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演了!算我求你了!◎
若应景根本没倾心过他前妻,却在明显所有人都看出那倒霉前任师长早就有了心上人,应景却还是毅然去了宫中请旨强嫁给她。然后放任她偷吃,任其怀孕,再然后……他前妻“啪!”的一下就没了?
果然应景前妻的死远比传闻要有深意的多……
如此一来,应景顺理成章的有了现在的一切:又有了孩子,又没再有人给他配对他看不上的人,还坐拥了上师府!
我恍然不已。
爹的,果然就该遵从自己的第一想法:和皇家沾亲带故的哪可能有正常人?
应景布了一个局,把自己放在最中心。
局外的人看他,甚至还要抱一丝怜悯的神色,只有他自己知道,他靠筹谋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然后身上未沾粒尘。
我怔怔望着他,内心的惊疑感太浓,似乎终于藏不住地从眼神中体现出来。
“呵哈哈……”
本来笑声将息的应景,在视线微眺了我一眼之后,复又笑出了声。
这声笑也不再没端着了,明显恣意畅快。
我:“……”
这下他以为的,和我所想的真的是同一件事了……
我也是在这刻才反应了过来——应景的这几声笑,就是在鼓励又或者是说他在催促着我赶快发现这一切。
他喜欢这种自己精心策划出一个局,将世人玩弄于鼓掌的感觉;却又更享受能有人看到他是如何掌控着局面的。
而我有幸成为了这场关乎他人生大事之局的第一个见证者……
遭你爹的大邪了,又被玩了!
且这应景是真的狂啊……他的赌瘾和狂妄远超我想象!
他当时到底是如何顶着南嘉国律法做到这一切的?也难怪他如此急切地想要一个观众见证他的这种近乎狠绝的成就感。
真是刺激的我头疼……我曲起食指摁揉额侧,趁他现在明显心情好,犹豫着还是开了口:“师长……我来此其实还是放不下嘉礼,迎冬宴那日,若师长的车驾上还有空座的话,能否带学生一程?”
虽本来也没指望他会信我的鬼话,但这不是给彼此一个台阶下吗?
应景这种类型骗又骗不过,惹又惹不起的,我是真的拿他没办法。
这时应景却起了身,已经被他哄睡着了的小破孩趴在他胸膛前呼吸起伏规律,“月夜再美,也是该回去睡觉的时候了,你那满肚子的馊主意就别在师长面前摆了。”他边说着边转了个身,将要路过我时又道:“你这人又没担当,又无真情,整个人的内心就是被拢在阴暗里从未见过光再不会发芽的枯枝,却总能不断引诱他人过来向你献出你所需要的慰藉,再还给他人以虚幻的希望。”他哂我一眼:“难怪嘉礼对你念念不忘……”
闻言我立即拧起了眉,缓缓放下手抬眸与他对视。
他这人怎么这样?!
自己开心了起身就要走就算了,一点好处不让薅还要讽人!
这我可不惯着的……
于是我立即就想从躺椅上起身,却被应景像是提前预判了般一只手按着我的肩膀又给我摁坐下。
“不过我看你穿她的衣服还挺合适。”应景突然道。
我身上穿着的这件被他从单独的衣柜底下翻出的旧衣不用猜都知道是他亡妻生前所穿过的。
“她初次来见我的时候就是穿的这身。”说罢应景眼里甚至还浮现出一股子柔意。
乍一听这两句话就好像是亡妻的旧物勾起了独属于他的伤心往事。
但却让我听的后背发寒……
别演了,算我求你了!
我吞了吞口水,我不行的啊!
“迎冬宴,”
应景短短三个字让我立即变脸,刚还拧起的眉立即自发舒展开来,眨着眼抬眸充满希冀地望他。
这一刻我觉得我好像没什么是不能行的。
可应景他这样的人他当真会愿意因一时高兴而伸手帮我一把?
这一点我本该深思。
但可惜的是,我何尝又不是一个酷爱豪赌的人?
越是这种时候,我的大脑总抑不住的开始兴奋,对未知的两种结果竟都抱有一种隐隐的期待!
应景的手还放在我肩上,另一只手托着小破孩屁股,逆着月光侧身玉立在我身旁:“你就穿这身去见嘉礼,乘我的车,站我身旁,没我的吩咐你不能轻举妄动。”
嘿!好笑,他居然对我用上了吩咐两个字。
*
以前我赴宴,要么是被父亲安排与楚华玉一同参加,要么就是被君嘉礼传召必须到场。
今日与应景同乘一辆车,倒是另一种完全不同的感觉……
车内我支着下巴悠悠望应景,应景面无表情地将视线垂落在自己折扇上,手指在收拢的折扇上一下又一下地敲点。
“可是师长车架?”
外面又又又传来女子的略带拘谨却又捧着万分敬重的询问声。
此类声音一出,应景嘴唇明显一抿……
重文的国家就是这样,教书的夫子地位可比亲生父亲,更不要说夫子之上的师长了。
在外驾车的马夫显然已经习惯这种繁文缛节,不管哪架车上的贵女挑帘询问,她都会立即“吁”马停下。
马车在真正停步前,总要晃一下大的。
我身子跟着摇摆,对面的应景不动如山,已经在整理领口衣摆了……待已经近在马车外的第二声“师长”再响起时,便能看见应景执扇将车窗草帘挑起,脸上轻柔笑意立即浮现,薄唇一启便开始毫无架子的与学生交谈。
他甚至还能记得清每个学生的名字和特点,谈话间还总能有意无意地提点几句,且还格外的喜欢用一些语气词,一下就降低了对方的防备,三言两语就将人打发的高兴了,最后一个笑意就又让正高兴着的学生自己反应过来忙请辞离开,说自己误了师长赴宴的时辰。
这和他初次来楚府家访差不多的流程,只不过我的家人们没这般自觉而已……
那头学生又喜又慌的离开,这头车帘才被放下,应景的嘴角端起的笑也即刻消失,手指重新轻点在扇骨上……
经过几天的相处,应景内心不愉或有事的时候,就是会这样一言不发,手边有什么,就用手指点什么。
我不禁觉得有些好笑——你选的嘛,师长。
这辆马车,自从驶入迎冬宴举办地前方必经的车道之后,停停走走的,慢如龟爬。
可谁叫应景这人就是死撑都要维持他那老好人儒雅师长的形象呢?明明此时他的心里着急无比。
“师长才学品德人皆敬仰,身为学子见了师长的车架都想来拜见一二,这番景象学生本该替师长感到高兴的……”说着,我又换了个手撑着下巴:“可依嘉礼的脾气若我未能及时赶至他面前,定会发脾气的……如此一想,学生真不知是该欢喜还是忧。”
我像是在自说自话,说罢还垂着眼角叹出一口气。
但话里话外却是在催他,能不能别整这些又没用的了?
等悄悄哄着君嘉礼订完亲,我就要立刻走的,留下只怕惹出其他事非;若到时候君嘉礼要是先见了李奕发脾气拒绝了婚约闹得所有人下不来台,那可不关我的事。
应景应该是扫了我一眼,因为我有一瞬间感觉到了凉意。
“华月倒是了解嘉礼的紧。虽先前表面装作绝情不愿见嘉礼,现在两人离的近了,终究还是忍不住想尽快见到彼此……”
应景仍是垂着眼看自己手中的折扇,面无表情但阴阳怪气道:“倒是为师耽误了你见嘉礼了?”
罢了罢了,反正也没说赢过他,于是我没再说话,只是侧过眸子看他,却正好与应景扫向我的视线对上,我立即改话讨巧道:“我这不是想尽快见到嘉礼,而是担心师长身子会累到……昨夜我在隔壁听到璨儿一直在哭,师长哄了一夜……”我又笑嘻嘻补上一句:“师长可要喝水?”
爹的,上师府那么大的地,也不知道给本世女单独安排一处住的……知道我这几天是怎么过来的吗?!!
“油嘴滑舌……”应景移开了眸子,侧过脸也以手支起下巴,语气稍缓了些,向我问道:“想好了吗?见到嘉礼后你打算如何劝说他?”
这个还真没想好……嘉礼很倔的,但好骗。我一般习惯临时发挥。
但当然不能直接这么告诉应景,于是我思忖了几秒然后正经道:“讲理肯定是讲不通的,那只能用真心打动他咯?”
“想了这么几天你就想出这个?”应景忍不住又转头看向我,不可思议道:“况且……你哪来的真心?!”
何为真心,我这刻真心的想吃橘子,下刻想吃梨的时候也是出自真心的啊。
忠叔曾跟我唠叨过,说男子在教养孩子的时候就是会脾气难抑。
我猜应景昨晚上也是真被小破孩折腾烦了,一句话不对便染上了火气。
且我也无意与他争辩真心与否的话题,便开口道:“嘉礼这边师长无需担心,只要给我和嘉礼单独相处的时间就行……”我夸下海口,先稳住他,然后话音一转向应景问道:“那温家那边,师长打算怎么做——”
“应师长可在车内?……”
我话音都还没落,车外又传来呼唤声。
与之前不同的是,这次是男子的声音在唤应景。
我和应景不由得默契互看了一眼——是温去尘的声音。
52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许步歌强行掀开车帘◎
你就说巧不巧嘛?
虽然早在应景那就知道了温去尘和许步歌也都被邀往了迎冬宴,但没想到会遇见的这般早。
明明有人在外喊,车夫却没有停的意思,明显是因为喊“师长”的是个男子,而上师府是只收女学生的。
我也沉默着没出声,此时若让温去尘知晓我也来了迎冬宴,等进去赴宴之后就更难寻到机会与嘉礼独处了。
可这时,几声指节轻叩车厢壁的声音响起。
外面的车夫立即会意将马勒停。
我有些意外地看向应景,却见他已经抬手将窗帘掀开了少许……
“噫?没记错的话,我俩之前是见过的,就在前几日。但华月一直未告诉我你的名讳。”应景将折扇打开,说话间一下一下地轻扇。
明明可以直接装作没听见,驱马进去就好了……我不知道应景这又是玩的哪一出,让我顿时莫名感觉有点心虚和不安,悄悄往旁边安全视角的地方挪了挪。
“应师长,近日可有看到楚二世女?”温去尘开口便直接打探我的消息,并未顾得上太多礼节。
且声音听起来像是隔了几层,我猜温去尘也是坐在他自己的车架上通过车窗同应景在说话;并未像刚才那些学子一样,为了表尊敬,下车步行到应景车架的窗口下。
应景从善如流,眼睛都未眨一下便道:“啊……你是问华月罢?华月最近进步神速。听教她的夫子说,虽还时常走神,但却日日最早到堂、最晚归家……像是变了性子一般。”
这番话,虽与我平时的行事作风不符,却又让人拿捏不到点,还顺便给他自己留了条退路,率先申明:他也是从夫子那听来的。
应景说完,两边都陷入了片刻的安静。
我呼吸都莫名刻意放缓了许多,凝神听着外面的动静。
却忽然,我便看见应景的手忽而一抖,将本就只掀开一角的车帘又往下压下了一些,褐色的眼眸有瞬间厉色闪过,但又很快恢复了柔和面貌,他温言朝窗外开口道:“孩子,你有何事,可直接与师长说。”
应景这动作明显是及时拦住了温去尘往车内探过来的视线……
这句话完,气氛便显得有些重了。
又过了一会儿,才听到温去尘的声音:“若师长再见到世女,能否麻烦帮晚辈带句话……”
应景眸子极不明显的朝我的方向掠过,而后轻轻点了点头。
下一刻便听温去尘柔朗的声音响起:“那事不是温姓任何一人所为……但请世女小心。言友一家踪迹全无,去尘已经在尽力寻找……婚期将近,还请世女不要被旁人挑拨了两姓之间天作的姻缘。”
我:“……”
温去尘这到底是要应景带话,还是其实就是说给在车内的我听的?
我有些拿不准。
他明显是指王娘子大火的事,他是如何知晓王娘子家的大火与我有牵*扯的?且听起来在这几天的时间里已经着手开始调查了。
他的探查方向是觉得这起案子是有心人想打破我和他之间的婚事,所以字里行间都是在解释、将温家人择出。
虽然严格说起来确实是母亲不满意我和他的婚事才有了一出。
但李妙生已经一把大火将之前的线索都给断了,温去尘仅凭靠直觉查到这一步,着实不凡。
我正思索着,应景已经放下了车帘,下一刻,车外便响起了马蹄带着车轮碾地渐远的声音。
“师长似乎也知晓了王娘子一家所遭遇的事情?”我将身子坐正,直言问道。
因为温去尘说那番话的时候,应景神情没有任何不解或意外。反而是手指无意识摩挲扇骨边缘,像是在收集温去尘话里的信息来填补自己已经了解的线索。
应景也回正了身子,面向我,展开的扇面轻掩在鼻下:“哦?原来城边失火的那一家家主姓王?就发生在京城的事情,谁还能不知?……只是蹊跷的是怎么都查不到呢,关于那家的一切线索皆断得干脆利落。”说着他拂了拂袖摆继续道:“尸体被府尹收了去,也只能查出先是被刀劈,死后被火烧。我原还在心中猜测这家人是得罪了京城哪位狠人,要遭这等苦难,竟没想到正是此刻正坐在我跟前的我的学生。”他褐色的眸子隐隐绽放出兴奋的光芒,眼睛轻弯,像是在玩笑,又像是在试探:“还真是让人惊讶啊。”
应景所说的话最表面的意思往往并非是他心中所想,他必然是知晓王娘子一家的事并非我所为,但因我所起,才会这么说。
应景既然答应了君嘉礼要把我带到迎冬宴,那在我赴宴之前他一定会想尽办法掌握我的行动轨迹。
这就难怪那天下午他是从外回到上师府、且我拒绝了赴宴他也并未再多说什么、以及那天晚上我佯装慌乱要他保我,他也没多问就答应下。
只因这一切他都早有预料。
在掌握了一切的情报下,所以他提出的条件才会这般的精准具有诱惑力。
他甚至在王娘子一家遇难后却还未被李妙生放火之前就已经得到了消息,比我还要先知道王娘子一家遭了难。只是可能还未拿到手什么紧要线索就先被李妙生烧了。
我现在越发的怀疑,那天在沉影家,周围到底还布了多少人的眼线?
都看现场的吗?!
我毫不避讳地直视着应景的脸,“师长何故要如此说学生?学生实乃无辜。”
应景会将话挑明那他必定会带着一个目的。
“无辜?呵哈哈……”应景发出几声低笑:“华月也是和无辜两个字扯上关系了。就算是身为师长的我也是会有生气的时候。你来向为师寻求庇护,却不管为师是顶着多大的压力在帮你的吗?……派出去的人都失去了联系,生死未卜;线索一断再断,甚至之前掌握在手的线索都能被悄然抹去,在这样让为师一筹莫展的情况下,华月似乎明明知道些什么,却不愿告知于为师……本以为为师和华月也算是共谋了的。”
应景这是已经察觉了这桩事情背后的操控人并不简单,且其中不止混入了一股势力。
在还没进宴会之前,他这是在要求我摊牌。
如果对方是他惹不起或者不想惹的,他定然会选择就在此退出,因为他一旦带着我出现在宴上,那就是在向所有人昭示,我是在上师府势下站着的人。
又或者说他这是在要求我自证被他如此花费心力保下的价值。
可我现在人都在他车上了,说这些,不晚吗?
是的,他说出的话就是引我如此去想,一旦顺着这个思路,那我便是被他蒙蔽了。
因为应景这人怎可能凭这寥寥几面,为我当真甘愿冒风险做到这等地步。
就如他为亡妻守寡,饲养一个与自己毫无血缘关系的孩子含辛茹苦。但若你拨开来看,却发现他那亡妻其实才是被应景用尽榨干成为他身为一个男子登上青云路的垫脚石。
而我也不例外,我根本就不需要向他证明什么,因为我在应景手里,便是他对拉拢其他势力的最好“投名状”
“师长是要抛弃我了吗……这真让人伤心。”我语气无辜,嘴角却扬起笑意:“可是师长,你我之间到底是谁在帮谁?”
应景曾说过,他自己在温道言面前有着一定的话语权,说可以帮我斩断与温去尘之间的姻缘,但需要我赴宴规劝嘉礼嫁人。
乍一听,这很合理,他只是在帮我处理一件麻烦事的前提下对我提出了一个要求,只不过我却现在又摊上了一件更麻烦的事,所以他这是要重新“抬价”,要我自己再向他捧出更多价值。
我话音才停,应景身子向后倚靠在车厢,折扇缓缓收拢。
这动作像是一种发自内心自己却又难察觉到的一种防御动作。
我当即倾身一把握住了应景手中的折扇,幽声道:“师长真是欺负我年纪小,以为我辨不分明……但既然师长都亲自开口问了,那学生便将自己所知道的一切都告诉师长,也好让师长安下心不是?”
两人离的很近,我能闻到从应景领口飘散出的一种好闻的青竹香。
“为了稳住宁肯玉碎也不顺从指婚的君嘉礼,便应下了嘉礼要在宴会上的见到我的请求,但转头却又被皇族下达命令,必须要促成嘉礼和李奕的婚约,陷入了两难境地的师长便开始将注意放在学生……也就是我身上。一路摸索到楚府,再又摸到温府,最后结识了温道言……”折扇被两人一上一下地握在手中,像是是神奇的天平,正在缓缓向我所在的方向倾倒……
应景薄唇微抿,对我所猜测的一切并未反驳,我又将头朝他压低了些:“师长能干。与温老妖几番交流之下,便将整个事情都摸索了清楚,是不是还顺便应下了帮温老妖毁掉我与她的爱子温去尘的婚约啊?在我初次进入上师府时,当你发现我其实根本无意与温去尘结亲,更无心与嘉礼纠缠的时候……师长,你那时候明明心里是很开心的吧?”
两人呼吸都要交织在一起,应景明显愣了一瞬,有些不适应地微微将头侧向一边。
却不想我一用力便将折扇从他手中拔出,退出几步,“唰”的一下将折扇展开,学着应景一贯的动作为自己轻扇着,重新悠悠坐回了对面,继续道:“所以像学生这般趁手好用的拉拢工具,师长当真舍得放手吗?”
只要稳住了我,对他而言可使一举三得的好事。
说白了,两人此时能共乘一驾车,不过都是为了自己的方便而已,转头有更能打动自己的核心利益摆在面前时,随时会把对方踹下车。
说罢,车内出现短暂的安静,随后便响起一阵阵窸窣的声音。
应景在低头整理着衣摆,当再抬眸的时候他脸上已经恢复了往日那种安然的书卷之气,他轻笑着叹息道:“京城安定不易啊……你不也看到了吗?我孤儿寡夫的可是每日整宿整宿的睡不着觉。既然能共赢的事,华月又何必与师长计较的这般清楚呢?”
我:“……”
还真是很会倒打一耙,到底一开始是谁在计较。
但既然掰扯清楚了,两人之间谁也算不上在寻求谁的帮助,不过就是互相利用的关系,我也无意非要和他争个赢的,应景这个人你若是嘴上辩赢了他,可能要比当面喊他毒夫还要让他难受,他难受了也一定要想办法让你和他一起难受。
这时马车骤然一晃,然后就停了下来,一直随马车来回飘荡着的车帘却毫无预兆的被从外一把掀开!
顿时夹带着冷意的风直往车厢内灌,我发丝都被风拉扯着往后又被回转着朝前,只好举起扇子挡在脸前,试图让自己被风吹着的脸能好受些。
今日妖风阵阵,其实并不算是一个很好的举办宴会的天气。
应景也抬袖子来掩,视线扫了一眼我手中的扇子微微拧眉,最后才看向掀开车帘的正半蹲在车厢外的男子。
许步歌即使是赴宴仍是一身束腰束袖的红衣打扮。
要说哪里与几天的他不一样,那便是他腰后果真没再挂着那把自从到手后每日佩在腰后的剑。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眼就能观察的这么细致,但视线就是一扫就注意到了。
他视线在看向我的时候有片刻的欣喜闪烁,然后又看向一旁的应景,随后又视线回看到我身上,将我从头到脚上下打量了一遍,却未说话。
那眼神就像是在确定我有没有哪里受伤。
正当我寻思着要不要先向他打招呼的时候,视线所能及之处看到旁边驻足着一匹马,应该是由许步歌所乘上车之后停在那的;以及我们所乘的车架前方正绕过来一辆温府的马车,正准备停下……
这一番景象就好像是一匹马加一辆马车将上师府的车架截停在半道。
53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入套◎
难道刚才温去尘问完应景之后并没有真的离开,而是一直与上师府的马车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在观察着动向?
我这几天一直在上师府内待着,静待母亲的下一步动作。
外面发生的事情我一无所知,应景倒是知道,但他没告诉我。
他们是不是这几天其实一直在找我?
不行不行,不能在这个时候纠缠在这里,要见面也得在宴会上才露面。
那时候人多,无数视线之下,不管是温去尘还是许步歌,别说主动找我说话,连多看我几眼,都不能随心。
像这种正式宴会上,男子多半只聚在一处,极少有男子会主动跨入女子所聚集的地方。
我仰着头,眉间不自觉轻轻拢起,正要开口却见许步歌微微侧头视线朝身后掠过,似乎也注意到了他背后的那辆属于温府的马车。
下一刻就见他朝应景颔首,声音平静:“师长,打搅了。”说罢绿色透澈的眸子最后又扫了我一眼,攥在手里的车帘被他松开的刹那重新展直将车内外隔绝。
不过一会儿,便听到车架旁边的马蹄声响起,紧接着前方又一道马车也重新起步的声音,听那碎蹄和车轮的碾地声,这次应该是真的离开了……应该是许步歌对温去尘扯了谎,替我瞒住了一时……
是的,真的只是一时,因为当我和应景终于从马车上下来到达会场的时候,一道道视线都朝我而来。
如果视线是刀剑,那么我脚沾地的那刻,便已经千疮百孔。
宴会嘛,没开宴之前,就是那么些老的少的男的女的,你一边我一边的站在一处。
我和应景一边,有不少在外道上没碰见上师府车架的学子便自发聚拢了过来,当然也有不少文官也拱手过来寒暄,这慢慢聚拢的一个团体便自成了一派;
而男子们也爱聚在一堆。把温去尘拥在中心。
那一堆正朝我看过来的妙龄男子,看人都要自衿礼仪,不敢正眼看女子,只敢看一眼说道一句,然后侧过身又悄然窥一眼。只要你也抬眼去望他们,有些男子就得脸红。
再就是女子一派,温去尘的大姐、二姐、三姐然后许步歌的大姐许行云,以及楚华玉也在列,再有就是侧身站在许行云身边正好说完些什么话的许步歌也正好此时抬眸,与我的视线相擦而过;
以上我叫的出名字的皆看向我,有些是向我直接投来视线,而有些是侧目而视。
“呵呵,有趣。”
这句话不是我说的啊,是与我并肩站着的应景说的。
这瞬间一股强大的压力直袭我而来,以往我参加宴会和伍念像两条泥鳅一样在人群中钻来钻去也不见她们注意我,今天这都是怎么了?
温去尘那一屋心思沉的就算了,怎么连许行云这种大大咧咧的性格今天也一直视线在我身上从头扫到脚,让我好难受。
虽然早就做好了准备,但怎么说……这压力还是有些难顶。
我将手里把玩够了的扇子收拢递回给应景,赶紧低声问道:“嘉礼呢?”
应景将折扇接过却是没答。我又用手肘推了推,他才漫不经心道:“往左看……”
闻言我便透过聚在身边叽叽喳喳的人群朝那边看去。
抬眸的瞬间便撞进了一双熟悉的暗红眸子中,心顿时便漏掉一拍……
嘉礼着一身暗红配玄色的华丽宫装,就好好的站在那,身后照常跟着一群低眉顺眼的素色着装侍男。
衬得他像是傲立生长在那的一枝暗红色的花朵,漂亮却易折。
我下意识就要弯起眸子对他笑,而他却眯了眯眼,挪开了视线,转而看向我刚才打量完四周,视线最后的停落处:许步歌身上。
这一幕落在我眼中,心中突然觉得无奈——他这不是还生龙活虎的嘛……
于是心念一转,没有将视线离开,也不管周围正交织在我身上的所有视线,而是将自己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嘉礼身上,等到嘉礼打量完许步歌之后收回又看向我的时候,我装作无意,将视线避开,然后带着一股崇拜的神情仰头看向站在自己身边、正在应付那些学子的应景脸上……
随后当即胳膊就被揪了一把,别看应景平时装作一股书卷随和的气质,捏起人来力气真不小。
我才低声痛呼完就听头顶传来应景压低的声音:“死孩子,谋害师长?”
这下我也确定了,应景这是真被嘉礼折腾过的……都折腾得没招了,他似乎对嘉礼的秉性和手段都深为了解。
而当我再抬头看的时候,嘉礼却没再像刚才那般顺着我的视线挨个放出死亡凝视,而是微仰着下巴,瞪着我。
哈……嘉礼,一段时日不见,都没那么容易上当了。
这时,头顶又传来应景的声音:“别搁这眉目传情了,知道自己是来干嘛的吧?先过去……再晚点,你招惹的温、许那两家的孩子就要过来找你来了。”
闻言我立即混身一激灵,视线就扫向四周。
只见一身白锦衣,外罩一层微透着红蓝色软纱的温去尘站在一群世家子中间,正抿着唇看我和君嘉礼,眼眸淡淡,长睫轻抬,面色微冷。
见我视线扫向了他,下意识间便朝我迈出一步,却又忽然想起什么一般,看向右边——他的三个姐姐虽然没有说话,但背着手对这一步都发出了各种警示的神色。
而许步歌和他姐姐也停止了耳语,许行云甚至在视线与我对上时,展眉一笑。
一旁的楚华玉将这一场暗流的涌动尽收眼底,深拧着眉头望我,那眼神也像是有话要对我说。
啊……怎么大家好像都找我有事?
难道我要顶着这样的几道视线走到君嘉礼身边?
怎么说……有点挑战心理极限啊。
我只善长搞偷偷摸摸的,这样当着他们家人的面走向另一个男子,这完全是招恨作死吧?
不不不……不能这么想,若是换个角度想。
若是我站在这里等他们一起走过来,外加上君嘉礼,那才真的是斩立决。
求生的本能让我当即迈开了步子朝向君嘉礼所在的方向,却被一把拉住。
“等等……晚了。”
我疑惑回头看向应景,他垂眸扫了我一眼,然后轻轻抬了抬下巴,意有所指地要我看向刚从一架马车上下来,便迫不及待地抬眼扫视在场的所有人,最后在看到君嘉礼之后立即眼睛一亮,大步走向嘉礼的那名女子。
也是这刻,本来松松散散的议论声都默契的朝向一个方向偏:
“那便是礼部尚书之女李奕吧?好后生、好样貌,与四皇子着实相配!”
“什么配不配啊,四皇子之前和楚宰相二女儿的那些事你没听说吗……”
后面的话被其他人立即嘘停,没让说完。
又有人道忍不住好奇道:“说是指婚,但怎么还需在宴上相看呢?”
“听说是四皇子死活不愿意……好说歹说才愿意在宴会上看李家女一眼。”
“那这不是要闹出笑话了?”
“怕是有笑话能看了。人李尚书都没来呢,本来也是对四皇子之前有过婚约一事心有芥蒂,如今四皇子还大闹不愿意嫁入她家,心里就更是介意了。还是这李世女说是小时候见过皇子一眼,很是欢喜,才答应了赴此宴。”
“难怪难怪,今年格外稀奇,竟还特意组了个‘迎冬宴’。”
明明心神不宁,但耳边的话却一字不差的落入我耳中。
见证这样一场会面似乎才是来参加迎冬宴的大多数人的目的。
李奕一出现,所有人都开始注视那已经隔得不远的两人,这让本来是视线中心的我瞬间透得过来气许多。
嘉礼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视线有些懒散。
我和他隔得很远,但在李奕出现的刹那,看见他微撅起的嘴,耳边似乎立即就响起了他的轻“哼”一声。
“……”
我在心中替那还在幸福笑着的李家世女默默祈祷平安。
“那我走?”我对应景道。
事已至此,我不想被波及,且我现在根本就忽视不了旁边那几道时不时向我投来的带着各种意味的视线。
真是如烈火上烹油,难熬。
“你走得了吗你走!”应景压低声音咬牙道。
我闻言疑惑抬头看向正微拧着眉的应景,他有些无奈地道:“别看我……看入口。上师府车架的车轮都被卸了,马也被放了……”
我震惊扭头去看。
嘶……本停上师府马车的地方此时就剩一个框架,那可怜的老马夫正在和另外几个侍从打扮的人叉腰理论呢,没说两句也被抬走,连着那个框架一起。
我:“……”
不是……啊?我不太能理解……没人管的吗?
此地偏僻,离有人烟的地方靠双腿是根本走不回去的。每个人的车架都是有人守着的,没有主人的吩咐,不可能悄悄摸上去。
我也咬牙:“这谁的地盘?……就这么明着欺负我们上师府的师长?”
应景视线始终落在正垂眸听李奕滔滔不绝说着话的君嘉礼身上,握紧了扇子:“……还能有谁?地址是嘉礼挑的……且我观察过了,这周边的守卫也都不是宴地本来的侍卫,应该是他的私兵。”
这我就听不懂了:“那师长还带我进来?”
“我不是拖延时间了吗?且我看连御史和太尉之女都先进去参了宴,心想嘉礼不至于敢做出太过的事情。”
哦……原来那时候在马车上你是在考量这些啊……抱歉啊,我还以为你是因为端出的人设比自己本身的性格更受欢迎而在感困扰呢。
不是不是,不是乱七八糟想偏的时候……我晃了晃脑袋,又正经想道:上次君嘉礼在皇城内都敢暗害温去尘,还有什么他不敢做出的事情?
我得去借马离开这,在更离谱的事情还未发生之前。
这么想着我左右瞅了瞅,便悄然后缩,退进人群中,慢慢向停放车架那边靠,想看看谁家的有多牵一匹马、多套一辆车而来的。
可才走出一步,就又被应景攥住。
我心急抬头:“干嘛?我不干了啊,嘉礼根本就不像是能听劝的样子。”
再搓磨下去,劝不了嘉礼、得不到应景的帮助不说,等下反被卷进皇上亲指的亲事里,那我真是生不能安定死不能刻名了。
却见应景秀丽的眉眼都皱起:“借到车马带我一起走……”
“师长也不干了?!”
应景道:“这整个事情与我所设想的太有偏差。”
“行行行……学生与师长一起来的定然要一起走,等学生消息!”我正色道。
说罢他褐色的眸子凝了我一会儿,这才将手松开。
手上的束缚一消失,我就钻进人群,直奔停放车驾的地方而去。
一个人逃走想想都不会轻易,我怎么还可能身边再带个走哪都引人瞩目的上师府师长呢?
54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胆小鬼◎
我鬼鬼祟祟、每走一步都恨不得背在人身后,躲掉所有可能看到我的视线。
许是旁人都看我神态紧张,也都很好的为我让出了道,使我没有花费太多力气就凑到了一辆车驾旁边……
至少到这看起来是十分顺利的……
如此想着我背靠在马车侧面,探头去瞧……呃!好巧——是温府的车架……
车厢外还坐靠着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正垂眸面无表情地望我。
沈十二似乎本来是在那车厢外闭眼假寐,听到我靠过来的声音才睁开的眼。
我有些尴尬,仰头开口道:“噫?……好久不见。”
他久久不言,眉头却越皱越紧,神情很是不耐。
过了一会儿,他视线放远了些,扫视一圈才冰冷出声道:“你是在耍宝吗?在这么多人的注视下蹿来蹿去……”
闻言我有些顿住,心感不妙地怔怔转头。
……所有人……我是说所有人都正朝我在所在的方向望了过来!
不是,他们现在该看的难道不是君嘉礼和……
想到此我立即反应过来,看向君嘉礼。
他果然正在看向我。
李奕没再和他说话了,只是站在他面前,也正侧身看向我,又时不时眸子转回去观察嘉礼的表情,神情有些落败。
按情形来看,李奕应该是说了一通询亲的话,却久久未等到答复,抬头一望,发现嘉礼视线一直跟着我在移动,所以她也看我。于是所有人的注意力也是如此的从她两的身上又跟着转到了我的身上。
我:“……”
正当我无语之际,沈十二显然也撑不住那么多的视线交错在身,他压低了声音,冷酷无比地道:“能不能别和我沾边……离我远点。”
……
我其实一直觉得沈十二这个人根本就没有心。
而刚才还拉着我,要我带他一起走的应景此时就站在人群中,事不关己地摇扇勾着嘴在笑,根本就是一副被我的窘态看舒心了的样子。
好好好……反正这么多人都盯着的情况下,我肯定也走不了了。
既然我不开心了,那大家也都别想高高挂起……不如就往烂的整!
于是我心下一横,扬起灿烂无比的笑脸对沈十二道:“才多久不见,你就忘记对我说过的那些话了?”
沈十二微微拢眉,似乎在回想,然后问道:“我说什么了?”
你说什么我哪记得?
但我花过的银子我记得。
没记错的话我自作主张给他打了个金手环,还没去取呢,都差点忘了。
“好啦,别生气了……”我声音故意放大了些,笑意温柔:“我都说了下次一定带来亲手交到你手中,你就别这样了嘛。”
沈十二一愣,眸子不自觉扫向我的身后——那一大片正看向这边的人。
然后他视线停在了某一处,眼神中夹着一种想开口解释却又无从说起的慌乱感……我猜他此时看向的人是温去尘。
当沈十二视线落回到我笑嘻嘻的脸上时,他扯了扯嘴角,似乎想把气愤的神情收起,却未能成功,只能绷着个脸沉声道:“你走开啊,你到底想干什么?”
听到这句人在窘迫的时候刻意将声音压低到只有我们两个人能听到的话后,我人都乐了,随即转身冲应景招手:“师长!快来啊,我的未婚夫温氏近侍答应先送我们回去了。”
说罢,我笑意扬大,视线扫过所有人……
许行云表情并未有太多变化,背着手挑了挑眉,随后瞄了一眼站在她身旁的许步歌。
许步歌抿着唇,却并没有像以前那样立即向我投来要我解释的目光,只是安静站在那里看着我。
温去尘正好收回看向沈十二的目光,然后望向我,下一刻就见他端庄有礼地对着身边的人群说些什么,那些人便给他慢慢挪出了一条道,他正挤过人群向我走来。
他一动,他的几个姐姐互望了一眼,也跟在他身后。
他的几个姐姐一动,许行云也嘻嘻哈哈地靠了过去攀话随了过来,许步歌也就沉默地跟在了许行云身后。
而我的姐姐楚华玉此时本站在人群之外,看到那边的骚动,她望我一眼,又转目思索了片刻,也走了过来……
我是最后才敢看向君嘉礼所在的方向的。
哇塞……走的真快。
侍男们有些慌忙地跟在他身后,有两人心领神会地为他在身前低声歉意地对挡在前面的人开路,李世女也跟随在旁。
嘉礼就这样带着一群人凛凛向我而来,暗红色的眸子直勾勾锁着我,快步到我跟前时,抬手将他今日头上唯一的一只发簪拔了下来,本半束着的乌发被瞬间释放扬起,披散在背后和两肩前。
不得不承认,这架势我还是很怕的,甚至想后退几步,但身后已无路。
应景见君嘉礼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直直向我走来,面色冷了瞬,绕开人群也开始向这边靠近。
刚巧此时从嘉礼身后吹来一阵风,将他顺亮的黑发和宽袖衣摆都朝我站着的方向扬起。
等风止。我才惊觉他眼眶里都是红血丝——他在强忍着哭意。
但他姿态依然高傲,微昂起下巴,视线扫过我全身。当两人互相打量的视线对上的刹那,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我:“瘦了啊。”
嘉礼:“你瘦了。”
话音才落,嘉礼神情明显一愣,紧接着眼里便有些雾蒙蒙的了。
此情此景,我心里当然也会觉得感慨。
他从前有段时间,每每见面第一句总要问我他是胖些好看还是瘦点美,总嘟囔着有些样式的华服要丰腴点才能撑得起来……
怎么说,再次的见面,离嘉礼近了忽然会有些无所适从,以前常能说的话现在似乎都不太能言。
但话都已经出口,才警觉过来,立即扯出了一个疏离客气的笑,寒暄道:“不错嘛,嘉礼也终于要订亲了。”
说罢,我将视线落在李奕身上。
她和我差不多高,一身干净贵气却儒雅的装束,配上脸上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整个人生出一股机灵且行事有度的印象,人也长得白皙好看。
我俩一对视,便互相拱手礼拜。
这时,嘉礼却毫不避讳旁人的视线,更朝我迈近了一步:“是啊,终于快和心喜的人在一起了……楚华月,你也是来祝贺我的吗?”
这话不轻不重,但若是发生在早有各种流言的我和君嘉礼之间,就有了旁的味道。
我视线下意识便扫向嘉礼身边明显有了尴尬和局促表情的李奕,又落在嘉礼白皙修长的手指握着的发簪,很多话我都不敢轻易往外吐。
正当我斟酌不下的时候。
“世女……世女?”
几声差点要被埋没在各种窃窃私语的议论声下的呼唤,传到了我耳中。
我立即朝声音方向望去,便看见温去尘正轻皱眉地朝两边的人微微点头致歉,又不得不收拢着袖摆从人群缝隙中挤过,还时不时抬眸望向这边。
“呵!”
我还没收回视线就听君嘉礼如此低哼出一声,随后又听见他对着仍盘腿坐在马车车厢外冷眼看着这一切不为所动的沈十二问道:“你呢?温府下人?叫什么名字?”
沈十二不带一丝犹豫,也未下车行礼,简明回答道:“沈十二。”
下一刻,就听嘉礼已经对人家名字下了定义:“贱名。”随后又视线掠过已经越过人群挤到身边来的温去尘,补上一句:“不愧都是出自温府的。”
闻言沈十二本能的立即起身像是要反驳什么,却在站起的那刻又终于回过神来般,选择低头行了个礼便扭头进了车内。
我张了张嘴……这沈十二原来不止是对我毫不恭谨。对上皇子,他竟也是这般的言礼无状。
思及此,我视线立马又向旁边看去:温去尘他的三个姐姐也马上要挤过来了,那几位可不是吃素的。
终于挤到我身边的温去尘似乎并没有听到嘉礼之前所出口的话,刚挤过来的他有些微微气喘,先是与我对视了一会然后扬起嘴角:“与世女有几天没见了。”
后面的话他没再说,但眼神意思很明显。
这短短一句话,让旁人看来,就如一对恨不得时刻粘连在一起的正浓情的眷侣。
我想了想,没敢多说什么,只能点头,
温去尘礼仪向来没得挑。
他先是对君嘉礼和李奕一一颔首算是打过招呼之后,然后便很自然的探手捞开我垂着的宽袖,握住了我的手腕,很近的贴着我站着……像是完成了某种确立身份的站位。
从这刻开始我感觉自己身体的每根毛发都处于在了极紧张的状态,混身都有些僵直。
这不怪我,只因君嘉礼此时的目光就如一道利刃,直直射向我。
我本想装作未觉,将视线偏开……可下一刻,在我几番的斟酌之下,还是稍微地往旁边挪了挪,想离温去尘远一点,这不也正好向所有人表明我对和温家联姻的一些个人态度,可下一刻温去尘又靠了过来……
我真的心凉半截。
悄悄抬眸去窥嘉礼,只见嘉礼手握簪子的那支手缓缓抬起,手指灵活的将簪子调换了个方向,那锋利的簪尾便直指向我……
这看似简单的一指,让所有人的视线都顷刻发生了变化,气氛一降再降。
周围所有人的屏住了呼吸,瞪大了双眼,似乎都在等一出好戏。
不是?
难道他刚才没看见我往旁边挪的态度吗?指我干嘛?
我他爹的心都要被提起,眼睛不免微微睁大了些……视线所及之处看到已经站到君嘉礼身后不远处的许步歌看到这一幕直接越过了许行云,快走几步冲向君嘉礼;以及握在我手腕的那只属于温去尘的手也收紧了。
温去尘沉声道:“四殿下!今日我等前来祝贺殿下订亲,但久等不到开宴时间,请问……呃!”
温去尘话还未说完,君嘉礼暗红色的眸子像是嫌烦一般转目扫过温去尘,随后拿簪子的手也跟着视线*偏移,指向了温去尘……
“四殿下!”一旁的李奕也终于觉得不妥,侧头出言阻止。
所有人的视线集中在君嘉礼执簪的这只手上……在看见君嘉礼的手腕压下的这刻,出于本能反应,我反手握住温去尘的手腕将他往后拉开……
周围纷纷扰扰的议论声顿时也安静了片刻。
然,簪尾竖直对空划下,却并未伤及到任何人,但那因动作够快所划下的一抹银光就像是隔空在我与温去尘相连着的两只宽袖之间切下……随后簪子又被嘉礼执在指尖赏玩,好似无事发生。
见状,我松下一口气,随即便抬眸看向这一并不好笑的玩笑场面的始作俑者。
在所有人都未晃过神来的这刻,嘉礼的视线也正好从我拉着温去尘的手转移到我的脸上,本充满不屑的眸子在触碰到我看向他的不赞同视线之后,忽而变得平静,只垂眸看向我。
他此时的表情,就如小时候他在要做一些过于显眼的坏事之前,看向正试图劝他委婉点行事的我一样,带着一股淡淡的嫌弃与委屈感。
君嘉礼轻轻启唇,却未发出任何声音,对我无声道:“胆小鬼。”
55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嘉礼同意订亲◎
嘉礼轻飘飘的三个字令我久久不能回神。
就如在我心中敲响的一记警钟……真的,这绝对不是我在杞人忧天,这三个字就像是什么的开始,一种我一定想不到也接受不了的某种开始……
温去尘被我拉到身后之后,他整个人仿佛有些娇弱地依缩在我臂膀,但由于他身为男子比我高大,只能紧紧贴着我,也不说话。
另一只手也寻了过来覆在我握他手腕的手上。
两人宽袖的掩盖下,他对着我的手时而轻握,时而食指指尖在我手背上轻轻滑动,又似乎是想钻进我手心,总之存在感十足。
一切都发生的很快,冲过来的许步歌即使及时刹住了动作,也还是身子倾斜撞到了嘉礼的肩……
我引他们过来,是想让整个局面变得混乱,然后趁机溜的,但能不能不要以我为中心的发生混乱啊!!
别啊别啊,别再发生任何让嘉礼生气的事情了……
我在心中暗暗祈祷着。
当目睹到一切的发生,我眼疾手快就想要伸出两只手去扶嘉礼和许步歌,却忽而手背传来一种疼痛感……
我惊疑不定地回头望向仍死死“倚靠”在我臂膀的温去尘——我眼疾手快,他也眼疾手快。反手握住了我的手腕,就将我拉回,顺便狠狠揪了一把我手背上的肉。
见我惊看向他了,他才松开又讨好似的帮我揉了揉手背,视线却垂到另一侧不与我对视。
当我再抬头时,发现许步歌自己已经站稳了,许行云正侧头在问他些什么,他摇了摇头,垂眸间视线就从我所在的方向掠过。
而嘉礼在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被撞得身子不稳,李奕明显比他身边伺候着的侍男反应更快,伸手扶住了嘉礼的手臂帮忙稳住身形。
嘉礼如瀑的黑发由于身形的倾斜,都绕过脖子跑到肩前。
当他反应过来时,猛然抬头看向正扶着他在关切询问的李奕,随后眉头一拧便甩手将李奕甩开,漂亮的脸上明晃晃的写满了厌恶,未有一丝犹豫,便出声怒道:“放肆!!”
声音里蕴含着他出生便自带的威压,将周围人都震得为之一愣。
再怎么说李奕身为礼部尚书之女,且有皇上的指婚。
在很多人眼中,两人之间的身份已与少年夫妻无异了。在南嘉国不管在何种场合,男子都应对女子有礼有度,更别说如此地对着女子施展威压了。
这是在当众下李家面子,就算是皇子,也难逃众人的口舌。
李奕怔怔收了手,低声道了句:“失礼。”随后将手背到了身后,但脸色已经有了几分难看。
嘉礼明显也是注意到了这一点,他斜睨着李奕,垂着两袖静站在那儿,并没有转头追究是谁撞了他,也不再对温去尘进行任何挑衅,而是神情忽而平静了,嘴角勾起一抹笑,语气缓慢地向李奕问道:“需要我和你道歉吗?”
李奕闻言只是淡淡扫了一眼君嘉礼,显然犹豫了,但最后将视线别开,轻摇头。
“你还真考虑起来了?”嘉礼好看的眉头皱起,微微昂起下巴,暗红色的眼眸却垂视看向李奕,语气冰凉:“我看你是在找——”
“嘉礼!”
我心下一凛,立即出声打断他的话。
真是胡闹,李尚书地位虽不及三公,纵然嘉礼是皇子,也不能如此放纵自己,犯下口孽惹起众怒。
我话音才落,便察觉到所有人的视线又从嘉礼身上过渡到了我身上,皆是耐人寻味带着各种意味和猜测。
只有许步歌的视线是从我身上反而转移到了嘉礼身上,似乎在思量我和嘉礼的关系。
袖子下温去尘的手也握我更紧。
我知晓,他这是在生气,是在怪我。
我和温去尘都心知肚明,其实我和嘉礼的关系并不简单,但至少当着他的面我不该如此关心嘉礼,维护一个先前曾计划过抹杀他的人。
且在一群不是省油的灯的官员子女面前,这样的出声提醒,就相当于是承认了之前的那些谣言。
这一些我也都是出声之后才想道的。
是的,明明应该有更委婉的阻止嘉礼放出狂言的办法的……但我就是,下意识便出声了。
我也有些怔怔,望着嘉礼,心中却已经开始在后悔。
努力想屏蔽掉围绕着我全身的视线、就像当年嘉礼落水后,我所需要承受的那些视线。
命运真是捉弄人,我真是预料不到:不学无术的我在若干年之后,还是会被这样一群未来要步入或已经步入官场的人像看异类一样的眼神围绕在中心,而站在视线交点中间的却还是我和嘉礼。
听到我唤他,嘉礼恍然回眸望我,好看的眼睛倏的一下就全红了,盛满着一汪剔透的水要溢不溢,眉毛垂着,一脸委屈至极的模样,他下意识就张开了嘴,像要对我诉说什么。
就在这时。
“这是……怎么了?”
一个清冷的女声悠悠响起。
是温去尘的大姐温去颜在说话。
她眼神剜了一眼贴在我身旁的温去尘便挤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她的两个妹妹,先是微微点头向各人行礼打招呼,但她们姐妹三人最后的一眼都不约而同的赏给了我,打量意味明显。
从前温、楚两家门下的族人见面就该是如此的。互相看不顺眼,却也不会刻意避嫌,保持着一种淡淡的疏离。
若不是我和楚华玉都极少和母亲接触,未接手政事。不然就得是和两边的母辈一样,明面上礼仪周到的互相寒暄,一背过身就开始摇人给对面挖坑。
“有什么需要聊的,何不等入宴细谈?”温去颜不咸不淡地道。看似是来将矛盾说开,其实在把嘉礼架在了更多人面前。
我不好判断温去尘上次入宫差点被刀的事,他的姐姐们是否知道,又或者根本就是温家在宫内的人脉将去尘给救下的。
温家三姐妹就站在温去尘身边,温去尘又是紧挨着我的,若是旁人来看,这根本就是一伙人。
嘉礼缓缓合上了嘴,视线掠过温家三姐妹后又看向我,那眼神质问意味明显,随后眼中本有的委屈感慢慢变成一种倔强,带着几分凌厉。
“宴上?看来温世女很是期待啊,迎冬宴。”嘉礼此刻说出的话从容有力,仿佛刚才对我展露出委屈面容的人不是他一样,“放心,本皇子定好好招待你们,定让你们不虚此行。”
说罢,嘉礼扬起笑,如一朵初绽的玫瑰,瑰丽迷人。
“说起来,方才楚二世女是想借温府车架回程是吗?”
出声的是许行云。
她说话掷地有声,且许家向来对各类纷争避之又避,她突然的介入让所有人都意外,皆侧目看向她。
话题点到我,我向正垂眸不知在思索什么的许步歌投去一瞥,犹豫了会,只好点头。
“哈哈,那你这不是问错人了嘛?她们此次一共赴宴四人,再加入一人可就挤了。不如乘我许府马车回程?”许行云说起话来,爽朗大方,带着一种让人难以拒绝的热情。
她话一毕,我沉默着又扫了一眼许步歌,见他视线已经偏到了旁处,颇有些无聊般在宴场上胡乱的扫,像是对这里发生的一切没有兴趣。
这让我更犹豫了,我摸不清许行云这番话的目的又是什么。
温去尘却在此时开口,他先是微微颔首向许行云打了个招呼,才出声道:“多谢许世女关心,但我与姐姐们是分开乘两辆马车而来的。去尘已到婚嫁的年纪,出门总要避着一些,但若是楚二世女共乘,好像也并无不妥……”
他说完便下意识扫了一眼身边的几位姐姐,似乎是顶着什么压力说出这样的一番话。袖下的手更紧的握着我,似乎是在提醒着我什么。
“是的是的,总要避着一些。”许行云立即接话道:“既然男未嫁女未婚,在成礼之前该避还是要避的,况且我弟弟不喜坐轿,爱乘马,今日也是单乘一匹马而来。而我是同楚大世女同乘一架车来的,宴后一起送到楚府也方便呀。嗯……还是说温世子也要和楚大世女同乘一车?此前我看你们二位好像也算是相熟的。”
闻言温去尘眉头明显轻拧了瞬间,微不可察地往我的方向扫了一眼。
许行云虽开篇像是在顺着温去尘的话在说,全程没有一个不字,却转了弯就将话意带到了自己的目的上,一番话有理且有力,让人很不好反驳。
且许行云一提到婚事,我便能明显感觉到身边的温氏姐妹三人散发出的气场骤冷,寒着个脸。
就这,当初温去尘还告诉我他母亲很赞同我与他的婚事来着。
我所能感觉到的来自他姐姐们的压力,温去尘肯定比我体会更深。
他伸进我袖中的手竟然开始有些隐隐发颤,我疑惑地侧头抬眸望他,只见他眸子有些不知所措地垂着,似乎在急于思考该怎么在他几个姐姐的眼底下驳回许行云的提议,视线还时不时扫过置身于事外的许步歌。
他如何这般紧张?莫非是已经察觉到我和许步歌之间的不清白?
且今天的许行云和许步歌的强行介入这场闹剧的这种反常举动又是因为什么呢?
如此想着我不由得又想去看许步歌,他的心思向来写在脸上,最是好辩……
正当我如此想着的时候,袖下一直被握住的手却被攥了攥,是温去尘在引起我的注意,于是我只好又看回他,便发现他眼尾已经有隐隐的微红了,他淡色的眸子定定看进我的眼中,小心地向我问道:“世女呢?……你想坐哪辆?”
虽是在问我,但他看我的略带祈求的眼神明显已经帮我预设好了答案。
“你,怎么了?”
我有些不适应向来多算人一步的温去尘露出这样真正不安的神情,不由得问道。
我如此稀松平常问出的一句话,却点燃了温去尘眼底的一抹光亮,但他从小养成刻在骨子里的教养又让他有很多话难当众说出口,半天只说出:“……我有话想同世女说。”
君嘉礼在一旁静静注视着这一切,温去尘话音才落,他忽而发出一声嗤笑,然后道:“宴还没开呢,怎的就聚在此处聊起回程车架的事了?”他执起手中的簪子细细打量,看过一遍之后他缓缓抬眸扫过众人,“各位竟对我主持的宴会如此不抱期望?”
“并非如此,不过是未开宴前随意聊起的话题而已。”许行云作为车架分配问题的发起者,率先出声表态。
温去颜也淡声接道:“家弟并非此意。”
“啊……我听说这迎冬宴开宴前还有射猎的活动,”应景不知道在旁边缓摇着折扇观望了多久,选择在这时候切入进话题,“拔得头筹者还有世上难得的珍品可得,这传闻可能当真?”
什么什么射猎?原来应景一直都站在我身后?
我侧过身望向应景,用眼神询问他:什么花里胡哨的射猎活动?怎么没提前跟我说?
他垂眸扫了我一眼,却像是和我不熟一般又将视线平移开。
我心当即一沉,心头之前那股一直萦绕着纠缠我大脑的那股不妙感瞬间炸起。
不是……我还是上当了是吧?上了这个鳏夫的当?
到底又是哪里踏错了?
我果然他爹的就不能来这宴会!
“师长?”我声音有些不稳地喊出这两个字,试图唤起应景身为人师的一点良心……
“当真~”嘉礼声音散懒回应应景之前问出的话。
“那可太好了,我上师府的学子这次若能在四殿下的宴上拔得头筹,此乃上师府的荣光。”
应景将扇子一把收拢,眼眸微弯地浅笑着和嘉礼你一言我一语地搭起了戏台,直接将我的话无视。
真是遭他邪了!这死鳏夫,一肚子坏水。
我不肯放弃,暗暗咬牙,仍做着挣扎:“师长!学生这几日在上师府表现如何?这次能来参加迎冬宴也多亏了师长肯将学生带在身边才没错过这样一场盛宴。”
我暗暗地提醒着应景我和他是一条船上的人,若敢弃我就把他一起拉下水;
又当即向在场所有人表明我这次来是以上师府学子的身份来的,把自己归为了上师府势下。
说罢我视线紧紧锁着应景,用眼神质问他:不是说好的合作共赢吗?不是和我一边的吗?你干嘛啊?!
这时候,应景终于垂下了眸子看我。
他神色温和,眼底却潜藏着一种莫测的笑意:“华月何必和我客气呢?不过倒让我想起来,华月似乎是很擅长弓吧?”
应景此时以一种赢家姿态站在我面前,视线轻飘飘落在我脸上却又在发现我的眼神在急于捕捉他的视线的时候,又将视线轻巧收回,像是在与我逗趣一般。
他继续在说着:“我很期待呢……若能由华月拔得头筹,师长定也送你一份礼。”
我送你爹的送!
我箭术倒也没他说的那么厉害,但远远一箭射穿他这条毒蛇还是不在话下的!
“射箭?”
正当我一筹莫展之际,一声清透利落的少年音横插进话题,我立马看向先前始终站位于边缘外,一直在神游的许步歌。
他却并没有看我,而是望着应景,就像是因为突然听到射猎活动而被吸引,表情染了一层极其浮于表面的兴奋的神色,问道:“来前也未曾有人告知我还有这种活动,不知有何规则?”
“这……我就不知了,”应景折扇轻敲手心:“我也是才知晓宴前安排了这么一场活动。”说罢他眼神轻挑,话意直指君嘉礼。
所有人的视线又被带着向君嘉礼望去。
却见君嘉礼眸子微微下垂了一瞬,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再抬眼时视线与我对视片刻又移回,落到手中把玩的簪子中,眼中多了一丝不可察觉的莫名笑意:“这场射猎只有一个规则……射得最大猎物者即赢。”
也就是说这场射猎可以尽情发挥……
可来此参宴的人皆是名流,又怎会为了一件连是什么都还不知道的所谓“珍宝”就倾尽手段,大家顶多就是凑个热闹。
那么这又是让谁尽情发挥呢?
我凝眉看向嘉礼。
他这话明显是说给我听的。
他竟对自己的这场还未揭开帷幕的谋划如此有信心,提前让我有所觉,却也不担心我能跳出这一切。
记忆与现实重合,我脑中自动响起儿时的我漠然抬手为嘉礼擦去他半边白嫩的脸上被飞溅到的血迹。
他眼里蓄满了泪珠,每个字都从牙缝中挤出:“他们根本就没有任何底线而言!他们怎么可以……”像是受了莫大的刺激般,嘉礼声音都变音,双腿一软就双膝着地,额头抵在我怀中:“那可是我在宫中最后能信任的人,是父君留给我的……怎么能——”声音戛然而止,整个人软倒在我怀中已经失去意识。
曾被困在无数条规则所修而成的琼阳殿里的君嘉礼早也学会了如何为他人设定规则……
“我之前参与过的猎游都借用那老一套的射猎规则,这次竟然毫无限制,真是稀奇。不过……大家似乎都穿的礼服赴宴,这可如何是好……”许步歌蹙着眉,略显烦恼道。
温去尘也开口附和:“且今日大风,不宜骑射。”
他们说罢,我立即出声总结:“我觉得他们说得对!”
说完就将脸侧向一边,避开嘉礼瞪向我的那道视线……
“啧……这是真无趣啊~”嘉礼手中把玩着簪子,收回了剜我的视线说这句话时视线有意无意落在温去尘的身上。
温去尘眼睫轻抬,看似温存,淡色的眼眸中亦释放出一股幽幽的黯意。
但嘉礼的视线并未在去尘身上停留多久,他穿着这身暗红色的华服倔强地傲立在这群南嘉国顶级世家子中,缓缓侧身时,如正盛的艳色花朵轻旋,于是他手中那根始终让人难免觉得衬不上他的素色簪子越发的让人难以忽视。
簪尾仍是朝外,被细长白皙的手指执在手里,在空中划出一道银光,如剑刃横扫而过。
嘉礼的视线也随着侧身的动作缓缓扫过众人:“我们男子到底还是要遵点规矩礼法的……射猎我们男子又不能上场,明明世女们都未表退意,又何必如此这般的扫兴呢?”说这句话的时候他视线点在许步歌脸上停留了片刻……
许步歌也抿着唇缓缓侧眸迎上嘉礼的明显带有打量和挑衅的视线,而后又快速扫了我一眼,最终将视线垂落在一旁,带着某种思索。
嘉礼这是一一阴阳了个遍啊……我在心中一边惊讶于嘉礼的敏锐一边视线有些迟钝地追随簪子扬起的尾光。
当尾光最终竟然是停在一个女子胸前的时候,我有不太敢信地抬眸望向嘉礼。
只见他含着浅浅笑意,视线和簪子一起,都落在了李奕身上……
男子前刻才佩在发间的发簪当众取下转而交到女子手中。
且这场宴会本就是以四皇子与礼部侍郎之女相看的名义才组织而成的。
这什么意思,已然明显
——嘉礼这便是当众应下这门亲事了。
说实话……我有些反应不过来,我下意识般,脸部肌肉抖了抖,就要扯出一抹笑,但眉头同时也不自觉的皱起。
这表情不用想都怪异至极,于是我立即将头微微低了低,避免被她人看见了去。
爹的,君嘉礼敢耍本世女!
害得我还以为他真那般非我不可……
这显得我刚才那番的自以为嘉礼会为了我当众拒绝李奕甚至给对方难堪的我做作得很。
我现在恨不得当众跳进池塘,这一出出地搞得我好像才是那个不被男人选的败犬!
【作者有话说】
嗯……等嘉礼上桌之前我会提前一章作话提醒一下大家,还是会担心被suo,根据我的经验来说如果内容放不出来会在章节发出后半小时内落suo。
56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是选择陪我玩还是选择死◎
君嘉礼的声音悠悠而不掩贵气:“毕竟——本皇子与世女订亲宴上的彩头你们也该为之抱些期待感吧?”
李奕垂眸看了看嘉礼递给她的簪子,又仰头瞧了瞧嘉礼,最后则是侧目若有似无地扫了我一眼,最终还是选择缓缓展开了手掌接了过去。
李奕才接过簪子,嘉礼便侧过头来,我也不确定他是在看我还是只是在对他自己身后的人说话:“噫?……你们为何都是这种表情?这不就是你们想看到的?我与世女的订婚宴你们该开心的……”他话音停了停,笑意荡开,艳美的脸庞更添了几分光彩,随后眸子似乎往旁处的谁看了一眼,然后继续道:“本皇子累了,要去歇一歇,就不陪各位了,等会要参加射猎的世女们不用担心,当然都给各位备好了猎装,去那边的厢房内更衣便是。”
说完他轻轻晃了晃头,将不听话遮到了前面的发丝摇开,然后便转头,头也不会地又带着一大群人走了。
温家的三姐妹和许行云明显也对射猎一事也觉得有疑,却未开口说什么,等嘉礼一走,便沉思着召来自己的近侍低声吩咐些什么。
不过一会儿,便有宴会接待的小厮分别过来请各位世女前去更衣、请世子们先行入宴,说是宴场都已布置好了。
一时间,宴厅前场地本熙攘的人群骤然散去了许多。
当一个垂头低眉的侍男走向我的时候,温去尘明显比我还要防备。
不知是否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几日不见的温去尘似乎异常的敏感,他紧紧握着我的手,甚至两人在袖下的手掌之间已经生出了一层薄汗。
我几次都未能成功将手抽出来,又不好动作太大。
那侍男离我愈来愈近,我扫了一眼本来应景所站着的方向,却发现他人不知道什么时候早已经不在了那里,许行云也已经被率先请走。
留下的温去颜身旁也已经站着一个侍男在等待着,但她明显是想等亲眼见到她的弟弟温去尘从我身边离开,才愿意去更衣。
“我要去更衣了,放开我罢……”我对温去尘低声道,本还想再说些什么问候的话,但一转眼就看见温去□□到我身上的警惕的目光,便又生生将哄去尘的巧言吞了回去。
温去尘紧紧攥着我的手,明显心中憋着满腹的事,脱俗白净的脸上,眉头微沉,淡色的眼眸打量着四周,明显也是想从中发现点什么端倪,但就是将一直站在他身边的他姐那目如寒冰的眼神给忽略着,且悄然抬步越出我半步,挡在了那冲我而来的侍男前面,甚至他还低声着安抚我道:“无事,如果世女不想参加射猎,去尘有办法将世女藏住的,世女只要跟好我,我……!”
我有些无语地与他姐对视了一眼,思索了片刻,我便直接将手强行抽了出来,甚至当着温去颜的面有些将温去尘甩开的意味。
“世女?!”温去尘显然没反应过来,他惊慌回身看我,却见我已经掠过他朝那侍男走去……
许步歌也还未走,他并没有太多的表情,透亮的绿色眸子正在好奇地打量整个场地,似乎是在人群中寻找来接待他的侍从,却在我经过他的刹那,他长长的睫毛轻颤了瞬。
我走过他,身形几乎挡住了他的半张脸,在温去尘那边的视角里,只能看到两人身形重叠的瞬间,许步歌的眼眸是轻垂着的。
待我路过走远,许步歌嘴角微扬……
温去尘的心又立刻的揪起,可下一瞬,就见许步歌朝他后面的某个方向高兴的扬了扬手,提声问道:“你是来接待我的吗?我是许府的小公子,等你好久了!”他声音自然澈朗,这一刻谁也难分清,他刚才的那抹笑到底是因为终于等来了接待他的人还是其他的什么……
温去尘愣了愣,又低头抬起自己刚握着楚华月的那只手……刚刚她是甩开了他?
“五弟。”
一个冷淡的声音响起,温去尘抬眸,是他的大姐温去颜,她满面寒霜,眼神凌厉地打在温去尘的身上,开口道:“她这般待你,你当真想好了吗?想好了你自己以后要走的路?不若你现在去那池边照照你此时的颓落样子,再好生考虑考虑。你明知……”
“长姐。”温去尘立即出声将温去颜的声音打断,只见他视线又不自觉间扫了一眼楚华月的离开方向,再转回眸子看向从前最厚待自己的大姐时,眸子里满是决然:“已定的心意绝不会再动摇。我也不求家族庇护,只希望不久后的成亲那日,能够顺遂。”说到这,他犹豫了瞬,才道:“且我早与楚二世女……有过了接触,从那以后我便没想过其他后路了……”
温去尘说话间,温去颜几次欲张口却都忍住,沉寒的目光看着从前那个被奉为家族骄傲,南嘉国人皆赞之的自己的弟弟。可当听到最后那句话的时候她终于忍无可忍:“污言秽语成何体统?!你真以为你和她的婚约能坚持到婚期那日?你是真看不明白吗?她宁愿找许氏的那个孩子帮她,也没找你啊。”
温去颜淡淡几语,却字字诛心。
闻言温去尘一怔,眼光流转之间脸有些涨红。
早就湿透的薄纸被轻轻一碰便生出数道裂痕。
连他自己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一提到和楚华月之间的关系时,都恨不将以前听到都会觉得羞愤的事告诉旁人,就好像这样便能证明他与她身边的其他人之间有什么不同一般……
*
接待我的侍男朝我盈盈一拜,随后便转身引领我去换衣。
我微微侧目瞥向仍呆站在那的温去尘。也不知道他和他大姐说什么了,竟然将传闻中最是袒护他的温去颜也给气得拂袖离开,就留他一个人倔强地站在那儿,接待他的小厮守在旁边很是无措。
我心中叹出一口气,本还以为温去颜或许能劝动点温去尘……
王娘子家的大火现在变成了一桩悬案,母亲这恐怕只是对我的一次惊醒,又或者是我仍然未能猜透她真正的用意而已。
唯有一点我是能确认的,那就是我一定不能和温去尘结亲。
心中思绪翻飞,不知不觉间已经被领到了极靠后的一座合院内,我脚步短滞,抬头一看,发现这个院子离宴场之间隔得有些远了。
所以当侍男先是恭恭敬敬又朝我一俯身,然后才垂着头要去打开那道紧闭的门的时候,我略有防备地后退了几步。
不是我胆子小,这里明显是君嘉礼和应景两人共唱一台戏的主场,而在刚才君嘉礼已经当着我的面选择了她人。
这最终结果虽然确实是我来此的目的没错,但过程不应该是那样的……
我心中做足了迎接一切的准备,但等侍男将眼前这间外表看起来有些许陈旧的大门推开,里面却意外的未站着任何一个人。
但里面明显被精心打扫且布置过,甚至还熏了香,是一种很馥郁的花香味道。
说是领我来这更换骑装,正对着大门的雕花衣架上还当真架着一件衣服,只是这衣服比我现在穿在身上的这件还要更繁复一些。
整体以暗红色为主,领口和袖口以及腰带饰以玄色,很明显不是骑装样式。
侍男微微抬眸小心地窥了我一眼,见我迟迟未迈步跨进门内,他略微思索了会,于是又将身子俯得更低,又做了个请的动作。
我仍是站在门外抱着手,歪头对着架上的衣服看了好一番,发出一声:“嘶……”
侍男有些不解又抬眸扫我一眼,随后再次低下了头,等了一会儿之后,有些紧张地重复又重复了一次请的动作。
“你觉不觉得这件衣服,啧……有些眼熟?”我向侍男问道。
哪知我向侍男随意的一句搭话他竟然身子明显一抖……
气氛,不知道为何忽然有些凝重。
我见侍男小可怜的模样,笑了笑,就撑着膝盖想要去瞧他的表情继续与他搭话,哪知道他吓得气喘了一瞬,麻溜的就跪在了地上。
观察到这,我心中已经了然,于是我又蹲下侧头去看侍男的表情,继续道:“干嘛呀?你为何这么怕我——”
果然下一秒:
“楚华月!”嘉礼带怒的声音从衣架后面响起。
我缓缓站直,看向正从衣架后面绕出来用眼神剜我的君嘉礼,他拧着眉:“你就是故意的,故意引我出来!”
我可太清楚了,只有嘉礼身边的人才会如此的怕我。
同样身穿暗红色华服的君嘉礼站在同色系的衣架旁边,仿佛要融入这昏暗的屋内环境中,像是一只随时要隐匿消失的花妖。
“我不这样,嘉礼难道就不打算出来见我了吗?”我嬉笑问道。
嘉礼不说话了,站在那静静凝着我,过了一会儿,他终于还是开口催促:“那你进还是不进来?”
闻言我向后退出一步:“里面不是我要换的骑装,我当然不进去。”
“你!”君嘉礼像是听到了什么匪夷所思的话,他话音停顿了一会儿,扭回头看向身后挂着的华服,想说什么,却又及时收住,然后道:“这不比骑装美?”
“可我还想着去射猎夺魁的。既然是嘉礼订亲之宴的彩头,想来定然不会是凡物,大家都会倾尽全力想赢得,我哪敢穿如此隆重繁复的礼服去与她人比拼?”
我本以为这么说,嘉礼又要叱责我的言不由衷、花言假语。但今天的他显然比往常沉静,只是转身从一旁的桌上端起了一杯酒。
外面天光还亮,窗口被遮住的屋内就显的很昏暗。
以至于我这才发现他身边还摆着一张桌子,桌子上有两杯酒,嘉礼在端起其中一杯的时候甚至还垂头停滞了一会儿,似乎在分辨着什么……
我:“……”
怎么?这两杯酒还有什么不一样吗?
这让我不得不又想起,小时候正躺在殿内让侍男给他梳顺头发的嘉礼见我来了,娇得很,他就保持着仰躺的姿势等我坐到身旁,然后朝天张开双手,示意我主动俯身去抱他。
等我轻轻拢住他,将脸埋进他柔软带香的发丝中时,他也用脑袋轻轻在我怀中蹭,嗡声道:“今日楚府递出的婚书我收到了,有几个字我还不认识,但我看懂了……意思就是我以后生是你的人,死了碑的最上面也得刻个‘楚’字。”
“嘉礼怎么想这么远?这还只是订亲呢……”那时我没想太多,只在心中觉得说“死”字晦气。但谁能想到就在这之后不远,我甚至还能眼睫一覆便告诉嘉礼该怎么更隐晦*地抹掉某些生命更为妥帖。
却不想那般随口一句话却让那时候的嘉礼忽然生气将我从他身上推开,视线带怒地盯着我:“如果你以后没娶我、如果你敢把我让给她人、如果你那般无用……我一定杀了你。”
那时候的我听罢就听罢,心里甚至还觉得我的嘉礼披散着香发,瞪着圆圆的眸子生气,可爱得紧,还笑嘻嘻摸他发顶温声哄着他。
可如今的我看着不再小小一只拖着长长黑发,现已经长成纤纤玉人的嘉礼站在那里,向我递来的那杯酒,酒杯里的液体甚至在昏暗的环境中泛着不详的光泽……不免觉得胆寒。
“嘉礼……”我嘴巴上喊着,眼睛已经开始瞟向园门,那里正整齐跨进来一个又一个侍男,皆低垂着头,最后一个侍男进来的时候转身将这高墙唯一的园子出口的门给轻轻合上了……
一瞬间我觉得自己仿佛又身处在琼阳殿。
“我本就是来找你的。”说着我终于抬脚跨进了屋内。
这时候,那跪趴在门口的侍男才终于起身。
反正门也给堵了,进不进这道门已经没什么差别,但我仍还是始终与嘉礼保持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
“哦?”不知嘉礼是嫌举杯举得累了还是我说的话让他来了兴趣,他侧身又将那杯酒放回了桌上,提了提宽大袖摆,转手又拿起放在一旁的火折子打开……
不是?这桌上到底还放了多少东西?
我不由得想垂眸去瞧,就听嘉礼边微微探身将火折子往什么东西上凑,边低声嘀咕道:“……差点都忘了。”言毕,他似乎转眸斜了我一眼,立即提声道:“你继续说!”
“啊,说什么?”
我下意识接他的话,大脑却因为望见那两根正被嘉礼逐个点亮的粗大花俏红烛摇曳的火光,而有些反应不过来。
“你说……”点完蜡烛,嘉礼将火折子扔了出去,立马有侍男将之拾走,“你本就是来找我的……接着这里继续说。”
我眨了眨眼,视线立马去扫已经被照亮的桌面,除了那两杯酒已没其他的物什。但嘉礼人已经不在这一块忙活了,他说完话又去抬手将木架上的华服取了下来,然后转身微微侧头,视线从上往下扫我一眼,一抬手扯住我腰带,两指拨了拨,然后用力一拉……我外衫就被解开了。
哇噻!嘉礼有进步啊,女子外衫的结扣他现在竟然可以单手解了!
不是不是,事情该是如此发展的吗?
他到底在做什么?在宴厅前他答应了李奕的询亲,前一秒他还要递给我毒酒,现在他为何解我外衫?
我怔怔抬眸,嘉礼的视线也正好从我的腰间移向我的脸,他那双暗红色的眸子里映照着跳动的火焰,鲜红嘴唇一张一合,发出的声音沉了些,还带了点笑意:“你继续说啊~”
我现在该要先说什么?我把心中的疑惑都问出来,他会答吗?
脑中的思绪太乱连接不起来,下意识便又脱口问出:“说什么?”
“你说……”嘉礼直接一抬脚越过我,转到我身后,抬手轻扣在我右肩上,道:“这时候你该说你未出声阻止李奕向我询亲、不敢把我从她身边抢回来都怪你太胆怯没用;你还得说你是被迫与那个贱人手拉手的站在一处;且你根本就看不上那个贱人一切做作的样子,包括他府里那个同样寡淡的小厮……”
说话间,他手指蜷动,扣着右边外衫往下拉……外衫才被脱下肩头,却被我扭身躲开……
嘉礼身上很香很香,走哪哪沾香。
我抬手把外衫重新扯上,道:“可这些都不是我想说的,”
大脑被香味攻击得有些迷糊,我思索了会才道:“我一开始想说的是……我很替你高兴,嘉礼。你成亲之后便能踏出宫墙了,以前那些只能靠她人的眼睛和嘴巴所描述的太多景色你也终于可以自己去领会了,你也再不用日夜提防筹谋了……且李奕这人我打听过的,德才兼备,听说是因窥见过嘉礼的短短一面,便日夜心念,甚至是顶着家族的压力而来赴宴询亲的。我想嘉礼若是嫁与这样的人,我也能放心了。”
我说话的时候嘉礼站得很近,我话都还没说完,他就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那照你这样说,李奕倒确实不错,至少不窝囊是不是?你放心了……”他从胸腔里发出几声闷笑:“你说你放心了,呵哈哈哈……我成婚了你就放心了是吧?我缠着你了是吗?”
是的……都是的……
我确实是这个意思,也确实是想引领嘉礼往这个方向想。
想通了,对彼此都好。
别搞什么黑屋、红烛,红衣,怪渗人。
这是不是什么宫里盛行的巫蛊之术啊?我去!
但我嘴巴上当然不能说得太白,我轻蹙起眉:“嘉礼明知我不是这个意思,何必如此故意曲解。等嘉礼真正出了那皇城,便知这世间有多少美好了,便知你现下所执着着的太多东西其实并不值得。”
我一直认为的嘉礼,是被困在皇城里太久,又太早结识我。
在他眼里,我是那个从他小时,就笑嘻嘻地从宫门进来,从他所触及不到的地方走向他,带给他一件件他想都难想像到的趣事佚闻,绘声绘色地说给他听演给他看。加之两人之间的短暂婚约关系,这一切使他对我产生了某种难以自拔的依赖感。
不然,我理解不了,他对我的痴缠到底是以什么在支撑。
说实话,若换我是君嘉礼,我会杀了我……就比如今天的射猎,便是最好的机会。
我和嘉礼从小一同长大,我们两人的性格其实多多少少是要同化了一些的。
所以在我一眼看出来接待我的侍男并非宴场伺候的下人,走路姿态和气质明显是宫中人的时候,我选择了跟过来。
我拿不准嘉礼在明显还放不下我的时候为什么转头就将自己的簪子递给了李奕,又为何故意派个宫男来接待我。
这一切的前兆在我看来就像是我从前最喜欢玩的把戏:是选择陪我玩还是选择死。
“是啊……我当然知道外面有着多少美好的事物,不然你楚华月为什么总一次又一次的将我一个人遗忘在那座金牢里迟迟不肯见我,明明你每次眼睛看到我的时候不也在被我所吸引着的吗?每次和我玩到一处的时候,你明明也都那么的开心欢喜着我,但你踏出那道宫门就又会把我忘掉……”嘉礼身体已是紧紧的贴着我,又轻轻蹭着转到了我的正面……他背部轻弓,缓缓垂首,似乎是想轻抵我额头。
我出于避嫌心理将头偏开,脚也想往后退出一步,却才发觉他的手已经钻到外衫之下,顺着腰线一路滑到我背后,然后紧紧将我搂向他:“你告诉我,为什么穿红衣迎我出宫的人不是你呢?我可是从小到大都幻想着你穿红装走过那条长长的大道来带我离开的样子……你根本就没有为我两之间被毁掉的婚约努力争取过对不对?你有感到痛惜过吗?你有……想过补偿我吗?”话还在说着,嘉礼的另一只手绕到我肩后,又想将我外衫褪下,头也微微偏向一侧,缓缓垂低缓缓靠近,馥郁的浓香直扑而来,一种柔软撞在我的唇上,惊得我心跳都滞停了一瞬,但下一刻,嘴唇上滑过的微热湿意又将我攥醒回来。
【作者有话说】
我想我应该要写快一点了,还有好多人要写:
应景,星时,沈十二,许步歌小叔。甚至还有几个全名都没在文中出现过,比如华月第二段婚约者和神司。(恩……星时快了……吧?在华月婚礼乱斗之前出场)
另本人暂时没有开设微博,怎么说……22的作收,突然有读者宝宝问我微博,让我觉得惊喜又羞涩。
还有些字打了又删,那就不说了
(打字聊天的时间我都攒进正文,只待哪天能悄悄日更w字,吓死你们)
57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嫁衣◎
我立即一只手推他,另一只手握住他正将我外衫褪至臂膀的手,咬牙道:“嘉礼!不管是何种原因,可你我现在都已各自身负婚约,不可再荒唐了!”
嘉礼一直在我后腰间游走的手也一滞:“……荒唐?呵哈哈哈……”君嘉礼忽而低声发出自嘲般的低笑,“原来在你心中,我和你的关系一直都属于是荒唐吗?”
我斟酌着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你听我说嘉礼,我是女子,无论我俩如何被她人诟病污蔑,但落到你身上总要严重难捱得多……我是在担心你,你现在的身份可不一样了,你,”顿了顿,我声音微弱了些许,终还是提醒道:“你已经是李奕的未婚夫了。”
闻言君嘉礼嘴角笑意落下,静静望着我,那表情就好像是被我刚才的那一句话将他点醒。
过了一会儿,他本紧箍着我腰的手便松开了。
他退出几步:“是啊,今天可是我,”他视线扫过我,最后停留在一直被他挽在手臂上的那件礼服上,才继续道,“……的订婚宴,我和你纠结这些做什么。”
话虽听起来没什么问题,但我总觉得今日的嘉礼有点不同寻常。
要问怎么个不寻常法?有点……不够疯?
想到此,我心中不免变得更加警惕。
每当我和嘉礼在一起的时候,若突然心中生出这种疑惑感,那便证明,嘉礼正在筹谋着的真正目的,还未展露在我面前。
“来,把这个穿上,”嘉礼把那件华服展开,语气含了几分可惜的道:“都有些皱了,就没那么美了。”
当嘉礼两手提着暗红色绣有凤龙衣服的两肩处向我递过来的时候,我才隐隐发觉了些什么。
在烛光的照耀下,我环看四周,发现整个屋内的布置虽不明显,但房间四壁有挂红绸,加上两根红烛更添喜庆,嘉礼这是……
我有些难以置信地抬眸望向他。
嘉礼也读懂我了眼神中的意思,他道:“你还是这么胆小。你放心吧,我只是想要你弥补我一点点而已……弥补那个我从小就常做着的梦。”
他拿着衣服绕到我身后,见我没再拒绝,便将我本来的外衫缓缓脱下,动作流畅轻柔,像是一个已经侍奉了多年妻主的主夫般得心应手,这和他之前连衣带都不肯为我解的皇子出入很大,以至于让我不得不猜测他为了这一刻是不是有特意学过了。
嘉礼道:“好歹我与你从儿时就相识、相知。你不记我功劳也记我一笔苦劳罢?就当做是陪我最后一次演画本,就像是我们小时候那样……这次我们演的是新婚夫妻。”
我沉默着看嘉礼把我的外衫褪下又为我套上暗红色华服。
动作间,嘉礼本来稍显寂落的神情在将我穿在身上的衣服完全整理好之后,渐渐变得有些深邃,嘴角极其不明显地扯了扯,像是本来下意识要勾起一抹笑,却又被他自己强行压下。
我:“……”
怎么办,他虽是那般说,搞得我若拒绝当真就太狠心了不是?
但以前扮家家酒,那可都是把整个人生过程都扮个遍的:扮到一对恩爱且儿孙满堂的神仙眷侣到老……然后我因实在觉得无聊睡着了,再睁开眼时,便能看见嘉礼就跪在我身边抽泣——扮到夫妻两人的一方身死。
那这次呢?
于是我谨慎地开口道:“可现在射猎都要开始了罢?”
“你真的想去吗?猎场。”嘉礼侧眸掠过我,转身从桌上将两杯酒都端在手上,带着一种深层意味的笑。
是的,我正是为了避开那个所谓不设太多规则的射猎,才选择来这的。
“放心,这次就演到喝完交杯酒……你只需要陪我到这便好了,从此,我也就能接受了,接受你和我都将有了其他的新身份。”
像是早勘破了我的犹豫,嘉礼直言道。
他总是这般,做什么事情之前,目的性及其明显,总能让人提前生疑……
我默然,还是伸手向嘉礼左手端着的那杯酒……
我可一直注意着的,两杯酒摆放的位置。
记得先前嘉礼第一次向我递酒的时候是另一杯。
若酒里没毒,那固然好,但……若真没点什么,那还真说不过去了。
不止是嘉礼了解我,我更了解嘉礼。
他情绪不稳才是常态,当他对一些事情的反应太符合常人的思想的时候,那他一定是在演,一定是在预谋着什么。
果然,在我手将要碰到杯壁的时候,嘉礼的脸都有些皱起,视线快速扫了我一眼,执杯的左手几不可察的往后缩了缩……
于是我收回了手,嘉礼明显也松了口气,转眸却又佯装不耐烦地催促我道:“两杯同样的酒,你也要如此纠结?”
他眼睛滴溜溜地转了转,便将右手的那杯酒递向我,边道:“喏。”
我:“……”
那酒都快要直接递我嘴巴上了。
我下意识避了避,看他一眼,只好伸手去接……这短短几秒的时间仿佛在这瞬间被拉长我听到火烛燃烧的细微“噼啪”声,和嘉礼明显凝滞了一瞬的呼吸声……
然后我又将手放了下来,垂起眼角看嘉礼,故意将一丝怒色摆在自己脸上。
嘉礼有些怔怔地将视线移向我的脸,当看清我的神色之后,他终是反应过来我刚才那一番动作都是在试探。他眨了眨眼:“你在耍我?!”
我没说话,只是将视线垂到另一边:“何必呢?嘉礼。我知道我今日不管选择哪边都会让你难过,但我还是选择了来赴宴然后又选择了来此见你。我也是想在你真正成亲成为她人的夫郎之前,和你说说话,我只是想着,上次我们那般匆忙分别,以为你应当会有好多话要同我说的……可原来,你我所想的,竟如此的不同。嘉礼,在你眼中,我非得死吗?”
嘉礼面色立即变得难看:“你!……你以为?”
他像是有些说不出话,暗色的眸子满是震惊和失望,随后他垂首看向自己方才递给我的那杯酒,久久未再抬头……
我当然不知道那杯酒里有什么,只是认为那里面有什么都有可能;就像是我和嘉礼之间,我也同样不知道他又是动用应景又是举办射猎到底是想完成一个什么样的目的。
但不管今日的此时无论我和他在这里发生什么事情,在他被皇上指婚公之于天下的那刻起,我和他之间除了儿时友人的身份,其他再无半分可能。
所以,这次我是来与他告别的。
我这样说,便是想告诉嘉礼这一点。
是我以前太过优柔寡断了,不管是和嘉礼之间还是温去尘,总以为能避过眼前祸,粉饰出表面的平静,就能安心延续自己高枕无忧的日子。
到头来发现却只是蒙住了自己的眼,将自己沉入了更深的漩涡中。
但他显然连我话里最表层的意思也不能接受。
忽而几声低闷的笑声从他胸腔里挤出来,肩头有些耸动:“呵呵呵……”他吸了口气,才继续道:“我在你楚华月心中到底是什么人啊?你也觉得我手段狠辣,癫狂无常随时会将你置于死地是吗?到了此时此刻,你才让我知晓,自从我父君身陨那刻,我便从来都是一个人了是吗?……连你!”嘉礼微微抬头,暗红色的眸子侧视过来定定看我,“其实连你都甚至从未全心信任过我,未真心待过我!我日夜所期所盼之人竟一直避我如蛇蝎……呵呵呵哈哈。”
嘉礼笑意惨淡,仍是不愿将视线从我脸上挪开,他低声喃喃,如梦呓如叹息:“可我能怎么办啊?我能怎么办啊?明明我现在所求所争所抢的这一切本都是属于我的!甚至连你楚华月,也是她楚珩低声下气求我君嘉礼嫁到你家、嫁给你的。明明……明明这一切都是你们这群人亲口承诺着,双手奉上向我表的忠心,可现在竟都如此待我……”
我微微别开眼,世事无常,唯一不变的便是变化。
说实话,这时候的嘉礼黑发披身,眼睫带泪,艳丽无双,很是让我心动。
“嘉礼,我知你心意,但我只能陪你到这了,那杯酒给我吧,我喝……”我听到自己的声音也有些许消沉:“我们此多年的关系,是该好好道个别,但你得答应我,喝了这杯酒,便放行,派人送我离开这。”
我对嘉礼怎会没感情,但他更像是我阴暗世界里的一个同行过的朋友。
我们互相了解对方作恶胆怯的一面,在两人跌跌撞撞被迫卷进腥风血雨的权力斗争的时候,曾依偎在一起取暖。只可惜两人身上都是湿的,再粘在一起,只会发霉发烂。
嘉礼暗红色的眸子动了动,看向他自己手中的那杯酒,睫毛扑闪了几下,似乎在思考。
过了一会儿,他才缓缓抬起手重新将酒递向我。
我盯着白瓷杯里面红色的酒液,嘴巴虽然说的潇洒,但其实心里当然还是带点怕的。
嘉礼没再没说什么,只是眼睛盯着我的每一个动作。
我接过酒,抬眸看了他一眼,随后眼睫一覆,一口闷下,转身就走。
他可能是没想到我一套动作如此丝滑,连个遗言或分手宣言都没准备半句,就要离开。
我听到他在身后喊我,发出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疑惑和不安:“楚华月?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你站住!我还有话对你说!……你出不去的!”
他爹的,这么正经的分别场面,他君嘉礼竟也要食言?!比我还无信。
“楚华月!你……哈?你找他做什么?!”然后就是追来的脚步声,和长长的衣摆拖地的声音。
我嘴里含着那口酒,舌头都紧贴在嘴内侧壁,生怕沾到。
虽然通过嘉礼方才的反应基本能判断这酒应该不是什么能致命的毒药,我才敢如此,但我当然也不想真的吞下。
……啊,果然不行啊。喝了走出去就吐掉这种事也太理想了。
急得我在封闭的园内转了一个圈,随后停下了脚步,想着干脆直接吐出来,再好好和嘉礼掰扯掰扯道理。凭什么他订婚了就要我喝不知掺了什么毒的酒,我订婚的时候却是自己送到琼阳殿和温去尘双双挨他的骂?
这公平吗?
我低垂着头如此思索着,听见君嘉礼在后面喊的话,才抬眸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侍男的身前。
刚才嘉礼说什么找他?我明明只是刚好走到了这。
忽然一只手环着我的腰背从身后将我捞了过去,吓得我一口酒液都要往喉口撞。
“你喝了酒,竟然敢当着我的面选一个下人都不肯看我……呃!”背后传来他带怒的声音。
我根本顾不上他在说什么,心中一横,转身直接一不做二不休,掐住了嘉礼的脖子,便将口中的酒渡给了他。
来来来,命运共同体,一起喝毒!
他本能的想推我想挣扎。
但却在睁开的眼睛与我对视的那刻,本在抵抗着我的舌头却又没忍住地与我进行纠缠,甚至是主动侵入,开始主动搜刮我所有的一切。
奇怪味道的酒液都被尽干索走……当我松开他脖子的那刻,嘉礼深深望我一眼,嘴角勾一抹暧昧不明的笑意,喉间轻划——他选择了将那口酒吞下。
我有些怔怔:“里面加了什么?”
嘉礼倒是淡然:“毒啊。楚华月你本来该死的,我给过你机会了,谁叫你总选择抛弃我。”
“什么毒?”我当然不信。
嘉礼没再回答,只是转身又往屋内走去。
他别想骗我……我早猜到了,肯定不是什么能致命的毒,不然正常人哪会一个吻就甘愿自己吞下……
“……”想到这我神思却骤然一慌。
是啊,正常人不会如此,可他是君嘉礼啊……
内心有两个声音在对抗,一边告诉自己别又被男人的把戏耍了,一边又不断的诉说着嘉礼从小为自己做过的无数让当时的自己不理解的傻事。
当在那个修长的暗红色身影踏入昏暗的屋内时,当我自己反应过来时。
我已经将嘉礼扑倒,本被嘉礼夹在两指间的酒杯落地滚远。
两人暗红的“喜服”纠缠在一起,如一朵在昏暗中盛开的鬼魅的花,引人沉沦。
他爹的,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我该走的,不能再陪他胡闹的。
可万一……他当真胡闹至此,若那真的是杯毒酒呢?
“吐出来!你吐出来啊!嘉礼!”
我爬到他身上,捧着他的脸不知该怎么办,用手钳制他下巴,逼迫他张开嘴给我看,见酒液确实是被吞了,又尝试掐住他脖子,推着要他翻身,想扣他喉咙拍他背部……
他躺在地上,随我怎般捣弄他,他都只畅意的笑,就好像是在欣赏我的焦急,就好像是他对我的“报复”成果让他感到了畅快。
“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还不快去请人过来!”我朝门内外候着的侍男怒吼,吼完又去查看嘉礼的情况。
不管那酒里掺了什么,请医师过来总不会有错。
他此时笑声明显微弱卡顿了不少,原本暗红色在昏暗中炯炯好看的眸子似乎开始有些涣散了,他向我抬起两只手,就像小时候央我抱他时一样的动作。
不是吧不是吧?真有毒?!
我手足无措,立马俯身撞入他的怀中,心疼又焦急:“你吐出来啊,是不是很难受了?”我单膝跪在他腿间,一手搂着他的腰,另一只手一直在他脑后轻抚,我也不知道我这样抚弄他,会不会让此时的他好受些,但我能做的好像又只有这些……
“难……受,我很难受,你再抱紧点。”嘉礼身子骤然缩了起来,难耐的想往我怀里撞,那看起来就像是药物正在他身体里发挥起了作用。
我只能抵着他脑袋往自己怀里轻压,然后扭头看向外面,心中疑惑——这群奴才到底怎么回事,明明自己的主子都要服毒归西了,竟没一点动静。
谁知往后一看,他们已跪了一地,都垂着头跪姿端正。
“你们……在干什么?”声音发出的同时,我自己也有些一愣,原来我也是可以放出这种下一刻就要拿人性命的威胁声音:“没眼睛没脑子吗?四皇子要是陨天了,你们一个个也都得死,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快去寻太医啊!”
话音落下,屋子便沉寂了下来,只听得见嘉礼难受的低吟声和他不安的扭动时所带来的衣物之间的窸窣声。
我也终于发现了不对劲。那些侍男们低垂着的头都已经抵到了地上,明显是怕着我的,却仍是不动。
此时嘉礼似乎越发的难受,手已经开始有意无意地想要撕扯手里能抓到的一切。
比如他才刚为我穿上的华服。
我捉住了他的手,道:“是不是你对他们下了什么死命令?你快吩咐他们啊,别闹了!”
我的这一句话似乎终于把他从某种混沌意识里唤醒了片刻,他两手都被我死死控制住,转动眸子来看我,呼吸越发的急促,紧锁着眉头,脸颊一片潮红色。
见是这般模样,我心中更加不解了,这到底是什么毒药?怎喝完药性是这样的?
莫不是其实只是嘉礼的捉弄?
我心下生疑,却也不敢怠慢,侧目看了看跪了一地却唤不动的侍男,只好咬牙将手抄到嘉礼背上和两腿下,想试着将他横抱起,一边气喘吁吁道:“别怕,没事,我带你出去找医师,你……呃!别乱动,唔!??”
哪知才将将抱动,嘉礼明显不愿,胡乱挣扎不说,后又忽然挺身搂住我的脖子,就将脸凑了过来……
两人摔倒在地,我都还没能反应过来,嘉礼的手又缠了过来,在我身上胡乱地拂,背上,手臂上,甚至是衣领里……
不是……你爹的,都要死了,莫不是还想要死前尝点荤?
我心里一边暗骂,一边想将他的爪子从领子里取出来,可嘉礼没轻没重,撑到山峰的时候,我还是不由得吓了一跳。倒也不是说痛……我的意思是他的温度太高了,和我的形成鲜明对比。
这……怎么……不是,这股熟悉感是怎么回事?
也就是一愣神间,嘉礼忽而又挽住了我的脖子,将我直接往下带,我毫无防备,整个人摔进了他的怀中。
紧接着我的口中,便被温漉漉的两片薄唇强行卷入了馥郁的花香味,当他的舌尖送到我口中来的时候,是微甜的……
他不只是爪子温度高,连柔软的舍头都比我的温度要高,他急切的贴紧我,像是想要找到能让他不那么难受些的方法。呼吸重重,两人之间有搅水的声音响起。
“唔……我难受。华月救我。”
当我终于脱出,撑手将他摁在地上,嘉礼已经急的眼泪都出来了,长长的睫毛都被濡润,腰似有若无的想要朝上挨近我,两只手锲而不舍地想从我身上再攥下点衣服来。
一旦有皮肤露出,他便会将自己的皮肤贴过来,像是想借此驱散一些他身上的热意。
我也终于确定那杯酒中是什么了,我就说他现在的状态怎么这般让我有熟悉感。
我他爹的也喝过!
见我一直按着他,不再顺着他的意和他贴在一起,嘉礼各种的攥我衣服袖子,想起身,却又软倒在地。
他没了办法,所剩不多的理智让他垂眸看了看自己的衣服,于是又开始转手很没有耐心般将自己的衣服解扯开,重复轻哼着“难受、救我。”之类的无意义的话。
甚至两腿挤在一起,似乎想疏解点空嘘,但似乎都只会让他自己更加难耐,于是他又朝我伸出手来,眼神中带着讨好的意思……
我侧身避开,真的恨不得给他抓水里摁清醒。
本就被流言缠身,还这般不知所畏,若我今天顺了他的意直接喝了酒,或者是此时的我忍不住……那他以后嫁入李家要面对的是什么,他爹的他这个坏了的脑子都不想想这些的吗?!真是作贱自己!
不知道是不是刚刚的接吻,终是让我也尝了点药味,又或者是我撑在嘉礼胸膛上的手也被沾染了他的热意。
当嘉礼乱游的手钻进我的衣袖一路顺着我手臂滑上来的时候,我竟然也有瞬间在想,不如就此俯身而下吻住他,不许他再一直在耳边说一些净刺激人的软话。
我晃了晃脑袋,要自己清醒些,斜了一眼门口的侍男们,咬牙问道:“你们这群魅上的庸奴!谁给的四殿下这种东西?!找死?”
嘉礼久居深宫,又身为男子,有些东西别人不跟他说,他连知晓都难,更别说获得春魂药这种东西了。
当然,我说这话无人会敢应声。
“华月……呜……我好奇怪。”
这时候嘉礼声音又大了几分,像是已经承受不住身体里的不舒服,声音都带了哭腔。
他自己的衣服早全都被撩开,因着胸膛一直被我死死摁着不能起身,手才没能从两边的袖子里抽出……
我现在视线都快要没地方放了。
他几次对我投来求助的目光,见我不为所动,甚至不愿与他多有对视,于是他又皱紧着眉,开始自己想办法……指尖胡乱地拂动,高高的花柱被拂晃动着。
我不由得瞪大了眼睛,这还是第一次看男子自……。
【作者有话说】
不好意思,修文的时候才发现正经上桌是在下章,属于是我乱发预告了,这章只能算前戏……
九十度鞠躬,私密马赛,真的很抱歉,我这烂预告害人不浅
58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像是耕了两里地的牛◎
嘉礼显得着急又无措,碰了几下难受出声。
腾出一只手抓住我的衣领将我攥下俯身与他接吻,急促而热烈,相互掠夺着对方的气息。
好容易分开,又念念不舍地在我鼻尖、下巴,喉间落下连绵濡润的吻……他还想往下,吻却被我的衣物隔绝,他委屈无比地望着我,叹息着喃喃:“给我嘛……赏赐给我吧,就一次好吗……”
见我将头扭开,他只好松开我的衣领,手又回到自己那处……
嘉礼的很白,但又特别的巨大。
这让平时喜欢窝在我怀里撒娇的嘉礼和这物显得有些不匹配,但其实嘉礼个子本身就比较高,也不是那么感觉不搭……啧,我的意思是,我他爹的眼睛好难移开。
然后,我也被嘉礼染上了……我能感觉到自己耳朵都在发烫,而且怎么这么多口水要吞……
我的这种窘态似乎也被嘉礼所察觉,他终于放开了小嘉礼。
两手覆上我的腰,想要把我往下压。力气很大,他自己也急迫地向上凑,却撞到我的衣服上,疼的一哆嗦。
他恍惚地看我,又躺了回去,低声抽泣起来:“救我啊……你就看着?你不救我?……你完了……”他越说到后面越是把自己说生气,应是确实难受得很,以至于说到最后都开始咬牙:“你真该死啊,楚华月!”
此情此景落入我眼中,真是要疯了……真,快要忍不住了……
我深深呼出一口气,对后面的人喊道:“来人,拿绳子来给四皇子绑了,等药效过……这期间谁也别放进来,若有人来找,就说四皇子身体不适。”我边说着边将嘉礼从身上扒拉下来。
“不,不可!”
此时终于有侍男对我说的话有了回应。
我直起身去看那仍跪伏在地上的侍男,看他的穿着应该是嘉礼身边有点身份的贴身宫男。
我问他:“你什么意思?”
“请世女明鉴,四殿下所吞下之药,若……若没能及时得解,会有生命危险。所以不可以绳绑之,还请世女……请世女,请世女赎罪!”
侍男看起来比嘉礼年纪还小,话说到后头了,他是既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也不敢说。
“嘉礼要你这么说的?”
我*被嘉礼缠得有些没力气了,他的腿和手一直紧紧箍着我,此时正埋首在我颈间重吮,时而呼着热气在我耳边轻泣,告诉着我他现在具体有多难受。
他难受便一直磨我,搞得我现在也好不到哪里去。
仔细想想我当初在赴欢楼喝下那杯酒似乎也没这么缠人吧?
那侍男哆嗦着不敢再多说其他的,只一个劲地在那求饶:“请世女赎罪,救救我家殿下,那一杯没有半滴酒,整杯都是春魂药,请世女赎罪,请世女赎罪……”
我!他!爹!
不要命啦?
不过,还好不是我喝下的,这是真的会死人的量吧?
勇士啊嘉礼!
我心中一梗,捏着嘉礼的下巴强迫他抬起头,只见他脸颊红猎猎一片,神色已经有些难以集中,暗红色的眸子没有焦点,却在我唤了他几声之后眼睫眨了眨,对我痴痴地笑,红红的舍尖微微探出。
就在这对视的短短时间里,嘉礼已经委委屈屈地将他方才为我穿上的这件暗红色外衫褪下,手灵活又鲁莽地滑进了我的里衣中,游移到一处,他眸色骤然一亮,忽而将我反推在了地上,衣服都被掀开……
山峰被云雨掠过又重来,他的手指从小就没干过什么活,是以修长又柔软,漂亮得不行,每每在我眼前进出都是整个都淹没看不见。
这让我重重呼出,又不得不吸气。
嘉礼身上实在太香了,我本来应该脑子转动得更快的,但因为对方是嘉礼,我似乎总被他的某个动作点到内心的某个柔软处,然后不得不对他怜惜。
也正因为是嘉礼,我也总难对他完全放纵自己内心的邪念而不顾着点他,我仍是希望他能身后有路能退。
于是我叹下一口气,捉住了他作乱的手,逼他退出。
“嘉礼……呼,哎,等等。”我压下心中早被嘉礼勾撩出的狂意躁念,我抬手一下一下轻拂着正伸出红舍轻尝刚才工作的那两根手指的嘉礼的头发。
“过来……”
我稳了稳呼吸,温声道。
他意识虽朦胧,但明显还是能听得清我说的话。
嘉礼有一瞬间的怔愣,放下手指撑在地上,暗红色的眸子在我脸上来回扫,虽有些犹豫,但还是爬行了几步过来,将自己的脸凑到我的脸前。
我伸手抵在他脑后,两人相拥而吻,他的手当然不老实,但都被我制止。
身下的两件“婚”衣在地上铺成一片暗红,这让嘉礼如艳丽华贵花朵中的一根洁白花蕊,在渴求着被采摘。
我渐渐加深这个吻,嘉礼也很乖地边张嘴承受这一切,边任我将他推倒躺在地上,而手则是在迫不及待地引我过去他的花柱……
虽然我早在心里做了番准备,但当完全地握住嘉礼的花柱,仍还是会在内心小小的震惊一番,手愣愣地不知该如何下一步。
嘉礼仰起头呼吸,头抵在地上,半眯起眸子看我:“怎么样?我一直为你好好养护着的……如何?”
闻言我更无措了,我连忙另一只手拢了拢自己的衣服,手便开始上下翻飞,花柱有跟茎微微突出,嘉礼呼吸也愈发的重:“哈……可,可以了,差不多了……快来完成仪式吧,华月。”
“什么仪式?”这句话我虽然是问的嘉礼,但头却是朝着侍男问的。
那始终跪伏在地上的侍□□本不敢抬头,露出领子的那一截脖子早已红透,声音从他低垂着的头下发出:“奴才愚钝……四殿下指的可能是世女您与殿下的订亲仪式。”
这什么话?我一时转不过弯,今日不是他和李奕的订亲宴吗?
我望着终于不满足于我的手活,又开始皱眉低喃要我做些别的,甚至又来扯我衣摆的嘉礼,我终于明白了。
他和李奕是当众订了亲,结果我是干苦力的那个是吧?
那我成什么了?真成了应景嘴里:嘉礼别院里供养的那个了?
爹的。
我里窝火,手下力度就加重加快了许多,只想完事快点走。
可当时间加长,当嘉礼突然的躬身,发出痛呼声,死死捉住我的手,眼泪都溜出来了,但该溜的却没溜出来的时候,我终于醒悟了过来,我的这个方法似乎是行不通的……
我放开已经有些意识不清的嘉礼,一只手粗鲁地将侍男的脸抬起来,沉声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侍男当然不敢反抗,视线却也不敢看我和嘉礼,他很快地给出了答案:“回世女,四殿下身有隐红束缚……男子在未,未经人事之前,没有女子的……那个是出不来的。”
我有些无语,“那你不早说?”
那我方才那番辛苦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保留住嘉礼的隐红又帮他解毒吗?
正当我一筹莫展之际,却听到了嘉礼带着繁重呼吸的几声笑意,我转头向他看过去,只见他侧躺在华服之上,长长的黑发有些跑到了前面,弯绕交叠着轻掩他白嫩的身躯。
暗红色的眸子透过缕缕发丝望我,沉沦的喜悦和身体某处带给他的疼痛感让他整个人看起来有些许破碎,但他嘴角却勾起一个弧度。
他在等待着我的抉择,我若没有选择他,他便会死……
但他明显在享受着我为他的生死而为难的样子。
见我视线又不自觉扫向他的身体,他如一朵生长在地狱里的花朵,伸出藤蔓向我蜿蜒而来,邀我共下炼狱。
但他显然低估了我对生的渴求,又或者说我从小对母亲和皇权的抗拒和发自内心的抵触。
我一下就捉住了他再次攀附过来的两手,转头对侍男喊道:“去,把准驸马李奕以四皇子传召的名义接到这,趁她不备绑了就扔进来。”
“不要!楚,华月!”君嘉礼虽意识已经有些不济,但明显一直强打着精神,将注意力一直放在我身上,他恨恨不以:“你敢!”
我没理他,只继续对那侍男发出威胁:“你也不想被皇权迁怒连累三代吧?你……你们都给我想清楚,我这可是在救你们。”
我要是没忍住,后果我都不敢想。
说罢我连忙垂头整理起自己被扯开的几层衣服,边整理还边冲那些侍男叮嘱道:“你们机灵点,等驸马来,别让她发现我来过。”
“楚华月!你说什么?!……呃!”君嘉礼立即撑着地想起身来抓我,但腿和腰明显已经被那药性折磨得没力,没能一下起来:“……你要走?你又要抛弃我一次?”
他仰头睁大了双眼看着正在忙着整理衣服的我,两眼热泪若脱线的珍珠颗颗掉落,顺着脸颊汇集在下巴又低落在到地上,一点又一滴:“不要……我一定会杀了你的,这次一定……你要事敢走,我君嘉礼,一定会杀了你……”
闻言我动作一顿,看向地上因不适感捂着肚子抽吸空气,但仍咬着牙视线死死锁着我的嘉礼,想了想,还是转过了身……
“请世女救殿下!”
转身我才想起,这园子的门早被嘉礼的侍男关上并堵在门口,且他们根本就不会听我命令。
“世女,不是我们不愿去寻李世女,而是根本来不及的,殿下的状况您也看见了……”
我仍是继续朝外走,君嘉礼也不再像之前那样不停地诉说着他的难受或愤怒威胁。
耳边只余下他因疼痛而难抑的闷哼声,和一众侍男的恳求声。
“殿下他本就因之前反抗皇上亲指的婚事才刚被放出来,旧伤都还未痊愈……”
一声又一声入耳,他们没有得到嘉礼的准确命令,也不敢出手拦我,只能叭叭,吵得我烦的不行。
我坐在园子的墙头,看了看远方天色,有鸟飞过,却听不到鸟鸣。
嘉礼以前也爱爬高,他说因为有一次他趴在宫内的那颗大树上刚好眺见了我乘坐的楚府马车向宫内而来,然后他兴冲冲跑回琼阳殿,果然我就已经坐在了殿内,手边还摆放着我从宫外带来的新奇物什。
我默了默,又扭头看向园内,昏暗的屋内有一双我很熟悉的眼睛正幽幽盯着我。
他侧躺在地上,如一尾即将要渴死的漂亮红鱼,毫无挣扎之意。
我还是从墙头翻爬了下去,随着我的一步又一步,侍男们的劝阻声逐渐变低直至消失。
我停了步伐,身后有门关上……
现在不仅是园子的门,连这间昏暗屋子的门也被嘉礼的侍男给关上了。
我一只手解着衣服,一只手将仍侧躺着的嘉礼翻过,他暗红色的眸子虚弱地向上抬,没说话,仿佛在疑心是梦。
看着这样一双眼,我一愣……不管了,爹的,我就是欠嘉礼的,只能舍命陪他玩了……
这样想着我便俯身吻了过去,嘉礼很乖就像小时候的他一样,不管我对他做什么他问都不问,只微微偏头承接,此时的他也没再质问我方才是不是是真的打算抛弃他。
他眼睫轻覆,这一吻很深很绵长,像是两个浑身湿透的人终于决定将身上的湿衣脱去,绞缠在一起,然后结出新的羽衣。
一吻毕,我轻声唤他名字:“嘉礼……”
“嗯……?”他声音很弱,眸子半抬……
我对准了……但又有些担心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毕竟喝了那酒,又过去了这么久。
他现在明显是有些体力不支的模样了,于是我想了想开口道:“你知道吗,等会可能会有点疼……呃!我去!”
谁知嘉礼直接手指扣入着我的背,撞了过来,一下给我通到天灵盖。
君嘉礼初尝滋味,当然不会比我好到哪里去,他张着嘴:“怎!哈啊!坏掉了?……不行!你出去……”
他像是恢复了一些力气,小嘉礼的疼痛让他呜呜地哭,胡乱地拍打着我,有时候还要推我。
我被打扰的有些不耐:“别动了!你又不懂!……”
“可你一直在欺负我……你,华月,嗯。救啊,要断了,呜。”君嘉礼愈发地娇嗔,眼泪和他的话一样一直往外掉。
“马上好,马上好……好嘉礼……”
嘉礼是瘦了许多,薄薄一片,我都不敢大力动作,但又实在充实得难受,总之,这次对我体验不算好,我根本不敢真正用力。
他眼泪掉个不停,像是被困在梦魇里,一直喃喃地问:“是华月吗?”又不断表述着他此时的难受:“我,怎么了?好奇怪的感……觉,哈!”
我有些尴尬地往旁边扫了扫,屋内的侍男仍是跪在门口,低垂着头,像一尊尊石雕。
但我心里还是有些介意他们其实都是看得到听得见的活人。
于是我只好俯身吻住嘉礼,而后又去将他漂亮眉眼周围的泪都吻去。
他长而顺的黑发散在地面上,搭在华服上一下一下的上下被牵动不已。
在察觉到嘉礼愈发的进入状态,不再单纯的只说疼的时候,身体里越来越被放大的充盈感积蓄到一定的点的时候,我有些呼吸不顺,俯身在他耳边轻语:“好了,嘉礼,让它们出来吧,就不疼了。”
但他显然还是不太懂:“什,么?哈!”
可话到一半,他忽而拥紧了我,不再只是由我来动,他将脸埋进我颈间,浓重的呼吸都喷散进我发间……
“好了好了,”我像是一头耕了两里地的牛急于从田地里把脚从泥地里拔出。
气喘吁吁,将嘉礼覆在我腰间的手拿开就要起身,转头便向侍男问道:“有水没?”
侍男耳尖都红透,在我问到第二次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我是在与他说话。
他眼神闪躲地朝明显已经清醒了少许,正支着身子垂眸呆看向自己身体的嘉礼望了一眼,眼神闪躲支支吾吾地向我答道:“世,世女,可能还不够……”
我他!
转身去看,嘿!还真不够,还一柱擎天,面色也红。
本着送佛送到西,救人救到底的原则,我只好又转身,才刚撑起身子的嘉礼又被我一下推倒。
他眉头有瞬间皱起,仿佛思绪有些没接上,平躺在地上暗红色的眸子迷茫地望我。
我来牵他的手,他也顺从地接着我两个手,为我做支撑,顺从得像是刚睡醒,不知今夕是何夕。
就在我坐下去的时候,他的情绪才陡然有了变化,“啊哈!”
他的小腹猛然收紧,然后挣扎开了我的手,撑地坐起。
一旁的红烛烧得正旺,火光摇摇晃晃在墙上投照着两人的身影。
他将我望进眼底,显然是已经从药性里寻回了属于君嘉礼他自己的思绪。
“楚华月……”
我听到他喊我的名字才垂下眸子望他,然而他已经埋进了山峰,我拥着他的脑袋……明明都已经纵容了他的一切,可当嘉礼舍尖微微搁出,抬眸朝上看向我的这刻,我瞬间便读懂了他的意思……他所想要的远不止这些。
天地倾倒……原来背抵在地面上的滋味是这般的不好受。
“嗯,嘉礼。”
两人皆已经是汗涔涔,我有些为难地看了那些侍男们一眼,之前在回话的那个侍男离我们的距离,几乎伸手就能碰到。
之前我在上位不觉得有什么,但现在的我甚至能清晰窥到对方紧闭的双眼而煽动着的眼睫毛。
“要他们出去。”我对嘉礼道。
“不要,不准……你是又要跑对不对?”嘉礼毫不犹豫地反驳着我,脸上不知为何还挂着泪珠。
明明之前我都有帮他吻干净,于是我又伸手将之抹去,手掌贴在他脸侧,“我是担心你,我一女子有什么怕的,你个男子怎做这种事连屋门都不用关?羞不羞?”
嘉礼显然还很生疏,只会一直往里挤,弄得我难受得要死,哪怕要他褪出来半刻他都不愿意,他道:“我就是,要所有人都看到,啊……我才是你的,你的第一夫人……要他们看到,我已经是你的了……我姓楚了,孩子也是。嗯你不能再抛弃我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很是放肆,吓得我急忙伸手捂他的嘴。
他被我捂着嘴,但眼眸弯弯仍是望着我在笑,还欺身俯低,垂落下来的发丝也在晃动,眸子里满是痴意,又挺深凑过来讨吻。
我有些招架不住,也不太习惯被这样的视线所笼罩,于是摁着他的手重新翻身。
嘉礼也只是笑,虽那刻动作有一瞬间的凝滞,但他什么也没说,直至他情绪越发地跳动高涨,手情不自禁地来碾山峰的时候,终于被我捉住了手。
我有些无言,虽拿着主导权却没再动作,指腹轻轻划过他左手腕上那几道已经结痂的伤口,向他问道:“事已至此,你今后呢?打算怎么做?”
……原来这场迎冬宴是这样换来的?
59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不要妄想睡了就能跑,腰会痛◎
我就说按着以前嘉礼的亲生父亲死后,他在宫里如履薄冰的待遇,皇上怎么突然又这般纵容他了。
“我现在没时间想。”他手想从我手中撤走,却被我握得更紧。
嘉礼被我坐着不动的有些难受,又低声央我给些动作,我却只是低头落吻在他腕间的伤口之上,微微粗糙的痂爬在嘉礼本是无暇白皙的手臂上,很是刺眼。
他别开眼,只好扶起我的腰自给自足:“既然都看见了,那你就得好好记住我所为你做的一切……你帮我杀了他们吧如何?……哈啊!”
“谁?,嗯。”幅度越来越大,胀大的杀意链接着痛快一起在两人之间的身体里传递,我问他:“你想杀谁?”
“呼,那些……要从我身边把你抢走的,阻拦我,呃,阻拦我成为你的夫人的所有人,然后就剩下我与你好不好?”嘉礼眸子有些有些难以聚焦,两手紧紧抓着我的手臂往下扯:“把我在你里面融化掉吧……让我成为你,我们永不分开,心里和身体里从此都只有彼此……啊!”
桌上的烛火燃尽最后一点蜡,最后抖擞了几下终于“扑次”一声熄灭。
望着嘉礼沉睡的侧颜,我才恍惚想起,虽我与他相识多年,但上次观他睡颜,还是在那次落水后,我接到他从宫里发出的诏令,偷溜出楚府,是忠叔送我进的宫。
我到的时候他还在睡着,嘴唇发白,梦里都在咳嗽。
宫人告诉我,他以为我这次也不会来,所以睡下了。不然他会要提前一个时辰梳洗打扮,坐在最显然的琼阳殿外院的那颗树下等。
我不知道他们说的“这次”是第几次,但我明明就接到过这一份诏令,还是忠叔偷偷塞到我手中的。
嘉礼给我的那件暗红色的华服太显眼,应景亡妻的外衫也皱巴巴了,我只好要那侍男将外衫脱下,他身材算男中娇小,他的外衫我穿在身上尚可。
我是跑着出那个园子的,远远的便看见场地外面竟然还守着人。
爹的,嘉礼的目的果然不是单纯的想和我睡一觉。
嘉礼还好说,毕竟现在也算是同一条船上的人了,他再疯,我想也不至于想要玩火自焚。
可应景呢?他做这一切又是出于什么目的?
难道单纯炫技展示自己玩弄人心的的手段之高超?
我撑着腰喘气,感觉现在的自己格外的虚。
这世间的事情还真就有如此的巧,我思绪才刚到应景,眼睛便也看见了他本人。
他半散的发髻以高冠白玉束之,一身青绿长衫外罩白纱还挽了披帛。
虽身上所穿的颜色不惹眼,但他身形高挑,穿这一整套就总是很能吸引人的视线。
此时就他一人,步子跨得很大,直向一辆马车而去。
果然之前什么马车被直接拆了抬走这都是作戏给我看的。
应景没有片刻的停留,对着车夫说了几句什么,就见车夫慌慌忙忙的下了车摆出轿蹬就搀扶着应景上了车。
他这是要跑路?
可不对啊,就目前情况来看,他和嘉礼所搭台的戏不是还在好好唱着呢吗?
难道是嘉礼已醒,发现我不在就又发脾气甚至翻脸了?
可我出门时那些侍男明显没有任何要拦我的意思,这也解释不通。
我还在犹豫着是否要出声喊住他或者干脆追上去跳进车里,与他说道几番,问他为何如此之早就将我踹下船头。
我实在想不通他顺了君嘉礼的意,让我插足进皇上亲指的婚约里去,对他到底有什么好处?
可时间根本不等人,应景更不会等我。
马夫在我怔愣的这短短时间里已经扬起了鞭子……马儿嘶鸣,拖着马车转了弯就以极快的速度掉头转弯。
就在这时,车帘被掀开了一角。
是应景执扇挑着车帘正往外瞧,灌进去的风将他肩后的发都扬起,他褐色的眸子微动,在昏暗的车厢里发出些许危险的光芒正好与我的视线相擦而过。
车帘又被放下……我静立在风中,袖子和裙摆都被吹得摆动,不知下步该如何。
我与许步歌擦身而过时,跟他说的是若我没出现在宴上,就牵匹马在此等着我。
当时只是想着,若和嘉礼当场闹掰,那许步歌就是我潜出这场宴会的最稳的一条退路,可我没想到会在嘉礼那里花这么多时间,且我现在和嘉礼之间到底算什么?算偷情还是算儿时友人以后见面又该如何相称?
现在到底宴会进行到哪一步了?宴场入场口是关着的,那便证明射猎的人都已经骑马去往猎场了?那我一人先去宴厅里等?可这也太过显眼了。
这都怪应景,被应景诓到了这里来又被毫不犹豫地推下水,让我之前的计划全都崩盘。
思绪纷纷扰扰间,忽而眼前的那辆马车竟然停了,却只是停在那,没再有其他事情发生。
这是……在等我上去?
可里面坐着的是才刚坑过我的应景,这让我有些犹豫。
许是等了一会儿,让车里的人开始有些不耐。
车帘复又被那把折扇挑起,应景那张柔美此时却无太多表情的脸又出现在车窗内的一角,他也正侧目看向我。
就这一眼,心绪被牵动,我脚步便也不由自主地朝马车跨出……
可下一刻。
“速速退开!速速退开!”
远方宴场外由远及近传来高呼声,还隐隐约约能听到数道马蹄重踏地面的疾驰声。
“速速退开!遣人去宴厅里询问各世子们,是否有带医师来!”
“再过来一些人协助!”
又是几声呼喝,声音之急切,短短几句话便已经将宴场前这块空地内的气氛带动着一起慌乱。
一时之间,本悠哉守在宴场入口的那些守卫立即合力将拦门的关卡移开,清出一条大道,再有两队人立即冲去了世子们目前所在的宴厅和各世家停驻马车的地方一个一个询问是否有会医术的人在。
当将这一切收入眼底,我的心也莫名跟着砰砰狂跳,一种风雨压来的逼迫感让我立时混身难安。
我立即快走几步朝向应景的马车,可帘子已被放下,马车再次驶动,与数匹正由外往内奔驰的策马队伍相背而行……
进来的大多都是女子穿着同样制式的骑装,看样子应该是世女本出去射猎的队伍,
我的衣摆才被风掀起将要落下,又瞬间被回来的马队所带起的疾风裹挟着往后猎猎翻飞,空气中有血腥味久久不散……
猎场与宴场不在同一块区域,需要从宴场出去,骑马挺长一段路才能到。
我坐在宴厅里,旁边那些世子们声声议论全都关于世女们射猎活动才刚开始没多久便突然取消回程之事。
“听说是有人受伤了,那开路的侍从不是喊着呢吗?要请医师。”
“断不可能只是受伤,我姐出门常要备两个医师,都被请去了都不够,看到她们还在到处询问,只要会医术的都被拉去帮忙了。”
“难道不止一个人受伤?莫不是那猎场里出了什么妖神怪物?不就射个猎吗?能遭什么害?”
“诶?!你们看,张世女过来宴厅了?她身上有血!”
我是被楚华玉叫来宴厅的,她当时也是那回程马队中的一员,正当我惶惶难安之际,远远的便与正伏身策马的她相互看见。
她面色有些沉,视线只是淡淡地扫了我一眼,然后又扫向了宴场前的一处隐蔽难让人发现的一个角落处。
我立即会意,便避着来来往往忙碌不已的人群等在了那。
在人多混杂的地方,姓“楚”的人和姓“汪”的人怎么都比外姓人要更值得相信一些。因为再如何,共同的家族利益面前,两人之间的恩怨便变得很小。
且以楚华玉的性子,若不是什么会关乎家族或可能波及到她的事,她不会如此主动约我密谈。
再者与她谈不谈话的是一回事,她说的话我信不信的又是另外一回事,我现在至少要掌握一些基本的信息。
不过一会儿,果然身穿一身黑色骑装的楚华玉便出现在了我的眼前。
“你没去猎场。”
我本以为她见我未穿嘉礼给世女们准备的统一的猎装,是在如此的问我。
正当我犹豫着要不要点头的时候,又听她问道:“去找温去尘,做你的证词人。”
我这才反应过来,她这是在告诉我接下来该怎么做。
“为什么?”
我是问为什么我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去找温去尘,明明他是我未婚夫,所说的证言就会被多一分猜疑,且他又姓“温”,楚华玉为什么会觉得他一定能很好的帮我;以及为什么她要帮我?
我和她互相厌烦着对方,她主动想帮我一定会有一个理由支撑。
楚华玉说话间,视线一直警惕着四周,说完上一句话她已经转身,准备要走,就如只是来完成任务一样。
至于我愿不愿意照她说的做,她似乎并不太在意。
可走了两步她还是停了下来,侧身过来时,我能看到她皱起的眉。
她道:“少给楚府添乱,父亲最近头疼,你可有回来看望?”话音停了停,她回过了身,背着我朝前走去,走进了天光能照耀到的地方,就我一人还隐在被墙院所遮盖的阴影之下。
我有些怔怔,两手渐渐收紧成拳,心底里那股对楚华玉的恶心感愈发加重。
下一刻,她的声音又传到我耳中:“星时要回来了,在他回来之前,最好把你这堆破事解决了……他说必须要你去接。”
世女们所穿的猎装以黑色为主,但袖口和衣领是带有绣纹的白边。
这时候,我才得以看清,楚华玉的领口处也飞溅上了几团已经被晕染开的鲜红色血迹,将她的脖子上也沾上了几点。
我心下一凛,忙追问道:“猎场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听说是有人中箭了。”
宴厅内随着一个个从猎场而归的世女们的踏入,议论声更涨,拼拼凑凑的我也终于得知了事情的真相。
我坐在宴厅的坐席上浑身如坠冰窟,拧眉转头望向最上席的那个华贵镶金的空座……那本该是嘉礼的座位。
简单来说。
李奕中箭了。
身为礼部尚书之女,才刚与四皇子求亲成功的李奕猎场上中箭了,现在生死未卜!?
且按刚才楚华玉的态度就能猜出,这显然并非属于误伤,是有人要故意挑起事端。
60
第60章 ☆、第六十章
◎宴厅大舞台,有诉求的都上来◎
左看看,温去颜三姐妹也已经从外归来,各个身不染尘静坐席上,丝毫不受身旁那些议论声的干扰。
我又回过头看向对面的席位上,许行云正好落座,许步歌站在她身旁。
我的视线是从下而上地扫向许步歌的,他应该还是想办法去了猎场,此时的他也穿着一身黑猎装,显得他的腰更细了,与他高束起的黑发相映衬,显得整个人简洁干练又很好看,晶绿色的眸子正直直望向我,眼里有担忧。
见许步歌如此模样,我想了想,便冲他扯出一抹安抚的笑,告诉他自己无事,无需担心。
这时许行云侧头对许步歌说了一句什么,他似乎才反应过来,收敛了视线坐下。
宴厅里的人越聚越多,却迟迟未有人出来主持会场。
大部分的人在听了一些消息之后已然坐不住了,大都聚在一起讨论着今日猎场之上的事,都在说事有蹊跷。
且通常就算宴会主办人未在,也会有个管事的下人能够现身给赴宴的客人解释一二,断没有让这等杂乱场面一直乱下去的道理。
终于,一位看着装便是在宴场这边伺候着的侍从现身了,但她慌张无比,身前和手上都是鲜红的血迹。
她一路从宴厅正门小跑进来,视线左右看,像是急于在这群贵人们堆里找着谁,一边口中喃喃:“殿下呢?……殿下呢?!”
她在找嘉礼?意思嘉礼还在睡着没醒?
不是,问题是,她作为宴场伺候的下人怎么会不知道自己的主子在哪?
*
屋内唯一的两点光源早暗。
这房间里明明跪着很多人,但安静得只听得见一人沉睡的呼吸声。
本还平稳又规律的呼吸声却忽而有些卡顿凝滞,“呃,呼华……!”
君嘉礼骤然睁开眼,入眼的却是一片昏黑。他眨了眨眼,适应了会才撑着身子起身。
却发现自己只是躺在一件华服之上,身上还盖着另一件。
这时有几个侍从躬身走了过来,低声询问是否要准备浴水。
嘉礼反应了一会,伸手向下摸去……又垂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点点痕迹,问道:“是……成功了吗?”
发出的声音有些嘶哑,骤然听到自己发出这样的声音,嘉礼心中也有一瞬的感到不可思议和难掩的雀跃。
侍男垂眸点头。
嘉礼嘴角都扬起,手指指间在自己皮肤之上游走,顺着因药性而模糊的记忆中的她手所到过的路线滑动,面露痴迷,又问道:“那她是如何对我的?是否有对我入迷?”
侍男有些为难,迟疑了会,精简回答道:“殿下在求饶,世女没听……一直到殿下最后昏睡过去,世女还陪您躺了会,衣服是世女为您盖好的。”
听罢,嘉礼没再说话,昏黑中看不清主子此时的神情,侍男们互相打量了一眼,正要再次出声询问是否需要准备更衣的时候,园子的门却被急促地敲响了三声。
昏暗中长睫轻掀,嘉礼缓缓睁开了暗红色眸子,声音不掩兴奋,像是在问又像是在自答:“成功……了?”
*
“何事如此惊慌?”刚才还跟个死人一样,垂眸候在主座之侧的那个侍男忙迎了过去,喝道:“这是怎么了?别惊扰了各位贵客!”
“……”
我心凉闭眼,若真不想惊扰了我们,怎么不把这侍从拉下去啊?
何必声音比她还大的引起宴厅内所有人的注意?
但戏还在继续,不到最后一刻,又或者说没被邀请上台之前,此时作为看客我并没有发言权。
只见那侍从浑身抖如筛糠,目露惊恐,死死抓着那侍男的手,重复道:“不好了……不好了。”
侍男:“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快说啊,此时殿下不在,万万不可出了什么岔子!”
侍从:“不好了,李世女她……她因失血过多,已经,已经……去了。”
立时。整个宴厅沉寂了数秒,每个人面色各异,像是一时间内,所有人本要出口的话语都被压缩,随后又被骤然的释放出来。
“什么?!你这下人说的话可能当真?一场游猎怎出得了人命?”
“我入猎场的时候,李世女还是同我一起进去的。”
“今日这猎场里的猎物寥寥,听说大多世女大多只看到了兔子,山鸡,大些的猎物完全没有,合该不可能有人看错了误射才对。怎会……”
“我就说怎么好好的射猎就被中止,我甚至都还未搭过弓呢,尽是些小的猎物,既然是比射得最大猎物的人获胜,那些小的我都没有浪费气力的理由。”
“那李大人那边有人去通知了吗?这射猎听说是四殿下一手操办的,这怎么好交待啊……”
宴厅之内议论声暴涨不下,有人惊恐有人忧心,*也有人沉默不语。
楚华玉就坐在我右侧相邻的位置,不置一词。视线自然垂落在前,右手转动着左手扳指。
而我将那两个下人的表演全部看完,最后得出结论:她们两人在表演的时候视线微不可察地绕场内一周,最后在席位上见我在场,随即互视一眼,然后放心下来的那个表情让我既无语又感到害怕。
我将视线垂下,面目平静,但其实人已经离开有一会了……
让我好好想想,我来这赴宴是为了什么而来的去了?
哦,好像是为了要应景帮我打破温、楚两家的接亲,让火烧不到自己身上,顺便绝了嘉礼的心思。
但怎么……嘶……怎么就又惹上了一身骚?
我果然方才在那园子里就该翻墙而下的对吧?就不该回去睡这一觉的是吧?
不不不,也不能这么想,就算不睡,眼前正在经历的这事,似乎是早已布好的局,我朝前一步是触发,朝后一步也有可能是直接死局。
且嘉礼实在美味,哪有睡过之后说后悔的道理?我倒不感觉亏。
想到此我再抬起的眸子便多了几分释然,却正好见紧锁着眉急步而来的温去尘。他低垂着眉眼,像是被诸多事情烦心。
一开始并没有看到我,待他直接越过我,在他姐姐身边快落座的时候,一扭头便与我对视上。
“世女?”他显然对出现在此的我很是意外。
“嗨?”我回应道。
眼前的温去尘就好像对我之前将他的手甩开那段失了忆。
尽管这中间发生了太多事情,但我与他之间的亲事,我是必须要亲手切段的。
这一切一切的发生的糟心事,在我看来,都源于这段不属于我的姻缘。我本来避她们这群权利中心的人避开得好好的,现在却是一脚踏了进来,就被死死扎根入皮肤地拴住。
然后温去尘就过来了……他即使不再像以前那般常穿一身白锦衣,但仍是那般的眸似寒星,玉骨清像。
他一过来就下意识想来握我的手。好像自从在沉影家我和他“解除误会、互通心意”之后,他现在对于两人之间身体接触的发起总是这般的自然。
但此刻温去尘的手都伸到了空中却骤然的停住,我想或许是因为他看到了我在看向他的这种明显亲昵的动作之后眼神中明显释放出的避讳之意。
“世女……”温去尘迟疑出声。
“嗯?”我依然带着浅笑。
温去尘静静地望我,像是想从我眼神中读取些什么出来,他轻声问道:“我可以坐你旁边吗?”然后往我右侧的位置望去……但楚华玉正坐在那。
楚华玉似乎是听到了两人的对话,侧目扫了我和温去尘一眼,随即又看向其他方向但稳坐不动。
“哈,可那是我姐姐的位置。”我随后又看了看自己左侧的这个位置,略带思索地道:“左边的这个也有人……”
“无妨,等人来,去尘自会与对方说明缘由,表达歉意……”一向有礼有度的温去尘却是直接理了理衣摆坐了下来。
才坐下他又立即微微倾身对我道:“世女这是并未去——”
话还未完,温去尘的视线却停凝在了一处。
我心下了然——应是脖子上之前被嘉礼胡闹出的那些痕迹又露出了一角。
“并未去,什么?”我嘴上如此问道,催促温去尘将话讲完,手却直接当着他的未曾移开的视线,往上提了提领子,做完这一套动作之下,还趁隙向对面投去一瞥——许步歌垂着眸子在听他姐姐许行云和旁边的一位世女聊天。
两相对立的座位,中间隔了一条过道,我想许步歌之前应该并未看到我脖子上的红痕才对。
温去尘回过神,淡色的眸子往上抬先是确认了一眼我的神色,见我并没有任何要解释的意思,甚至看他的眼神像是一种在看某种麻烦一般,神色略显冰冷。
他立即慌乱别开了眼,抿了抿唇,再次开口时,声音明显犹豫了很多:“先前听说猎场那边有人受了伤,故去尘早早等在宴厅外,见大家都乘马归来了,却并未见到世女,本还以为世女是提前辞宴了……”
侍男:“四殿下还在睡着……这会子应该在梳洗了。”
这边温去尘还在说着,我的视线便又被那两个殿上演戏正演得入神的两个下人所吸引,一时忘了搭话。
小厮显得很是着急:“殿下歇在哪个园子?快带我去啊!”
两人就如此的下了戏台,留了一堆信息供在场的所有人解读:
李奕死了,死因失血过多,但谁造成的不详;李家那边应是还未收到消息;
而这场宴会的主办人、李奕的未婚夫此时还在某个园子里睡着,且起来还要重新梳洗打扮……就这一点信息给的也太让人容易想入非非了。
好好好……真是我的好嘉礼,这确实是嘉礼行事的一贯作风了。
虽在一切还未发生之前,我就知道嘉礼定然是生着气且在筹谋着什么。
但怎么说,走到了这一步,这才惊觉,他的怒气已然达到了这个境地,他竟这般的豁得出去,全然不顾两人的后果……
“世女……”
“楚二世女,去尘之前的所作所为,确有不妥,若是哪里让世女烦恼了,还请世女无需有任何顾及的与在下明言,去尘定改……我,我之前在言友家对世女所说的那些话都只是一时置气的话,当不得真的……世女?”
耳边的那道属于温去尘的声音在唤了两声仍未得到回应之后,停了会。
我视线扫过气氛愈发躁动不安的大厅,心中思索着嘉礼到底要怎样才能把我从李奕之事上拉下水……当视线扫过温去尘的时候,对方明显身体有瞬间的僵直,他是在紧张?紧张我与他的关系?或是我态度的明显转变?
我还是选择快速的掠过他,看向更远方……嘉礼还没来,我本以为那两个人的戏完,就该他上场了——该上场来和我谈条件了。
隐隐的我竟然有些兴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