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抓住的把柄◎
伍念见我如此反应,她低骂了句:“你是真厉害啊,唯恐天下不乱的……”
然后又对我道:“先这样,你领着仪仗继续前进。等到了楚府门前,我带几个人去仪仗后方单接新夫人和他信得过的几个家仆进去楚府,与你赶吉时拜堂。英姿带一批人拦在府门外对这一整列队伍逐一进行排查,没问题的楚府和温府的小厮才能放进去。我再带人堵住后路,有问题的那些我找个地方关起来,等明日你新婚完礼之后有时间了,再做定夺。”
顾英姿也附和道:“别犹豫了,就这样办吧!总之先让仪仗动起来,停在此处耽搁了你娶正夫的吉时不说,还将这处的几条街也堵住了。”
闻言我看向伍念,她这个人不管在什么情况下都能理智对当前局面进行分析且及时做出正确的反应。
就连母亲在见到她的第二次就曾亲口夸赞过她,说她若有入仕展鸿志的想法,母亲愿意拉她一把。
可此时我却仍是没接伍念的话,她的这个办法不是不行,而是因为她的这个办法实在太行了……
我的想法是,这婚礼它得乱。
但要乱在我能够控制的范围,就比方说,如果那队伍后面的那截是妙生安排的,那刚刚好,他完全就是来帮我达成我的目的的;
但若那队伍后面的是嘉礼……那就很不好说了。
但不管是谁,都比什么都没发生、顺顺利利完婚拜堂要好。
这再往前走,可就离楚府不远了。
“华月……?你到底在犹豫什么?”
伍念一手拍在我肩膀,像是看出了我的某些心思,于是又压低声音提醒道:“两姓之间的联姻你别胡闹!你要胡闹也得制定个好点的计划,我可以陪你。但你今日不管在温府门前还是迎回新夫带队过街的态度明显反常,就差在脸上写上‘不想娶’三个字了……你别犟了,把人家公子好好接进府里去,一切的事情以后再说,你若心头有他人,再纳侧夫就是。”
说罢,她示意要我往一处看去。
我转目,就发现方才新夫花轿那里派来问话的小厮还没走,就站在那里直直观察着我的每个反应。
我张了张嘴,又看了看队伍的最远方那截多出的队伍,一咬牙正要回正马身,又心虚地瞟了一眼伍念,就在要张口发话说出自己的选择之际……
在我的视线随着我的身子转过来的那刻,在茶馆的二楼,我看见了一位熟人……
他也刚好折扇半掩在鼻下,悠悠抬睫与我的视线撞上的这刻,他神色显得有些许意外,似乎是没想到我会在这时抬眸看见他。
他褐色的眼眸微微睁大了瞬,下一刻,眼眸便弯起,尽管他下半张脸掩在折扇下,我也能分辨出,他应该是轻笑着的。
就像是在用眼神在对我调笑着打招呼道:“好巧啊孩子,在这里相遇了呢……可你怎么成亲之日却看起来不大开心?”
我有些无语。
应景那般悠然的姿态落在此时焦头烂额的我眼中,分外惹眼。
于是我仰起头,扯了扯一边嘴角,用眼神问他:师长做在上面多没意思啊下来陪学生玩啊?
他显然也立刻看懂了我的意思,还当真站起了身……
可眼眸缺是眯了眯,不再是看向我的,而是越过我径直看往街对面的酒楼。
与此同时,一声重实物摔断瓦檐又落到地上的连续几声闷响传入我的耳中,伴随着周围人大大小小的惊呼声。
我急忙勒住被这连续不断的意外之声惊到扬蹄嘶鸣的马,边转头看向引起这一连串反应,此时已经滚落到我所乘之马的右前侧的地上,正在挣扎扭曲着的,身形很是壮硕的男子。
他浑身的血,口里胡乱哭吟着什么话。
可太多人在惊呼议论了,很是听不清他说了些什么。
我顺着他从道路右侧的酒楼所滚落下来的路径视线上移。
只见酒楼一层的遮雨瓦檐被压碎,而二楼的窗是开着的,窗口正好有两个身人的身形左右隐蔽躲了起来,此刻蜷缩在我所乘的马蹄前的男子应该就是被从那里扔下的。
这几番局面的骤变就发生在我这视线从左看向右的短短几息时间。
“这如何是好?华月成亲娶正夫,竟亲眼见过这样的血案,多不吉利……”顾英姿说道。
我视线定定地瞅着地上的男子,心里的不安丝丝缕缕地开始缠绕至我的一整颗心脏……
伍念拉了拉我,更加凛声道:“你先走,就带新夫人轿边的那支小队走,那都是温夫人自己从温府带过来的仆从,应该还没被来路不明的人所渗透,这里看着不对劲,我来处理……”
说罢她又扬声道:“哪个狗东西,老娘的的姐妹娶正夫之日也敢来捣乱?那谁?去后头给温夫人和抬轿的小厮传话,先行随楚二世女入楚府,吉时不能误……”
不对不对,真的不对……
我一边推了一下正在扬起下巴发号施令的伍念,一边低声与她说道:“什么我夫人、温夫人的,我还没将人娶进府呢,你先等等,”
我说着,抬手又制止住要上前去查看男子的伍念,边坐在马上俯身去看那地上正垂着头竭力想要爬起来的男子……这个男子我眼熟得紧。
爹的,这种感觉好让我慌,每每有这种感觉的时候,总要发生一些我意想不到的烂事降临到我身上。
那男子都不知道是伤到了哪处,总之浑身都晕了红色的血。
他几次想要抬起头都又无力垂下,一只手颤颤巍巍地伸向前,像是想要抓住什么,可头发蓬乱,他若不将脸仰起,我在马上根本看不清。
于是我不顾伍念和顾英姿的劝阻,便想下马去看个清楚,不然这种强烈怪异的感觉会将我整个人逼疯。
而这时,那男子像是终于撑起一口气,直起半个身子,突然仰天高呼一句:“民!……草民有案要报!”
他终于清晰吐出口的一句话,加上嘶哑至极的破锣声音让议论声纷纷不曾歇停的街道硬生生地静了好几息的时间,连迎亲的奏乐声都停滞。
而我,也终于认清了这男子的长相……
顿时,周围的议论声又爆起,如深海狂波将我沉溺进恐慌之中。
只见那男子抖动剧烈的手指虚虚抬起,像是要指认什么。
而此时在他面前的就是我的马匹,和坐在马上的我。
这壮汉像是受过很长一段时间的折磨,与王娘子大火屋前慌忙从我和伍念眼前“逃离”之时的他相比,身形瘦了太多,且精神看起来也十分的恍惚不正常。
可他的手都还没能抬起到能直指向我的高度,又忽而落下。
此时的他就像是被周围围绕着他的人所吓到,瞪大了眼睛用手挥舞着,试图把正看向他的所有人赶走,又时而想从身边人群中抓住一个人急切地想说些什么,但嘴里来来回回就那些话:“我有案要报,大火烧了好多人,我看见了……是她,是那位贵人……”
我:“……”
那大火不是已经结案了吗?言锦书背的锅。
不,也不能这么说。
那案子所公示于众的结果本就只是京城那特别在意的几位所想看到的结果。
而这个男子此时正好在我成亲这日被扔在了我马前,扔在了京城民众的眼前,明显就是某人想逼着将这个案子重审。
可不管这人是谁,此时将见过我真容且本身就误以为是我对王娘子一家人要动手的壮汉置于人前,那必然是冲着我来的……
这个案子要是被以这种方式被重新揭起,那都不是与谁成亲,与谁洞房的这灯事了,而是我他爹的是直接送入牢房!
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我都不能再让壮汉如此的在人前胡说下去!更不能让他再落到其他人的手中。
我必须必须想办法,让这个男子立即从众人眼前不引起太多注意的消失。
思绪到这,我立即回眸看向对这一事件知晓前因后果的伍念。
伍念当然能领会清我的意思,她又与顾英姿相互确认一个眼神。
她们没我这个着婚服的人显眼,于是两个人便趁着人群正乱的时候悄然下了马,招呼了几个仪仗中认识她们二人的楚府家仆,就向那壮汉走去。
伍念的袖中甚至有短剑的光辉一闪而掩……俨然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万一不能及时将壮汉拖走藏起来拷问,那就只能直接拖入暗巷子里解决了。
见她们过去了,我便回正了马,扯了扯缰绳重新整队向前,又示意敲锣鼓和散礼的人再加把劲,试图将街上所有看客们的注意吸引到自己身上来。
可我才转头,却听已经快没入那壮汉周围人群中的伍念忽而嘶声冲我喊道:“华月!快跑!”
我惊悚回头,便看见伍念和顾英姿两人互相掩护着刚好避过明显想要控制住她们的三个掩在人群里的刺客的黑手,而离伍念最近的那个楚府小厮当即被打晕在地。
借着这一动乱,我才得以发现,围绕在壮汉周围的那些所谓看热闹的路人,竟然大部分都是乔装假扮的刺客!
而之前我在温府门前看到的那些刺客也正隐在人流里,向我围绕而来。
她们看我的目光和群众看我的目光明显不同。
伍念的一声吼,立即激发本就因满身是血的壮汉的出现,而有些心惶的群众的恐慌心理。
她们开始慌乱四窜,高低不停地惊呼互相推搡着想要远离这里。
也让仪仗中的所有楚府家丁都瞬间惊醒看向队伍之前、坐在马上的我;
而温府的下人则自发地围成一堵人墙,守在新夫人轿子周围,不让行人冲撞了喜轿。
“怎么了?”温去尘拉开轿子帘子向外问道。
侍从立即回复:“好像是前头被什么堵住了仪仗了罢?我这就要她们前去问问……”
102
第102章 ☆、第102章
◎还娶什么娶◎
温去尘闻言,攥着袖子的手立即收紧又松开,抬手将盖头挑起,另一手轻掀起花轿帘子,就看见轿子外混乱的局面。
本整齐的仪仗早就被冲散,他的轿子外守着几层由温府家仆所铸成的厚厚人墙,如铁卫般将他的轿子牢牢护在大道中央。
可定睛一看,就能发现最外层的那些竟然是温府的府卫。
他嫁过去楚府,当然不会明着在成亲这天带武人过去,而这些府卫定是他母亲或者长姐悄然安排进世女的仪仗队伍中的。
思及此,温去尘不由得心中一惊,忧心已久的事情终于得到印证。
“阿砚……阿砚!”温去尘急忙唤道,边想将盖头摘下。
却被听到呼唤声转头回来的侍从及时拦住:“公子,还未到楚府,怎可将盖头摘下……也不能出轿!这会冲撞未来妻主的气运的!且公子不要担心,小的问过了,楚二世女的身边人回来话,说前方动乱是因撒的喜礼太贵重了,队伍对被抢礼的人堵住了道口,所以才混乱如此……楚府的人已经在进行疏通了,公子勿要担心。”
温去尘听此言,本要掀开盖头的手顿了顿,却是沉默了片刻。
侍从见状心中刚想舒一口气,却又听到自家公子忽而变冷了的语气对他道:“阿砚你是从小与我一起长大的……我竟才知,连你也站在母亲那边。”
这语气虽不含怨怪,却是生疏异常。
话音刚落,侍从先是条件反射般地一愣,紧接着连忙慌乱低下了眸子,不敢再看温去尘。
温去尘心中斟酌片刻,终还是将声音放缓了些说道:“阿砚,我不忍心怪你,但我希望你能将你知道的一切告诉我吗?……告诉我母亲准备在今天……在我成亲的这天做什么?”
……
我想都不用想,就知道这一定是温老妖的手笔!
温去尘是借了他姐姐的权对王娘子大火之案插手进去,直接让案子定案成不影响我,也不影响温氏和京城其他势力的一个能粉饰太平的结果。
他以为如此,这件事就能翻篇了,连带着沉影也从我的生活里翻篇。
可温去尘在暗处拨弄风云的同时,温老妖却是藏在更深处,悄然地就寻到了有可能痛击到楚家痛楚的伪人证,并藏了这许久。
想趁此机会将活生生的伪人证发挥出其最大的作用。
方才若是我一时冲动,选择自己过去查问壮汉或者急于辩解自己的清白,那我可能早就被当场逮住和壮汉一起送去衙门审了。
但凡我因此背上一身污名。
如此一来,她对天下所有人要和楚府断了这桩婚约的理由也有了。
且若楚珩的女儿在明面上和命案沾上关系,那我娘在外的威望至少要打个对折,做任何事都要因此而多受多少限制。
而我,他爹的要是此时被抓进去,我都怕要被作为温、楚两家明面上开战对抗的祭旗的牺牲品!
这样等级的审问,我爹来了,也不一定能去大狱里见我一面。
温老妖一定会把我压去皇上面前去。而皇上正也乐意见温,楚两家中的任何一家受到此等的撞击!
一定要逃,我一定不能落入温老妖这个佛面蛇心的妖怪手里!
我胡乱抓紧缰绳,猛扯,浑身亮黑鬓毛的骏马被我拉得高嘶,扬起前蹄,下一刻就要冲出人群。
可四蹄才落地,一把刀就擦着我的膝盖,横插进马肚子又拔出!
骏马发出最后一声凄厉的惨嘶,巨大的身躯就往一侧倒去,我身形不稳,眼看着就要倒落的身子在腾在空中就被好几人伸出手来扯落,想控制住我。
先是摔落在地,后一刻,那几人合作得默契无比,几人摁我,几人套绳,想将我捆住。
“你们干什么?!唔!怎还打人?”一楚府仆从终于发现被几人死死围住的我,想冲进来却被另外几人也摁住。
她死死抱住其中一人的胳膊,呐喊道:“我家世女,丞相之女,你们也敢冒犯?!来人!来人啊!……世女!快去救世女!”
之后便只剩下她被几人围住狂揍的惨叫声。
她很有骨气,为我分担了好几个人的注意力。
我记住她的样子了,只要她今日没被打死,那她此生吃穿都将不用再愁……
我如此的想着,边抬脚将正想捉住我脚捆住的一人踹翻。
只可惜楚府的人早就被有意的分散,我所在的这个地方早被温府的人刻意隔离。
我才起身又被人从身后紧紧抱住。
但她们自从杀了我的马之后,便不敢再对任何人动刀。
毕竟温老妖的目的是要闹到皇上面前去的,她不会让自己的行为落下任何的话柄。
眼看着面前两人扯着绳索又向我而来。
这时候本已经停了的喜庆唢呐声竟又在这条早已混乱不堪的街道上响彻,但调子却和之前的有着很大的差别。
可我却听着很是熟悉……若我没听错的话那是宫廷内关于喜事所会用到的调子。
与我同时愣住的还有围在我周围的那几个温府的刺客。
她们目露疑惑面面相觑半刻,便又加快了手下动作,生怕已经快要完成的任务又被节外生枝。
可下一刻,我眼睁睁地看着她们背后守戒在这周围的其他几个温府的人被身穿暗红色服饰且明显训练有素的人撂倒,然后狂揍。
然后就是正在专心给我绑绳子的人也被搂住脖子拖走掷到地上抬脚踩踢,打做一团!
我目瞪口呆。
这拨冲进这条街最乱流中心的这群人身上穿着的和我带出去的仪仗红服是不一样的红,正是之前那悄无声息接到我仪仗后面的那队人马。
她们这拨人目标很明确……就是见人就揍。
不知是分不清楚到底是哪个府的人,还是被下达的命令本就是如此。
自她们这帮人冲进人堆之后,本混乱的局面便直接变得更是稀烂,惨叫声和惊惶声不绝于耳,犹如猛鬼呼啸一窝蜂地投进了人间。
我见状急忙将未来得及打上结的麻绳挣脱,从一旁托住了其中一个正兴奋揍人的高手姐们问道:“四皇子嘉礼呢?他在哪?”
宫中的乐声,如此疯狂霸道的行事风格,必然是嘉礼的手笔。
可这些人并未回答我。
而是瞅了一眼我身上穿着的喜服,她们先是短暂地怔住,似乎思索了几息,随后眼睛放光,转了身就也想要来抓我。
我:“呃……”
我真是服了。
见她们眼神不对,我连忙后退,边往人群里缩边对她们道:“我不知道应景对你们四皇殿说了什么,但现在情况不对,你们谁回去四殿下身边去传话。就说温楚两家这婚结不成了,今日他闹得差不多了,就把人都及时撤了回宫,不要太过掺合进这件事里来。等过再过几日,等这些事情平息,我自会主动去找他。”
那些暗红色服饰的人,面面相觑,互相比了个眼神,还算有点脑子,去了一个人转身跑入了人群,应该是去传话了。
可也只去了一个而已,其他的人也还是见人就揍,还是见我就逮。
我他爹的抱头在乱流里乱蹿,这边被温府的刺客拉住,下一刻温府的刺客又被嘉礼的人合伙捆住扭打。
好容易脱了身,扭头又左一个温去尘带来的侍从死死拉住我对我解释道:“世女!我们公子在那边,请您过去一趟,那里绝对安全,我们公子身上服饰重,且成亲之日还未跨过您楚府门槛不宜下轿……还有那些刺客并非是温府中人,应是别有用心之人所冒充的。”
我是没想到,都到这时候了,温去尘还以为能进楚家门、竟还想用这些苍白的语言填补温楚两家之间深入山谷裂缝的沟壑?
他娘和他姐这都算是挑明要和我翻脸了……是连他父亲都没能劝住的那种。
就被这侍从拉住的这短短时间,几个温府的刺客已经将那暗红色服饰的人干翻,转身又向我而来。
我也来不及说什么,便急忙甩手要那侍从放开想跑,可那侍从死都不松开我的袖子,眼泪都要急出来:“求您了楚世女,给我一个向我家公子赔罪的机会!我们公子是真心待您的啊,他有办法处理好这局面的,只要您去了公子那里,她们就不能再追您了!”
他这应该是实话,毕竟温道言明显这一切的手段都是避着温去尘和温父的。
她和我翻脸纵也没想让温父伤心,只要我和温去尘碰头了,这局便算是温道言输了。
她的最底线应也只是先斩后奏。但不会强行站在温去尘和温父的对立面,对我怎样。
看着四面八方围向我的温府刺客和暗红衣服的人,我有些难择。
若我选择现在去见嘉礼的话,那然后呢?
我和他是各自有婚约的,名不正言不顺,在世人眼中。
他今日是该要嫁给兰辞的吧?而我本是要娶御史之子……若我此时选择了他,那我和他后面的路要怎么走?
温老妖一计虽不成,但转头又能拿住我成亲当日,与早有谣言缠身的四皇子合伙欺辱打脸淮北王和御史,任性妄为,把皇上赐的婚约都当儿戏,这不就是亲手将另一个把柄送到温老妖的手上去?
思及此,我暗暗咬唇,眉头微压,就转目看向了还死死攥着我袖子的温去尘侍男……
侍男见我这眼神,他的眼睛都亮了几分:“世女……跟我走罢?公子还在等您。”
我却是垂起眼角,往后退去,退向暗红色礼服的人群中,故作委屈无辜道:“我还娶什么?既然你们温氏如此不中意我这个女郎,早直说便是了何苦如此待我?”
对,就是要这样。
温老妖干得好啊!我费尽心机地各种张罗想要退婚都当不了温老妖的这一次出手。
103
第103章 ☆、第103章
◎换夫?◎
温老妖如此果敢地在自己儿子成婚这天行事。
我现在都终于有理由要家里人也给我撑腰了,也更是有了名正言顺的退婚理由了,那我当然更不会娶温去尘了。
侍从睁大了眼,忙道:“世女怎可在此时当着这么多人说出这种话?至少我们公子对此事是全然不晓的……且公子对您是如何欢喜的,您当真不知吗?”
侍男使劲攥住我,我死命想从他的手中拽回袖摆,忙得我满头大汗。
你爹的快滚啊……还娶你爹的娶,都这了,不明摆着结亲两家必然互吃吗?
这些男的也真是都牛大的力气,往那一杵,双手拖着我眼睛红红的,就拿他没辙……
眼看着周围扭打在一起的两拨人都快要打清醒了,都分出视线来注意被侍男扯住我的时候,我心头急得不行。
就在这时,一个我无比熟悉却也令我意向不到的女声在我头顶响起:“二妹。”
……是楚华玉。
她声色很淡,也向来给人一种很稳的感觉。
我循着声音抬头望去,便看见她身着女方迎亲的得体贵气华服,却是手握一杆长枪,单手御马,白马正四蹄跃空,跳跃过人群,竟直接踏落到了我的身旁。
楚华玉持枪横扫,以我为中心的就清退了这周围一大片的人。
她驾马挡在我身前,凛声道:“有人来报,你在迎亲途中遭逢了暴乱,我就猜又是你惹出的祸事。”
她侧目看我,向我递出一只手:“上来,有什么事回府再说。”
她好威风。
我真这么觉得。
这一瞬间,当我视线停落在她向自己伸来的这只手的时候,我有了一种熟悉回到小时候某一刻的感觉。
我没说什么,只点了点头,就想将自己的手递过去。
事情到这,虽与我一开始所设想的发展趋势已全然不同了。
但怎么说,这一切似乎又都在往我所期望的方向以一种怪异的模样所前进着……
我只要此时拉住了楚华玉的手,让她带着被温道言在成亲这天欺负了的我委屈巴巴第回去楚府,去和今日所有来参加自己婚宴的楚氏族亲面前一告状……
那些腐朽楚氏老贵族,向来最看重面子,况且楚氏本就从来与温氏不合,我就不信这亲事有了她们的介入,还能不黄?
我如此想着,就也伸出一只手向楚华玉……我紧紧盯着两人的手越过中间混乱扭打在一起、表情各异、各种低骂喊叫着的好几方人马……
紧紧盯着两人手指间愈来愈接近的距离,我的嘴角也终于抑制不住地扬起……温去尘啊温去尘,你这不就是输了嘛?
可谁知,才递出去的手却又被去尘的那个侍从用另一只手又截住,他冲我喊道:“世女既要走,那也带上我家公子一起!他还等在那路*中间花轿里,他现在可算是二世女的夫人了!这整件事他当真不知情!”
真是忠仆啊……但可惜我与温去尘天生的就是八字不合。
不信你看我和他从那件事发生之后到现在,两人原本顺畅无比的脚下桥归桥路归路完全不相交的两条道都变得坎坷十分。
他又何必如此地强求?
我再次想甩手挣脱那侍从,可这拥挤混乱的街道真是瞬息万变。
楚华玉的马不知被谁乱中猛踹了一脚,受了惊,完全不受控制地想要跑走,远离这满是疯子的地方。
楚华玉实在控制不住只好也翻身下来落入好几股势力交战的中心,却深情很是自若地提枪守在我周围,眼目扫量着周围所有的各自忙碌着打人或者被打着的人,随后微微拧起了眉,似乎是在心里觉得又是一次被我拉进了麻烦事情中。
我也一摆袖子终于借着纷乱的人流,绕到楚华玉的身后,挣脱开了那侍男,侍男也被两边的人所拥挤着,渐渐地就和我远离了开来。
虽早被如此场面折腾出一身薄汗,但此时的我大脑清醒无比。
目光锐利地盯着四周各种或扭打、或躲避惊呼、或在人群中搜着我的身形的人心中思绪不停。
今日,只要躲过温老妖的追捕,避开嘉礼的胡闹,成为今日我成亲之日上最无辜的受害者:我本是满心欢喜要娶温家子,可温御史嫌弃我声名与去尘配不上,而闹出这样一场笑话欺辱了我楚氏,在这个状况下,我忍下这口气虽不追究温氏的过,但由于心灰意冷而提出退婚……?
不行不行,这个前提是要把那壮汉,这个能往我身上泼脏水的我至关证人给抹杀掉……
如此想着,我扭头看向先前壮汉所在的地方。
果然,那壮汉身边一直守着几个人,佯装成不知前因后果的看客,畏畏缩缩地躲在壮汉四周,却其实一直观察企图靠近壮汉的所有人。
这温道言真是够自信啊。
局面都乱成这样了,她竟还要破釜沉舟地不及时把这个证人给回收回去,还要放在那钓鱼?!
真是有意思……
我与终于拨开了人群,和我汇合的顾英姿和伍念对了一个视线后。
她们二人的想法与我不谋而合,便混入乱流人群中向正捂着头躺到在街道外侧,被温府刺客四散却又牢牢盯住着的壮汉的方向而去……楚华玉也去了,不过照例也显示冷冷扫了我一眼才去的。
这温老妖看样子果真是监视我很长时间了,也真是够了解我。
她好像很是掌握我的行事风格,她知晓我是个“赌徒”,越乱我越博。
可她还是心性太高了,她低估了我对危险的预知能力,也高看了我的胆量。
我可太清楚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么了。
我只要自由,我不会去选择一条迎难而上的路,我当会想赌,但我绝不倾尽所有的“全押”。
就如此时,我当然会要去夺目前唯一能指证我的壮汉,但我只会要伍念她们去为我试一试最完美解的可能。
而我?
当然是……跑!
不管伍念她们成不成功,我都要跑,以防万一,谁也别想困住我,我是自由的。
平时宽敞却几步能横过的大街,这时却寸步难进。
我撸起袖子,拨开人群,偶而还趁乱踩两脚那些倒地被围揍着的温老妖派来的人。
伍念她们一靠近那壮汉所在的位置,几乎是立刻,那边也传来了阵阵明显的搏斗声,无辜不知情者皆从那个方向四散开来。
而暗红色服饰和温府的刺客们却逆流而行,似乎都以为是我出现在了那里。
我躲避着各方的视线,想进入大道旁的巷子里去。
耳边纷纷扰扰,最初那些跟随在我仪仗里的那些不知情的温楚两家的家仆们的呼声也传入我的耳中:
“别打了别打了!到底是出什么事情了?楚二世女呢?怎还不出来主持?这还是成亲吗?”
听这语气应该是跟随去尘身边的年纪稍大一些的负责温府嫁妆仪仗的管家在试图弄清楚局面,他声音惊惶:“诶!公子你怎出来了?!快来人护住公子!”
“世女?世女在哪?我们楚府是原本就来了这么多人的吗?!那我现在要干什么?我也要打人吗?打谁?!啊!!!刚谁打我?”楚府小厮在喊,喊声越来越惨。
“别踩!……脚下有人,靠!快走开啊,别挤在这!”
“来人!快去寻楚二世女!”
我知道她们都很急,但很可惜,我今天不打算如她们中任何一个人的意。
我匆忙挤开人群,目标明确地往一个幽深下狭窄的巷子里钻去。
在即将逃出这场纷争之时,我下意识抬头又去看向那茶楼二楼……
应景果然还在那里,甚至还微微探出了身子,视线追随着我。
我一抬眸就又正好与他对视上,他褐色眼眸微弯,显然心情不错。
就像是被这一京城盛大场面逗开心了般,薄唇也弯起,那模样就差把持在手中的扇子收拢,为我鼓掌了……
看不明白……我是真看不明白应景了,他此时还留在这里掺合进这样一场纷争中到底是为了什么?
我以为他在发现我不选择温去尘,选择与温老妖对碰,让事情变得不可收拾想要彻底毁了这场婚约的那一刻,应景就该走了。
可他还站在那望着我,眼里是真实明晃晃地开心着。
他视线垂下与我对望,浅红的嘴唇轻张……
仿佛周边纷扰的声音都被隔绝,明明才短短几息的时间却被拉长放慢。
应景嘴巴一张一合,分明我没能听见他的声音,我却瞬间读明白了他要说的话:
“来,对师长说声谢谢。”
我心中一凛,眼睛睁大……
几乎是立刻,我便猜到了他的用意……
天菩萨,别啊!
师长你睁开眼睛看看,我现在想要的不是换夫了啊!
周围的时间和声音也是在这一刻恢复如常,宫中的礼乐声不知何时已经在我近处嚣响起。
我:“……”
爹的,玩完。
……
温去尘不顾身边喜公和周围护着他、生怕他被冲撞了的温府家仆的阻拦走下轿。
却也还是忌讳着未直接将盖头掀下,只是掀起一角。
便正好看见这一片乱象的街道之侧,竟然还有一顶花轿。
他的心猛然沉下。
那架花轿的方向十分明确,她顺着花轿的前方看去,便看见了楚华月。
楚华月身着宽大的红色喜服,本仰着向上看的头正好收回视线,右边有一个温府的刺客正扑向她,她却没看见,而是惊诧转头看见右方正冲她而去的那辆花轿,一只男子的手从花轿里伸出……
下一刻,温去尘的眼前被几个慌忙穿过街道的家仆所拦,越来越多的人被后来的花轿和那花轿旁边凶蛮地人所堵住了去路,都挤在路中间,硬生生将温去尘所在的地方和前面那辆花轿隔出了一道难以跨过去的重重人墙。
104
第104章 ☆、第104章
◎越乱越浪◎
“世女……?世女!”
温去尘再也耐不住遵守着那些所谓新郎未进妻主院门之前不可脚沾地、不可取盖头的俗规。
他就像是看不见前方正在进行着人踏人、人挤人的景象。
他此刻的视线只能看见前面本不应该出现在属于他的接亲仪仗中的那顶花轿,他听见自己在重复竭声地不断喊着:“世女?世女!……”
他控制不住地浑身发冷轻抖起来,不敢往深了想自己究竟是处在了何种境地,只不断地喊着:“去尘在这……我在这,世女……”
可那花轿却是被平稳地抬起了朝楚府而去,而它的花轿却形单影只地停落在了街道中央,前方堵满了凶神恶煞的人。
今日要与楚华月成亲的明明是他,可为什么他的妻主却被拉进了其他的花轿?
不该是这样的,也不能是这样的……
仿佛所有人都拦在了他即将要踏进楚府门槛的前方。
温去尘的心就像是被无数锋利的细丝所缠绕收紧,每一根细丝都像是想要将他的心脏切割,却迟迟不见血,只紧锢得窒息难受,喘不上来气。
他筹谋到如今,眼见着要到手的梦寐以求的位子却顺着指缝流走流进他人手心的感觉让他呼吸都短促。
他奋力向前走去,想掀开拦了他视线的盖头……他也想进去那花轿看看到底是谁,看看她们在花轿里做着什么。
温去尘心中千回百转,却始终绕不开一个问题,为什么世女进去之后不出来?她难道没看清吗,那花轿里坐着的不是他……还是说,这一切发生的事情其实是如了她的意愿?
思绪到这,温去尘脚步骤然一顿,心脏终于传来切实的疼痛感,像是收到一击重创,让他不得不抬手捂住心口……原来精神收到的伤害真会转变成□□上的折磨,顿时眼眶生涩着难受,但他的视线一刻不移,死死盯着那顶花轿。
他也很快地就恢复了脚下的速度,为了能走得更快些,他边走边抬手将发间的珠钗拆下,可才拔一支,就被家仆拦住。
“公子!您这是干什么?您……您怎么哭了?……啊,没事的公子,动乱只是一时的,您先回轿子里去,外面危险。”
家仆边如此安慰,边死死从后束缚住温去尘,更有几个将他团团围住,不敢再让他上前一步。
温去尘像是着了魔,在他前进的脚步被拦住的那刻,在他被几人又拥着朝他那座在此刻他的心中仿佛被人下了可怕毒咒,让他觉得害怕、被她抛弃了不要的花轿的那刻。
他实在挣扎不过这么多人的阻拦,终是没能忍住低吼了出来:“滚……”
众家仆愣住,所有动作同时骤停……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听见这个字眼从自家公子口中对她们说出。
“滚。”温去尘大脑一时间旁的什么也思绪不清,他眼睁睁看着那乱流中的那顶花轿向楚府,他浑身都颤抖。
她就要走了?就这么走了?她要去和别人娶成亲了?甚至可能此时是去赶着他自己当时问遍了整个京城的先生所挑选出来的吉日吉时?
温去尘不自觉重复着喃喃道:“滚……滚啊……能不能都从她身边滚开啊……”语气说到后面,已近呜咽却又夹杂着一股赤裸裸的浓烈恨意。
可当这一话音从口中发出,他自己都不由得一阵心惊。
不由得就想起昨日去天凤教。楚华月问他“一对怨偶”的问题……此时的温去尘不得不承认,有些事情在未发生之时,说什么都不过是自以为的潇洒。当真正切身体会到被毫无顾忌地抛弃的这种感觉的时候,又怎么可能不去怨不去恨?
他可恨极了……
温去尘站在自己的不再能向前挪动一寸的花轿之前,越过拼死护在他周围的温府的家仆,望着远处即将要消失在自己视线能及范围的另一顶花轿。
他还握着金钗的手收紧颤抖不止。
周围护着他的温府家仆也当然发现了那顶正大摇大摆越过温府花轿向楚府而去的花轿,皆不敢置信地愣住了几息。
随后小心翼翼看向自家的公子,犹豫着该不该说几句什么宽慰的话,告诉公子这一定是同一天成亲刚巧也要从这条街上经过,或者哪里弄错了才会有楚府家仆追随在那顶花轿旁边……
可家仆才想好措辞正要开口,却忽而猛然怔住,咽了口口水眼睛紧紧盯着正直指着她自己左边眼睛的那金钗锋利的尾尖,到嘴边的话就变成了:“公,公子?”
温去尘眼尾猩红,双眼眼泪流淌不绝,将襟前都落湿。
听到家仆的声音,他这才从那顶花轿的背影上分出少许视线扫了一眼被自己用金钗指着家仆。
他像是恍惚过来,好看的双眉眉头压了压,持金钗的那只手的手指攒动,金钗就被换了个方向……他发出的声音很是疲惫却又不容有办分抗拒:“别拦我……”
下一刻:
“公子!!”家仆惊呼。
金钗被温去尘转而倒拿在手中,抵在了他自己的颈间。
周围的温府家仆顿时便连阻拦他都不再敢。
而那些包围在温去尘花轿外围一圈死守不让圈外的人冲撞进来,却也是在拦着不让温去尘出去的那些温道言安排的人也顿时为难惊慌了起来。
一身拖地红装的温去尘正向她们一步一步走去,面目给人一种垂死的疯狂感。
她们以为温去尘是要以自己的性命要她们让开,在互相对了一个眼神之后,为首的女子面色很是为难地试图对温去尘沟通道:“公子,我们也是听御史大人的吩咐来保护您的安危的?我们目前只收到这一条命令,其他的我们也做不了主的,请不要为难我们这些做属下的……”
在她说话间,温去尘的视线却从未在她身上停留过半刻,而是越过她看向已经没了花轿踪影的那个方向……
“保护我是吗?”温去尘的声音幽深不已。
“是,是的。”那名女子有些尴尬,有敢直视满脸是泪、满目哀伤的五公子……
“呵……”
可她的视线却才挪开,就听来自公子的一句轻哼。
她心中戒备立起,视线就立即盯向公子手中的金钗……若公子一时想不开刺了下去,那她要在一息之内把那金钗从公子手中夺走。
她如此想着,却听见温去尘说道:“别想了,我若下定决心想做的事,谁也拦不住……你拦不住;母亲也拦不住。”
女子怔怔抬头,她当然懂温去尘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若这时候违抗温去尘的意,他这金钗必然当即扎下,血溅当场。他若执意要在今日与楚家世女成亲,那便是更能豁出去,做出任何有可能的事。
她还来不及再做其他的判断,温去尘又说话了,声音听起来平静却更是能让人心惊:“你想要看我死吗?……不想的话那就开路,”
女子闻言怔怔抬头看向温去尘。
她所带的队只负责守在公子花轿周围。所以人数不多,而那一支中途掺进来的势力所留下来的队伍,先不说人数就众多,且若说对面像是专门训练过的私兵都不为过……这要她如何开路?
思及此,她还想要开口。
却见温去尘像是早料到她要说什么一般,另一只手抬起,指向已经几乎被另一顶花轿所留下的人拦得水泄不通的路冷声道:“你们不是带了刀的吗?她们可没带……”
女子目光一顿,温去尘说罢也刚好落眸看向她,目光冰冷。
却显然在方才那句话脱口之后,他自己也愣过一瞬,声音顿了顿,再出言时,便是冷静了许多,重新道:“‘有心虎之人想趁世家大族结亲之时,从中挑起两家的误会争斗,而选择在正街街道之处阻拦新郎花轿,又掳走楚二世女。’……你们拿着我的信物,绕过着乱流先去楚府。当着楚氏满堂宾客的面将这句话告知给汪夫人听,并说温氏的花轿被逼停在路中间,待道路通畅,才能重新整队出发,若是非温府的花轿在楚府门前停落,请拦在府外。”
吩咐好这一切,温去尘看着那女子带人穿入人群里消失不见之后。
他微微张开了今日涂了正红口脂的薄唇,强行捋了捋心中那口堆积不下的郁气,持金钗的手也颓然落下,这才扭头看向跟随着自己本要陪嫁入楚府的年纪稍长的那个管家和从小入了楚府,现在还年岁尚小的侍男……
温去尘张了张嘴,又停了会,似乎是在压抑喉口的那种沉重干涩感,可开口发出的声音却仍是哽咽委屈不已:“……你们两个,速速回温府……你们该知道的,怎么绕过母亲的眼线,去请父亲。要他先点一队人去楚府,去为我做主。”
……
我陡然转过头,果然就看见身着暗红色喜服的一队人强横地开出一条路。
让另外一顶花轿直向我而来,甚至都还未停稳,我都反应不过来,轿子里便伸出一只手直接将我攥了进去!
我被禁锢进轿子的这刻,一个迫不及待地湿吻就堵住了我的口舍……是真的堵住了,因为两人之间隔还着一层纱。
我呼吸都不畅,却还要被挤入一蛮横且不讲理作乱不已的嘉礼的舍头。
其实是嗅觉先于我的视线辩出了轿子里的人。
一阵馥郁的花香将我整个人包裹,我落入了嘉礼的怀中被迫不及待般的抵压在轿子角落……他体重似乎沉了些,看样子兰辞将他惯得不错?
105
第105章 ☆、第105章
◎被堵住的门口◎
嘉礼盖着一块很薄的丝锦暗红色的盖头,身着隆重华服,一手锢着我的腰,一手抵在我脑后。
他沉重的呼息声回荡在轿子中,隔着盖头,我却还是能透过薄薄的丝锦感受到他温热的舍尖……他用力地碾了碾我的唇瓣,又裹着丝锦伸入我的口中,忘我地紧追着我。
“抓到你了……”
等嘉礼终于缠绕够了,微微与我分开,笑得得意又甜蜜,说话间又十分着迷般地接上细细密密地口勿,从嘴角到下颚。
最后埋首在我耳垂下,借此平复着呼息,却呼息声反而越发的急促起来:“我们不可能就那么算了的……你知道的吧?楚华月。”
“你知道你自己现在是在干什么吗?”我温声问道。
先前在外面经历了那一番动乱之后,我此刻是真的有些累了。
万幸此刻在嘉礼的花轿内,不会再被左右夹攻围捕,于是我干脆仰躺瘫着,任由嘉礼趴在我颈间,向他说道:“你果然是被应景骗来的?”
显然嘉礼很不喜欢我如此直白地用“被骗”这个词这词来形容他这次的行动。
他急忙回道:“明明是你先要他传话给我的……”
“那他告诉你的是我说了什么?”
我当时的确是想要通过应景知道一些嘉礼的消息,也想嘉礼能在我成亲这日出现,将成亲这天的事情搅浑。
但现在情况不同了。
他爹的应景竟然给嘉礼又配了淮北王这个硬茬的婚事,将我本想要换娶嘉礼的这条路给堵得死死的了。
温道言她明显不只是想毁了温、楚这段对温家而言百害而无一利的婚约关系,她还想借机痛击楚氏一次。
我不能让温氏抓住我的任何把柄。
“他说你嫌我了。”嘉礼故作生气,埋头蹭开我的领子,应是想咬我。
我见状便微微别开头,留出空间,轻叹出一口气,边抬手搭在他缀满华钗的脑袋后,将他的头轻压向自己颈间,边问道:“你信了?”
话音落,我压他脑袋的手便又不自觉下了更多力气……我也是真会有不舍。
可淮北王和温道言就算是楚氏,也不能随随便便同时得罪了去。
所以……我娶不了嘉礼了。
嘉礼也果然立即便张开了嘴,我都能感觉到他牙齿都已经碾在我皮肤上了。
可他却是没咬下。
可能是感受到了我盖在他脑袋上的手忽而加重的力道,他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一般,晃了晃脑袋要我将手松开,然后撑起身子看我。
眉头轻压,头暗红色的眸子微动,视线在我脸上来回扫,像是想要确认些什么。
看了好一会儿后,他抿唇思索了会,扯出一抹笑,解释道:“楚华月,你不会以为我真信了他的话吧?……我才没信他,他想要拿我去做淮北王的人情,而我是想利用他帮自己出宫。你看现在这不就刚刚好了吗?就拿那个贱人嫁给淮北王好了……而你,娶我?”
嘉礼果然是察觉了什么,本肯定的语气,说到最后声音变得很轻,这听起来像是在征询我的意见。
“嘉礼你的婚约是淮北王请的一道圣旨,你如此行事,她能愿意吗?……她现在人呢?”我提醒着问道。
嘉礼当然也听出了我的委婉拒绝,好看的眉毛立即皱了起来,再次发出的声音便染了一层薄怒:“我管她同不同意干嘛?我们成我们的亲。”
我望着他无奈地笑了笑:“可……”
我才出声,嘉礼像是已经猜到了我要说什么,他一咬牙,就急了:“楚华月你明明就是喜欢着我的,你也让我感受到了你分明就是爱着我的!可你怎还要这般懦弱?迎冬宴上你是,现在你还是这样?我……我已经是你的人了,你忘了吗?”说到这,他话音停了停,又问道:“还是说你舍不得让温去尘嫁给淮北王,所以你就选择要我嫁?”
“你看,你又乱想。”我伸手轻抚他脸颊,今天的嘉礼真的很美,明艳动人,可我不能告诉他,温道言现在手中还有我的把柄……我也不会告诉任何人,那次大火是真正可能伤到我的关键。
而我今日谁也不会娶,若伍念那边没能成功,或许我真需要离开京城几日……
“我最想娶的当然是嘉礼,你也知道的不是吗?我从小就当着你的面发过无数次誓的,誓言不会有假。”我如此轻笑着安抚,随后又转而问道:“所以我们现在是在去哪?”
花轿一直摇摇晃晃,宫乐声不知从什么时候早已经停了。
见我如此说,嘉礼虽看我的视线仍夹杂着几丝狐疑,但眉眼还是弯起,暗红色的眸子犹如盈了一弯春水,两颊染着一层兴奋的绯红:“当然是你带着我入楚府啊,带我去见你的族亲长辈、去见汪瑾承。然后我与你拜堂成亲,然后我便是你的夫人了。”
“嘉礼觉得会如此顺利?”我向他伸出手,掌心朝上。
我觉得这几乎没可能。
温去尘也好温道言也罢,她们都也不是吃素的。
再有就是楚府楚氏今日来赴宴的那些族亲,她们安稳日子过得好好的,要想让她们因为我的亲事而忽然被卷入一场暗流漩涡中,她们可是要跟我和嘉礼拼命的。
他盯着我的手掌,又长睫轻抬视线扫了我一眼这才将他自己的手递来给我,边道:“那又有何难,只要你愿意,我定……呃!”
他话还没说完,我便抓住他的手借力直起上半身,倾身捏住了他下巴。
我先是在他涂了口脂的唇上轻啄了一口,然后道:“我愿意,我当然愿意娶嘉礼,我和嘉礼不是早成过亲,礼成了吗?嘉礼便早就是我的了,在迎冬宴那天就是我夫人了啊。”
嘉礼眼睛睁大,像是不能相信我会这般顺着他的意不再推拒。
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要再问什么,却被我封住了口,他双手撑在后,任由我跨在我他月要间,自发地微微伸出红色舍尖迎接着我,与我的想贴,交换彼此的热意……
有断续的低吟声从他口中溢出:“唔……别,等晚上礼成后啊,别拉我衣服,我不能衣衫不整的出现在你亲族面前……呃,你今日怎这般……”
他首本握着我的首腕,后来又游移攀附到了我肩上。
两人终于分开后,他极力地仰起脖子,闭着眼感受细口勿一路去到他的耳垂、下颚,锁骨……
他嘴角扬起痴痴的笑,衣襟被我拂得松松垮垮,有一边已经从肩上掉落,瞬间被暴露在空气的肌肤在感受到冷意后,嘉礼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肩膀就睁开了眼。
他呼息早都凌乱,温声问我:“想在这里要我?”话语间,他声音明显压着一种兴奋感。
我点头:“想。”
不然以后可能就没机会了……
他喉间轻划,没有任何犹豫,眼眸兴奋着轻颤动。
抬手就将他自己的衣襟扯得更下了些,露出小花朵,挺着月匈月堂送到了我面前,声音夹杂一丝哑意:“呼……那给你添添它。”
那花朵早就昂立,粉粉的红,我见嘉礼此般毫不避讳的模样,笑着埋头。
直接下力轻碾,嘉礼两首紧紧抓着我的两肩,月匈堂轻抖:“我也想。你不知道我有多想你,我每晚都要想你想到颤抖……”
“那你现在脱了。”我极其节省时间道。
我话音才落,嘉礼重重呼息一瞬。
见我如此荒唐,嘉礼嘴角的笑意越扬越大。
几乎是立刻,他首就伸向了他自己的月要带,边道:“好,我们今日就在这花轿内礼成,不管谁看见了也别妄想分开我们,就让他们都看看,你是怎般地爱着我的。”
听他如此说,我便放开了小花朵,引得他不满的低哼了几声,微微垂眸来看我观察我的神情。
此时的嘉礼真的疯的很让我觉得畅快可爱。
他边解着结带,边抬起头要我口勿他,两腿也悄然分开,挺月要往上用坚实地花柱隔着两人不同色系的红色华服十分主动地来蹭我,想要我提前感受到他的热情。
可就在这时,花轿猛然一晃之后便停了。
花轿内的我和嘉礼同时一怔。
我心里也不由得一阵失落……爹的,这么快?
嘉礼被我压着,只能探身手撑起向那边爬过去掀起帘子一道缝隙,看了看外面,脸上还残留着的笑意便顿时僵住,神色也变得肃然。
见状我也去瞧……
便看见,此时的花轿是停在楚府侧后街的转弯处。
而楚府门口站着的却不止有楚府的好多戴红绸府卫,竟然还有温府的。
温父似乎正在和身边的侍从问着什么,说完一句话,便往温去尘被截停的那条街道方向望去,手捂在心口皱着眉,满目担忧。
而他身后还站着我的父亲,一楚府侍从恰好此时走去父亲身边,附耳向父亲说了句话后,父亲微微侧过了头,视线就直接向这边看了过来……
这瞬间,我心脏都缩了一缩,却又在心思回转间,就去抓住了嘉礼的手……
而嘉礼正寒着一张明艳的脸在听花轿外的属下来报:“温府的人以迎亲途中发生暴乱本就耽搁了吉时,为防两个年轻人的好事再被影响,于是从温府增援了一批人过来,守在楚府各个门的入口……温府这次来的人数量太多,而我们大部分的人都留在了之前的那条街道用来堵路了,想再强行突破应是没可能,且那门前还站着汪夫人,四殿下这该如何是好?”
106
第106章 ☆、第106章
◎扼住脖子◎
被我抓住了手,嘉礼从思绪中惊醒回来,转头看向我。
在看见我笑着用:你看吧,我就说不会那般顺利的眼神望向他的时候。
他微微一怔,暗红色的眸子中有委屈一闪而过,但很快又被暗色所代替。
他别开视线,被我握在手中的手指逐渐收紧,咬牙恨道:“可恶,温去尘……我一定要想办法杀死……”
“交给我吧。”
我打断他的话,温声抚慰着嘉礼道:“我其实之前问你的时候便想好了,嘉礼能如此无畏地为我而来,那我也早该要为我与嘉礼之间的从小便互生的情意做些什么的。”
嘉礼闻言长睫颤动,神色在惊喜和空白之间不停转换。
显然是在为我方才的那一番话高兴却又忍不住的狐疑。
我抬手为他提了提先前被我作乱扯下的衣襟,继续道:“我有办法说服我父亲让嘉礼大大方方进门的,”说到这我又接了句轻笑:“嘉礼之前该不会是真打算直接让人抬着花轿闯进楚府,然后当着我所有族亲人的面,不做任何解释地强行与我拜堂礼成罢?……你傻啊?这外面的行事规矩看似不比皇宫,可在皇宫内争斗的那一套在外面却也是行不通的。且我的嘉礼本也当配得上受到完整的侯府夫人的所有礼节款待。”
我一字一字说得真切,嘉礼越听表情越不可思议地道:“楚华月你当真愿意为我如此?……你真敢一个人面对她们那些人?”
嘉礼还是不信,但眼中又因我的“勇敢”发言而多了一丝担忧,不放心地又提醒我道:“你若驳她们的意,以她们的手段你肯定是不行的,她们都是很讨厌的人,你不是一直很知道的吗。”
“我在嘉礼心中竟是这般胆小不作为之人?”我继续演着。
一般情况下说到这句,男子应该要十分感动地摇头,随后放我走了。
毕竟我父亲也明显是收到了消息想在事情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之前想息事宁人陪着温父一起堵在了门口,就是想震慑我要我别乱来。
嘉礼现在的境况已经是几乎没有其他办法的状态了。
可嘉礼不同,他脑回路显然和其他人不一样。
我话音一落他便毫无犹豫地点头,且还“嗯”了一声。
嘶……
这让我觉得郁闷,便忍不住偏题开口问道:“不是?我在你心中当真是这样的形象?那你喜欢我干嘛?”
我骤然这么一问,嘉礼怔愣了一瞬。
她似乎从未思考过这一问题,脱口便反问道:“你这问的是什么问题?我爱你还需要理由?”
说完,嘉礼看见我嘴角抽搐了一瞬,他眼睫快速煽动,眸子微微移开,选择垂下眼睫思索了片刻,便补充道:“……我每天想见你,深夜惊醒,眼前是望不透的黑暗的时候脑子里全都是你;每次被母皇关禁闭,感觉要疯掉的时候就一直一直写你的名字,每写一个名字便在心里骂你一次,这样我的心里就能好受许多;一张正方的白纸,将你的名字往大了写,一个字都容不下,这种情况我就会还是接着写,多出的部分我就写到床单上、地毯上桌子上、甚至是人脸上然后满屋子都是你;可往小了写,一面可以写清楚四十九个你的名字,这样的话我在宫中的每天就能好过很多……这些理由够吗?”
我:“……”
够了够了,真是够够的了。
已经够到我不太能理解的范畴了……我心中开始计算一天要被他骂多少遍,感情平时两人见面他骂我的那些还是他忍着的了?
我有些无言地别开了头,盘算着嘉礼这般不按套路出牌的,该怎么在他眼皮子底下溜走。
我当然不能回府,回府就被立即摁头成亲,也不知道*父亲在想什么?
父亲他向来最讨厌麻烦事沾身,我和温去尘成亲,这还未礼成就如此一团乱麻的且还有可能反噬楚氏势力的一桩婚事,父亲怎还能耐着性子不放手,且还暗暗压制着我,不干脆让我把这桩婚事毁掉,反而陪着那个心思纯良的温父守在了门口,……莫非是父亲想借此逼母亲现身?
嘉礼见我不说话,暗红色的眸子微动,思索了片刻,忽而想起了什么一般,又问:“对啊!你这么懦弱,那姓温的他又是喜欢你什么呢?他说过吗?”
嘉礼如此问,我脱口而出道:“人家是有正经理由的。”
“什么理由?”
嘉礼眉头一压,眸子盯向我,表情认真。
我:“……”
温去尘在沉影家时说的是我总看不见他,所以……爹的,这么一盘我才发现,这两个男的脑子都有病,这都什么理由嘛?
我移开目光,只回答道:“不告诉你。”
我才说完,嘉礼立即撅起了嘴,他似乎已经忘了他现在的处境其实是被拦在了楚府外,此时最要紧的是该要想办法进去楚府。
反而是凑过身来看着我的眼睛,想再做追问。
可我却转过了身,抬手掀开车帘就想下去,边道:“好了,嘉礼你先在这等会我,我去同父亲说一声我要娶的新夫人是你,我要她们给你再铺条红织金大道,风风光光迎你进门。”
我以为我趁他脑子还没转过来的间隙转身就要溜的动作已经很快了,可谁知嘉礼的某些时候的反应更快。
他一把就薅住了我的手腕,两人不相同的绣纹和不同色系的红色布料衣摆相碰撞到一起莫名的扎眼。
“我不要你走,也不要你所谓的为了我而去做什么……”嘉礼的眼中蓄满了不安,紧紧盯着我道:“你别想跑,你别妄想又将我一个人丢在这里,”
他说话间嫩白的手指越攥越紧,指骨节都泛白,继续道:“我都知道的,我一步一步走到这个地步,我其实已经没办法再名正言顺的嫁给你了,对不对?”
看吧,我的嘉礼他其实很聪明的,只不过他足够偏执,他惯爱将不顺心的一切变成鱼死网破的局面。
我眨了眨眼睛,对他安抚道:“嘉礼,我们俩又谈何谁抛弃谁呢?我娶他人,而你不也要嫁给淮北王了不是吗?”
当然,我也惯会讲歪理。
嘉礼虽早就勘破了此时两人此时的境地,但当亲耳听见我如此说时,他愣了愣,许久才发出声音:“你……楚华月?”
我看着嘉礼,他双眼已经通红,但表情是刻意的强撑着一股凶意,嘴角往下垂了垂,却硬生生被他拉回抿直。
见他如此模样,我轻叹下一口气,习惯性地便抬起了手想要娶抚顺他的头顶,道:“嘉礼既然知晓我的无可奈何就该放我走了,我若再不走,你难道真想亲眼看见我娶温去尘?”
当听到我最后这句话,嘉礼胸膛重重起伏一瞬,声音便骤然拔高,对我发问道:“你要走?这种情况你的意思是要走去哪里?你要走却从未想过带我一起?你明明曾那么多次主动与我发誓说要娶我的,我都信了……我可才从皇宫里爬出来,你却又说你要走?!我才不要放,你根本就没用,你转头肯定又会被他们勾去。我若此时放了你才是要眼睁睁地看着你去娶那些恬不知耻的贱人!我就要你不管什么情况下都留在我身边。”
嘉礼说完这一些,我却沉默了。
不为其他,只因为我似乎听见了轿外传来的一阵凌乱的脚步声和好几次的重物倒地的闷响声。
那声音很明显是刻意压制放轻了的,听不真切……
我心中一凛。
温去尘莫非除了我府院门前的那些人,他还安排了其他?
不应该啊,他自己连人带花轿都还被堵在那边街口呢,他哪有这么多精力如此缜密地以这么快的速度找到嘉礼停在楚府外围的这处地方。
所以一定不是他……
那又是谁?应景吗?还是温道言?
还是说是早该与我汇合的妙生所派来的人?
我将头微微别过,想装出一愧疚得无言以对的样子,视线却悄然平移,想透过车帘缝隙一窥外面的景象。
……我得先认清外面来的是谁的人,再决定下不下这辆轿子。
我如此思索着,视线就如一根能绕弯的针,直望车帘缝向轿外钻……
可忽而我一直被嘉礼抓着的那只手腕被猛的一拉。
我猝不及防地回头,便看见嘉礼骤然凑近的脸。
他一只手将我的手拉高向轿内方向,垂首看我。在四方的轿子中,两人四目相对,离得极近,可神情却全然不同:一人眼眶猩红,却强作凶狠;另一人眼眸冷淡,却刻意垂着眉眼,看起来无辜且茫然。
嘉礼暗红色的眸子微动,视线一寸一寸在我脸上扫视,从胸膛里挤出几声断断续续的低笑:“又是这个表情,你呀……我可是真的要嫁人了啊楚华月……你甚至完全没想过办法把我夺回是吗?那我那日在天凤教门前因你的几次看向自己的视线而沾沾自喜,内心激动的做梦以为你会想尽办法把我从淮北王手中夺回的那些,真都只是我在痴心妄想吗?那我算什么?”
他声音顿了顿,似乎在等我向以前那般巧言辩解,却见我只拧眉不言,便又问道:“你不说话?你对我竟无话可说了吗?那你告诉我,你刚刚视线是在看什么?还是说你在等谁?你在等谁把我从你身边踢走?”
嘉礼说了很多,我却实在分难以再分出心思来应对他说的话——有一个脚步声已经近在轿子外了,这让身居轿内的我倍感压力。
而嘉礼与我正相反,他似乎全然已经不关心轿子外面的所有情况。
这可就难办了,我现在没能弄清楚外面站着的那是谁,便只好模凌两可地暗暗提醒嘉礼道:“嘉礼,我们这样是不对的,若被人发现了可如何是好?我真的该走了。”
“你别想走!除非你带上我,我反正现在没路走了,若要我真嫁给她人为夫,那我的日日夜夜要怎么熬过去?靠着迎冬宴的那一下午反覆咀嚼吗?”嘉礼秀眉紧蹙:“……你说啊!楚华月,你说你最喜欢我,说你要带我走,你不是很能编的吗?你……谁?!额!”
喜红的轿帘被整个横切断,下半截帘子都还未来得及落地,就有一只手伸了进来……却越过我,直向嘉礼。
嘉礼才转头,那双手就死死扼住了他的脖颈,嘉礼未完的话音被骤然强行中断,缕缕难受的气音能从嘉礼的喉咙里发出。
107
第107章 ☆、第107章
◎“你在轿子外听的爽吗?”◎
明明被对方死死掐着脖子,嘉礼半跌坐在轿子里,眼中却没有半分恐慌,暗红色的眸子反而是仔细分辨着闯入轿子里的人,甚至脸上绽放出一种畅快近乎疯狂的笑意。
他笑意愈来愈深,红唇勾起一抹挑衅嘲讽弧度,对着那人说道:“是你其实我还挺失望的,竟然不是那个贱人。不过……你在我眼里好歹也算个人,虽我会奇怪你是有什么身份也来腆着脸插入我和她之间的事,但我还是想问……”
嘉礼一手握住对方掐他脖子的手腕上,也死死禁锢住,放低了声音问道:“你追随在我的花轿附近偷听我和楚华月的欢愉之声,感觉怎么样啊?……听爽了没啊?来,告诉我,你是从哪段开始听的?”
嘉礼嘴角的笑意越发的肆意,暗红色的眼眸紧紧锁着对方的面部表情,像是生怕错过对方的每个精彩神情一般。
他此时十分耐心地一个一个问道:“是从我和她接吻开始听的吗?还是她说她想要的那时候?噫——都不是?那你来得挺晚啊,你可错过太多了。让我想想……那你一定是她对我着迷、抱着我舔吻我胸膛前的时候!……呃!”
嘉礼话还没说完,对方手腕的处的青筋瞬间凸起,加注在嘉礼脖子上的力道可想而知。
我望着这一幕,震惊得不行。
当即就掀开帘子先往外轿子外面瞅去……
本追随在轿子外面的嘉礼的人大部分已经被放倒,只剩几位高手还在那一挑四五六!硬生生让外面的局面五五持平。
见此状况,我冷静的转眸看向轿子内对峙着的两人,想了想还是又撤身回到轿子内,坐在离两人差不多远的位置,苍白劝道:“嘉礼别说了,他是来帮我解除和温氏的婚约的——”
我后面的话还未来得及说完,就见那人那透澈清明的眸子眯起,将我的话打断道:“好友温去尘大喜的日子却横遭变故,我特来看看是哪位向我好友的未婚妻主自荐枕席,连清白都失,却连一个侍的位子都未能求到的男子在此作妖。”说话间,他视线却一刻也未从嘉礼因窒息难受而被迫仰着头眉眼都皱起却仍然艳丽漂亮的脸上离开。
望着这张脸,少年内心暗暗的比较着,又道:“原是淮北王的今日要娶的夫……四殿下,你是没睡清醒吗?这轿子都抬错到这了,你却还在说梦话?”
被打断话的我张了张嘴,思索了一瞬,还是选择干巴巴地将未完的劝阻的话说出,又继续道:“步歌,快放开四殿下,四殿下身娇体贵,今日还是他成亲之日,可不能伤了他。”说罢我又有些担心地扫了一眼嘉礼被许步歌掐住的那截脖子,心疼得紧。
可我没走心的劝导显然在这场对局上也并未起半分作用。
我话音才落,许步歌就接声道:“他也没放开你啊,当心,他这是不疼的意思。”
他说话间,利落尖削的下巴微昂,手指又再次缩紧,视线威胁,嘴角紧抿,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像是正在下着某种决心。
我一低眸,果然嘉礼的另一只手仍是死死攥着我的袖子不愿放手……
此时的嘉礼就像是被许步歌捏住的一朵随时要被折去开得正艳的暗红色玫瑰。
可他明明知晓许步歌是来找我的,明明此时将我放开就好了,可他执拗得很,就是不放……
我看着嘉礼痛苦难受到微微张开的嘴,终是不忍心去掰开他攥着我的手,便只好转而去掰许步歌掐嘉礼脖子的手。
许步歌见我是要他松开,他眉头皱得更甚,眼神锋利夹杂着一丝诧异扫向我。
那眼神就像是在问这是什么意思?凭什么要帮嘉礼。
我便连忙道::“步歌,许太尉应也来参加我与去尘的婚宴,此时坐在了楚府罢?太尉虽军功甚高,但在朝中一向以和为贵,我待会可要去敬太尉一杯?”
嘉礼是皇子,本就受尽优待,而太尉的在朝野的处事之道是拥着过高的军功谨言慎行,为保一族安定。
我也是真没想到许步歌这次竟会这般不管不顾地与嘉礼对上,且三人居于轿子中,我能说的话太有限了,便只好如此侧面的将许太尉搬出。
果然我才说完,许步歌动作顿了得呢,手劲明显松了些许。
嘉礼被卡住的一口气就顺了过来,胸膛的剧烈起伏都还未平复,他那张刻薄的小嘴就又开始输出。
就好像我刚才选择要掰开许步歌的手,对他而言就是某种鼓励一般:“装……你装呢?记得你是叫许步歌吧?怎么?到如今了居然还有脸自称是那姓温的友人?那你倒是去那路口去救他啊,你朋友可都要被悔婚了,正需要人给他递手帕安慰呢。结果你呢,你怎就只惦记着楚华月而来追我的花轿呢?就像条被阉过的狗一样……你和温姓人真是一样的下等贱种!”
我他爹……
我现在终是能确定了,嘉礼对我果然是爱着的……他骂我就从来不用这些词。
车厢内的气氛就在嘉礼话音落下的这一刻骤沉下来。
明明外面不再刻意压制的打斗声那般近在耳边,我却仿佛听到了车内眼前两人明里暗里博弈的一快一慢的心跳声。
嘉礼是真的勇,就算被人压制在下,命都被攥在了他人手中,可他也丝毫没有退意。
甚至声音裹挟着一层兴奋,开口道:“来啊!你可别听楚华月的,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我摆明了告诉你,离我如此近的机会你只有这一次,你最好抓稳了。”
“嘉礼……”
我心里急切得很,试图阻止嘉礼再继续故意激怒许步歌。
再让这两吵下去,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
温父都已经亲临在楚府门前了,相信温去尘那边也堵不了多久了。
也不知道温去尘现在心情如何,万一他顿悟了,转念一想干脆这还嫁什么嫁,干脆遵从两家之间历来的相处之道,改明暗斗法吧,直接摇人弄我,那就不好办了。
要不……我干脆趁这两人对上的机会溜走?
我如此想着视线就垂落往下……那也不行啊,嘉礼他这是真了解我,正和许步歌斗着呢,他这手也从始至终未将我松开……我真服了。
我知嘉礼心性,他这般故意用言语刺激许步歌,肯定也不会是单纯地在找死,必然是憋了什么坏水。
且他将花轿停留在这里干耗着,就是不让我走,莫不是还藏有后手?
如此想着我便又穿过帘子缝隙往楚府门口看去。
正好看见应景带着几个侍从,小心地抱着璨儿正从马车上下来,有楚府的侍从迎向他。
我:“……”
难道嘉礼的后手就是应景?
可应景此时能做什么让嘉礼被八抬大轿进楚府呢?他真有这么神?
我不信……
只见应景端庄淡笑着,朝楚府侍从指了指,示意要她们去接他身后侍从捧着的带来的那几份贺礼,然后他本人就十分自然地抱着璨儿走向了早就看见他了的我父亲和正忧心忡忡地手攥自己袖子来回踱着步的温父。
这聚在一起的三人看似在闲谈,但脸上的表情却全然不同。
应景侃侃而谈,脸上的笑容从容儒雅;
而温父显然不太能听得进此时应景说的话,是因着礼节而不得不站在那儿,他轻拧着眉,视线时不时瞟向旁侧;
而我的父亲一开始还眉眼悠悠,可才听两句话,本自然垂顺在两侧的手就背到了身后去,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点着……
父亲这个状态我读得懂——是一种带有防御意味的下意识动作。
随后父亲的近侍便悄然退后了两步,退出了楚府门前随着越来越多高官的赴宴、人流也愈发纷杂的府门前路,站到了人群之外,在一个从我这个方向看一眼就能看见的地方,正面面向了我所在的这顶轿子方向。
他站立了一会儿,似乎是在苦恼思索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他就动起来。
先是在路边挑了一块石子之类的东西,放在脚前,最后对着我的方向、抬脚、蓄力、踢!
我:“……”
我望着这非常形象的一幕好气又觉着好笑——父亲这是在告诉我:这件事闹到了这个地步,他也帮不了我,要我有多远滚多远……
他爹的,这应景到底是跟父亲他们说了什么?
他这也不像是在帮嘉礼啊。
若我都“滚”了,那谁和嘉礼或温去尘成亲?淮北王吗?
那难道他还在为温道言做事?
不过也对,这事都闹到这个地步了,温去尘还愿不愿意嫁我都不好说了,那我就只有自己先离京避这风头了喽?
如此想着,我回头看向车内的两人,目光瞄准许步歌……许步歌他找我而来,我没猜错的话他应该一直是在暗中追随着我的接亲依仗,还带了这么多人趁这个机会拦了嘉礼。
我想他的目的和我此时的想法应该是差不多的,暗中观察我的动向,见我将这桩亲事都搅和成这样了,却还是没甩脱这一门亲事,便想来趁机会和我一起逃婚。
可……
许步歌此时他并没有在看我,晶绿色的眸子而是炯炯盯着嘉礼,虽手并未再用劲,可仍是钳制着嘉礼的脖子。
他显然被嘉礼真正激怒了……我想他这状态应还真是让嘉礼说中了,他在跟随这架轿子的时候,听了一些他不该听到的声音?
许步歌眸光眯了眯,活脱脱的像是一只蛰伏在暗处,随时准备进攻对方要害处的首狼,目光如刃而又幽深,本停顿在嘉礼脸上的视线开始缓缓下移,停留在了嘉礼的脖子处。
【作者有话说】
暂定婚礼大乱斗之后写温去尘番外(暂定暂定暂定)
其他人番外还没想好
番外内容大约是换个视角写男配们从初遇华月的怦然心动,到不由自主地暗中注视华月到主动尝试引起华月的注意;
以及在正文里那些遭受到了华月的忽视或冷漠对待时的心境,以及他们其实都做了哪些不为人知的事情
会挑重点的写到正文的齐平的时间线
预计不会太长,只省略地写,但……具体内容以到时候呈现的效果为准
108
第108章 ☆、第108章
◎松开的手◎
许步歌这般危险视线转移的一幕,嘉礼当然也有尽收眼中。
可嘉礼嘴角仍是噙着笑,身子还一直往前靠向许步歌方向,蛊声道:“我的命此时就握在你手中了啊……可你敢吗?我可是皇子,死了就诛你九族,”他笑起来眉眼微弯,红唇轻张,可吐出来的字音却越来越沉:“你不防先数数,你许氏一共有多少口人?”
听到这话,许步歌的眼神闪烁了一瞬,手指微微蜷动。
“怎么?这就不敢了?”嘉礼笑意变得猖狂带着明显的嘲讽,歪了歪脑袋,紧紧握着许步歌掐他的那只手,继续道:“给你机会你不中用啊,像你这么没用的人……”
说到这的时候他目光变得狠戾:“最该死!”
也是在这同刻,情形骤变——
许步歌骤然转眸……侧身……因着这一系列的动作,手便不得不松开了掐着嘉礼脖子。
而我睁大了眼睛看着突然从外刺进来、贴着许步歌肩膀而过的锋利长剑。
嘉礼方才虽是紧紧抓着许步歌的手,可奈何他养尊处优惯了,身上又是被层层隆重华服和金坠压着。
许步歌的猛然侧身,却是把嘉礼也一起带歪倒在轿子中,如此一来,他始终紧攥住我的手也被迫松开。
我见这状况,连忙掀帘向外面看去。
你爹,嘉礼身边竟然还养着这么一群怪物。
本来剩下的那区区几个人硬是将许步歌带来的那一群人都打翻在地呻吟再站不起来了?
而此时的轿子外。方才刺剑进轿子的那位高手姐妹便是外面这两拨人中唯一还剩气力能动得起来的人。
她见一剑未刺中,又挥剑一扫,剑尖贴着正转回头的我的眼睫而过。
才刚一只手撑起身的嘉礼望见这一幕,立即低吼:“无用的蠢奴!”
许步歌也再次俯身避过,转手便从长靴中掏出一把匕首便看向嘉礼……
而嘉礼显然没注意到这惊险一幕,他两手撑着身子,却是抬头看向我,伸起一只手就想重新来攥我。
我也伸手……却是伸向许步歌,压在了许步歌握匕首的手上,凛声道:“走!步歌和我一起走,”
许步歌闻声,动作骤然一滞,晶绿色的眸子便转而看向我。眨眼间,他眼神就变得清明了许多。
我握住他的手腕,又道:“看样子我果然要对你食言了,我没能很好的切断我身上的这门与温氏的亲事。还让事情发展到了这一步,那我便不成婚了,你愿意和我一起离开这吗?”
……那匕首在我说话间,又悄然被推回鞘中。
许步歌张了张了嘴,可都还没来得出口一个字,就被手忙脚乱爬向我的的嘉礼一把捞开。
“楚华月你说你要带他走?带他去哪?你什么意思?”嘉礼越过许步歌向我而来,漂亮的眼睛紧紧盯着我,神色里是极其的不可置信以及恐慌,他声音急促且发紧:“你刚刚那话是对他说的?说了什么?……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我轻拢起眉,使眼神之中盛满歉意和心疼:“嘉礼……”
我的意思很明显,他也分明是听清楚明白了,再让我说一遍,在这个情况下,我也还是要说同样的话……
他紧抓住我双肩,暗红色的眸子一瞬间就被覆上一层朦胧水意,长睫一颤,两行清泪就溢出流下。
可嘉礼恍若未觉,又问我一遍:“你当真要带他走不带我?你想死吗楚华月?”
“嘉礼,我也只是暂离京城而已,且你连皇宫都鲜少踏出过、以及你现在的身份……我带不走你。”
我试图让嘉礼理解,被我带出京城,并非是什么好事。
这事说白了,在众人口中就是楚二世女在成亲当天携男子私奔。
嘉礼作为淮北王未婚夫,以及四皇子,我带着他是逃不出去的。
且逃婚逃婚,讲究一个“逃”字,必然会一路风尘仆仆风吹雨打的。
就算我一时心软,拉着嘉礼还真就顺利躲出了京城,按照我对嘉礼性子的了解,到时候肯定是得每天哄着他再多走几步路,多与自己将就睡在一个没有华锦的旅店狭窄床上……且他还不肯骑马,必须要套车才肯定出行的,不出三日他就要崩溃,我也不会有以往那般捧着他的精力了。
且我这次离京,是不得已而为之,出了这个京城,温道言便更有了施展的空间,她必然会把握住这次机派人追杀。
我要在京城外捱过这个风口,等楚、许两家这将这烂摊子收拾好之后再回来。
这一路上,当然是拉着许步歌最为合适。
许步歌家有着许行云这个半知情者顶着锅,我做出这个选择,在这种风口浪尖之时,携她弟弟遁走,便是将一切战火引给了她,也将许氏硬生生拉下了这趟浑水。
若成功,那回来之后的一切就顺理成章,或许我便就这样干脆让一切斜接上最初我和许步歌对赌的那刻,娶他做我主夫,就好像这中间的一切其实都是一场离奇的梦。
而温氏经过温道言这么一番操作之后,也谈不上谁家对不起谁了……她这是真恨楚氏、也是真担心她最宝贝的儿子温去尘就这样嫁了我,才会如此着急行事。
我只要不被温道言抓住,那之后所发生的一切,都不会糟糕到哪里去,我都能接受。
“什么叫带不走?”可嘉礼接受不了我这样的安排。
他连一旁又一次躲开那女子刺剑入轿子里的攻击,转而向他而来的许步歌都无暇顾及,只不断地追问我道:“我活生生的一个人分明是愿意跟你走的啊,什么叫带不走?”
我望着他的眼睛,心里当然会有不忍,可有些嘉礼此前一直刻意避开不想听的话,在到了这个时候,我还是得说。
“因为你是君嘉礼,是四皇子,且还是淮北王的马上要迎娶的新夫,所以我带不走嘉礼。就像温去尘他姓‘温’,是楚氏的世仇,所以我绝不想娶他,一样的道理。”
我话音落,嘉礼缓慢地眨了眨泪眼,像是未能听明白,他视线不移,微微侧了脑袋,眼里蓄满了不甘和愤怒:“所以……”
他此刻的声音沙哑得可怕,“所以我在你眼中,和温去尘是全然没差别的?……是一样的?”
我:“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你说你什么意思!那我和谁有差别?……我不准你这样对我,明明是我最先认识你的,我竟比不得他们中的任何一人?!”
他情绪越发激动难控,见我别开视线沉默,他脸色变得难看,抬手指向一旁的许步歌,咬牙问我:“你确定了吗?……你想好了是吗?”
我垂起眼角:“嘉礼,我该走了……”
一滴、两滴……眼泪从脸上簌簌滚落。
嘉礼嘴角颤抖,却忽而强挤出一声笑,然后道:“我不信,我不信你真的会如此选,你其实是想骗他、想利用许氏对不对?”
我:“……”
不能再待在这里了,再待下去,后路都要被嘉礼给堵死了。
且我现在不敢再看嘉礼的脸是怎么回事,我是真不能再冲动带走他……
于是我心一横,便道:“那我走了,嘉礼今后独自在京城还多保重,我……我今后若还有机会回京,定会去看你的。”
说罢,我向身后自从我说出要带他走,便瞬间收了一身的戾气,边躲着那经过一场生死搏斗,其实已经没了太多力气的女子的各种进攻,边不断分出视线沉默看向我和嘉礼的许步歌递了一个眼神。
他也会意,麻溜地躲过又一次来自那女子的攻击,猫腰掀开帘子就拉着我要冲出去,可却是没能扯动我。
他回头看,才发现我正被嘉礼死死抱着手臂。
嘉礼仰头看我:“不不不,你不能走……我不能嫁给淮北王。我以为我只要想尽一切办法踏出那皇宫,就能和你在一起了、我以为我只需要斗赢温去尘就行了……可你没告诉我,还有他、还有她们……竟都是要拦我的。”
他哭得像个孩子……
不,准确的说,嘉礼孩子时期,也未哭得这么狼狈过。
我垂眸看着他,心中也浮过一丝难受,他可是我从小当夫人哄着、捧着的……应景真是该死啊,硬是给我的嘉礼安了个淮北王的婚约,这笔帐等我回京,我定要好好和他算算。
我难忍心中的那份难舍,下车的动作便慢了下来。
心中还是想着要对嘉礼说一些叮嘱安抚的话,可言语都是那么的苍白,我负嘉礼的这件事已成定局,说得再多,就更显虚伪。
对嘉礼来说,让他还抱有一丝无望的希冀,那才是残忍。
且许步歌就在我身边,我不能表现得对嘉礼寄情太多……
所以最后嘉礼的手指是被我当着许步歌的面亲手掰开的。
这一过程,嘉礼反倒不闹了,他的表情有茫然有空白有疑惑,最后抬头用一种陌生的表情看我。
我只掰开了他一只手,另一只手是他自己的放开的。
我退出了轿子还想回头去看看不再追出来的嘉礼,可却听许步歌告诉我道:“已经没时间了,那条街道这会应该要被疏通了。”
他边如此说这,边直接拉起我的手将我拉出了花轿,又道:“马,我藏了队马在那边,跟我来!”然后便目标明确地带着我向一条窄巷子内跑去。
我不知道我今日所做的一切选择都对不对,在每次关键选择的时候,我的心脏狂跳不止,仿佛我的胸膛都要装它不下。
这让我觉得窒息难受,可我又只能看清脚前的道上的障碍,不去跌倒,一路狂奔……
许步歌在前面带路,倒是跑得义无反顾,他正微微侧头看向我,却在视线接触到我些许茫然看他的视线的时候,却又一怔又看向前方。
在经历了今日种种意想不到的事情之后,我心中其他更强烈的情绪将我之前的那股怪异的压抑感都压了下去。
可当此时眼见着我就要如愿,破罐子破摔搅乱一切然后逃之夭夭的时候。
我却并没有像我以为的那般得意得潇洒欢呼,反倒是被一种熟悉的怪异感紧紧裹挟起,缠绕得我大脑胀疼。
我再也无法忽视这种感觉,心中不经会因着这种感觉而不得不去反复思量,是不是自己又做错了什么选择,而这感觉是在为我做着最后提醒。
且……我边被许步歌牵着向前放跑,边有些不放心地侧目看向后方,嘉礼的花轿就寂落地停留在那里,四周躺倒了好一片人,许步歌带来的那队人也都交代在了那里。
我是不知道许步歌具体哪里调来的人,但身为太尉之子的他身边暗中有着一队武功高强的护卫确实也不以为奇……?
想到这,我心中闪过一道白光,脚下追随着许步歌的步子就逐渐慢了下来。
109
第109章 ☆、第109章
◎不再信任◎
许步歌当然也感觉到,他手握得我更紧,又催促:“没力气了吗?就在前方不远了。”
“步歌你当真想好了吗?”我很是为他考虑地发问道:“若你真就如此随我离开京城,那不止是你,许氏也又可能会被牵连进这场纷争中。”
这便代表着那向来与谁也不沾边的许氏,在其他世家眼中,可就是选择站边了,而且是站在向来身负各种争议的楚丞相的这边。
我如此问就是觉得许氏上面真正管事的人不会愿意真冒这个险,我的意思是要许步歌做好被家族抛弃的准备。
当然我接下来说的一切都是为了试探他的口风。
许步歌没回头,两人跑到了一个还算隐蔽的巷子民宅前,他一脚踹开了门,入眼的却是一个空院子,并没有他说的马匹。
他骤然一愣,高挺的鼻尖有了一层薄汗,红色镶白色的衣领上有着明显的黑灰色的脏尘。
许步歌呼吸急促,眉头紧锁。他先是极其简要的回答了我的问题道:“无事,我都想清楚了,既然我选择了你,你也为了我当真毁了身上本有的这门亲事。那我便不再想其他了,只专心做着能与你在一起的事情。”
他边说着话边边进了院子不死心地跑去打开房间门扫视寻马。
见都没有,急忙又转身拉着我离开那个院子向另一方向跑去,说道:“这里可能被谁发现了,我们去另一个地方,我还有其他准备。”
我心中诧异,真不愧是一国首将之子,心思如此缜密。
事情都曲曲折折发展到这,连我自己都没能预测到最后是这样的结果,而他竟然对此有着相应的好几手准备?!
这就太夸张了,除非……
“那我们现在是去哪?”我压住心中的惊疑感,佯装不经意地说道:“我现在身上也就这身衣服值钱了,我什么都没带,离了京城都没人认识我,到时候哪里都需要现银,不如——”*
“不用,不需要。”许步歌越找越急。
“不需要是什么意思?”我问道。
许步歌闻言脚步顿了一顿,没能立即答话。他拉着我很有目的性的在巷子错杂四通八达的巷子里穿梭,却始终没有找到他想要去的那一间合院。
“我们是不是最好乔装一番,这样才不容易被找到?且出了京城之后呢?我们去往哪个方向?这些我都还没来得及想,我虽小时候随父亲去寻母亲的时候,去过几次外地,可都几乎没什么印象了,友人也都是京城内的这些,唯有儿时的一个玩伴,他随他母亲调职去了宁州,不如我就带步歌去他那罢?”我声音越说越兴奋,就好像在为二人的这次出逃而在憧憬规划着:“对!就去他那。”
我像是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可行主意,另一只手就拉住了许步歌:“步歌,既然马被谁放了,就别找了。我这个计划包准没问题,你随我走就行。”
许步歌豁然回头:“那怎么行!”
说完他才一怔,情绪缓了些,晶绿色的眸子快速地掠过我的眼睛,却不与我对视,然后就别开了头,但视线仍是在巷子的各个转弯尽头试图寻找些什么,拉起我又朝一个方向走去,边道:“这些我早都考虑安排好了,你跟着我来好了……我都准备好了的。”
“准备好了什么?”我追问。
我如此问是希望,他能像我方才那样,将之后的行程至少要告诉我一个大概,这样才正常。
可许步歌仍是不愿明言,只不断重复地一边告诉我现在没时间了,必须要赶在他们找到我之前找到那间院子,可他带的人都折在了嘉礼那边,无人接应了,所以现在才要找,又安抚我道:“肯定就是眼前这一片的院子里了,马上便能找到了。”
可我和他之间,看起来更着急的明显是他。
他攥我的手心都有了汗意,只要见了明显很久无人居住的院子,他就直接上脚踹门,紧抿着唇辨别里面的布景是否是他认识的,见不是,就扭头又出去。
我抬头看天空,雪停了许久,暗沉沉地却也还是能看见京城上空还压着一整块黑云,就跟我现在的心情一样……
不对劲……许步歌整个人的状态就很不对劲,至少他明显心里憋着什么事没告诉我。
可现在这样的局面,虽是没能如我之前对许氏的承诺那般,不动干戈的解除和温氏的亲事,然后不伤和气的迎娶许步歌做正夫。
但有一说一,和许步歌逃婚这样的结果,却是也是目前的能做的最佳处理办法了。
所以这许步歌又是在对哪里不满意呢?难道是刚才在花轿外面听出阴影了,真刺激到他了?
嘶……我这死脑子,怎么就被嘉礼撩一下就不想正经事了,真是能坏事。
可许步歌现在能做什么呢?他想要的是什么结果呢?
我一时半会还真猜不出。
且我现在也没别的路选啊,不到万不得已,我才不要一个人苦哈哈地跑出京城东躲西藏。
……爹的,早知道之前还不如直接答应堂兄随他的商队走,他又有钱又有技的。
等等等……人与人要有最基本的信任来着。
我想了想,于是对许步歌唤了一声:“步歌……”
他忙中分出一缕视线侧目看向我。
我舔了舔嘴唇道:“步歌我觉得有点难受。”
他停了脚步,立即转了身,视线从脚到头对我扫视,见一身红装的我并未有哪里有伤口,他眼神中便有了疑惑,眼底深处还有一丝……提防?
他思忖了片刻,还是抬步走向我,温声问:“怎么了?”
我仰头对他说道:“我本就未能达到你长姐为我定下的娶你的标准,现在若如此地带你走了,我担心会给你和许氏带来患难……我果然还是将一切搞砸了,思来想去,步歌你还是留在京城罢,我一人走就足矣。我做不到如此自私,将你暴露在人前,我一想到你随我离开京城后,今后可能要遭受的非议和给你带来的磨难,就觉得心里闷得难受。”
怎么说?
我这么说当然是虚伪的,我想看道他做出一些什么来打消我的疑虑,来坚定我的选择。
我不能一人跑出京城吃苦,我身边得有个男人,但这个男人一定是能让我省心的。
我说完,许步歌神色明显柔和了些,他静静盯着我的脸,此时的表情让我瞬间回想起最初那天晚上他站在楚府院墙上往下看向我的表情,也是这般呆然发愣。
只不过眼前的他比起那天晚上显得成熟了许多,肩膀都挺括,无形中散发一股英气的压迫感,尤其是他那双透澈的眼眸不再像以前那般一望见底,早已变得幽深难测。
他抬手屈指用极轻的动作顺抚我左边鬓发,道:“无事,若结局是好的,你又何需因此感到难受。”说罢,他眼尾稍稍弯起,这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更加莫测了些。
……什么叫结局是好的?
我不懂,这到底是在安慰我还是在提醒我,又或者说是在像以前那样,向我寻求一个口头保证……他现在还信这个吗?
如此想着,我开口道:“步歌你真好,所以步歌,你还是像以前那样绝对相信着我的对不对?”
然,我问出这句话,许步歌却是明显一怔,他眸光闪烁,只胡乱地点了点头,就转过了身去,继续拉着我去巷子深处寻找。
我:“……”
好好好,他这是已经一点都对我不相信了啊其实。
也对,若他信我,就不会早早地准备这么多的后手安排了,便是乖巧地相信着我,等着我在这天解除与温氏的亲事,转而迎娶他了。
这就难办了……我换其他人也来不及啊,我这时候上哪去找又可以为自己分担顶锅,又能陪我离京城的人呢?
要不我还是搏一搏?
万一他只是不敢再相信我,但就是不求回报地还是想要和我在一起呢?
你看,许步歌至今为止看起来,他这个人其实坏心思还是没有的不是?
我心中思量不下,不敢将自己的所有赌注压在虚无缥缈的人性上。
越是印证了自己心中的那份疑心,便越是看眼前的那个背影难安起来……这时候是真不能出差错了。
可前面的许步歌却是忽然像是找到了他眼熟的院门——就在前方过了那个巷子口不远处的尽头,也难怪他要找这么久,那方院子所处的地方也是真的隐蔽。
我看到他一直紧绷的肩膀都放松了些,迈着步子就拉我加快速度直向那个方向。
天……这时候必须要做出选择了。
虽心中还是未能决定下来,可我的视线却已经向四周打量起周围,制定到时候万一又发生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避免到时候慌不择路。
可谁能想,意外竟来得这么快。
前边迅步如风的许步歌在经过一个十字道口的时候突然向后退出两步,身子也向后撤,又急忙把我也拉住,护在了身后。
就像是看见了谁一般,许步歌背贴着墙壁,微微探头朝道口左边方向看去。
“怎么了?是谁在那里吗?”我压低声音问道。
许步歌缩了回来,紧拧眉,回道:“我不太认识,但感觉在哪见过,好像是——”
他话音还未完,忽而一个声音在两人的近处响起:
“哦?有两个人?”
穿着与嘉礼同套的暗红色喜服的兰辞站在巷角的另一边,手背在身后也学着许步歌方才的样子,探身看了过来,神色自若。
她身后停驻着长长一溜的仪仗,没有鼓吹礼乐,就安静地停在巷子里。
110
第110章 ☆、第110章
◎选谁◎
兰辞视线掠过向她射出防备视线的许步歌而看向我,在我脸上停留了一会,沉吟道:“……我与你是不是在哪见过?”
我:“……”
淮北王这忘性真大啊。
“哦,是那位世女啊,”不等我和许步歌反应,她自顾自地道:“那正好,世女是否能告知我,请问我未婚夫的花轿是停在那前面吗?”
她说罢,许步歌侧目也看向我。
他如此反应,应是已经猜出了眼前的这个女子就是嘉礼今天要嫁的淮北王。
这要我怎么说?我内心深处是有些抗拒回答这个问题的。
许是见我张了张嘴神色犹豫,兰辞又神色有些无奈地道:“是这样的,我带着迎亲仪仗竟然在这里头迷路了。我找不到我未婚夫了,这眼看着吉时都快要过了……真是糟糕。”
你爹,她骗鬼呢?
她和她身后的仪仗此时的状态分明就是刻意等在这的,不然好好的干嘛带着整队的仪仗缩进这样复杂,四通八达的巷子里,连迎亲礼乐都不奏响。
又或者说,她莫不是其实是被嘉礼忽悠等在这里的?
可若是如此的话,难道她现在都还未发现自己是被戏耍了?却也不恼见怒,甚至还要在我这个“外人”面前帮嘉礼瞒过去?!
不对,也有可能是应景要她等在这的。
……这淮北王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我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得很,迟迟不好作答。
然而许步歌却在此时抬起了手,指向我们来的方向,道:“若是四皇子的花轿的话,就在那边。”
是许步歌回答的她的问题,可兰辞的视线却始终落在我身上。
她沉默看我好一阵,又垂落眸子视线轻飘飘扫过我和许步歌牵着的手上,才不忘对许步歌淡声道了句谢。
随后她向自己身后跟着的侍从递了个眼色,紧接着炸耳的乐礼声骤然响起,一条暗红色的长龙队伍越过我,跟在她身后,大摇大摆去向嘉礼的方向……她就这样走了?不多和我这个“前辈”聊两句吗?
到这,我心里愈发堵得难受,喉咙也发紧,这中感觉莫非就是传说中的怅然若失的感觉?
我想用余光再去看看那边,看淮北王的接亲仪仗走到哪了,却是看见一双晶绿色的眸子就在我侧面看着我……
我:“……”
我默默将视线平移开。
许步歌没说话,我感受到他的手指蜷了蜷,还是拉起我朝那方院子走去。
他动作强硬,长腿迈进那方院子,声音有些冷,像是最后的一丝伪装的耐心已经游走在边缘:“你刚刚的表情,是想要去找四皇子?你也喜欢他?”
我:“……”
他竟然用“也”来形容我这个人的感情,就用得很妙了。
可他这句话只说对了一半,我只是跑,是在犹豫着要不要带他一起跑而已,总之……很不对劲。
“但我和他、甚至是去尘对你来说,终究我要比他们不同一些对吗?”他从始至终不放开我的手,带着我穿过院子,推开紧掩的门。
顿时一股冲脑的腐烂味就被骤然释放出来!
我他爹都要被熏吐了,另一只手死死攥着门框就是不进去,瞪大了眼睛想看清门里到底有什么,可里面不透光,黑沉沉一片,只有嗅觉在一次一次冲破我能接受的底线,我感觉我整个人都要被熏晕过去。
“这里没有马匹!”我忍不住地低吼,虽实在不想在这种不知道里面摆了什么的鬼地方张开口,却也不得不又耐着脾气问:“步歌你带我来这里是要干什么?”
许步歌没回答我的问题,他只接着他方才未说完的话继续说道:”所以你才选择了我,其实是选中了许氏……”
我当然得否认,可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并未看我,而是一只拽着我往屋内走。仿佛并不需要得到我的再次认证,只是在陈述着他已然看清的某个真相——我选择想将他带在身边,是因为他姓“许”。
我便只好将摇头改成摇晃他攥着我的手来表达否认。
他感受到我这一动作之后,又道:“没关系的,这就不就更加证明果然我和你才是最相配的吗?”
哇塞……他要是这么去理解,那就很是通透,很让我省心了。
“你此时会需要我,那以后也断然离不开我、离不开许氏。你也从一开始就是选择的我,若不发生那后来的那一切,我早该嫁你了,我们现在做的只是将所有本不该发生的事情纠正回去。所以无论如何,我都不能让他们再找到你……”
说罢许步歌似乎也费了些时间,眼睛才适应了黑暗。他朝一个方向半蹲了下去,抬手应该是掀开了一片布。
霎时,那怪异的腐烂臭味更浓。
我在一旁连连干呕出声。
我他爹的真是遭罪啊,这一刻,我甚至有宁愿想回去跟温道言对杠的冲动了,这种感官上的刺激让我难受无比。
许步歌也用手背捂住了鼻,然后他四下张望了下,就扯住那散发臭味的东西下垫着的那张席子就外拖。
他是真的忙,一只手要攥住我,另一只手还要忙活。
待出到了院子,果然印证了我心中的猜测——那是一具尸体。
我估计是从乱葬岗找来的,也真是难为他了,那尸体都已经腐烂到不堪入目,多看几眼定要做噩梦。
我眯着眼粗略地过一眼女尸,便看出了这尸体无论是身高还是体型都与我大差不差。
瞬间我就明白许步歌想干什么了。
果然下一刻,他又从角落里提出一桶火油……
“然后呢?”我捏着鼻子问道:“将这里一把火烧了,假装我身死在这。然后呢?‘我’是死在谁手里?”
人死事消,一切恩怨皆断了。
我也不用娶温去尘,也无需拉许氏下水为我分担楚氏的对家,温氏的仇怨。
我若是就这样死了,他们连找我的想法都被这一把火烧烬,寻无可寻,连撒气都只能拿着“我”被烧焦的骨头扔给狗玩。
这一步棋,由许氏之子想出来,可太合情合理了,又高明。
可既然许步歌选择将尸体藏在离我迎亲仪仗很近、要经过的这一片民宅中,那他这一次想做的便不止是让他们断了对我的一切念想。
我问完。
许步歌默了默,神色没见犹豫,也不做任何对这一行为的任何遮掩,就从怀中掏出温氏家仆的身上府牌和一个我很眼熟的金钗……金钗是嘉礼今日头上所佩戴的,本是一对,不知道什么时候,竟被摸了过来。
许步歌道:“温、楚两族历来不和,你和去尘的婚约,本就让其他世家有着诸多猜测,若这火说是温大人不满你和去尘的成亲、又或者说这场婚事本就是在遮掩着另外一个什么目的,想借此机会对楚氏做点什么,却被楚二世女识破,情急之下将你逼到了这里……这样的剧本谁听都要信几分,”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面目平静,却眸深似海,“而四皇子与你的谣言早在朝中上下都传得精彩。等火起,不管是散播四皇子想在嫁人之前洗清自身还是对楚二世女的痛恨报复而做出这等事,世人皆也会信……毕竟四皇子往日行事作风与此也相符。”
怎么说……若不是亲眼看见许步歌面对面地说出这一番话;若是由别人转告诉我,我都不会相信。
我压下心中对许步歌转变之大的震惊,道:“所以,你是这是要我来选?”
许步歌点头,摊开手中的府牌和金钗然后递向我。
这还要选?若只是单纯选这个,而不考虑其他,我当然是选把温府府牌的罪证留在这啊。
我没事栽害嘉礼干什么。
要是此计能成,还能顺便能让温老妖摔个狗吃屎,我想我母亲到时候绝对会抓住这样难得的机会,狠狠踩温氏一脚。
可我不能不去考虑其他……
我微微抬眸,视线上移望向此刻正目光沉沉地盯着我的许步歌,他眉眼愈发的挺拔俊俏,但显然有些心思还是隐藏的不够好。
发现我也正打量他的神色,他登时一怔,就转了眸子将视线落到别处去。
……我不禁思索起来,他在这种争分夺秒的时刻还要浪费时间的要我亲自选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莫不是在掂量温去尘和嘉礼在我心中的重量谁轻谁重?又或者对他来说象征着什么吗?
对此我百思不得头绪,却在许步歌的“快点罢,没时间了”的催促下,不得不抬手伸向他手中的两件物什……
许步歌紧抿着唇,再次瞄向我的视线就跟黏在我手上似的,死死盯着……可我手的动作却是忽而一顿,就停滞在了空中半途。
我“嘶”了一声,表情颇为担忧地道:“可这是在京城啊,在这一片放火,是不是太冒险了些?”
“无事,我只在这空院子中间放油,待这尸体人燃尽之时,会有人发现了来灭火的。”许步歌不假思索地答道。
“那这可太好了!意思是我们还是有其他人来接应的,对吗?”
我生生扯出一个笑容,继续道:“我本还担心就算我们放这一把火,可无人接应也无坐骑,还是跑不出京城。”
许步歌显然是没想到我会在将要选择之际如此地问,他愣了愣,视线扫了一眼我停在空中的手,又看向我的眼睛,犹豫地道:“我……没人了,我这次带来的人都没能再跟过来。所以我们要赶快了,放完火我们就走。”
听他如此说,我又谨慎问道:“那这火到时候是由谁来发现,谁来及时扑灭?谁去报官?”
许步歌:“火起会有烟,这周边住有不少人,会有人及时发现的,且这火燃不到墙院的。”
“那若是燃到了呢?京城纵火……我怕到时候我们万一没能跑掉,反倒又多背一条案子。”我边又问着,边悄然打量四周……许步歌真的没再藏有人了?
却是没听到许步歌再答。
我回过视线,就见许步歌静静注视着我,问道:“你如此犹豫,是不愿意吗?是觉得我对他们坏吗?……你舍不得他们?”
哦……原来是为这。
他要我来选,其实选谁都一样。
但凡我选了,这一切的事情,就是经过我的首肯的有着一定主导权了的,这便象征着我将和其中的一个人进行完全的决裂,就算我之后再耐不住京城外的苦日子,又或者等这风波过了,我悄然回京,也至少再无法和我选择栽害的这个人再续前缘。
我不禁在猜,这间院子里定然还布置好了一些关于我的能寻到的蛛丝马迹,供被可能栽害的那个人能察觉到,这一计划有我的主动参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