得星时很乖,不管是我做了在她人眼中再离谱的事情,星时都是站在我身后着的。


    我在星时身上得到了我以为最坚固的一种情感,我觉得这就是亲情、一种从时间和距离上提取出来的一种纯粹情感,我甚至到了现在仍还是觉得亲情并非是靠血缘来维系的,亲情更是一种思维方式,一种毫无原则和理性的陪伴和支持。


    可由母亲带进来我世界的星时,竟从一开始就是该以另一种身份要和我伴随一辈子的,这让我绝对无法接受。


    星时他也不该一辈子被他母父的仇人所支配,更何况是服侍他仇人的女儿。


    楚府这洼沼泽,我从来没想过要把星时拖下来,我从来都是想将他托举出去的。


    星时被母亲的那可笑的私欲蒙蔽了双眼,使他的眼睛越不出楚府之外,他只看得见我,所以才会如此分不清情感,他该多看看其他人……这也是我今天带他出来的目的。


    星时的进入,让车内的气氛陡然的沉下。


    去尘也忽而不像方才那般轻松了。他视线静静地跟着直接坐在了我身旁的星时,虽他没说什么,但那视线有着一种隐隐的防备。


    可昨天早晨,我刚回楚府的时候,他和星时之间的关系明显并非是这样的,那时候他们还互相释放着一种虽试探但是正常亲戚之间的和善的氛围。


    可去尘又不知道母亲要自己娶的是星时,那他为何会对星时如此呢?


    且当星时坐在我身旁的时候,我也看见他翡翠蓝的眸子也明显的往去尘的方向扫去了一眼,那眼神亦有着一种暗暗观察温去尘反应的意味。


    等等……他们之间是不是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发生了些什么?


    该不会我昨天回房间睡觉之后,那一切竟不是梦?我睡前记得是星时跟在我身后也进了房间的,醒来的时候是去尘还在擦拭我的嘴唇……???


    那我中间睡了那么久啊,怎么想都接不起来吧?且若真是我想的那样的话,那去尘怎未质问我?还是说他也不确定他回到房间的时候星时做了一些什么?


    天菩萨,这么一推断,还越来越合理了……


    车厢内一度陷入沉寂,星时坐我很近,他习惯性的一坐下就想来环住我的胳膊。


    说时迟那时快,就在温去尘眼神变凛的那一刻,我就将那只手抬起,错开星时伸过来的手,十分自然地挑开他脑袋旁边的车窗的帘子,装作往外瞧……


    星时愣了愣,微微后仰,让出空间让我动作,但却眼睫轻颤间转而眸子极近距离的看向我的脸。


    冬日暖和的一束阳光因着我的掀帘而照射进来,直接刺了我眼,我眯了眯。


    这一眼便又看见楚府门外又来了一辆很是不起眼的马车,在楚府侧门外停靠了一会,下来一位穿着普通但身上的那股属于高位者的气质难藏的女子。


    她先是略略扫了一眼四周,然后才抬步进入楚府。


    而这样的车架在今晨就我所见的已经是第四辆了。


    若我没猜错的话,这些都是母亲势下的官或门客。她们于今天忽而都聚了过来,脸上神色皆是难掩的兴奋,目光灼灼,我想一定都是因为收到了赴欢楼大火一案中出现了温府府牌的消息而来的吧?


    可这消息,府衙都明明还没有放出来,母亲就先得到了消息,这速度比我预想中的快太多了。


    那想必温府那边应也是乱起来了,这把柄既然已被母亲所知晓,母亲会想尽千方百计压温府一头,抓住这伤口越撕裂越大。


    这样骤然的一口锅落下,温府势必也不会闷声扛下,她们会拍案而起,会不顾一切的反扑。


    而这才是对的,才是我所希望看见的……楚、温两家就该是这样互相撕咬着的。


    只有让压在我头顶的这两块相互无缝相接着的“天”撞起来,才有可能生出一道裂缝,我就是要从这到裂缝钻出去……


    而我接下来要做的便是静静等待。那王娘子家的事情母亲一定也会想办法利用起来。


    温府难得可能露出的破绽,母亲一定想趁这个机会,想给温府一击重创,这种情况下,她便会主动想把我拉入这场局,和她站在一起,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用一种考核或审判我的目光看我我。


    到了那时,当我出现在百官的面前,身份便不再只是楚二世女了,而是属于楚珩的势下……如此,那我所能做的将是更多,到了这,我才算是真正踏出了第一步。


    可怎么说……心里还是没底,当亲眼看到那些比母亲高龄了许多,却还要对母亲卑躬的老家伙,但转身看向其他比她职位低的官那样凌厉的视线和气场一扫四周的时候……


    一想到再过不久我可能就要和她们对上的时候……


    我的大脑兴奋得完全停不下思考,好想立马去做些什么,可一颗心脏又扑通直跳,就好像下一刻就会停止跳动一般的进行疯狂跳动。


    我在想,我还是应该再找时间去应景那一趟,他或*许可以跟我说些什么,安抚我这样初出茅庐却又有些过于莽撞了的心绪,他应该比我懂这时候应该要如何做。


    不然母亲近段时间一直呆在楚府,我和她朝夕相对,我这样难以摁住的心思迟早会被母亲发现的。


    正当我思绪回笼正要收回视线的时候,一抹高长白色身影出现在楚府门口。


    沈十二唇色还是有些苍白,加上他那张躺尸了一段时间而没有血色的脸,走进阳光下的时候,感觉他那微微仰头看向远处的脸上皮肤都要透明了似的,让我有一瞬间的恍惚。


    他还是穿着一身极其简单的素白色衣服,腰身紧束,及背的像狼尾的黑发今日没有用发带低低束起,而是散在后面。别说,虽初看奇怪,但此时望着他这样的装扮却也觉得利落得还怪好看的……?


    但他还是那般的没有眼力劲。


    楚府的大管家正弯着腰脸都要笑烂了的迎接着从又一辆马车上下来的、母亲的门客时,那位门客正要跨进门呢,沈十二却自顾自地抬脚就从正中大门也刚好要跨出来,如此便就正好阻了应景……的,路……?


    我:“……”


    等等……


    应景?


    他爹的那手持一把收拢的折扇抵在下巴前默然等着沈十二先从楚府大门正中跨出来,然后又笑的包容和煦,身穿繁复青绿华袍的男门客肯定是应景没错,不是我眼花罢?!


    他干嘛?


    母亲召集门客商量针对温氏的事,他来干嘛??


    难道他其实早就是母亲的门客了?


    ……那我呢?


    那我的那一些经过他一句话的催发而放手所做的事,应景又会猜到了多少?……他会告诉母亲吗?会告诉多少?


    眼睁睁看着应景与沈十二在楚府门槛前错身,衣摆一扬的就要跨进门去的那刻。


    我心头一急,竟就唤出了声,想要应景停步,别再往里面走。


    可一声“站住!”声后,我大脑像是终于又反应了过来——这可是在楚府门前,母亲就在府内,还有那一辆一辆正排着队等着要停靠在楚府门前的车马,那些……可都是母亲的人,我怎可能当着那些老狐狸的面与应景说道些什么。


    然而声音已出。


    应景也已身形一滞,缓缓侧头循声望向我所在的方向,透过车窗,两人视线空中相擦而过,而又不约而同自发避开,心思各异……他身旁的大管家又轻声和他说了句什么,同时又再次做了一个请的动作将他重新往府里面请。


    134


    第134章 ☆、第134章


    被我卡在马车角落的星时低声问我:“阿姐……怎么了?”


    到这时候我才发现,我和星时的距离是极近着的,他被我横手拉车帘的动作逼在一方角落,缩着身子一双眼睛直直看我。


    这个动作维持了这般久,他这时候才出声唤我却不是因为我挤到他了,而是因为我的突然发声,应是将他吓了。


    而另一边的去尘正静静地注视着我与星时之间紧凑的距离……


    见状我便连忙撒开手中扯住的车窗帘,正要回答星时的话。


    可下一秒未来得及落下的帘子又被从外掀起。


    沈十二在我出声后居然没有反而步子更快的远离我,竟破天荒的还凑了过来。


    他一手顶着帘子,淡着一张脸,问道:“你喊我?”


    “啊……是,”我边说着,边往去尘的身边挪了挪了,给星时重新空出足够的位置,又接着圆道:“嗯……你要一起出去玩吗?万湖很漂亮,你去了一定会心情宽广舒畅许多,我见你每天有心事一般的皱着眉。”


    我这么说原本只是想单纯要圆自己刚才那么情急之下发出的声,且也是不觉得沈十二会答应和我一起出行。


    可今天的沈十二似乎兴致不错?他微微往车里面扫了一眼,竟道了声“好”之后,转身就上了马车。


    马车开始轻轻晃,我视线垂落在地板上,一只手还在轻轻抚去尘今晨才要医师重新包扎过的手。


    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对他如此贴心,总之他将手轻轻放在了我左边膝盖上,又带了点幽怨委屈地望我一眼之后,我就这样了……


    星时也是明显有话想和我说,一直在捕捉着我可能落到他那边的视线,但一直被我有意地避开着。


    沈十二坐在最外侧,马车才开出一段距离,他就有好几次的微微侧目看向里面的方向才终于开口,却是对去尘说的:“去尘,你的手竟伤得这么严重?”


    原来他几次的回首是在心里思量怎么和去尘表达关心?


    那他那般扭扭捏捏干什么呢……


    听见沈十二这句话,去尘一顿,垂眸看了眼被我掌心覆盖在下的手,笑着和沈十二摇了摇头,可还未来得及开口,话头便被星时截了去。


    星时嗓音清凌:“若姐夫身边的侍从能守己本份认真伺候些自己的主子,不去想不该想的事情,便不会让姐夫受如此的伤了,”说到这,他微微倾身,越过我看向去尘,伸出一只手又道:“姐夫,手还疼吗,我来给你揉罢?阿姐下手没个轻重的,她又不懂这些……”


    我:“……”


    星时似乎也听闻了昨晚的事,他该不会以为我是为了沈十二而反对了母亲说要我娶他为侧夫的提议,才会如此暗讽沈十二作为去尘以前的侍男,却心思不轨。


    不过也好,星时这般说了之后,正常来讲,去尘也不会当真让星时给自己揉手,且也会将手收回……我早就想将温去尘的手给扔开了来着。


    可去尘放在我腿上的手指蜷了蜷,却是没动,反而在我的手想要拿开的瞬间,又轻轻握住了我的手指,阻止我这个动作,竟开口道:“这手,是我自己不小心打翻蜡扦导致的,怪不得旁人。但星时说的也确实对,每个人都应遵循自己所身处的位置,就比如……”说到这,温去尘笑的温柔,视线在星时揽住我的那只手上轻轻一点,然后话音一转地对我说道:“妻主,你过来些罢,你挤到星时了。”


    ……呃,怎么说?


    温去尘不接受星时的挑拨,并委婉转提醒星时和我保持距离,看清自己的身份是我的弟弟,而不是其他?


    不是,果然在我昨天睡着做梦的那段时间是发生了什么对吧?!


    我内心有些惊悚地转头去看温去尘的表情,想从他神情中读出一些什么,但去尘只是略扫了我一眼,然后垂眸理了理自己的袖摆,视线避开了我。


    星时闻言一愣,下意识就拉了我一把,要我视线看他,他皱着脸,一双圆眸看向我,那表情就像是想要我替他说句什么,就比如:星时不是我亲弟弟,且经过母亲同意了的可以做夫人的那种存在。


    我连忙偏开脸……我怎么可能说啊,那种话……且弟弟就是弟弟啊,弟弟不可能成为夫人啊。


    左边温去尘也不理我了,右边星时我又不敢理,于是我就看向沈十二,期望他能说点什么,转移这两人的注意力。


    而沈十二却是静静盯着我们三个人,也是一脸的欲言又止,憋着有话要说。


    而见见我视线又避开他的星时,竟一赌气就进一步的对去尘挑衅开口道:“姐夫,阿姐没有告诉你吗,我心里一直有着一个想嫁的女子,阿姐是知道的……姐夫方才说的那一番话,我现在确实还不够理解,但若我能嫁如愿给那女子,想必就能懂得了。”


    “哇!”……


    星时的话音才落,我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当即就先发出一句不小的声音,想将去尘的注意力吸引过来,更是想将星时的话音盖过去。


    发出这一声音之后,我又干巴巴地接上一句:“嘶……应该快到了罢?啊哈哈哈,哈,哈。”试图强行扭转话题。


    然,事与愿违。


    在我干笑了几声之后,车厢却是陷入了某种死寂一般的沉默。


    我听见左边有一丝丝窸窣的声音,是温去尘也微微倾身,越过我直接看向星时,他淡色的眸子泛冷。


    而星时却也没避,就如此地迎接着去尘的目光,与之对视。


    好奇怪……他们明明看向的都不是我,可为何我后背发冷?


    我就说吧,娶夫能是什么好事?这一切全乱了。


    而在这时,一个很是突兀的声音横插进入这样的氛围。


    “那些铁丝我都放回去了。”沈十二犹犹豫豫地对我说道,视线才与我接触到,就立马挪开,像是想要与我保持着最大的距离一般,转过了身,不再说其他的话。


    虽然他这样一句话没头没脑的,我却莫名立即就懂得了他的意思。


    昨夜我玩笑说他偷的我府里的东西,而要他将自己卖给我,而后他又突然很是兴奋地与我说了一些什么使命、指引要帮我完成心愿之类的话,他担心我会误会他的那些在别人眼中奇怪的举动,是在答应嫁给我做侧夫。


    或许是昨晚他冷静了之后,突然就有了这一层,所以特地上来这车就是为了将铁丝还我,表明自己无意做我侧夫的意思?


    “你在说什么啊?”星时听了他这句话,反应了几秒,硬是没懂,侧目瞪向他:“你刚才是在看我阿姐吗?你一个侍男。”


    而去尘有些护犊子般地道:“他重伤才醒来,你别凶他。”


    “我没问姐夫,我是在问他。我阿姐不会娶一个侍男为夫的,就算是纳侍也不可以。”星时直接道。


    我:“星时……”


    去尘也没说我要娶十二啊,星时你冷静冷静啊。


    而且其实我倒是谁都可以娶,毕竟我连温氏的都娶过来了,但一定不能是自己弟弟……


    “嗯,”温去尘面上无太多表情,竟开口道:“沈十二之前是借住在温府的贵客,我从未说过他是我身边的侍男,若妻主喜欢——”


    听到这话,我有些意外地看向去尘。


    他说的真的假的?出自真心的吗?他居然松口愿意?当真如此贤夫?!


    且对于他来说比起会主动挑衅的星时,果然还是沈十二让他更没有危机感一些是吗?


    还是说他这样说只是为了气星时而已呢?如果是的话,那他很成功。


    果然,温去尘话都还未说完,就被星时打断:“温去尘,你刚嫁入楚府就想要做我阿姐的主?”


    我又转头看向星时,心里想着:那倒不是,那倒没有,这本就是我的主意来着。


    可我不确定温去尘竟如此轻巧的就说要帮我娶沈十二做侧夫是真将我昨夜对他说的话听进去了还是在借机试探我对沈十二的真实态度到底是如何。


    他们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就开始或明或暗的互呛。而我和沈十二两个“谣言”中的当事人,却始终沉默着,我是根本插不进去话也不欲将战火引到自己身上,而沈十二是背对着我们里面的三个人,窝缩在车厢最外侧,似乎是摇晃的马车扯得他伤口痛,偶尔发出几声瞒不住的闷咳声。


    昨晚上他同我说起的那些关于他家乡事情而兴奋得涨红了脸的表情和神态,犹如昙花一现。


    此时的他又恢复了我初见他时的与人远离,淡漠无比,似乎总想站到我们之外的地方。


    明明另外的两人都已经呛到他的嫁妆问题了,他也只在有时候觉得听不下去了时候微微转过头来扫我一眼,用眼神示意要我管管他们。


    我被夹在中间,蹙着眉扬着嘴角笑,回他一个无奈的笑容——你看我像是有办法的样子吗?


    沈十二愣了会,长睫微微眨动一下,便转了头回去。


    而温去尘听似平淡的声音仍在和星时对线。


    温去尘:“正夫有协助妻主挑选侧夫的职责,十二的嫁妆可以我来出,他刚好无依无靠,且妻主又善良心软。”


    星时声音终也忍不住地的拔高了一些:“我说的还不明白吗?他配不上我阿姐,姐夫已经占了正夫的位置,还不满足吗?这是楚府,不是你温府,你这分明是想要你的人把阿姐侧夫的位置也占了!”


    我坐在中间缓缓低下头,太阳穴在突突跳,以后出行我想准备两辆马车,我自己独坐一辆……


    这时……马车终于停了。


    沈十二率先第一个想下去,可手掀开帘子后,他动作停顿了一瞬才慢吞吞的下了车,温去尘紧随在后,两人先后下的车。


    但去尘下了车之后他捋了捋衣摆,又重新返身掀开帘子微微探头来看我,似乎是想接扶我下车。


    我掩在宽袖下的一只手攥住了星时的手腕,坐在车里没动,对温去尘温然一笑地摇了摇头,示意要他先去赴宴。


    待那两人都走了,我的笑容落下。


    车厢内也终于落得了短暂的安静。


    可细听之下,随着我沉默不说话的时间加长,星时愈发慌乱却压抑的呼吸声在马车内环绕。


    “……阿姐,我是又做错了什么吗?”星时问道。


    “星时刚才人多,有些话阿姐不好和星时讲……”我想了会才道:“星时这是还没有习惯家中突然多了一个姐夫该要如何相处吗?”


    星时小心地窥着我眼里的情绪:“我,可我……”


    “星时,你扮演的不对,弟弟是不能那样和自己姐夫说话的,”边说着我抬手揉了揉他头顶的发,“安抚”道:“我的弟弟应该还要再乖一点的,星时做得到的吧?”


    135


    第135章 ☆、第135章


    ◎万湖宴◎


    可星时这次却没有像以往那般乖巧点头,他声音有些颤,像是受了莫大的委屈一般:“可阿姐宁愿想娶那个侍男?这是真的吗?那我呢?……明明母亲都说要阿姐娶我了。”


    我看着他的眼睛:“因为弟弟是能成为姐姐的夫人的……星时,这也不是你需要的。”


    他将我的手拿下,两手捧着然后将自己的脸颊轻枕在我手心,薄红的唇在昏暗的马车内轻启:“我需要的,且阿姐不是说只要我听话,扮演好弟弟的角色,我就得到我想要的吗?我想要的是什么,阿姐应该知道的罢……一直知道着的罢?需要我再对阿姐表达出我的爱意吗?”


    所以其实我是从什么时候知道星时对我的这种别样的亲情呢?


    从每次他来我房间睡觉的时候,半睡半醒之间,他靠我越来越近,脖颈间的轻嗅,和他对沈鹤扬和嘉礼的明显敌意?


    我哪有那么迟钝,但我只要不承认,永远不让星时将一些事情摊开出来,我就一直可以继续汲取我在他身上所感受到的我以为的亲情。


    久而久之,星时似乎也明白了我对他的某种期望,若他扮演得好了,便能得到我的肯定或表扬,于是他便就这般的习惯了一样,愈来愈努力在我楚府里扮演着我那乖巧得无可挑剔的弟弟。


    可现在他似乎没那么乖了。


    自从上次知道我要娶夫郎而从学院里回来府中之后,他总是让我觉得失控。


    否则我也不会要因母亲的一句要我娶他的话而要担心如此之多了,在我的预想中,星时明明应该是要站在我这边才对的。


    见我沉默,星时又求我道:“我就差一步了阿姐……别拦我了。”说着他一只手固定住我贴在他脸颊边的手,另一只手也缓缓伸向我,捧住我的脸颊。


    虽他的视线在扫过我望着他时过于冷静的双眼下意识怔愣躲避了一瞬,但他眨眼间,还是选择慢慢倾身向我,张开了嘴唇……


    同时他翡翠蓝的眼眸微眯,释放出一种带有侵略性却又试探着的光。


    “星时。”


    迎着他的这种眼神,我及说出口的两个字,让他的所有动作立时硬生生顿住,才聚集起的那侵略神色骤然从他眼中消散得无影无踪,紧接着他的胸膛呼吸剧烈的起伏着,像是喘不过气。


    可下一刻,像是经过深思熟虑又像是破釜成舟,他速度很快的又想重新倾身过来。


    我没动,只是眉眼微压,淡声说道:“星时,你知道我的,你若还想当我的家人站在我身边,你就该好好扮演这个角色,别让我失望啊。”


    明明两人唇之间的距离就差一点,但星时却是生生不敢向前,他就像是被一头被对方气势反压住了的幼兽,在被对方绝对的震慑下重重呼吸,嘴角抖了抖,看着我的眼睛,不敢反抗。


    我手移到他的后颈抓住他的脖子,捏着他身子拉回去坐直,道:“我是你姐姐,我会对你好不是因为你这个人,而是你是我弟弟,对你好的前提是你得听话……这些话,你不要再让我说第二次。”


    眼泪在他的眼眶中打转,星时低低地抽泣着,几次张嘴又闭回,手却拖着我的衣摆紧紧攥在两手中,直摇头,半天就憋出一句:“不,我就想做阿姐的夫人,侧夫也好,这次我一定要——!”


    我手一抬,就将衣摆从他手中抽出,留下一句:“那你考虑清楚了。”便径直下了车。


    车厢内,楚华月下了车之后,一切寂静。说话声、动作声和抽泣声是在她下车的那一刻同时消失的。


    楚星时很是没有反应过来,他缓缓伸手用中指揩下一滴还悬挂在下眼睫的泪,放在眼前看,像是不能理解发生了什么一般,脸上表情空茫。


    ……


    我只能这样说出模凌两可的话,表达出我的态度就行,毕竟那头其实已经答应了母亲。


    但若星时能听话一些,愿意主动帮我来拖住母亲,那便再好不过了。


    其实以前我哄他时要温柔些的,这也是我第一次在他哭的时候没选择哄他,我就是找不回那种很耐心的心情了,我现在脑子很乱,且还要他爹的空出时间和心思赶着去抓一趟应景。


    应景这死鳏夫到底想要干嘛,无奈的是应景这人脑子又确实聪明,手段了得,我得想办法控制住他才行……


    我很是果断地拉开车帘就要钻身下车,却在脚尖触地,顺势抬头的刹那,动作一顿,恨不得又钻回车里去。


    爹的,好多人……就这么个破赏湖的小宴,值得这些人来吗?我还以为就伍念她们几个呢。


    我的意思是……不止是我的那些玩得好的世女们在场。连君嘉礼和他妻主,还有许行云竟也在。


    早知道她们在,我就不来了,一个个都跟结了梁子似的没话说。


    近湖岸的地方,摆了一张华丽得有些夸张的木躺椅,嘉礼就一身粉白华服臥在里面,吊在椅外的手上晃悠悠地拿着一细颈酒壶。


    他没什么表情,只是那暗红色的眼眸正静静落在我身上。


    “妻主,”是正站在一群男子当中的去尘在喊我:“我在这里,妻主快过来看!”


    去尘声音温煦如春,尾音都扬起,像是急切想与我分享什么开心的事情。


    君嘉礼长睫一覆,淡然移开视线,看向湖心,抬手壶瓶抵住唇,微仰头漫不经心又饮下一口酒。


    我向去尘走过去,路过嘉礼,又穿过正聚在一处本在寒暄着什么的世女们。


    她们视线都落在我身上,带着或浅或外向热情的笑与我打招呼,我也笑着点头,顺便从她们中将伍念也拉了过来,陪我一起走向坡上的那堆男人们聚在一起的地方。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既然嘉礼和许行云也赴宴,那你喊我来干嘛?你是觉得我最近清闲了?”我压低声音搂着伍念的肩。


    “淮北王妻夫两是人家两口子新婚感情好,来万湖游玩正巧遇上我们,就加入一起的。而那许行云我看八成是真冲你来的。”伍念说着往后看了一眼。


    眼看着就要走到男人堆里面去了,我急忙拉着伍念停在半道:“什么意思?”


    伍念道:“她单人骑着马来的,一看就不是路过或者出门来此游玩的,直奔我们来,且在你没来之前就已经两次问我你今日是否当真会来赴宴。”


    闻言,我扭头看向许行云,她也正看向我,还侧着脑袋对我扬了扬嘴角。


    我:“……”


    怎么回事,难道是因为我心虚吗?我怎么一见到许行云就想起那天晚上许步歌的表情……早知道如此,那天我对他就留点余地了,这许步歌该不会回去找她姐姐告状了罢?


    也不对,也不能这么想,许步歌他做的那些事,可是直接把温氏当仇人整,可也没留一点余地的在得罪整个温氏。


    该不会是许行云已经知道她弟弟栽赃了温氏的事情,特来此试探我现在和去尘的关系,或者想看看我或者去尘在看见她这个许氏长女时候的反应来判断情形?


    正在我思绪不断的时候,一个脚步声接近。


    当我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个身体与我轻贴挨住。


    “妻主……”温去尘手中很是小心地抱着一个小小的婴孩要我看:“妻主你摸摸她的脸,她好可爱。”


    我转头就看见一肤白唇红,嘴巴里还吐着口水泡沫,正冲我笑的婴孩。


    我当时就觉得可爱虽可爱,但她看起来比应景的儿子还要闹人,敷衍的夸赞到了嘴边我还是选择吞了回去。


    原来去尘在我一下车就紧喊慢喊地要我过来,就是为了这。


    温去尘的身后还追来了一众男人,以及这孩子的亲生父亲。


    以前这种宴会都是温去尘被围在中心,可今天却是一反常态,是那孩子的父亲站在中心。


    就连我身边的去尘竟也向那男子投去了好几次艳羡的目光,嘴里喃喃道:“女孩子吗?女孩子好,女孩子好……”然后就轻歪头,小心翼翼的用自己的脸颊想去贴婴孩柔嫩的肌肤,一双淡色的眸子却是直勾勾地看着我的。


    他道:“以后我与妻主两人的孩子,女孩定要像妻主,男孩的话……”他顿了顿,眉目温柔,视线描摹着我的脸,又道:“去尘希望男孩的话也能像妻主。”


    他说完这话,引起那一众男子都在笑,调侃我与去尘这对成婚两天的小妻夫如此黏糊,出来赴宴还要贴在一处站。


    在听见这些调侃的话的时候,温去尘一直在观察着我的神色,见我没有任何不愉,他才弯起嘴唇笑。


    一旁的未成婚的伍念或许是觉得无聊了,便从路过的侍男手中捞来两把比箭的弓递给我一把,用下巴指了指,示意要我去另一边女子所在的地方玩。


    我将弓接过,在手中掂了掂手感,却在一扫视之间,视线就不自觉地被地被湖岸旁、那被四个站着伺候着的侍男遮住了的那道身影给吸引停住了……


    从我所在的方向只能看见露出了宽袖的那截细白的手腕……嘉礼长而纤细的手指正轻轻敲点着椅子扶手,一下一下。


    我瞬间就想到此前他笨拙地学习樊舞跳给我看的时候,所配的乐应该就是他此时正敲着的拍子。


    我不由得在想,这君嘉礼莫非嫁给淮北王,小日子过得还不错?


    ……他该不会也为淮北王跳过舞了罢?


    这样一想,真是让人觉得心中莫名不是滋味。


    这时候,我肩膀却忽而被轻轻撞了下。


    我飘远的思绪被骤然拉回,回头就看见去尘笑着对我道:“你看她,她在对我们两个笑……”


    我顺着他的话音去看他怀中的小孩,可在视线往回掠之时,看见在嘉礼的旁边不远,停驻在那的楚氏马车的帘子被掀开。


    星时从那走了下来,下了车之后他捋了捋衣摆,仿佛无事发生,然后就站在马车旁往四周望,应是在人群里找我。


    我一怔,下意识就看向身旁正在空箭试弓的伍念,就想起自己带星时来的目的……且君嘉礼也还在那处。


    其实没什么感觉,我只是觉得他不该这么快能真割舍我才对。


    于是我当即便拉着伍念就想去星时那里,在我拉住伍念的同时,温去尘也拉住了我的另一只手。


    此刻去尘身旁小孩的亲生父亲几次委婉地要他将孩子还回,他也不理,只对我轻轻笑着拉着我的手非要我也去摸摸那孩子,他满心满眼地将视线放在婴孩身上,好像并未注意到我的分神。


    就在我的手指被温去尘攥着即将触及到婴孩的脸蛋的时候,却不想我忽而转手往上,挣脱了他的手,抚着他的脸,又顺带拇指食指捏了捏他这边的耳垂,语气温然道:“好夫人,我想等着摸我自己的孩子。”说罢我就又重新拉着伍念走了。


    温去尘一怔,眼尾脸颊就有些红了,眨了眨眼睛,在好一会儿反应过来之后,楚华月已经走远。


    他身旁调侃声不断:“温夫人要努力了哦。”


    “不愧是去尘,竟能让那个楚二世女收心,赴宴又是拉着朋友过来找你的,又是当众在人前对你这么举动还说情话,比我那妻主可温柔多了!”


    “温夫人抓紧时间再从楚二世女那里求得个孩子来傍身,在楚府里站稳脚跟,以后肯定有福享。”


    他们笑作一团,温去尘却也没有因被调侃而觉得羞涩,只是连连点头称是,对他们提的那些作为“过来人”的建议也都附和然后暗暗记在心中,脸颊耳根都红透,嘴角扬起,抱着小孩还是不愿还给孩子的父亲,在手中垫了垫,抱得更紧,笑得灿然得体。


    【作者有话说】


    女生子文,但全文没怀和生内容


    136


    第136章 ☆、第136章


    ◎去尘回温府◎


    我拉着伍念直接朝星时走去。


    星时这情况肯定不能再天天待在我身边了的。


    以前有楚华玉在还有人能管着点他,而最近的楚华玉不知为何天天往外跑。而父亲就更别寄念想了,他虽明着什么事情都随意,但到最后总是支持母亲的决定。


    将星时交给她们,还不如让伍念帮着物色撮合个合适的。


    伍念处事周到,认识的正经书香世家的人多,且她从小和我玩到一处,也是看着星时长大,本也能当星时半个姐姐的。


    且现在我在关键时刻,是得给星时找点事做,分散点心思出去,能不能撮合成另说,总得让他多见见其他的女子,心思或许就能开阔点。


    而母亲那边,既然事发的如此之快,我想她现在应该也没时间管我侧夫不侧夫的事了。


    可伍念似乎是误会了我的想法,她死死站住不再让我拖动她分毫,看向我的眼神很是尴尬,几次的欲言又止。


    这一停步,就是刚好停在了嘉礼的后面不远处……怎么说,这一停倒是莫名其妙地称了我的心了。


    我对伍念道:“你别是想多了?你和你府里那个侍男还没断呢吧?我怎么可能是想把我弟弟交给你。”


    说罢,我不禁侧目扫了一眼嘉礼的方向。


    他闭着眼躺在躺椅里,手指仍还在轻轻点着,像是已经把我当空气对待……


    这让我觉得还是觉得些许郁闷。


    虽我知道,就单说我和嘉礼之间共同走过的路,纠缠到这一步,现在这样其实已经能算是最体面的结局了,总好过他还心有不甘和怨恨,天天派人暗杀我,且还暗杀我夫人和我夫人的侍男要安生许多。


    但真到了这一刻,看着他为别人夫,且还过得这般云淡风轻岁月安好,那我就要不好受了。


    这么想着,我视线余光略略扫过那站在人群外背着手,明晃晃地向我投来观察视线,且在发现我也正在悄悄地偷看她的时候,她扯了一边嘴角的在笑,然后朝我吹了两下口哨,又抬了抬眉邀我过去的许行云……


    我:“……”


    爹的……


    我反而是在这里过得鸡飞狗跳、步步惊心的,这落差真是让人心里难以接受。


    “你小点声行不行……”伍念吞吞吐吐。


    “你把人家娶了呗?”我视线收回看向伍念:“你家里人不准,那你就先娶个正夫,再收他做侧,也不算亏待他。”


    我这头还在和伍念拉扯着,那边的星时就已经径直的朝我走了过来。


    星时路过嘉礼的时候,微微移目,视线在嘉礼所在的方向停留了一会,但是时间很短,像是也在为嘉礼的到来很是意外,又或者也对在我和嘉礼同时出现的宴会上,却不是和我时刻站在一起而感到有些许的不适应。


    可短暂视线的停留之后,他又像是想通我和嘉礼都是各自嫁娶了的人了,如此距离才是正常后,星时一转眸便眼睛亮亮地看向我。


    就仿佛之前发生在车内的那幕在他脑海中消失一般,摇身一变,他又还是那个对我崇拜乖巧听话着的好弟弟。


    我就知道他果然还是会选择扮演一个我心目中的完美弟弟,这对他来说我想并不难……毕竟他一直都做得很好,从小到大都是如此过来的。


    在伍念遮遮掩掩不知该如何回答我问题的时间里,星时已经带着一种乖顺的笑站在了我面前。


    他已经高出了我许多,身姿挺拔,垂眸看我,没说话,就像是在等待我的下一步指示一般。


    于是我看向伍念,伍念也侧眸看向我眨了眨眼,用眼神问我:这要唱哪出?


    我犯了难,总不能当着星时的面要说要她带着自己的弟弟出去见见世面,别再天天围着我绕了?要他将一双眼睛从我身上取下来,睁开眼去看看南嘉国除了自己姐姐以外其他的好女子?


    这么思索着,我又转身率先自己将视线放到身后那些其他的未婚配的我的友人身上……不行啊,那些人通房、外室养的比我还多……


    不过……欸?我视线扫过宴场的每一个角落……我不是还带来一个沈十二吗?哪去了?


    就在这时,身旁忽而一空。


    回过头,便发现伍念一脸惊恐却又不敢拒绝地被星时拉至了身旁。


    “伍念姐姐,”只听星时道:“此前就常听我阿姐说起伍念姐姐的许多伟事,星时早已心生向往,能陪我去那边看看风景吗?”


    “……哈?”伍念顿时浑身僵硬,脸色怪异地瞥向我,用眼神对我示意道:这什么意思啊?姐妹,你知道我的,我不行的。


    星时也是看向的我,尽管他说的话是对伍念说的,可那眼*神就像是在对我说:是这样吗?阿姐,是该这样扮演着的吗?我这样做的话,你还生气吗?


    不对,不对,我要的其实也不是这样诡异的一副场面来着。


    我想伸手将星时拉回来的时候,本隔着不远处站着的那四个侍男却忽而动了起来,向两边让开,将不知什么时候坐在椅子上正侧着暗红色眸子看向这边的嘉礼的身形给让了出来,不再拦着。


    可嘉礼仍不是看向我着的,而是越过我看向更远方。


    他暗红色的眼眸微眯了眯,原本冷淡的视线就慢慢变成一种了然的痛快嘲弄感,嘴角扬起。


    于是站在这里的我们三人也不约而同循着他的视线看去。


    原来嘉礼看着的竟是去尘。


    远远的我就看见本围绕在去尘周围的男子已经散开,去尘正将婴孩放回孩子父亲的怀中,然后转身走向那个几个一路找到这里来的来自温府的府卫。


    大风鼓起他的衣摆和两袖,像就要将他掠走一般。


    温道言此时派人找去尘找到这里来,除了府牌的事,我想不到其他。


    下意识的我就看向许行云……好,果然她也还在看着我。她这视线到底是因许氏也察觉到了楚、温之间这一触即发的争斗还是她已经从许步歌那里知道了一切的始因,我还是无法分辨。


    在场所有人的神色都微微发生着变化,真不愧都是高官之女,她们就如嗅到了血腥味的各路野兽,或明或隐地向我和去尘头来各异的目光。


    只有淮北王兰辞,她脖子上有一个抓痕,正垂头抿着嘴角终于亲手剥完了一碟子葡萄,然后很不情愿地将葡萄递给身旁的侍男,侍男接过这碟子葡萄之后,不用吩咐,便直接从我身前路过送去给了嘉礼……


    嘶……兰辞这姐们这才几天,就被训成这样了??


    我心有不解,却还分得清正事。


    “帮我照顾好星时,我去看看去尘。”我拍了拍伍念的肩膀就重新走向那山坡。


    楚华月一走,星时立即就嫌恶般地将自己的手从伍念的臂弯中抽了出来,面无表情的两手垂在身侧,侧目盯着楚华月几乎是小跑着走向温去尘的背影。


    他的手一松,伍念一直僵住的身子也立时放松,目光下意识地就瞥向伍氏的车架旁那低头候着的侍男……


    我才一走近,就听见那府卫对去尘道:“请五公子尽快回府。”


    去尘没有立即回复,眉头轻压,表情显然为难。


    他才嫁进楚府两天,甚至都还未能伺候过妻主……且男子出嫁三日才需要携妻主回父家一趟,可这才第二天,虽是因家中横出了祸事,且其实两家都是在京城,相隔并不算远的距离。但母亲特指要他一人回去,温去尘总感觉心口又一种难以言喻的心慌感。


    他向那府卫问道:“母亲有跟你说唤我回去具体是为了何事吗?我现在回府的话,几时能回家?”


    温去尘希望当天就能返回楚府……


    一个“回府”一个“回家”似乎将那府卫问懵,她像是还没能反应过来已经嫁出去的公子说的“回家”是指哪个家。


    她愣愣,然后回答:“属下不知,大人只急召您回去,说有事相商。”


    “急召……”去尘低声重复这两个字,视线望向一旁,想去人群中搜索那道身影,于是视线就骤然撞进我眼中。


    他像是骤然找到了什么情感支点一般,立时就伸手向我:“妻主……”


    我任由他将我搂进怀中,问道:“这是怎么了?”


    说话间,我视线微侧,将那府卫对我的防备神色收进眼底。


    心中不禁在想:温道言果然还是做不到将去尘嫁入楚府之后就当真将他当作泼出去的水一般不再管他。在预料到局势将要骤变之前,在一切还未发生之前,她这是在将去尘接回去温氏想保护起来。


    去尘的声音透露出一股浓浓的忧心:“母亲要我回去温府。”


    被搂得太紧,我掰他的臂弯,又问:“是为何事?”


    “……去尘不知。”


    可我却知道着,若温道言若直接告诉温去尘接下来楚、温两家要对上了,待在我这里他所有要面临的危险很是未知。就以温去尘那犟脾气,十有八九反而更不愿回去温氏。


    而另一方面,温道言是猜测此时的我也和去尘一样是被家中人蒙在鼓里的,万一直说了要去尘回去的原因后也同时提醒了我去尘用处,而拘着去尘不还给她,留作要挟。


    啧……这温老妖还真是小看人,我留温去尘一个男子有什么必要呢?


    “但去尘不想离开妻主,这怎么办啊。”温去尘拢住我的手又收更紧了些,这句话他说的很轻。


    我在他怀中,能感受到他胸膛静静起伏,听着他那一下一下却混了更多风声传到我耳中的心跳声,我忽而在想,他这刻是不是也终于要开始正视起楚、温两家这间那道血淋淋的沟壑了?


    “既然御史大人都派人找到这来了,定然是有急事,去尘回去看看也好安心才是。”我想也没想,就决定放温去尘走。


    见我的回答如此的“通情达理”,那府卫终于收回了一直警惕着我的视线。


    可这回答明显不能如每个人的意。


    去尘一怔,没立即接话,而是将我微微松开,紧抿起唇来观察我的表情。


    他眸光闪了闪,这一瞬间,像是想到了很多事情一般,而后又重新将我紧拥,换了一边地垂首在我耳边、避开温府府卫的视线低声道:“妻主你留一下我啊,对那府卫说不给我回去嘛……去尘是不是已经是妻家的人了?妻主可以留的,就推延一晚……也行啊。”


    我愣了愣,惊讶于去尘婚后的迟钝。


    沉默了许久,竟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可去尘抱着我的手臂明显紧了又紧,像是在冲破某种禁锢而想要告诉我——正将我拢进怀里的男子,其实当然已经察觉到了什么,只是所有人都在有意瞒着他,他在恐慌,他生怕行差踏错一步。


    而当温去尘突然捧起了我的脸,视线一直在我脸上一寸一寸扫,似乎想从我的表情寻求到什么答案一般的时候。


    我才终于意识到这个场景,作为他的妻主应该要说些什么宽慰的话。


    我正要开口,却又听温去尘主动的和我保证了一个时间,他声音温雅又笃定:“就三天……”


    他说完这话,又扫了一眼还守在一旁的府卫。


    将人遣走,他又拉着我去了背坡,其他人看不见的地方对我说道:“三天内去尘一定回来……不管是因为什么,你是我的妻主也好,是丞相之女楚二世女也好,去尘其实都希望你能留住我。”边说着他的手指一点一点帮我勾开被风吹到面上的发丝:“但既然这是你的选择,去尘便遵从。但去尘会自己回来的,会处理好一切回到我们的家的,到时候妻主来接我好不好?”


    我当然说好……但其实我却又在心里笃定三天之内他肯定回不来,甚至能不能回来都还不好说。


    毕竟这事情会让两家的关系再恶劣到哪一步谁都无法预料,也正是因为如此,温道言才会此般的着急要将去尘喊回。


    然而我“好”字音才落,呼吸就被去尘笼罩,他将所有的不安和不舍都融进了这个吻里,反复碾磨我的嘴唇又探进口中,与我的舌头相贴相缠。


    他一手抵着我的后颈一手紧压着我的背,缓缓又重重的地要加深这个吻,像是想要将我揉进他的胸膛里。


    让我几次的喘不过气。


    耳边分明回绕的是去尘的换气声和两人口齿之间模糊浓稠的水声,我本都已经闭上了眼睛,打算沦陷进这份温存。


    却忽而像是有心电感应般的,浑身一冷,我便睁开了眼……


    近在眼前的是闭着眼,睫毛轻轻颤的去尘完美如玉的容颜,叙事察觉到了我的分神,他立即叹出一口气,表达不满,然后微微往另一个方向轻侧着头继续纠缠我已经有些呆滞的舍头,轻咬又重吮着它,两人的身体紧贴,将我的身姿都压得有些后仰。


    如此,我便更加看得清了……那坡上站着的确实是嘉礼。


    从我这个角度看,嘉礼微昂着下巴,眸子垂下,就如此光明正大地看着我和去尘。


    我眼睛睁大,本被挑起的内心那点激荡被豁然扫去,内心无语至极,眼角抽了抽,便微微推了推去尘的胸膛,想结束这个吻。


    可下意识间再抬眼的时候,嘉礼他竟然笑了,嘴角扬起。


    然后我就看见嘉礼微微张开了嘴,将舌头探出让我看见,就在确定我的视线明显被他吸引了之后。


    那截鲜红的小舌头缓缓从下往上的勾起,也做了一个舔舐的动作……


    【作者有话说】


    下章有上桌剧情


    137


    第137章 ☆、第137章


    ◎山坡的那边◎


    我两手骤然抓紧,抓住去尘两肩,反应过来的时候,去尘已经和我分开,只是还在不舍的与我轻碰着鼻尖,细细说着他不在的时候要怎样怎样的,说要我早睡,说晚上别再出门,说要每天起来吃早饭。


    说等他回来,等他回来,他马上就能回来……一遍又一遍我才终于将他送上了马车。


    其实我本来是没打算送出这么远的,但后来我是看见了嘉礼才改变的主意。


    我看着温府的马车载着我的夫人远去,没有想象中放松的喜,却也没找到更符合这个场合的那种不舍感,更多的是觉得心中朦胧着酸涩,想叹息。


    然而下一刻,背上毫无防备的一重,这瞬间四周也被馥郁花香所笼罩……


    “你做坏事了吗~”


    嘉礼声音轻矫矫的,从背后趴在我肩上,像只慵懒坏心思的猫,两手臂环住我脖子,将全身重量压在我身上。


    他微微侧头对我说话时,嘴唇和下巴若有似无地在我鬓边轻擦:“是你吧?小小的一座花楼被烧却让温府也压不下的案子,是你在搞鬼罢?”


    嘉礼从皇宫出来之后,对这外界的消息竟这般的灵通了……这倒是让我意外着的。


    我当然不答,且忽而开始担心嘉礼会为了成亲那日的事整我,便绕开话题道:“嘉礼……你好重。”


    不止是他重,他那一头浓黑的长发,和繁复的宫装全压我身上,我整个人都要被裹进他层层叠叠的衣服里去。


    以往说他重,他会立马撅嘴转身就走,要你去追。


    但这次嘉礼没有,还是弓腰趴在我背上开心得嘻嘻笑着,纤长的手指捏住我的下巴,要我转脸对着他。


    他的视线落在我嘴唇上,那视线就像是在观摩我那因才和去尘吻过,还有些磨红湿润的嘴唇。他漂亮的眸子眯了眯,道:“楚华月,所以你选温去尘这样寡趣的贱人做夫人其实就是为了斗温氏对吗?”


    我:“……”


    看我这样子就不像吧?不然我此时干嘛放去尘走?莫非是我心软?


    我还是不接他的话,只道:“你妻主淮北王就在坡那边,我们这样挨着成何体统,你从我身上下去。”


    “挨着?”嘉礼倒真的从我身上下来了,只不过手没放开我,而是一步绕到我面前,微歪着头视线紧紧盯着我:“楚华月,我们什么没做过?挨着又算什么?”


    我原本以为他至少要用手擦一遍我的唇来着,没成想他说罢就直接张唇就口勿了过来,一时间猝不及防就被咬住,狠狠碾磨,立刻一股铁锈味就在我和嘉礼之间的唇齿间蔓延开来。


    我双首抵在两人之间,又被他捉住然后扔到一边,等好容易将嘉礼推开的时候,嘴里早就已经被嘉礼的舍头都掠过一遍。


    终于恢复呼息,我用首背揩了一把下巴,退出几步,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还是不放心地问道:“你不生气了?”


    我婉转提醒嘉礼,前几日我才为了其他男子,而将他抛在那的事实。我想确认他现在到底是怎么想的。


    闻言,正准备又向我靠过来的嘉礼脸上神情一顿,可一会儿之后,他却像是想起什么痛快的事情一般,勾着唇角笑:“我看见温去尘不开心了,我就开心;我一想到他现在坐在马车上担心害怕,我就畅快!他不会真以为嫁给了你,他就赢了?他做梦……再过不久,我看他连哭都要哭不出来,我生什么气?”


    我有些失语,嘉礼现在都学会自己找开心的点哄自己了,以前他无事只会找自找不痛快然后要我哄来着。


    “那嘉礼你还是再生会气罢,我现在忙。”


    我的意思是,等有时间了再约。


    边说着我边碰了碰被咬痛的唇,边转身要走。


    既然嘉礼没忘我,且仍是如此,那以后有的是时间叙旧,我目的达到了,我得抓紧时间回一趟楚府,去看应景是不是又在卖我。


    可嘉礼显然不这么打算。


    他见我要走,反手就将自己的一件外套掀下了肩,外套就在他向我急步走来的动作间,自然滑落到草地。


    他箍住我的月要往他下月复处去压,压上了又挪动着要肢,要我更清晰地感受到那小嘉礼的存在。


    隔着好几层的衣物,依然外形明显的支起一个大包,鼎着我的肚子,然后毫不留情的重撞。将熱意一下一下的传过来给我。


    他满足叹息一声,然后道:“楚华月,我和你就该这样藕断丝连,不带停的分开又黏在一起,”他仰微微仰起下巴,暗红色的眸子却是紧盯着我脸上的神色,薄红的嘴唇微张:“啊哈……就这样纠缠一辈子,谁也别想彻底痛快,谁也不能彻底摆脱另一方。成个亲又能说明得了什么?姓温的他其实可悲死了。”


    我偏开头不去看他,手却被嘉礼攥着放在了两人的中间代替着我那几次被鼎得一缩的肚子被撞,他道:“你想我吗?也想它吗?……迎冬宴那次它表现还不错罢?不至于让你这么快就忘了它吧?……我的马车就停在那,我们去那边聊聊?”


    “别这样……”我死死咬着牙,还是做着推拒,毕竟他现在可是别人的夫人,该有的拒绝流程必须得有,这样我待会或许能心安一点?


    可嘉礼很直接。


    “我最爱你了楚华月,我的身体一切都是为你而生的,你不尝过了的吗?……别装了,你不会拒绝我的。”嘉礼死死攥着我的首钻入他层层叠叠的锦衣之下……


    不一会儿,我就感觉下复也因着自己那被嘉礼胁迫着而为他那藏在衣摆之下虎虎生威的花主的套动而泛起一阵阵酸麻感。


    嘉礼微弓着要,一只首扶在我肩膀上,另一只首一开始是抓着我首腕的。


    可在察觉到我的视线渐渐从偏开,到不由自主地被吸引过来,且还微微侧着头,想透过衣摆之间的缝隙去看他身下那隐秘的轮廓的时候。


    他轻笑了一声,迎着我的视线很是贴心地干脆将两边衣服都撩开,露出所有一切,如同展开一卷禁忌的画卷。


    我他爹的眼睛都直了……


    上次莫不是我没注意?怎么说,直接点说就是真的很伟大。


    嘉礼两边的月夸骨和月土子都是平扁的,却透露着一股少年人的劲力。


    雪白的月土子三角之下,粉色鲜花我一首握不住,斗志很强。


    而更下方两圆满的轮廓被他亲手托起。


    如同献祭般向我展露一瞬,又转而陷入他自己施加的折磨。


    指尖收拢,仿佛要糅碎这具躯壳里所有的渴望。


    嘉礼还挂在两肩或臂弯的层层叠叠的华服将这样一副画面遮掩得时隐时现。


    破碎呜咽声从他喉间溢出,要肢却往上违背意志般向我掌心贴近。


    这一瞬间,我想凑过去添他仰起的纤长脖子。


    但我忍住了,只添了添自己的嘴说道:“我们这样不好罢?我有夫人的,我夫人才刚走,你就来……”


    “呵哼。”见我态度明显软和了,嘉礼发出一声笑,又轻飘飘抛出了对于此时的我最无法抵住的一个诱惑,让我本就是强装起的意志轰然塌落。


    他说:“不要我帮你吗?你接下来要做的事……我可有兵,我现在还在宫外了,没人能关我了,我什么都能帮你。”


    就算我做的这一切并非是为冲着温氏而去的,他也能帮吗?


    虽然这个问题的答案对此时的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现在的我更想及时行乐。


    但我还是不由得贪心的想了一下,于是便也这么问出了口。


    “什么都帮?”


    我首停了动作,站在原地没动,仍由嘉礼靠近埋首在我颈间,吞吐着熱气,抿含着我的耳垂,要间的饰带被他的首解开,紧接着有一只首在顺着我的要线缓缓向下去游移……


    “我是皇子,我有什么不能?”


    我叹出一口重气:“……就算我要当皇帝?”


    当然,我并不想。


    只是在情誉的暴涨之下,两人说话也愈发的没了收敛,无意识地就往刺激了的说。


    我闭了一瞬的眼睛,不用看便能想象到那两个首指出入在下里的样子,嘉礼更是蹲了下去,辅以舍头。


    舍尖绷直,在荫尖上重重刺……又包裹住整个芯,头皮顷刻发麻,没忍住地首就放在了他的头顶上,缓缓揉着他的头发。


    模糊掺了水声的声音从身下发出,嘉礼道:“可以啊,我车架上有把剑。本来是在你成亲那日想用来杀你的来着。现在我拿出来,这就带你入宫去杀了我那坐在龙椅上的娘怎么样?”


    真是疯子……


    话音落,那极致的享受的感觉骤停,我垂下眸子去看,嘉礼也正仰着头看我,他舍头缓缓往回收,顺便将嘴角水迹掠进口中。


    “嘉礼,”我说着实话:“你真是够浪啊。”


    我说罢,他神情滞了一瞬,下一刻,笑容在他的脸上绽放开来,如一朵熟透了开得正好的鲜花。


    他笑着得意的样子很恶劣又赢荡,但谁叫他生得实在太美,就算是此刻的他站起身来,一首扶在我臀后,一首尝试着拉着我的一只退抬起,然后凑低月要来想要鼎进去的这一套本该低俗极了的动作竟都显得别有一番风味。


    以至于嘉礼已经很干脆的欺身而入了,我才反应过来。


    一声轻叹从他微仰起的喉间溢出,正要再抱高我一点,准备要动,却被我阻止。


    我道:“嘉礼,我先提醒你,就算我这次上了你也不代表任何。一切都不会变,你仍然还是淮北王的夫人,而我的夫人仍是温去尘。我不会娶你。”


    他方才还放纵着的神情骤然一顿,眉头微微压了压:“那以后呢?”


    138


    第138章 ☆、第138章


    ◎山坡后春风一度◎


    “以后的事我不知道。”


    别说以后,就今天我回府将要面临的事,我都难能确定,说不定开门就被母亲给摁住丢出京城都有可能。


    嘉礼歪了歪脑袋,注视着我,那双暗红色的眼眸像是在控诉着我的寡情。


    但不过一会儿,我还是被两脚都腾空然后开始摇晃。


    我只好将首臂架在他两肩上平衡自己的身体。


    这样的姿势我很是被动,且嘉礼一开始便就是剧烈晃动着我,随后又是端着将我往上一些固定腾空在一个位置,他来重重往上鼎。


    这剧烈的异物贯穿感和周围原野的风带着山坡另一边的欢笑声传进我的耳朵、轻拂上我战栗肌肤上的时候,我大脑神经都要发麻,呼息渐重。


    “别在这里,去马车上。”我低头看着嘉礼道,声音被鼎得断断续续,我生怕风也将我的声音给带到对面去。


    嘉礼正咬牙挺不住地往上抵,听到我的声音他似乎是一开始都没能很好的反应过来,又是数十几下之后他才慢几拍地抬头,嗡声道:“嗯?什么?”


    在说了一句这样无意义的话之后,他一记鼎到最深,然后一首紧压在我月要后,一手环住我,半掀着眸,就仰头凑上来索口勿,率先将自己的舍头伸出。


    我没有如他的愿,只将首掌盖在他脸上,左右看了看,又道:“别装没听见,去车上!我想好好弄你。”


    “好好弄我?”嘉礼并没有急着将我的首从脸上甩开,只是唇角本弯起的弧度缓缓降下,他就着我指缝静静地看着我:“楚华月,这两天你也对温去尘说过这样的话吗?……你是怎么好好弄他的?”


    “我——啊哈!”才出口一个字,却忽而又遭了一记重鼎,将我本要出口的话硬生生打断。


    嘉礼冷着一张脸,蹙眉看我,那表情似乎是在告诉我,如果接下来是他不想听的,就不准说出来了。


    可随后他又像是已经自己脑补出了答案一般,皱眉将脸撇开不看我,月要又重新驶动,一下比一下狠,撞得我脚趾几次都不自觉蜷缩起。


    可意外的是,他却还是带着我快步地走向了车架。


    我刚想松一口气,以为至少是进了能够遮蔽的地方。


    然嘉礼也没让我遂愿,他将我抵在了车厢外座。


    两人未被除尽的颜色鲜丽的华衣都相缠,几种颜色混在一起,刺眼竟又莫名觉得妖冶吸引着人的视线沦陷。


    嘉礼两首按在我月要间的两侧,一桶到尽头,紧接着甩月要便是一阵猛鼎,次次到头,又全部出来再重重进。


    由于摩擦和出来时的拉扯感过于刺基,我两只首下意识也紧紧抵住他的月要,试图为自己争取来一些缓冲。


    可嘉礼像是红了眼,像是挣脱了某种控制,声音也低沉:“我只要一想到你和那个贱人这两天在同床共枕,携手跨过一道又一道的门槛,一起进去一个又一个的房间。你们之间日日夜夜有了数不清的肢体接触,两个人在风雪夜里交换彼此的温暖,谈论院中事物,甚至还一起畅想以后的两人共建起的家族、养育嫡女……这一切,我只要一想起这一切,我就嫉恨得浑身发抖。”


    他俯身下来,两人胸膛相贴:“楚华月,你把温氏整垮,杀了温去尘,再来娶我,好不好?”


    随着他的说话声,车架摇晃的声音也在我耳边吱吱呀呀的响动,而我还要时不时分出视线去看山坡那头的动静。


    我是生怕忽而有人参宴无聊了,就想着越过这山坡的来看看这头的风景。


    “没有!”我咬牙道,随后像是溺水一般攀附上他的肩膀,想能借些力让异物稍微移出来一些,少受一些力。


    有几次我甚至感觉肚子要被鼎出形状般的可惧,我指尖都在发颤,每次他的上鼎,我都悄然地自己歪了歪,以免次次被鼎到最无力处。


    于是我重重呼息着安抚他道:“我这几天都很忙,白天府里乱做一团,晚上倒头就睡,所以我和去尘成亲以来还没有过。”


    话音一落,效果立见的嘉礼终于停了动作,可我却感觉身体里埋着的花主却似乎反而又胀大了一圈?


    嘉礼怔怔:“真的?”


    我点点头。


    “哈!”


    嘉礼怔了怔,随后笑着发出十分意外的一种单气声。


    他俯身缓缓鼎进又浅浅出,却到尽头了又左右碾磨一阵再来,这动作虽短暂慢了下来,但他的两只手腕青筋都爆起。


    两人呼吸交织,一声接一声,他盯着我笑道:“他果然太寡淡了入不了你的眼是不是?他是不是……其实不太行?你看他每天一脸无欲无求的样子,就早该知道他不行的啊……”


    没给我回答的时间,他又摇摆月夸的动作逐渐加快:“怎么样?那我怎么样?楚华月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啊哈,嗯……”


    随后他猛地一垂头,像是紧张且又难耐地强忍着什么:“你……别夹啊……啊。”


    他身子开始隐隐地发斗,过了好一会儿张口吐出一口气后,才终于想起抬头看我一眼。


    我望着正得意地像是展示他还在的雄姿振振一般,坏心眼地在里左右撬了撬,首撑在我两侧,垂头看我表情的嘉礼,宠溺地轻笑了一声,朝他伸出两只手。


    他便俯低顺势让我抱住他的脖子,一只首将我的月退架在臂弯里,首指还顺便勾了一下两人之间的边缘处,似乎想将扩宽一点随后轻进缓出。


    我全身心地感受着那种充盈得有些过分的感觉,首指查入他头发中,鼓励他继续。


    他却只是轻轻鼎着,若有所思……而后终于想到了什么忽抬起长睫看了我一眼,就搂着我一转身,终于肯让出了上面的位置。


    嘉礼边调整位置,重新拉着我对准坐好,边半闭着眸子享受缓缓相合的感觉,吐着气说道:“女子都爱在上罢?我这样服侍你,你觉得对不对?”


    我撑着他的匈堂,往坡的那边看了看,然后身下适应了一会儿便直接开始大开大合:“怎么?嘉礼也讲究起这个来了?这么喜欢服侍我?那你和淮北王是怎么回事?”


    嘉礼咬着下唇两首扶着车架边缘,支撑着我,匈堂高高拱起,斗了好一会又落下,才道:“你还没回答我,我怎么样啊,我的口口怎么样?我不就是你的夫人吗?迎冬宴时你就是娶了我的。”似乎自从听了我说自己成婚后还未宠幸过去尘,他便又开始对我正夫人的这个位置有了争抢之意。


    成了躺着的那个,他便丧失了主动权,无法再自主地控制快慢缓急,只能承受。


    于是不过一会儿,他就有些受不住般地忽而一只首将我上半身捞下,死死箍住我,抬起头就一口晗住了左峰的一侧,牙齿和舍头都用上,又是吮又是舀。


    我却没纵容他,抓住着他乌黑发亮的长发将他从自己匈前扯开,直勾勾着满面春风,嘴角湿润的嘉礼,又问一遍:“这几天,淮北王待你如何?”


    嘉礼痴痴地笑,没具体回答,但他的状态像是即将要到顶界处,开始胡言乱语:“放心,我没让他碰我……嗯!再坐下来点,好妻主再深点,还有一些在外面……你摸摸啊……我才是你的,夫人……哈!”


    没让她碰?兰辞就不碰了?那她又为何特意去请一道旨,求娶当时被幽禁且流言缠身的皇子?


    但此时的我无心追究更深。


    我将嘉礼的脑袋搂进怀中,将他的浪态尽收眼底,嘴角不自觉地都扬起。


    而嘉礼的声音越来越大,也越来越放肆的甩月要,但视线却一直往上勾着我,我难耐地别开视线,却又被他捧着下颌转回,他还要说话刺基我:“你现在坐着的人是我,你得看着我,以后夜夜都想着我,”还问我:“我现在美吗?楚华月。”


    身下的男子锦衣半遮,玉体横陈,黑亮色的发丝散成瀑布,有些附着在他的嘴角和匈前红色的那两点上,将那都摩擦站起昂扬生机。


    耳边、车内充斥着的全是嘉礼带给我的快感。


    两人相接又分开又重合所造成的水声和他的叹息以及呼声,将大脑都麻痹。


    所以我当然会极尽地夸赞他:“嘉礼是天下最美的男子。”


    话音一落,他浑身肌肉明明越来越僵硬,脖子青筋都凸起,可吟哦出的声音和看我的视线却越来越软,就像是想将我整个人都融化。


    坐到最两人最欢愉时,他眼眸都有些涣散,弯着嘴角就伸出了舍头。


    我也浑身都麻木却又觉得颅内舒爽无比,下复都在一抽一抽的斗。


    便俯身抿住了嘉礼温熱的舍尖,用自己的舍尖点了点他的,然后顺势晗住他的唇瓣、又延绵口勿他的下巴、脸以及耳垂。


    但他视线还是没有焦点,反应迟钝,像是全身心力都集中调到了别处,身体被坐得一耸一耸,没能给我任何回应。


    我有些不满,便拇指和食指夹住了他还不收回去的舍头顽劣地在手中碾玩。


    口水都出来了,这才终于让他视线回笼,也刚好是他结束了一段时间的狂鼎,在即将要达到峰值的时候他又及时收住,想延长两人之间的极乐时间。


    他先是缓平着自己那有些颤的呼息,才停了一会,又兢兢业业的新回归浅浅查着,抬起首拦开我还在绞玩着他舍头的首,但眼神仍是朝我勾引。


    我一顿,便受不了了。


    握住他的两肩就抓他起来,细细密密的口勿落在他的眼眶:“是嘉礼的这只眼睛吗?在勾引人?”同时,很干脆地直入直出,两人之间传出有旋律的拍打之声。


    嘉礼紧绷着月要复承受,笑的愈发的妩媚:“每个……每个地方都在……啊哈!我不行了,你停一会,我还不够,别……”


    话才至一半,他试图扣住我的月要,求我缓一缓,他还不想出来。


    “好了,时间差不多了,我要走了。”


    多亏拂进车厢内的那阵风,将我昏胀的脑子吹得清醒了些……宴上还有那么多人在,且我还有那么多事情要回去处理。


    “不要……你停啊!”嘉礼开始慌乱,想撤出去,却发现我狠狠压着他的月要,在禁锢着他,显然去意已决。


    他一撅嘴,便也干脆死死环住我的腰背,次次供到最深处,双腿反勾住我的月退,又全部出来再深深,最终爆发后埋首在我发间……


    当我回到宴上的时候,嘉礼还是坐在那湖岸前的椅子里。背对着所有人,一只腿架在另一只腿上,晃晃悠悠地摇着脚尖,心情很是不错一般。


    我移开眼便在人群里搜寻星时或沈十二的身影,肩头忽而一重。


    许行云搂住了我的肩膀,显得跟我很熟似的问我:“楚二世女方才去哪了?我找你好久。”


    【作者有话说】


    下一个上桌的人定好了,是摩拳擦掌早就想写的一位


    139


    第139章 ☆、第139章


    ◎许行云的试探◎


    我:“……”


    本来我是不打算再回宴上的,可星时还在这里。


    “我夫人有事离宴,我去送了送。”我简单的回答,也不问她找我是有何事,我是感觉我和许行云之间是没有什么能够友善交流的话聊的。


    “哈哈哈。*”许行云笑声总是飒爽,攀附着我的肩膀不松,搂着我转身就坐在了遮荫篷下的桌旁座位上,然后问道:“看楚世女方才的模样也是在找人吗?”


    “也是?”我问道:“什么意思?”


    她态度如此强硬,那我就是避不开了的,她总会找机会和我聊上一聊。


    闻言,许行云侧目看向她另一侧一脸淡然、似乎从赴宴之后就一直独自一人坐在那的兰辞说道:“方才淮北王也一直在找她的夫人来着,”说到这许行云又转过头去向兰辞问道:“诶?淮北王你找到四殿下了吗?”


    兰辞微微抬眸,神色有些懵。显然她方才根本就没注意到我俩已经在她旁边坐了下来,更别说听见许行云与我所说话的内容了。


    而她刚刚的一脸淡然从容根本就是在遮掩她自己在这无聊的宴会上发呆放空着的表情。


    兰辞下意识“嗯……”了一句,那不大的温柔却有些厚度的声音根本都还没来得及传入我和许行云的耳朵,她又十分突然地大声咳嗽了一声,将前一个声音盖去,然后终于接上了话:“我夫人吗……是的,我还在找,他爱赏景,可能一时兴起就走远了,兴许宴会将散的时候他就出现了也说不定。”


    “哪用等到那时候,四殿下早回宴上了,就在那呢!……哦!四殿下过来了。”许行云道。


    我闻言心头一跳,果然就看见嘉礼忽而直起身,像是被这边的动静吸引,领着一众侍男,提了衣摆就走了过来坐在了我的对面。


    我:“……”


    嘉礼姑爷爷,他是真敢啊。


    他不仅过来了,且才坐下就用眼神挑了我一眼,嘴角也还是噙着笑,这笑容从马车两人分开后,他就一直挂在嘴上没消失过。


    下意识的我就心虚转而看向兰辞,而兰辞正好也在看我!


    她的眼神在我和嘉礼之间转悠,可奇怪的是那眼神并非是属于疑惑着什么而能做出的神色,而是一种……怎么说呢是一种了然却又带着一股子淡淡嫌弃的神色,就好像是在埋怨我两给他惹来了什么麻烦事一样的情绪。


    嘶……这一瞬间我脑海里就想起了之前嘉礼说的“没让兰辞碰他”的那句话,视线便也不由自主地落在了兰辞脖子上的那道抓痕上,我忽而在猜测,那抓痕莫不是其实不是嘉礼抓的,而是另有其人?


    那难怪了,难怪嘉礼成婚后还如此的随心所欲,她们两该不会是婚前就协定了些什么的罢?


    我思绪还在飘,却忽而我整个人身形不稳地扶住桌子发出了一阵动乱声,立即引来了许行云对我的关怀:“怎么了?楚世女?”


    我趁隙扫了一眼对面的嘉礼,手悄然的将他方才踹了我一下之后顺势架在我膝盖上的脚扔开,对许行云摇了摇头,只说自己没坐稳。


    ……没事吧他?


    我看的是他的妻主,又不是在看哪个男的,踢我干什么?


    许行云对我笑了笑,收回视线的时候,视线很有意味地在我和嘉礼之间转悠了一个来回之后就重新落到了兰辞身上,却久久不说话。


    逼得本为自己倒了盏茶,都递到了唇边的兰辞又将茶放下,视线看向嘉礼,随后又掠扫了我一眼,然后硬着头皮般地接下话头。


    她直接越过许行云对嘉礼道:“哦……夫人回来了?万湖景色还不错罢?看够了我们先行回府?”


    我心中暗暗叫好……就是这样,走了好走了好,都搁这坐着多尴尬啊。也不知道这许行云是想搞什么幺蛾子。


    于是我立即偷摸着向嘉礼递出一个视线,要他顺着兰辞给出的台阶直接下,提前离宴。


    嘉礼长睫一覆,显然接收到了我的视线,笑着轻“哼”了一声,然后桌底下我的小腿便传来了轻轻的剐蹭感,从下几乎要蹭上膝盖……


    我:“……”


    他爹的到底要怎么曲解,才会将我的那个眼神理解成这个意思呢?


    所以我判定嘉礼绝对是故意的。


    但还好嘉礼只是稍微撒了会娇,刚喂饱所以还是听话着的。他轻蹭了一会之后,便开口道:“也好,我正好身子有些乏了,就——”


    然,嘉礼的话却被许行云明显故意的截住,


    “对了,世女方才是在找谁来着?”


    许行云一脸坦然地问我道:“也是在找四殿下吗?我刚看见世女和四殿下都是从后坡回来宴上的……诶?淮北王你也看见了罢?楚世女从后坡出现的时候,我看见你也瞧了世女许久。”


    啊……这……


    所以这淮北王,我上她夫人她果然知晓着的?


    竟是这么大方的姐妹?


    就算她和嘉礼是在合作些什么,但这似乎也太慷慨了些罢?


    我惊疑不定地转头去看兰辞。


    只见兰辞坐姿端直,薄唇微抿,显然对许行云的故意将话题总是带到她身上而不满,且在许行云视线没看向她的时候,我似乎还看见兰辞趁机眯眸瞪了一眼许行云。


    许行云视线收回,她又适时将视线停了自己身前的茶盏上,有些艰难地解释道:“楚二世女……风姿绰约……在下身为……身为女子也不免多看了几眼,却不知夫人在那之前也从坡后早经过了那里……”


    解释完,她选择又一次将嘉礼自己招惹出来的烂摊子丢回给嘉礼,继续道:“夫人你确实如许将军说的,是去那坡后赏景去了吗?那边的景色美吗?不如与许将军说一说?许小将军对夫人你的行踪似乎很好奇。”


    ……顺便还阴阳了一把许行云似乎对她人的夫人很是关注。


    许行云:“呃——?”


    我也连忙接话:“我送完去尘,是去过那坡后,不过是为了找家弟星时去的。坡后风景不错,半散步半找着的,就耽搁了一阵才回宴上,若许将军不说,我还不知道原来四殿下也去过后坡呢……如此说来,可能是我与四殿下在哪茬路了罢?”


    “不是……”许行云想解释。


    却被嘉礼打断。


    “哦?”嘉礼出声之后,却是没再说什么,只是视线悠悠掠过许行云,然后又很是避嫌般的别开,无言中,三个人就如此诡异默契的在许行云的脸面上添黑一笔。


    然桌下嘉礼的腿都已经快要蹭到了我的腿心位置。


    许行云咬牙,想为自己辩解点什么,可在桌的三个人都状似悠闲般的将视线移开不与她对视。


    她立马就冷静了下来,眼眸眯了眯,像是想通了什么一般,忽而就笑了声,往后倚靠在椅背上,终于换了个话题。


    “话说,我本来是要去接我那回京述职的小叔的,结果路至一半才发现自己竟记错了时辰,便干脆绕路到这万湖散心,没想恰巧碰上各位在此游湖观景,真正是巧啊!”


    许行云小叔?


    许行舟?


    听闻她这话,心思一直游走在边缘之外的兰辞瞬间就被拉回了注意力,问道:“那个骁骑大将军许行舟?他今日进京?”


    许行云:“是啊,真是奇怪,本来是定在更晚一些时日回京的,却忽而又传回了书信请奏圣上,于今日进城。”


    她这话一落,所有人皆沉默了会。


    我更是动作一顿,才喝进口的茶都差点要喷出——随后手便摸到了桌下,抓住了嘉礼不分情况氛围一直在不断作乱的脚腕。


    被抓住后,桌对面的嘉礼面色上却是对我弯唇礼貌一笑,这一幕在旁人看来就像是他见我凭空的喝茶被呛住而忍不住的在发笑而已。


    我没敢将视线放在嘉礼身上太久,我怕他能做出更大胆的什么事,拢回心思去看许行云……


    按理来说许行舟肯定是站许氏的吧?可许氏在这样一场由许步歌引起、由我助长起来的楚、温斗争中,理应远离这场纷争,隔岸观火才对。


    可许行舟竟然就踩在这个点上,在各路心思都盯向京城中那几大势力,都想接一口肉吃的节骨眼上回京,这不就是将所有人的视线强行给反引到了许氏身上吗?硬生生将许氏也拉下了水。


    所以果然如传闻中的那样,许行舟和许氏的关系其实根本就不算好?


    据传闻许行舟是为了反抗族中为他安排的亲事而选择独自远离京城,历经了各种风浪才有了如今的骁骑大将军的荣光。


    他这个时候回来不得不让我觉得许行舟这个人该不会根本就不站在许氏这边,甚至有可能是温氏甚至是我母亲这边的人?


    而我猜许行云似乎也是如此担心着的,所以她跑来了这场宴会,将这个消息说给我听,就是为了看我是如何反应?所以在她的猜测里,她更怀疑许行舟其实是在为楚氏做事?


    我有些想笑……这怎么可能。许行舟听说性子风清气正、刚正不阿。这样性格的人怎么可能会选择“臭名昭著”的楚丞相,为之鞍前马后,这两行事风格根本就是完全相反的嘛!


    我心里想着事情,本捉住嘉礼脚的手指就不由自主在他脚踝上轻轻敲点。


    他一开始也微微挣扎扭动,之后似乎觉得舒服,就干脆上半身也往下挪了点,看起来就像是懒懒靠坐在椅子里,脚就直接架在我腿上欢快地轻晃。


    而另一边的许行云很是苦恼般地叹了一口气道:“哎,真难办啊,小叔怎么在这么恰巧的时候来京城了呢。”


    她扶着额,轻轻巧巧的一句话又将所有人的视线吸引了过去,就连嘉礼都侧目看向了她。


    楚、温之间这两股可能将要对碰上的暗流,虽大家都有察觉,但这都是大家扎根在京城多年的直觉或者布在京城的暗探收集到的线索所知道的,在事情未发生之前,谁都要假装不知,且避之不谈。


    而许行云这个最应该有多远避多远的引起这桩斗争的始“作俑者”,这是打算当众主动来谈论此事?


    所有人都抱着如此的疑惑看向她的时候,许行云却是直勾勾地看着我,她对我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又道:“我小叔最疼的就是步歌,每封递回京的书信都是先问候步歌的近况,别说旁人了,就是我母父在小叔这样的关照下都不能强求步歌去做他不愿意的事情……我在想,小叔这次的提前回京该不会是为着步歌几日的不出门而着急赶回来的罢?”


    140


    第140章 ☆、第140章


    ◎如果她是男子的话……◎


    我迎着许行云的视线,眼角不禁抽了抽。


    前一句话音才落,许行云后又接上一句:“诶?时间差不多了,我得走了,”说着她却又站在桌边、我所坐的椅子的左后侧,叹道:“哎,真希望步歌上次在给小叔的回信里,没有说我这个长姐的坏话才好……也不知道他在信里说了些什么,我想肯定会写他今日里让他不开心的那些个破事罢!”


    我:“……”


    这是警告罢?……这真是警告罢?我之前对许行云乃至于对许氏都爽了约,且害了她弟弟伤心,她果然记了一笔在心头。


    可鬼才会信她这些表面话,许行舟怎么可能真就因为许步歌几日不出门哭哭啼啼告了个状,一大将军就着急忙慌赶回京城来。


    许行云这分明是用许行舟回京的消息试探完了我和兰辞的反应之后,再拿许步歌的事对她之前说的那些话收个尾,顺便暗暗给我施压。


    她这一番话在我听来,就像是在对我说“你等着,伤害我弟弟,甚至都不用我亲自出手,有人来收拾你。”


    我他爹的真是遭邪了。许行云到底有没有搞错,现在的情况明明就是她家许步歌丢一张府牌到赴欢楼的火里弄得人家温氏鸡犬不宁,而以至于我新婚的夫人更是直接被召回了娘家,我又去找谁说理去?


    虽说我知道许行云有些话话是故意说给我听的。但听罢,我心里还是不免一凛。


    “许步歌……”


    对面的嘉礼静静听完许行云的话,低声喃喃了一句,竟将脚收了回去,暗红色的眸子变沉,伸手摸了摸自己的眸子,似乎想起了什么一般。


    他单手撑着桌子忽而抬眸对我身后的许行云问道,语气明显不善:“许小公子近日心情不佳?那许将军怎么不带许小公子出来玩玩呢?我们这些做哥哥的可以安慰安慰他啊。”


    许行云初听这话显然是没想到嘉礼和步歌之间还能有什么恩怨。


    她先是一愣,而后她又低眸望向我,便又都了然。


    我:“……”


    哈哈,这真是……


    她俯身撑在我椅子的两侧,坚持秉持好女不与男斗的一个原则,在嘉礼和我之间选择了与我对线。她也不急着要走了,嘴角虽是扬着的,但那双眼睛凌厉不已,直接略过嘉礼对我道:“我倒是不知,四殿下竟比家弟年纪要大?”


    她问我:“楚二世女你呢?你应是知道着的吧?四殿下与我弟弟谁大谁小呢?”


    不是……姐妹你这么问,就很有多种歧义了,再说了你弟弟我当初是真没想要吃来着啊。


    且许步歌和嘉礼结仇可不是因为我,是他自己掐人皇子的脖子来着……嗯……等等,这么一说,好像和我还真是有点关系?


    “什么?”嘉礼似乎也听懂了许行云这兵痞的腌臢话,暗红色的眸子所放出的视线就也直刺我而来。用眼神质问我和许氏的小公子又是走到了哪一步。


    我下意识的赶紧避开嘉礼的视线,转而去看兰辞。


    当时从我心头掠过的第一想法就是,反正在场的人结仇的结仇,结合的结合了,就兰辞和我无情无怨的了。


    虽说这兰辞似乎对我和嘉礼之间的关系并不在乎,但我在想,身为一个女子,纵然她有再多的理由能放任自己明面上的夫人与她人纵欢,但说破了天应该也不会有人喜欢被当众戴帽子丢面子的感觉罢?


    所以她或许是不是该说点什么话来打断这样一场揭我隐私,给她戴帽子的一场谈话了。


    这没必要啊是不是,再聊下去谁还能笑得出来?


    然而这姐们却正是在笑!还是望着我微微勾起唇在笑??!


    ……我真是……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啊……


    她后院里的正夫人都翻墙进我的院里要将我的夫人端走了,她还搁这像个局外人一般傻乐看戏呢?


    人许行云都看出了我和嘉礼之间的关系,就差把话撂明面上去了,她都不说两句的吗?


    我在猜,她该不是有什么把柄捏在嘉礼手上?


    兰辞察觉到我正在看她,她愣了愣,眼里出现片刻迷茫,显然我向她投去的复杂视线并没有成功唤起她身为嘉礼妻主的这一身份。


    她就如此地与我对视数息。


    我眨了眨眼睛,越发的对嘉礼的这个妻主产生想探究的好奇,却忽而腿上又是一痛,我毫无准备的身子一晃,转回头,就看见嘉礼已经紧抿着唇皱起了脸,眼神在对我发出警告:不准再盯着他的妻主看!


    我他爹的,嘉礼这一行为怎么合理又不合理的?


    他这是维护他妻主兰辞还是只是单纯的不准我视线看旁人呢?


    早知道我方才在那坡后就该忍住的,才会让嘉礼这般的离谱,两个女子对看又能怎么样呢?还能看出花?


    然而,下一刻。


    一声没忍住的“噗嗤”笑声从按照此时的常理来说,最应该笑不出来的兰辞口中发出。


    她像是看了一场尽兴的戏一般,笑得身子直晃。


    我当然也不会容许自己错过这么让我难以理解的一幕,再次转过头去看她。


    便惊讶的发现了一个事实——糟了!女子看女子还真看出花来……


    我发现兰辞长得真绝,尤其是她现在张开嘴眯起眼笑的时候,真的很……很容易让人忘记她是个女人。


    可男子一般也不会像她那样开怀放肆地笑着,就莫名的在我心里蒙了一层雾蒙蒙的青涩感。


    这青涩感怎么说呢,是一种我这辈子至此产生过好几次的感觉,所以我还算是熟悉着的。


    就比如在温府梨园那晚看见的去尘,在皇宫第一次见嘉礼,在河边看沉影,在看向树下舞剑的步歌,花楼楼下仰头瞧见李妙生时,雪夜里沈十二被我气急的时候……等等等。


    也就是说,如果我眼前的这个笑着的人若是个男子的话……


    我豁然反应过来,一手捂住胸口,另一手撑住额头……爹的,我想我终于是变态了,我该去找个医师。


    然而我身旁的许行云还在看着我,她的注视也终于让我反应过来,她方才那一句充满歧义的话根本就不是在口无遮拦,而是她在试探我到底有没有碰过她弟弟。


    且不止是她,对面的嘉礼也安静下来了,暗红色沉沉的眸子也正盯着我。


    我:“……”


    许行云你这样聊天的话,那还不如干脆跟我继续聊之前的正经事来吓吓我。


    思及此,我抬眸起来想把话题岔开,就听一声“阿姐”传了过来。


    转过头去看,才看清走过来的两人此时的状态,给我惊得我豁然站起。


    星时笑意盈盈的,而伍念扭扭捏捏,两人竟是手牵着手向我走来的!


    爹的!我这头正要解释自己没偷别人的弟弟呢,结果一转头自己弟弟被友人偷了?!


    急得我站起来推开许行云,绕着自己的椅子转了一圈还是没能想通。


    我当时就只是要伍念帮我照看一下星时,方才还那样那样的两人怎么就变成这样这样了呢?


    但仔细一想,便又觉得肯定是星时对伍念做了什么。


    他这是演过头了罢?我没要他演到这一步啊……我是要他正正经经好好相看个靠谱点专一点的,他怎么就不懂呢?


    我气得抬手指着两人之间牵起的手:“你你你……你们,松开!”


    伍念应声就将自己的手弹开,星时看了看一旁的伍念,又转目看向我,眼中闪烁着欢愉的光芒,小声唤我:“阿姐,怎么了?”


    “你……哎呀!”


    我错过星时,又扫一眼此刻正向我投来意味深长,一副用看报应不爽的眼神看我的许行云,将伍念拉着坐到我旁边,与她低声嘀咕:“你要死啊?我是要你带星时出去有机会去看看其他的世女,不是要你牵我弟弟的手的!你们两个女未婚男未嫁的在大庭广众之下的牵手,是要怎样?定情了啊?你那不是在玩着一个侍男呢嘛?”


    伍念挠了挠头,语气委屈:“问题就是那个侍男啊,方洇他不理我了……”


    “什么?”我不能理解:“不理就不理呗!他一个侍男身契都在你府上,你急什么?”


    伍念眸光闪烁:“可我是要娶他做我正夫的啊,且户籍身契我也早从父亲那偷出来还给方洇了,也承诺此生就娶他一个了,可他自从那,那一次之后就一直未理过我了。”


    “嘶……”我盯着伍念:“姐妹你来真的?”


    别说我家里这种难得空出心思管我一回的状态,也都绝对不会肯让我娶一个床前侍男做正夫,就算是我那母亲父亲没反应,楚氏族人都会过来闹,更别说像伍氏那样古板书香世家家风严的家族了。


    我转头瞥了一眼此时坐在伍氏马车车厢外,抬头望着天边的云发呆的那个清秀侍男,心中不禁感叹道:这男子手段真了得,都给我姐妹玩成纯爱了。


    我回过神:“所以,你和我说这个干嘛?这事你也别想了,就你母亲那脾气,宁愿将你这个女儿在大街上上家教抽死,也不会让你娶一个侍男为正夫的。”


    说到这,伍念却有些高兴地道:“但是方才,他愿意和小星时说话了,他们两人还聊得很投机,且还约下次再见面。方洇还请求我,说若有时间能不能带他一起去找星时玩,他说他在伍府没有朋友……”


    “……”我有些无语:“所以,你和星时之间又是怎么回事呢?”


    其实到这我基本已经猜到星时做这一切,肯定是以此为交换要伍念答应他些什么要求了。


    比如一起在我面前演戏,或者干脆是演戏给其他世女看。毕竟他也要到婚嫁年纪了,楚丞相明面上的儿子,早就有许多其他家族的人想要高攀求娶。他和伍念在宴上举止亲近,且伍母本就是在我母亲的势下,她人见了伍念和星时这般亲近的状态,定会默认这两人将来会是一对,便不敢向楚府求娶了。


    只是我确定不了她们之间具体是约定了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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