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怪赵清仪多心,前车之鉴犹在,当初她便因一时大意,才让赵漫仪在她房门口偷听了不该听的。
她默默留了个心眼,出去时招来仆婢问话,可惜关于二叔何时来的,又是否在院外逗留过,仆婢们皆是一问三不知。
当日傍晚,赵怀良刚离了兄长的书房不久,王家便收到一封密信,王次辅展开细看后,带着鞋印的老脸阴沉如铁。
陛下独独派赵怀义赴浙,果然不止赈灾济民这般简单,居然还带了一份密旨。
聚在王次辅身边的幕僚官员忧心忡忡,“江浙一带乃我等根基,陛下若真存了在浙江试行新政的心思,岂不意味着我等已先失了圣心?”
换言之,陛下视他们为眼中钉,欲除之而后快,整顿浙江官场,便是要断他们的臂膀,“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事已至此,恐难挽回。”王次辅将密信投入香炉,火苗腾起,将他阴鸷的面容映得忽明忽暗。
身为臣子,明着忤逆圣意是自取灭亡,那就只能……让陛下知难而退。
“既然流言拦不住赵怀义的脚步,那便让他去。”王次辅眼中寒光一闪,“只要他敢踏足浙江,我定叫他……有去无回!”
他就不信,躲过一回两回,还能让赵怀义躲过第三回。
王党纷纷附和,赞王次辅手眼通天。
远在上京,还能在浙江布下天罗地网,可不就是有通天的本事。
王次辅不自觉飘飘然起来,捋着长须微叹,矜持中带着一丝轻蔑,“陛下到底还是年轻气盛啊。”
以为在边关打过几场胜仗,这朝堂官场便能任其翻覆?笑话。
这大梁,只会是世家望族的天下。
而赵怀义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世家眼中的败类,注定不会有好下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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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清仪今夜沐浴得早,温热的水流包裹着身体,她阖上眼,脑海中不由自主回想昨日楚元河说的话。
昨日事情太多,他夜里未曾出现,不知今日是否会来。
反正她特意提前了时辰沐浴,总不能再如上次那般尴尬。
水汽氤氲中起身,赵清仪换上一袭素色裹胸长裙,肩上松松垮垮罩着轻薄的缂丝罗衫,湿润的发尾用细棉布包着,赤足绕过屏风,就见一道玄色身影坐在桌前,背对着她,慢悠悠吃茶。
“……”
赵清仪压下翻涌的悸动,“你……来多久了?”
楚元河这才侧身,笑得无害,“也没多久,约莫是……檀月俏月刚出去那会儿。”
赵清仪沐浴素喜清静,备好水与香露后,两个婢子就会退出去。
他这么早就来了,那岂不是……
羞恼之意又涌了上来,她索性头发也不擦了,攥着那块干布便朝楚元河兜头扔去。
楚元河眼疾手快,一把抄住,随即起身走近,按着她的肩让她坐下,又熟稔地挑起她一缕湿发,慢条斯理擦拭起来。
“别生气了。”分明是第一回干这种事,他上手却格外的快,一边擦一边歪头打量赵清仪的脸色,“我发誓,真不曾偷看。”
赵清仪脸色稍霁,“不劳烦郡王,我自己来。”说着便要夺回那布。
楚元河手腕一翻避开,“怎么,这点活都不肯让我效劳?”
眼看她又要搬出身份尊卑那套,楚元河轻哼一声,“口口声声不敢劳烦,巴掌都敢往我脸上招呼,方才还拿布砸我。”说到后面,语气隐隐透着委屈。
赵清仪眉心一跳,行,她闭口不言总行了吧。
楚元河却不依不饶,“怎么又不说话了?”
他理直气壮的样子反倒把赵清仪气笑了,“横竖我说了不对,不说也不对。”
“那便说些我爱听的?”楚元河反问,手上丝毫不含糊,也不知他怎么擦的,赵清仪头发干得比平常要快。
她无意识地把玩一侧垂落的发梢,心情好转了些,甚至生出几分奇异的柔软,她与他,居然会变成这样的关系。
便顺着他的话问,“那你爱听什么?”
楚元河动作一顿,语气幽幽,“……般般,你真擅长明知故问。”
赵清仪抬眸,带着一丝不解,难道她的心意表现得还不够明显?
非要她亲口说出来。
也太矫情了。
室内,蒸腾的热气尚未散去,将二人身影笼罩其中。
楚元河等不到她的回应,沉默下来。
她是不是……还未有那般心悦于他?以至于连一句情话也不肯说。
最后还是赵清仪另起话头,“你脸色瞧着不太好。”
并非他刻意冷脸,瞧着像是没睡好,眼底有两团轻微的乌青,不过他生得好看,即便眼下乌青,依旧难掩他的俊逸风华。
难得她一句关怀,楚元河压下嘴角,闷闷嗯了声,心底却暗暗期待她再多关心几句。
“没睡好,就不必来了。”
“……”楚元河眸色幽怨。
赵清仪拿起他用过的茶杯,为他续上温水,撞见他这幅表情,才惊觉自己的话有歧义,轻咳一声道,“……我是说,你该在府中好生歇息几个时辰,不必夜里前来。”
说完,又觉不妥,严谨地补充道,“白日……最好也别来。”白日人多,院里仆婢成群。
结果是越描越黑,怎么听都透着拒人千里的意味。
楚元河面上郁色更浓,波光潋滟的桃花眼黯沉下去,几乎透不进一丝光亮,可怜又带着点危险的压迫。
赵清仪觉得,自己还是闭嘴吧。
“你若厌烦我,直说便是。”楚元河把手里的干布往桌上一抛,发出一声不轻的闷响,可见心情差到极点。
生气了?
赵清仪杏眸眨了眨,难得露出一丝无措,真是难到她了,她两辈子都没学过怎么哄人。
楚元河这样子,不理睬又不行。
“我说话不好听,你别往心里去。”她斟酌片刻,侧过身,离他近了些,将自己的手覆在男人青筋凸起的手背上,指尖试探般蜷了蜷,“这样……好些了吗?”
楚元河花瓣似的薄唇终于微微扬起一抹弧度,“勉勉强强吧。”
还算给面子。
赵清仪暗暗想着,也不自觉嘴角上扬。
好像……哄*人也不是很难?
楚元河深谙得寸进尺之道,手背一翻,掌心向上,不由分说扣住她的手,执拗地让每一根手指都穿过对方指缝,来个十指相扣。
他的掌心总是热的,捂得赵清仪手心滚烫,又不好挣扎。
罢了,能稳住他就行。
赵清仪收回目光,不再看他。
楚元河粗粝的指腹在她手上细细摩挲,“赵大人不日要启程去浙江,你……可会不舍?”
他没有提前试探过赵清仪的心意,便私自定下此事,虽是为公,他的心里还是觉得愧对赵清仪了。
赵清仪当然舍不得,不过父女商议过,朝廷此举,一是倚重父亲,二也是无奈,真正支持新政者寥寥,可堪重用的更没几个。
“你就因为这个睡不安稳?”赵清仪嗓音轻柔,自带一股安抚人心的力量,听得楚元河心头微暖。
他就知道,赵清仪的眼光格局不止于此,他点头,“只是其一,毕竟他是你父亲,此去颇有凶险,我不想你担惊受怕。”
实情远不止于此,太皇太后也去紫宸殿找过他。
呈到御前的奏疏里有不少要求他处置赵怀义,他不想理,太皇太后又在此时施压,最后那些折子被他以雷霆手段强压下去,为此他也是焦头烂额。
楚元河倒是挺想一道圣旨,将这些所谓的清流世家全部铲除,无奈世家屹立多年,势力盘根错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就如浙江推行新政一事,就牵扯到了太皇太后的母家利益。
“此事非你我能左右。”赵清仪表现得异常通达,句句皆是体谅,“陛下有此决定,我不意外,况且我父亲所为,乃利国利民的大事,纵有危险,也是他的职责所在。”
楚元河凝视着她柔和的侧脸,这一刻,对方在他眼中仿佛笼着一层圣洁的光晕,无关容色,是种源于心性的无与伦比。
不得不说,赵家将这个女儿教养得极好,上能体恤朝局之艰,下能怜悯百姓之苦。
在他心里,也是国母的不二人选。
“你说的对,新政确实利国利民,但就怕民间百姓不懂,被有心者挑拨煽动,阻挠新政推进。”所以他能以赈灾之名派赵怀义前去,不敢大张旗鼓打着新政旗号。
不过随口一说的烦恼,赵清仪却听了进去,认真思索片刻,有了主意,“不是快到殿试了吗?”
可以趁着殿试,让陛下亲自考察这批人的品行才干,择其能者,联合府学士子共办新政学堂,宣讲新政真义,剖析其如何惠及民生。
“……他们都是新科进士、同进士出身,乃天下文人学子表率,由他们向百姓阐发新政,必能引领风气,如此一传十,十传百,还怕大梁的百姓不懂何为新政?”
楚元河眼中异彩连连,觉得此法甚妙,“还有呢?”
还有……
赵清仪歪着脑袋作思索状,无意识把玩着手中盛满水的茶杯,“若求速达民间,这传布之法也需别出心裁。”
文人关心时局是本能,因为涉及自身及家族利益,但大多百姓在乎的只有自己那一亩三分地,终日劳碌于田亩间,对文绉绉的东西接受有限,新政学堂,效用多在读书人。
“你觉得,将其排演成戏如何?”
这是赵清仪能想到最通俗的法子,待父亲在浙江初显成效,即刻将新政推行的结果与好处编成戏文,广雇戏班于市井乡间传唱,效果来得更直接。
“若能赢得民心,让百姓看到朝廷变革的决心,看到新政为他们带来了实实在在的好处,他们便会自发拥护新政,届时陛下再推行全国,便是水到渠成。”
正所谓得民心者得天下,如此一来,反对新政的世家权贵即便想从中作梗,也会投鼠忌器,至少明面上不敢过于放肆。
赵清仪说得认真,完全没发觉身旁的男人已经越靠越近,等她反应过来时,二人已鼻尖相对,气息交缠。
赵清仪一惊,手里把玩的茶杯倾倒,茶水霎时浸透了绸缎桌帏,淅淅沥沥淌落。
她纤细的脊背抵着桌沿,无形的压迫令她本能地后仰躲避。
楚元河的大手却穿过她身后垂落的青丝,稳稳扣住她的后脑勺,不让她有半分躲闪的余地。
“般般……”楚元河抵着她的眉心,语气无奈又带着诱哄,“良宵苦短,我们做些应做之事,不要谈其他了。”
赵清仪娇躯微僵,不敢乱动,“明明是你挑起的话头……”
这次她声音都变了,是让她自己都觉陌生的娇柔,三分嗔怨,七分无辜。
“那就到此为止。”楚元河被她勾得心尖麻痒,高挺的鼻梁在她鼻尖缓慢厮磨磨蹭,动作很慢,喉间不时溢出几声令人遐想的喟叹。
明明还什么都没做呢。
赵清仪眼睫急颤,不敢直视面前这张放大的俊脸,离得实在太近了,总容易让她胡思乱想。
可她强迫自己不去看,却无法阻隔那些旖旎的声音入耳,“你能不能……不要发出奇怪的声音?”
“嗯?”
楚元河不解,亲昵的磨蹭她,“何谓奇怪的声音?”
这……怎么描述?
赵清仪差点被哄着当场学两声,好在她不算理智全无,只是脑海里已经不由自主回溯前夜种种。
那时她们也是离得这般近,他的唇含住了她的耳垂,吻过她的脸颊,她的脖颈……
赵清仪忽然觉得浑身燥热,心脏跳得极快。
所以他现在,也是要吻她吗?
楚元河身量究竟高出她许多,即便鼻尖相抵,她仍需微微仰起脸,双颊映着烛火,绯红如霞。
她在隐隐期待,楚元河看得出来,这算不算……已有几分喜欢他了?
不,似乎还差一点。
他喉结微动,到底忍住了。
气氛已然烘托至此,赵清仪已经被撩拨得有些头昏脑涨,却没能等到预想中的亲吻。
楚元河抬起身子,拉开那令人窒息的咫尺距离,那种密不透风的压迫感瞬间淡去,反倒有一股凉气钻进来,冲散了赵清仪脑海中的旖旎。
她茫然,继而困惑,随后是巨大落差带来的羞恼。
他是在逗弄她吗?
若即若离,欲擒故纵?
赵清仪脸皮薄,为自己的浮想联翩感到羞耻,又为他撩而不动微微愠怒,明明是他争着抢着要做她的人,现在反过来与她玩弄手段,他不再问她要答案了吗?
赵清仪第一感觉自己无意间放出的鱼线断了,对方似乎不打算陪她继续这场追逐。
楚元河没错过她神色上的细微变化,无声勾了勾唇角。
人就是这样,太轻易得到的便不会珍惜,他要的是她的珍惜,她的怜爱,就不能让她觉得自己的情意可以被轻贱。
赵清仪果然上钩了,水光流转的杏眸盯着他,用眼神质问他,就这样?
楚元河挑眉,义正辞严,“我可是很有原则的人,你没答应,我怎敢乱来?”
虽然上回从她屋里出去时,他还在心里信誓旦旦地说,下次绝不放过她,真到了这一刻,他又改了主意。
不能总是他剃头担子一头热,无甚趣味,男.欢.女.爱,要的是情投意合,不是他的独角戏。
赵清仪无意识地攥紧寝衣的下摆,很想问一句,你乱来得还少吗?现在又矜持上了。
这种被撩拨后又莫名其妙被推开的感觉并不好受,赵清仪腹中像是烧了一把火无处发泄,索性起身把人推到窗户下。
“你出去。”
楚元河脚下趔趄,脑中懵了一瞬。
不是……这和他预料的相差甚远,难道他撩拨了这么久,还是没能乱她意志?
他一把攥住赵清仪的手腕,声音几乎是从齿缝挤出,“你就不能……”就不能服软一次,主动一次,开口索求一次?
他想要个肯定的答案,要她坚定的选择。
但话到嘴边,楚元河又咽了回去,前所未有的挫败感。
“罢了……”
下一瞬,赵清仪反手扣住他的腕,也不知她是怎么做到的,又或许是楚元河根本没想过反抗,高大健硕的身躯,轻易被眼前的女人推搡着,后背重重撞上了冰凉的窗棂。
他猝不及防,上半身因着惯性朝后仰倒,未免摔出去,他只能仓促张开双手扶住两边的窗框。
赵清仪趁机压住他锦袍下结实笔挺的腿,素手捧起他的脸,朱唇微压,终于如愿以偿覆了上去。
她想要的,必须得到。
两世为人,赵清仪从未对哪个男子主动过,但这次她承认,她色令智昏了,她喜欢这幅皮囊,贪恋与他亲近的滋味。
是他先主动撩拨她的,不怪她。
赵清仪轻吻着男人的唇,那是与他格格不入的柔软,带着他独有的清冽气息,令人沉溺。
那一刹,楚元河扶着窗框的手猛然收紧,藏在衣衫下的肌肉瞬间虬结紧绷,血液仿佛轰然冲上头顶,激得他面红耳赤。
他努力克制自己的呼吸,生怕惊扰了好不容易迈出这一步的女人,僵硬地维持着这个别扭的姿势,任对方予取予求。
赵清仪没让他失望,一如既往的胆大,只是长大后的她,对待他的情意总是多了一丝不必要的小心谨慎,需要反复掂量审视。
能迈出这一步,可见他已经住在她心里了。
万籁俱寂中,楚元河听到了自己震耳欲聋的心跳。
她真的……吻他了。
直到那柔软微凉的触感真切地印在唇上,辗转厮磨,楚元河才敢相信,这并非又一场幻梦。
它真真切切发生了。
楚元河沉寂如死水的心湖骤然溅起涟漪。
赵清仪却苦恼上了,她不知接下来该如何是好,是继续吻下去吗?会不会显得她太不矜持?
明明之前,她言辞拒绝过他好多次。
赵清仪都没想到,这意乱情迷的关头,她还能分心想这些,就在她准备算了,欲从那诱人的唇上退开时,楚元河撑着窗框的手猛然回拢,环住她的纤腰,轻而易举地她整个抱起。
他身形高大,抱着她如同抱起孩童,没有丝毫技巧可言,纯靠一把子力气和体型上的绝对优势,抱起来后,甚至还向上掂了掂。
赵清仪低声惊呼,本能搂紧对方的脖子,唯恐跌落。
楚元河抱着她大步走回内室,放到拔步床内,膝盖挤进她的裙摆,将她困在床头上,这次,换他扣住她的后脑吻了起来。
赵清仪觉得又不一样了,他的唇瓣不再是清冽柔软的,异常滚烫,力道也重,在她唇上肆意辗转,是极少在她面前表露过的强硬。
甚至他的肢体亦充满力量,膝盖压住她的宽大华丽的裙摆,仿佛将她钉在这个位置上,双臂环绕,将她牢牢困在这方寸锦榻之内,没有一丝一毫挣脱的余地。
楚元河并无太多技巧,他只知道怀里是他魂牵梦绕的女人,对于心心念念喜爱的人,他唯有最原始的本能。
属于男人的本能。
他狠劲儿厮磨,吮.吸,随后撬开她的花瓣似的红唇长驱直入,与她舌尖相会。
被侵入的刹那,赵清仪脑中一片空白,她徒劳地扶着他的肩,仰面承受他的追逐,发出了娇娇颤颤的轻哼细吟。
比他先前的喟叹,更加羞人。
赵清仪羞得双颊绯红,呼吸愈发急促,她后悔了,不该主动的,这无疑是将她的答案赤.裸裸地呈现在他面前。
比任何言语都更直白,更确定。
只是一个情难自禁的举动,却成了燎原的星火,一发不可收拾。
赵清仪无处申辩,攀着他肩头的素手不自觉用力,将他平整熨帖的锦袍攥出两团褶皱。
分明是想阻止他的,落在楚元河眼中,更像是欲迎还拒,促使男人进一步攻城略地,灵巧的舌尖总在她檀口中搅动,勾着她共赴欢愉,一点点掠夺她所剩无几的气息。
赵清仪被他亲得神魂颠倒,唇瓣红肿,酥酥麻麻的感觉却不减反增,远超她能承受的极限。
她渐渐失了力气,素手顺着他的宽阔的肩缓缓滑落,滑过他坚实的胸膛,颓然跌落在锦褥上,旋即又被楚元河一把捞起,强硬的按回自己心口。
指尖触及他坚实有力的胸肌,赵清仪感觉被烫了一下,明明要离开的,又鬼迷心窍地生出好奇。
好奇他矜贵锦袍之下是何等光景。
指尖便顺势滑了进去。
并非初次如此做,却是她感受最强烈,最专注的一次,指尖所过之处,是壁垒分明,沁着薄汗的肌理。
不知觉间,楚元河的衣襟散了,歪歪斜斜的,露出半截充满力量的肩颈轮廓。
始终厮磨的双唇终于分开,带出一丝晶莹透亮的水泽,男人刻意放缓了动作,看着困在锦绣绸缎间,红唇微张,呼吸紊乱的她,眸色幽深如潭。
又想亲她了。
就当是留给她一个短暂的喘息之机,楚元河再次俯身。
赵清仪整个人都不好了,掌心抵住他若隐若现的胸膛,她真的累。
“我慢一点。”楚元河只能先从她的耳后开始,低沉的嗓音诱惑着她,好让她服软,“……再亲一次,好不好?”
不能怪他,天知道他惦记了多久,梦里梦外,无数个日夜。
况且,还是赵清仪先动嘴,她主动的,他只是回应罢了。
“就一次。”他又是那副求她怜爱的模样,在她没有同意之前,他真就乖巧的只在她耳后颈间流连,落下细碎的轻吻。
可是这样,又与撩拨何异?
答应他,早晚的事。
楚元河才在她颈侧留下几团红痕,赵清仪慢慢环住他的胳膊,“继续吧……”
话音未落,狂热的追逐再次卷土重来,抱着他胳膊的手用力收紧,无声提醒他慢些,他顺从地放缓节奏,间隙中引导她调整呼吸,不至于一个亲吻便晕眩失神,招架不住。
这次他耐心很多,赵清仪渐渐适应,试着回吻……
“县主!”
婢子急切的声音破门而入,瞬间惊散了满室旖旎。
看清室内的情形,俏月目瞪口呆,随即死死捂住眼睛背过身去,“对、对不起对不起!婢子失礼了!婢子马上就滚!”
天爷,伺候县主多年,她这个奴婢当得越发骄纵无礼,还跟从前一样说进来就进来。
早知道先敲门了!
俏月捂住眼睛不敢乱看,后脚进来的檀月也被眼前景象吓坏了,赶紧把冒冒失失的俏月拽住去,顺手带上了门。
自诩厚脸皮的楚元河难得尴尬一次,他双手撑在赵清仪两侧,不知该起身还是该继续。
赵清仪也清醒过来,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还是楚元河先开口,他视线落在她殷红的唇上,“……还继续么?”
赵清仪不知该如何回答,就被对方轻轻拽入怀中。
楚元河还是遵从她先前的要求,揽在怀里再次吻上,唇刚一接触,俏月又推门进来。
前所未有的慌张,“哎呀县主,是夫人!夫人来了!已经到院子里了!”
第52章 第52章“闺房之乐,你要早些适……
俏月在心里骂了自己无数遍猪脑子,第一次推门进来就是想禀报县主,大夫人来了,结果被屋里的情形吓到,差点忘了正事。
孟氏在揽月阁外等了片刻,不见婢子过来相请,便自己走了进去,行至院中,俏月又急急忙忙跑进去。
换作平常自然无事,可眼下县主房里有个男人!还和县主亲亲热热做那种事……
俏月不懂,反正在她看来,自家县主和平西郡王已经到了不可描述的地步。
作为主子最忠心的丫头,甭管这事儿是否被世俗接纳,她都要替主子保管秘密,于是又慌慌张张回去提醒。
赵清仪这次是真吓坏了,拽着楚元河跑到窗边,要他从窗户离开,就看见母亲的身影已经在庭院里,楚元河此刻跳窗出去,二人势必会撞上。
赵清仪又慌慌张张打开自己的衣橱箱笼,发现到处塞满了她的华服首饰,居然没有一个能藏人的地方。
听到檀月在门口故意拔高声调给孟氏请安,赵清仪纠结再三,只能把人藏到床上。
楚元河像快茫然的木头,被赵清仪拽来拽去,满屋子乱跑,最后被推到床上,话都没来得及说,带着香气的衾被盖住了他的脑袋。
“……”
几乎是赵清仪刚进被子的瞬间,孟氏推门进来。
“般般?”
孟氏唤了一声,打量女儿的脸色,“你怎么了?脸这般的红?”
赵清仪死死压着衾被,生怕让母亲看出端倪,“没、没什么,刚沐浴完,兴许是水太热了。”
孟氏目光下移,落在女儿异常红润的唇上,不动声色的“哦”了声,坐在她床边。
赵清仪做贼心虚,害怕极了,面上极力维持镇定,“母亲,您找我有事?”
“也没什么,就是你父亲明日要启程去浙江了,想与你商量商量,为你父亲践行。”
赵清仪知道母亲是舍不得父亲的,“母亲放心,我已经知会过孟家,会派两支镖局的人护送父亲。”
“还是你想得周到。”孟氏欣慰一笑,随后又是忧心忡忡的样子,“不过你弟弟还在闹,非要跟你父亲一起去,我没同意。”
这不意外,弟弟赵澜俨从小就跟在父母身边,感情深厚,如今又到了少年意气的时候,肯定会说他来保护父亲这种话。
提到赵澜俨,孟氏的话多了起来,赵清仪一直在走神,时不时应付两句。
见母亲一直没有要走的意思,她只好说,“母亲,您身子不好,还是别胡思乱想了,早些回去歇着吧。”罕见的赶客。
孟氏掩唇咳嗽两声,别有深意地看着女儿。
赵清仪害怕露出马脚,又说自己累了。
孟氏这才作罢,“好好好,知道你辛苦,你早些睡。”磨磨蹭蹭起身后,她在屋里扫视一圈,最后定格在赵清仪的床榻里。
“天气回暖,你这衾被也该换了。”说罢,就吩咐婢子去给赵清仪换新被褥。
这怎么行?
赵清仪赶紧拒绝,“不用了母亲!我、我体寒,还是先不换了……”
孟氏沉默半晌,到底松了口,“好吧,那母亲就不打扰你了。”这才转身出去,到了门口,她又停下脚步,锐利的眸光扫过檀月俏月。
两个婢子皆是心虚地垂下脑袋,做出恭敬的样子。
“夜里看顾好县主,切莫懈怠了。”
两个婢子齐声应是。
孟氏这才作罢,临走时,留意到东面的院墙,这院墙还是太矮,不安全。
明日,得找工匠砌高点儿。
孟氏走出揽月阁后,赵清仪立即掀开衾被,怕楚元河闷死。
就当她要关心两句时,楚元河舒心地躺在她的被窝里,发出一声感叹,“好软,好香。”
“……”
赵清仪好不容易冷静下来的脸又倏地涨红,在被子下踢了他一脚,“还不赶紧起来?”
“我再躺躺。”楚元河压根不紧张,安逸地闭上眼,深吸口气。
这可是他心上人的被窝,他居然躺进来了。
出奇的软,出奇的香,是赵清仪身上的味道,清甜的。
赵清仪觉得他是皮痒了,又想挨巴掌,“……闭嘴吧,赶紧起来!”
“嗯~”楚元河哼哼两声,不想动。
赵清仪没办法,可也不能眼睁睁看他抱着自己的衾被,一副乐在其中极其沉醉的模样,总让她有种对方抱的是自己的错觉。
这让人情何以堪。
她干脆把衾被抢回来,嫌弃地说,“你都没沐浴,别躺我床上。”
被子扯开,露出他大喇喇舒展开的肢体,几乎快侵占了她大半张床。
“是你把我藏进来的。”楚元河委屈眨眼,“……况且我又不臭,不信你闻?”
他半撑起身,本就半露不露的胸膛再次敞开,往赵清仪跟前凑,“我洗过了,每次来之前都洗过了,虽然不如你香,但绝对不臭。”
宫里沐浴的过程繁琐又复杂,一道又一道,谁都能臭,他绝不可能臭。
赵清仪肯定是把他当成只会舞刀弄剑,一身臭汗的糙男人,以为他不爱干净,他非得扭转她的刻板印象。
“你可以验验,我真没骗人……”楚元河把衣襟拽开,冲她挑眉。
赵清仪也只是随意扫了眼,清晰的肌肉线条闯入眼帘,配上那张似笑非笑的俊脸,在昏黄的烛火下,格外惹人垂.涎。
……该死的,他故意的吧!
赵清仪再次被他活色生香的姿态惊吓到了,衾被丢回去,盖住他的身体,“你少来……唔!”
楚元河眼疾手快,握住她来不及收回的手,二人再次相贴,隔着一角衾被拥吻。
他将她的话奉为圭臬,自然要完成对方的吩咐,说好继续的。
赵清仪仅存的羞耻心,在他百般花样的亲吻中一点点吞噬,不知不觉成了被压倒的一方。
等对方离开时,她已四肢酥.软,陷在被褥里只剩喘息。
楚元河最后吻过她的耳垂,不住感慨她的美妙,像是世间最莹润无暇的玉,总引得他忍不住舔舐。
想咬,但得适可而止。
“好些了吗?”
赵清仪不想说话,她嘴巴疼。
楚元河诧异,“是不是之前被下了毒,还没好全?”不然只是亲吻而已,怎么就这样了。
赵清仪泛着水光眸子瞪他,来回窒息几次,他试试?
为了将来考虑,楚元河认真地建议,“明日我给多给你送些补药,你身子太虚。”
最后他被缓过来的赵清仪一脚踢下床。
……
翌日一早,赵清仪早早起来梳妆,准备出门为父亲送行,走到院子下意识瞥向隔壁王府,惊讶地发现自己的院墙不知何时加高了一尺有余。
谁干的?
俏月垂着脑袋,“县主,是大夫人……天没亮就找了工匠砌墙……”
她还以为昨晚的事瞒过了大夫人,但看这围墙,悬了。
赵清仪也猜到了,更没脸去前院见人了,脑中不断回想究竟哪里出了纰漏,一会儿被母亲问起,她又该如何回答。
想着想着,人就到了前院,一大家子都在,各自叮嘱后,就要送赵怀义出门,弟弟赵澜俨红着眼哭闹,死活要跟父亲一起去。
最后还是姑姑赵怀淑劝住了他,说让他留在上京好好习武,准备武考,顺便留在家中女眷,才让赵澜俨打消念头。
赵清仪没什么可说的,她早早叫出了楚元河留给她的暗卫,让他们一路暗中护着赵怀义,算是把能做的都做了。
送走赵怀义后,孟氏看向女儿,“般般,你随母亲来一趟,母亲有话和你说。”
赵清仪心头一跳,她就知道,躲不过母亲的火眼金睛。
她低头跟着孟氏进屋,孟氏屏退其余人后,冷脸质问,“昨晚在你房里的人是谁?”
赵清仪沉默,头埋得更低了。
“是平西郡王?”孟氏猜到了。
赵清仪闭眼,恨不得立刻离开这个人世,太丢脸了,还丢到了母亲面前。
看她这样子,孟氏就知自己猜得八.九不离十,可在她印象里,女儿一直是循规蹈矩,教养极好的贵女典范,怎么可能做出这等混账事?
说不难受是假的,孟氏昨晚一夜未眠,就怕事情败露,于女儿名声不利,思来想去,她终是退后一步,“什么时候的事?”
赵清仪不敢隐瞒,想了想,尽可能严谨地说,“昨晚。”
昨晚才互通心意,这么说也没错。
“昨晚?”孟氏显然误会了,深吸口气,“那你们已经……已经……”
忖了忖,又觉这话问了不妥,罢了,只能怪她这个当娘的发现太晚。
想到女儿上一桩不幸的婚姻,孟氏到底不忍苛责,“你二人若真心相待,母亲不会阻拦,让郡王看个日子,登门提亲吧。”
都有了肌肤之亲,事已至此,除了让二人名正言顺在一起,还能如何?
赵清仪再次沉默,不接话。
孟氏陡然一惊,“不会是郡王不想承认吧?”
“不是,当然不是。”赵清仪虽不至于心向外男,但也不愿母亲误会,“是女儿不想再嫁了。”
孟氏仿佛才认识自己的女儿,难以置信地端详她,半晌颤抖着声音说,“你不想嫁,那你又与他……你这是……你要母亲如何说你才好!”
“母亲,您别生气,我不会连累家中名声。”赵清仪把自己即将搬出赵家的打算说了一遍,她离开后,出了任何事她会自己担着。
孟氏又气又心疼,“母亲不是为了名声才要你嫁人,而是你还年轻,母亲希望你后半生有个依靠,郡王那人母亲也算了解一二,瞧着是孟浪了些,但心眼是好的,看得出来,他倾心于你。”
细想之下,孟氏觉得可以追究到更早以前,或许是在长公主府见面那次,又或是四年前,平西郡王就对自己女儿有意。
否则他又怎会对赵家大献殷勤,又是讨好赵怀义,又是给自己送药材,甚至惠及赵澜俨与李骄两个晚辈,看似不羁放.荡,却对他们一家处处周到。
最要紧的,是平西郡王在乎自己的女儿。
从女儿尚未和离时,对方就在刻意接近。
但如今不是追究算账的时候,孟氏决定糊涂到底,就这么着吧,横竖王府就在隔壁,离得也近,嫁过去也不怕女儿受委屈。
结果现在女儿告诉她,不想嫁人?
孟氏实在不懂她的心思,“般般,你到底在顾虑什么?若是顾及家里,大可不必,母亲不是软柿子,中馈之事不用你管。”
赵清仪也很无奈,劝她别操心了,只字不提楚元河以及婚嫁之事。
孟氏劝不动,最后只能作罢。
—
楚元河倒是一整日都神采奕奕,早朝时与首辅商议了办新政学堂一事,张首辅细思过后,觉得此法可行,当场拟好名单,是他认为可堪重用的贡士名单。
楚元河过目后,决定等殿试时对名单上的人着重考察,若无问题,便作心腹重用起来。
国事一了,楚元河换回常服,在御花园里悠哉散步,大抵是心情好了,觉得这昔日不曾留意过的满园春色甚美。
只是比起他的般般,还是逊色一筹。
楚元河寻了个僻静的地方坐下,盯着眼前的一株海棠失笑。
长公主特意踩着他下朝的点,进宫找他商量花神宴的事,远远就瞧见皇兄支着脑袋,容光焕发,一脸荡漾。
“皇兄是遇到喜事了?笑得这般愉悦。”长公主放轻脚步,笑容促狭,她都走得这么近了,皇兄都没反应过来。
楚元河才注意到她,板着脸,恢复人前的淡然矜贵,“你早膳盐吃多了?”敢管他的事了。
说罢不着痕迹睨了小内侍福贵一眼,不中用的东西,平白让人看他这个皇帝的笑话。
他们兄妹是一胎双生,年纪相同,私下里没少贫嘴,长公主习惯了,嘻嘻一笑坐到一旁,“反正不及皇兄吃的糖多。”
随行的宫人识趣后退,给这天下最尊贵的兄妹俩让出位置,长公主看皇兄红了耳根,就知这人不禁打趣,遂转移了话题谈起正事,“皇兄,今年的花神宴要如何操办,你可有主意?”
楚元河整日除了国事,就只想赵清仪,哪里顾得上乱七八糟的宴请。
“你随意就好,御花园借你。”
“别走啊。”长公主叫住准备起身离开的楚元河,“这可是百官私下里催我办的,皇祖母那儿也下了懿旨,让我务必办好这份差事。”
花神宴的目的显而易见,就是为当今天子选妃。
太皇太后催着办,是心系皇嗣,百官催促,则是希望楚元河的精力转向后宫,好让世家权贵们松口气,当然,若自家女儿能进宫,凭着裙带关系,说不准能在新政之下翻身。
除了给皇帝选妃,余下未被选中的贵女也可与别家联姻。
楚元河明白这帮老狐狸的打算,索性顺水推舟,让长公主放手去办,至于选妃……那是不可能选的,但他却可以借此机会,看清各家立场。
临走时,楚元河特意交代,让长公主给赵清仪送份帖子。
历年花神宴都很热闹,想必赵清仪会喜欢,大不了,就当进宫看些花花草草,这皇城内的景致也是世间独一份的。
兄妹之间爱凭嘴,但长公主依旧是楚元河最信任的亲人,长公主顿时了然,含笑应是,“行,本公主亲自去送,就当是给未来皇嫂一个面子。”
那声“皇嫂”无疑取悦了楚元河,他回眸一笑,大方挥手,“准你去朕的私库挑三样东西。”
“多谢皇兄!”长公主笑颜如花,起身施礼。
不过她转念一想,皇兄何时变得如此大方了?
要知道这些年大梁开疆拓土,军需耗费巨大,国库吃紧,每比花销都得户部精打细算,楚元河绝对算得上大梁最抠门的皇帝,否则也不至于惦记上世家权贵的银子。
一次给她三样东西,肯定还有别的事要她去做。
傍晚时分,长公主亲自带着花神宴的帖子驾临赵家,上至老夫人,下至仆妇婢子,全在仪门前*跪地接驾。
长公主亲自扶起老夫人,将从皇兄私库里拿来的东海夜明珠赏给赵清仪,又给诸位女眷递了帖子,就被老夫人与孟氏一同迎至前厅落座。
赵清仪了解花神宴的性质,便觉拿在手里的帖子烫手,那股怪异的感觉再次席卷而来。
冯氏拉着女儿,频频朝她那边看去,小声嘀咕,“这花神宴定是为了给陛下选妃,其次就是世家联姻,邀请的都是未出阁的官家小姐,她一个和离妇怎么也在其中?”
赵温仪瞪了母亲一眼,示意她少说话。
但赵清仪已经听到了,总算明白那怪异的感觉从何而来。
打从她得了宸华县主的封号,又被宫人领去皇后寝宫,她就怀疑陛下对自己是否有些误会,如今一个选妃的花神宴,还特意给她这个和离妇下帖。
不是要把她弄进宫里,估摸着……就是想给她指婚?
不然她没有赴宴的必要。
赵清仪一颗心顿时沉了沉,将帖子收好,抱着长公主赏的夜明珠,借口身子不适回揽月阁休息去了。
若上位者真有打算,那她还得想个法子避开才好。
她一路颦眉思索对策,想得入神,进屋时便没发现房里多了个人,待她关上门转身之际,高大的男人从后拥她入怀。
赵清仪险些惊叫出声,就被男人堵了嘴,装着夜明珠的锦盒与帖子同时掉落在地。
她呜咽两声下意识地反抗,熟悉的气息从唇齿间渡了进来,紧绷的身子才缓缓放松。
楚元河将她拥得更紧,揽着她亦步亦趋,绕过珠帘转到内室,唇始终不曾分离,直吻得她气喘吁吁,脸色潮.红。
得了缓冲的空隙,赵清仪用手抵着男人胸膛,不让他再近一步,“你怎么来了?”
被孟氏发现后,她现在很害怕楚元河出现在她房里。
楚元河同样喘着气,忍不住俯身与她耳鬓厮磨。
“想你了。”他声音嘶哑,说起情话,格外动听。
来见她,无需太多理由。
赵清仪还是脸皮薄,微微偏头,不敢拿正眼瞧他,“你还是别来了……”
在她耳垂流连的男人一愣,掐着她腰肢的手紧了紧。
赵清仪赶紧解释,“是我母亲,上回你来,被我母亲发现了……”她心虚地低下头。
楚元河怔住,原来如此。
难怪他今日翻墙过来时,发现揽月阁靠近王府的那堵墙加高了,好在他身手不错,没拦住。
“那……要我上门提亲吗?”都被发现了,再藏着掖着不好吧。
赵清仪又摇头,“不用,我和母亲说好了,她不管我的私事。”
这确实让人意外,楚元河说不上高兴多一些,还是不高兴多一些。
见他沉默,赵清仪又怕他胡思乱想,主动在他脸颊上啄了一口,就推着他往外走,“好了好了,你先回去。”
“横竖都发现了,还躲什么?”楚元河可不是那么容易敷衍的,他反手握住赵清仪,又将她逼退几步,把人抱到桌子上。
“长公主在前厅,有她拖着,她们不会过来的。”正事要紧,他才刚开始和她亲近呢,不趁热打铁,赵清仪早晚要把他忘了。
楚元河掌住她的后颈,动情地贴了上去……
“等等。”赵清仪又打断他,指着掉在门口的帖子,“长公主送来的,还没收好……”
“别管它。”
帖子而已,大不了回头重新送一张,赵清仪不肯。
楚元河觉得她今日格外磨蹭,慢腾腾的。
“好了,别看了。”他从她手里抽出帖子,随手丢在妆奁上,把人重新抱回怀里,低下头去。
“不行不行。”白皙柔软的素手压在他唇上,没让他得逞。
她忽然又想到一件事,平西郡王与陛下亲近,或许可以从他这里问些东西。
“你可知陛下为何邀我赴宴?这花神宴不是为了给陛下选妃吗?”
又要岔开正事……
他长舒口气,“或许吧。”
楚元河只能先回答她的问题,旋即又补了一句,“给你下帖子,是我的意思,不要胡思乱想。”
原来如此,赵清仪悬着的心稍稍安定,不是她以为的那个意思就好,想必陛下看在堂兄弟的情分上,不会太为难她。
“你就光想杂事,不想我了?”楚元河语气幽幽,捉住唇上那只小手把玩。
不让他亲?那就做点别的。
他恶趣味地探出长舌,轻轻舔过她的指尖。
赵清仪飘走的思绪瞬间回笼,那湿.漉漉的触感让小脸唰地通红,“你、你干什么……”
这也太……太不正经了!
楚元河微微一笑,勾魂摄魄的桃花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不喜欢吗?我以为你把手指放我唇上,是我要亲它的意思。”
他不紧不慢调侃着,张口将她的珍珠般莹润的指尖含入唇中,长舌慢条斯理绕着她的指尖缠弄。
温热酥麻的触感犹如过了电,瞬间传达她的四肢百骸。
赵清仪被他逗得头皮发麻,“你误会了,别闹……”
她想挣扎,想抽离,楚元河却牢牢握住她的手腕,骨节分明的大手包裹着她的小手,粗糙的指腹还在她掌心缓慢打圈。
无一不在挑.逗她的意志。
赵清仪指尖发热,掌心麻痒,最要命的是那细微的痒意,仿佛能透过她的指尖掌心直达她的灵魂。
赵清仪腰肢靠着他的臂膀,娇躯止不住的发颤。
这感觉太过陌生,陌生得令她无所适从,她想逃,可每当她要蜷起细指时,他便会用强硬的姿态迫使她舒展开来。
舌却依旧轻柔,缓慢掠过她的指尖,吻过她的指节,她的手背,再轻轻翻转,温热的触感落在她的手腕脉搏……
赵清仪浑身颤栗不止。
楚元河吻得很是专注,高挺的鼻梁印在她的白皙的手臂上,微微陷入她软腻的肌肤,又逐渐往上,将她宽大的云袖一点点蹭开,留下一串湿润的吻痕。
被剥开的肌肤红润剔透。
“别这样……”
她哀求他,他才作罢,侧脸顺势陷在她灼热的掌心里,模样讨巧。
“不喜欢吗?”他又问了一遍。
赵清仪红唇轻咬,杏眸含泪,这要她怎么说?
反正她是招架不住的。
“下次……别这样了。”她极力维持声音里的平静,开口发现还是乱得不成样子。
“哦……”楚元河的脸从她掌心移开,含情专注的桃花眼里闪过落寞。
赵清仪的心又软了,回抱住他,给予他一点安慰,“我没有不喜欢,只是……”
只是太难为情。
难为楚元河一个郡王如此勾栏做派,但这话她不敢说,怕说了伤他颜面。
“只是什么?”楚元河迫不及待追问。
赵清仪恨自己在这方面笨嘴拙舌,“我不想你太放低身段……”
楚元河微怔,旋即笑了,“就这?”
嗯?
就这?
他不介意吗?
她茫然无措的样子,真的很好欺负啊。
楚元河喉结微动,嘴上是一本正经的,“你情我愿的事,是我喜欢亲你……喜欢你每一个地方。”
因为喜欢,便不觉得自己是在放低身段,相反的,看她脸红,看她动情,他很愉悦。
这一切都是他带给她的。
“般般,这是闺房之乐,你要早些适应……”他喘息着。
赵清仪感觉脸又热了,还得是他的嘴皮子厉害,什么都敢往外说。
楚元河将她抱紧了些,炽热的气息掠过她的耳垂,“不相信吗?”
赵清仪确实不太敢相信,不懂其中有何乐趣,值得他做出这幅样子。
他抬手抚过她的脸颊,眸色幽暗,“要不……换你来试试?”
“试试,你就知道我说的是真是假。”
第53章 第53章“体谅一下,我是个正常……
试、试试?
她吗?
赵清仪内心惊起不小的波澜,她怎么学得来?
“我不行……”她想了一下,婉拒了。
楚元河捧着她的脸,犹如抚摸着稀世珍宝,“你都没试过,怎么知道自己不行?”
在对方充满鼓励又隐隐期待的目光下,赵清仪脑子越发混乱,“我……”
她动摇了,问他该怎么做。
楚元河原本也不抱什么希望,他就是爱逗弄她,喜欢看她因为自己的三言两语而脸红心跳,却没料到,她只犹豫片刻就答应了。
原来她除了张扬舞爪,心黑手辣,恼羞成怒,还有这般乖顺腼腆的一面?
夕阳最后一抹余晖落下,长公主被老夫人与孟氏盛情款待,前厅一派和睦,其乐融融。
揽月阁主屋内,只有掉落在地的夜明珠闪着萤辉,照得满室温情。
楚元河抚着她的脸,墨眸漆黑,“就像方才那样,吻我。”
吻他……
吻他的唇可以,可是……
像他方才那样,过于轻佻,她怎么做得出来?
“很简单的……”男人锲而不舍,柔声蛊惑,掌着她的细腰来回摩挲。
好、好吧……
鬼差神使的,赵清仪学着他先前的样子,先握住他的手腕。
那是明显与她不同的手,骨节分明,脉络清晰,她轻轻握住,也无法将其完全圈住。
在对方期待的目光下,她侧过脸,红唇轻轻吻在他的腕间,强有力的脉搏瞬间透过皮肉,透过她的唇传递而来,振得她心肝发颤。
她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纤长浓密的眼睫微微抬起,递给他一个询问的眼神。
是这样吗?
她的唇格外柔软,触感也极其分明,楚元河整条手臂的肌肉收紧,面上镇定地鼓舞她,“就是这样,你做的很好。”
得到肯定,赵清仪的唇缓缓移动,到了他的掌根。
与她的白嫩细软不同,男人的掌布着一层薄茧,过于粗糙,吻上去,轻轻滑动,那薄茧似有倒刺一般总勾住她的唇。
饱满红润的唇,在细微的磨蹭之下,愈发红得滴血。
他的肌肤也愈发灼热。
除了第一次,她看过他之外,便没再抬起眼皮,慢慢吻过他的掌心。
“不对,不是这样。”楚元河耐心纠正,“你要看着我……”
不看他,怎么能勾人呢?
赵清仪不明所以,唇还陷在他的掌心里,盈盈杏眸已经看了过去,清亮纯粹的眸底染着朦胧的胭脂色。
楚元河倒吸一口凉气,感觉有什么东西岌岌可危,快些跳出来了。
他都在做什么,怎么把她教成这样了,最后还变成磨砺他自己的酷刑。
隐在黑暗里的喉结上下滚动,楚元河想喊停,“可以了……”
却被赵清仪听成了鼓舞与肯定。
她做对了。
她越发卖力,唇一点点向后蔓延,亲吻过他虎口的伤疤,来到他的指尖,其实除了薄茧与伤疤,他的手依旧是好看的,修长,干净,充满力量。
到了最后一步,也是楚元河最开始的一步,赵清仪犹豫半晌,红唇微启,学着他的样子含住他的指尖。
不忘抬眸望他一眼,像是在问,是这样吗?这次她做对了吧?
夜明珠的光辉透过珠帘照进来,气氛暧.昧不明。
被她含住的指尖温热麻痒,诡异的情愫丝丝缕缕钻进骨头缝里,摸不到,触不着,掠过心头,只剩忍耐的痒。
“好了。”楚元河勉强压住勾起的热意,嗓音低压,“……这样就可以了。”
再继续,他会是先崩溃的那个。
赵清仪看到他脸上的忍耐与动容,隐约也体会到了他口中的你情我愿,确实不存在谁是下位的讨好,有的是看着对方为自己心动的愉悦,是隐秘的快意。
她没有半途而废,依旧捧着他常年舞刀弄剑的手,继续在指尖缠绕,她感觉对方的指在她檀口中轻颤,轻轻擦过她的舌尖。
有些发麻。
赵清仪双颊通红,吮吻着他的指尖。
“赵清仪……我早晚死你手里!”
耳边乍然响起男人懊恼又莫名燥郁的声音。
不等她回神,楚元河猛然收回手指,湿润的指尖掐住她的双颊,另一手环过她的腰肢用力一带。
她被迫撞进他怀里,疼得哼叫出声,余音又尽数没入对方热烈的亲吻中。
虽然前几回他也吻得用力,却远不如这次,又急又凶,直接撬开齿门疯狂汲取掠夺。
赵清仪不明白,她又哪里做错了?
什么叫死她手里,适才又没咬他,怎么就这样了。
唇齿间仅存的气息消耗殆尽,她不能呼吸,眼尾情不自禁沁出了泪花。
她的手压在男人坚如壁垒的胸膛上,试图挣脱。
楚元河却没有半分怜惜之意,他步步逼近,将她逼至拔步床边缘。
后背撞上床柱发出一声闷响,赵清仪蹙眉低呼,双唇分离,终于喘上一口气,“疼……”
他吻得太凶,红唇被他磨得生疼,身子也像撞进了铜墙铁壁,牢牢困住。
楚元河脑中几近崩溃的那根弦骤然稳住,他停下亲吻,从她唇上稍稍退开。
赵清仪现在活像砧板上待宰的鱼,区别只在于她是被他钉在了床柱上无处可逃,她视线躲闪,脸红得不像话。
两世为人,有些东西她还是懂的。
难怪会疼。
“那个……撞到我了……”她气息紊乱,羞涩难堪。
楚元河也察觉到异样,勉强与她分开,线条坚毅的下颌搁在她锁骨窝处,沙哑道,“抱歉……”
他再缓一缓,缓一缓就好了。
二人僵持着,谁也不敢再动。
可楚元河压根就缓不过来,如此僵持,不是办法。
他绞尽脑汁,却被这场隐秘的欢愉冲溃了理智,他根本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颓丧又暴躁的按住祸乱之源往下压,锦袍这才恢复平整。
赵清仪大惊失色,她不瞎的!
“你……”一开口,声音都在发抖。
他怎么敢……
“对不起嘛。”楚元河的脑袋动了动,埋在她颈窝处,吐出一大口浊气,“……你体谅一下,我是个正常男人,你那般撩拨,我若岿然不动,岂不是在羞.辱你?”
他又不是柳下惠,况且这情.爱之事,不是他能控制的。
他一边解释,一边努力压下去,只是手刚挪开,方才做的又成了无用功,该怎样还是怎样,鼓起的锦袍反倒显出他的狼狈。
好在楚元河脸皮厚,还没到落荒而逃不敢见人的地步。
“我不看你就是,你赶紧走。”赵清仪闭眼,他脸皮厚,可她还有羞耻心呐。
主要也怕长针眼,想想那个画面,太不雅了。
楚元河的脸也红了,他知道赵清仪今日的底线就到这,再过分,真会吓到她。
他深吸口气,只是运起内力也无济于事,横竖压不住,索性就这样吧。
“那能不能麻烦你……自己拿一下?”楚元河用眼神示意她,“我给你带了东西,在我腰间。”
“什么东西?”
他顿了顿,“……定情信物?”
赵清仪眼眸一闪,定情……
“般般不这么认为?”楚元河咬着她,“你我之间难道没有情意?没有情意,我们方才又在做什么?”
赵清仪被问得哑口无言。
楚元河神色哀怨,“……我虽不求你下嫁于我,可我也不想无名无份跟着你。”
哪怕……哪怕只是个外室的身份,至少说明,她心里有他。
赵清仪感觉自己的脸又烧起来了,比进了蒸笼还热,“我答应你就是……”
都到这地步,还差她一句口头的承诺吗?
楚元河终于心满意足,“那你快看看我送你的礼物。”
赵清仪一手捂着眼,一手哆哆嗦嗦地伸过去,在他腰带附近摸了一圈。
楚元河身体紧绷,半晌,“……左边一点儿。”
赵清仪如实照做,却隔着衣衫摸到了他的坚实的人鱼线。
楚元河也很无奈,“再往下。”
赵清仪心惊胆战,胡乱摸过去,掠过他的肚脐的位置,手忽然挨了一下,吓得她飞快瑟缩回去。
“你……无.耻!”什么定情信物,他在戏弄她吧!
楚元河快冤枉死了,要不是之前被嫌弃过,他大可自己用手拿出来,但这不是……刚做了别的,不方便。
“在我腰间藏着,你仔细找找。”
赵清仪硬着头皮,罢了,再信他一次。
在对方引导下,这次总算找准位置,从里面摸出一只扁长的锦盒。
“送你的,记得戴上。”楚元河最后在她唇上啄了一下,拂身而去,脚步多少有些踉跄。
命苦,又得自己解决了。
他一走,赵清仪彻底放松下来,靠着床柱渐渐软倒下去。
确认没有动静了,婢子在外敲门,“县主?”
赵清仪赶紧整理好凌乱的衣衫让她们进来。
点亮了屋中的烛火,俏月过去搀扶,“县主,你……还好吧?”
县主这一脸春.色,不用说,肯定是平西郡王又来了。
折腾得也太狠了,瞧把县主累的。
俏月心里默默为她捏了把汗。
视线扫过她手里的锦盒,“咦,这是何物?”
赵清仪才想起楚元河说的定情信物,她没多想,随意打开,里头赫然是一支赤金累丝凤钗,凤口衔着一颗缀了流苏的宝石。
不是时下流行的样式,但胜在古朴典雅,做工精细,瞧着像宫里的东西。
之后几日,楚元河没再来过,转眼到了花神宴当日。
赵清仪与赵温仪均在受邀之列,早早梳洗打扮后,乘着马车前往皇宫,孟氏与冯氏则在门口相送。
以身份论,孟氏是阁臣之妻,一品诰命,有赴宴的资格,但她身子不好,便推辞了,她没去,其他人更没资格赴宴。
方姨娘那里反倒无人理会,她便趁着这个空档悄悄离府,去到外城一处破旧的小院门前。
罗氏终日趴在门口,透过破门的缝隙觑着外头过路的人群,见到方姨娘,她很激动。
“怎么样?素素来了吗?”
她盼星星盼月亮,盼了女儿好多日。
方姨娘闪开两步,避开她胡乱抓挠的手,冷声叫她等着,不过片刻功夫,巷子另一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
今日王夫人去宫里赴宴,李素素才得了空子偷跑出来,她按照信上的地址一路寻找,看到趴在地上人不人鬼不鬼的罗氏,当场落泪。
“娘,你怎么变成了这幅样子?”
方姨娘把人安顿在这小院里,只保证她不会死,别的不管,是以罗氏还是蓬头垢面的乞丐模样,丝毫看不出往日的颐指气使。
李素素的日子也好不到哪儿去,她握着罗氏的手,宽大的袖摆垂落,露出底下布满伤痕的手臂。
新伤旧伤,刺得罗氏眼睛发红,“伯府对你不好?”
李素素已经麻木了,除了刚嫁过去的几日她时常会哭,后来便没有眼泪了,任打任骂,不做反抗,偏偏罗氏这一问,再度令她伤怀,母女俩顿时抱头痛哭。
方姨娘很不耐烦,她给李素素送信叫她出来,不是看她们母女叙话的,“我要的东西呢?”
罗氏也催促,“素素,你之前不是捡一只匣子吗?那匣子你快拿出来。”
李素素眼眸微闪,她确实捡了只匣子,听说还是庶兄李衡的,她一直没还给对方。
“娘,你要做什么?”她嫁到伯府,婆母整日教训她最多的便是谨言慎行,她得问清楚母亲要做什么。
“你别管,你把匣子拿出来,只要有那只匣子,我们就可以报复赵氏!”罗氏用力掐着女儿的手,将自己与方姨娘的打算和盘托出。
事到如今,罗氏依旧怀疑赵清仪与李衡不清不楚,不然为什么独独把她们赶出来了,李衡还留在李家的宅子里?
李素素忍痛怯生生道,“娘,那匣子里没什么贴身之物……”况且,相同的手段,赵清仪肯定有所提防。
方姨娘冷笑,“这就不劳你操心了,只管把匣子交给我,你的差事就算办完了。”
李素素又推说匣子没带,方姨娘急了,“那你就回去取啊!”
李素素犹豫,“娘,要不……还是算了……”
罗氏难以置信,难道她就不恨赵清仪吗?如果不是赵清仪,李家不会落败,李彻不会入狱!她不会成为一个只能沿街乞讨的残废!
这一切都是赵清仪的造成的,李素素居然跟她说算了?
这刻骨的仇恨怎么能够算了!
“娘,现在的日子虽然困难,可女儿还在伯府,还有个栖身之所,往后我每月让人给您送钱,我们母女往后好好过日子……啊!”
话没说完,被罗氏甩了一记耳光,“我残废了,你哥哥入狱生死不知,而你做着伯府少夫人,就全然忘了仇恨!我怎么生出你这个自私自利的女儿?”
李素素捂着脸,泪如雨下,“不是的,我不是自私,我只是……”
她只是看清了,想好好过安生日子而已。
即便报了仇又能如何,难道哥哥就能出狱?娘能重新站起来?她就不用在伯府里煎熬了吗?
改变不了的,赵清仪是县主,是高高在上的名门贵女,她不想以卵击石了,若是失败,留给她们的只会是万劫不复,兴许连最后的活路也没有了。
李素素苦口婆心劝罗氏不要执着,被罗氏推开。
方姨娘冷下脸,“既然我得不到想要的,那我也没必要管你娘了,拖出去,让她自生自灭!”
仆妇架起罗氏,准备扔到大街上,这破败的小院好歹也是方姨娘花钱赁下来的,还给罗氏找了郎中吊住一条性命,全是看在罗氏还有点用处。
“不要!”
李素素哭声凄厉,用抱住方姨娘的腿哀求,“给你给你!我我把匣子给你!你不要动我娘!”
—
赵家的马车行至东华门时,宫门外已经聚集了不少官宦家的马车轿子。
赵清仪今日盛装出行,一下马车,便吸引了众多视线,大多是久居深闺的妇人小姐,朝她投去好奇探究的目光,私下里议论的也是她不久前和离一事。
来之前,赵清仪做好了心理准备,是以并未在意这些目光。
赵怀淑紧随其后,领着女儿过来。
赵清仪向她见礼,“姑姑。”不着痕迹扫向表妹萧文吟,她还小,又是初次进宫,对周围的一切充满好奇。
赵怀淑让赵清仪在宴席上帮忙留意些,看看是否有年龄合适的世家公子可堪婚配,萧文吟再过几年也到了出嫁的年纪。
但萧文吟显然对婚配的事茫然无知,神情夸张的感叹,“好可惜,哥哥不来。”
赵怀淑愣了一下,又道,“对,还有她哥哥寒玉,原本也是要来的,只是他不久前病了,不好外出,你若瞧着哪家贵女品貌不错的,也记得和姑姑说一声。”
萧寒玉是永宁侯与原配夫人所生的嫡子,再有两年也该及冠,是姑姑的继子,性子孤僻极少现于人前,所以赵清仪对他没什么印象,不过亲戚之间,她还是含笑应承。
赵怀淑也不勉强,领着女儿先进宫去,她们前脚刚走,张婉琰后脚过来。
她喜欢素净,今日赴宴却难得换了身艳色衣裳,橙红团花锦罗衫配着杏色如意纹裙,款款而来,端的是秀美可人。
察觉赵清仪的目光,张婉琰羞赧一笑,“是我母亲叫我这样穿的。”
赵清仪明白,张家多半希望她能被陛下选入后宫为妃,笑道,“那就提前祝贺你得偿所愿了。”
二人本就是闺中密友,闲话起来,赵温仪在旁插不进嘴,便寻了借口走开,寻她自己的好友去了。
没了其他人,张婉琰说话轻松不少,“感觉好久没见过你了,前阵子京中不少风言风语,你还好吧?”
“没事。”赵清仪耐心回应,两人肩并肩往宫里去。
路上张婉琰注意到她鬓边的凤钗,忍不住赞叹,“这金钗真好看,是你家铺子新出的样式?”她也想买。
赵清仪下意识去摸,又想到那晚与楚元河的亲近,脸有些热,“不是新出的样式了,不值一提。”
张婉琰意会,促狭一笑,“别人送的?男的女的?”
她可听说赵清仪和离后,不少俊俏的小郎君登门求亲呢。
也不是赵清仪藏着掖着,只是目前的关系难以启齿,她便含含糊糊地遮掩过去,不让对方刨根问底。
换来张婉琰又一阵打趣,二人说笑间,耳边掠过一声冷哼。
两人收起笑脸,循声望去,是忠勇伯府的王夫人,她是王次辅的胞妹,是伯府夫人,更是太皇太后的侄女,自然有进宫赴宴的资格,身边还带着一个与赵清仪她们年岁相仿的官家小姐。
对方的目光径直掠过赵清仪,落在旁边张婉琰的脸上。
那种不屑一顾的打量目光,让赵清仪与张婉琰很不舒服。
双方气氛剑拔弩张,谁也没说话,等王夫人走远后,张婉琰才小声解释,方才那女子是王家嫡女王盈雪。
竟是王家人?赵清仪懂了,难怪她对张婉琰有如此深的敌意,光一个眼神就恨不得戳死对方。
“不只是父辈的恩仇。”张婉琰叹口气,“主要是王盈雪对后位势在必得,如今我要和她抢,她当然看我不顺眼。”
她自己是无所畏谁当皇后,反正张家就她一个女儿,原本的计划是让她招婿,但母亲却希望她把握机会,入宫做皇后。
如今朝堂张王两家分庭抗礼,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即便张家未曾觊觎后位,也不能让王家女儿得逞,张婉琰自然成了被推出来与之竞争的棋子。
赵清仪若有所思。
前世她嫁给李彻,以李彻的品阶她根本没有进宫赴宴的资格,所以对花神宴上发生的事知之甚少,只知花神宴不久后,张婉琰死了。
花神宴上传出张婉琰与外男私通之事,令张家蒙羞,弹劾张家的奏疏多如雪花,张婉琰性烈,不堪折辱,为证清白自尽而亡,算是保全了张家的名声。
可那有什么用呢?人都没了,即便后来证实张婉琰的清白也于事无补。
赵清仪又想到王盈雪的眼神,估摸着前世问题就出在此人身上,毕竟张婉琰出事,王盈雪的胜算最大,很难不让人怀疑。
王盈雪也在想张婉琰的事,她从婢子手中取过一方巴掌大的小铜镜,仔细检查面上的妆容,论姿色,她与张婉琰不相上下,两人又身世相当,可后位只有一个。
为了自己,为了家族,她不能输。
不过缓过神后,她还是多嘴问了一句,“姑母,那张婉琰身边的年轻妇人又是谁?”
瞧着和张婉琰关系亲近,还穿着朝服,身份不一般吧。
王夫人冷笑,“就是前不久刚册封的宸华县主,晦气东西!”
提起县主的名号,王盈雪了然,原来就是前不久闹得满城风雨的和离妇,想想那张脸……
还好和离了,二嫁之身,不足为惧。
看出侄女的心思,王夫人宽慰道,“她就是刚得了册封,又与长公主走得近,这才破例让她入宫赴宴,挡不了你的青云路。”
“这么说,还是长公主给她下的帖子?”关系这么好吗?
王盈雪想得出神,这样的人还和张婉琰是手帕交,万一对方带着张婉琰直接去见长公主,甚至通过长公主见到了陛下……
家世相貌差不多的情况下,总是会先入为主的。
若陛下先看中了张婉琰,那还有她什么事?将来的朝堂上又有王家什么事?
思及此,王盈雪忍不住回眸瞥了眼后头有说有笑的两人,心中警铃大作。
得想个法子,要么绊住对方,要么她另辟蹊径,抢在所有人之前先见到陛下。
可是……陛下长什么样子来着?
王盈雪又觉气馁,自己连陛下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还这么抢在其他女眷之前见到陛下。
王盈雪正绞尽脑汁想方设法,到了御花园,几个闺中玩伴找了过来,拉着她七嘴八舌闲聊,她敷衍地勾了勾唇角应付。
还装什么好姐妹,今日赴宴的,哪个不是冲着陛下来的?
即便做不了皇后,她们当中也会有人成为的陛下的妃嫔,将来,就是要和自己争宠的人。
那可是你死我活的局面。
王盈雪甚至连敷衍都不愿意了。
几位小姐们看出她的傲慢不屑,对视一眼,各怀心思。
便在这时,内侍尖锐的嗓音在御花园中响起:“太皇太后到——”
王盈雪原本还愁着,如何越过其他人先见陛下,乍然见到端庄威仪的太皇太后,眼前倏地一亮。
对啊,她有太皇太后这位姑祖母!还愁见不到陛下吗?!
第54章 第54章陛下属意的皇后
御花园中,众命妇小姐齐齐跪地,口中高呼太皇太后千岁。
太皇太后在女官的搀扶下,慢悠悠踱步而来,“都平身吧。”
随后是长公主到来,接替了女官的位置,亲自搀扶太皇太后坐在高台之上。
王盈雪身份高贵,自然跪在最前头,太皇太后从她身前经过时,脚步停了一瞬。
她颇有眼力见,抬眸含笑,语气甜腻又热络唤了声“姑祖母”。
听得太皇太后很是欢愉,当众夸了她一句,“嗯,模样是好的,有我王家人的气度。”
“多谢姑祖母。”王盈雪惴惴不安的心稳住了,能讨太皇太后喜爱还担心什么,后位十拿九稳了。
众女眷平身之际,皆*忍不住朝她投去羡慕的眼神。
有太皇太后这层关系,后位,非王家莫属了吧。
赵清仪也想到了这一层,下意识瞟了眼张婉琰,看样子,情况对张家不利,自己父亲又与张家同气连枝……
张家若不能争取后位,将来赵家只怕会举步维艰。
御花园内设了宴席,太皇太后与长公主落座后,其余女眷按照品阶依次入座,王盈雪身为王家嫡女,太皇太后的侄孙女,自然被安排在太皇太后下首,位置仅次于长公主,可见她的分量非同寻常。
就连其他的公侯千金,诰命夫人都排在她后面,首辅之女张婉琰也不例外。
张婉琰拉着赵清仪,二人同坐一座,距离上首隔了七八个人,想与上面说话,还得扯着嗓子。
王盈雪很上道,被当众提到太皇太后近前,她便不遗余力地侍奉,逗得太皇太后高兴不已,瞧着她们就像一家人,反而众人只是陪衬。
赵清仪到底不放心,“婉琰,你知道陛下在哪儿吗?”
张婉琰摇头,她哪儿敢打听陛下的行踪,不要命了吗?
赵清仪不免失望,这还怎么争,真让王盈雪上位了,她父亲和张婉琰一家都没好果子吃。
张婉琰看出她的担忧,握了握她的手,“好啦,咱们尽人事,听天命了,况且陛下不是个任人拿捏的主,太皇太后看中的,未必合陛下心意。”
同样是没见过陛下的人,但张婉琰从自己父亲那里断断续续了解过陛下的为人,当年陛下能力排众议亲征沙场,收服西北三十六部,光是这勇气这手腕,怎可能是随意摆布的软柿子?
赵清仪想想也是,前世张婉琰香消玉殒,陛下似乎也并未迎娶哪家贵女为后,别说立后,妃嫔都没有,可见陛下的意志非他人能左右。
推敲过后,赵清仪觉得,要么陛下无心后宫,要么,陛下属意的就是张婉琰,只是前世张婉琰不幸被害,立后的事便一直耽搁。
思及此,她恍然明白过来,莫非陛下对自己格外恩赏,除了因为父亲,还因为她与张婉琰是闺中好友?
赵清仪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那么这次花神宴,她最重要的任务就是看顾好张婉琰,免得张婉琰遭人算计,其他的,不关她的事。
太皇太后被王盈雪笼络了去,长公主百无聊赖,懒懒倚在座位上欣赏自己刚染了丹蔻的指甲。
花神宴男女分席,若非如此,她还能和她的驸马坐在一起。
王盈雪一边小心侍奉太皇太后,一边注意着长公主的脸色,对方是陛下的嫡亲妹妹,大梁唯一的长公主,同样不能开罪。
她便主动与长公主搭话,“殿下,您这指甲染得真好,不知用的是何种花卉所制?瞧着,还有金箔呢。”
听出对方话里的阿谀奉承,长公主淡淡一笑,“只是多了些金箔,别的与寻常无甚区别。”
算起来,她们之间还是表亲,但长公主对王盈雪实在喜欢不起来,总觉对方假惺惺的,对比之下,还是赵清仪更讨人喜欢。
“宫人怎么安排的?为何宸华县主离本公主如此远?”
正在窃窃私语的两人回神,宫人已经到了近前,要给赵清仪换位子,长公主看出她与张婉琰交情匪浅,干脆让她俩一起过去。
赵清仪觉得是个机会,示意张婉琰一起,原本以张婉琰的身份,就不该坐太远,还不是宫人见风使舵,私下里认为王盈雪的胜算更大,如此安排,意在讨好王家,讨好太皇太后。
如今长公主发话了,太皇太后自不会拂了孙女的面子,照例也夸了张婉琰一句,随后目光落在赵清仪身上。
这是她们第二次见面,察觉对方的审视打量,赵清仪低眉顺目,恭敬有礼。
太皇太后想着今日的目的是为了立后选妃,本不欲理会赵清仪,毕竟对方是个不清不白的和离妇,没资格入选。
可当赵清仪上前后,太皇太后一眼就看到她鬓边的衔珠凤钗,脸色顿时沉下,眸底甚至掠过一丝杀意。
长公主也看清了她戴的凤钗,暗道皇兄胆子是越来越大,都不带遮掩一二,明知对方会在进宫赴宴,还把母后曾经的凤钗赠于赵清仪。
想想进宫这一路,不知赵清仪遇到了多少母后曾经的旧人,这不摆明告诉所有人,宸华县主与当今陛下有猫腻吗!
太皇太后还对赵清仪起了杀心。
长公主敛下心底的惊涛骇浪,面不改色地笑说,“想不到母后当年用过的凤钗,簪在县主头上也是相得益彰,看来这凤钗,本公主没有送错人。”
赵清仪愣了愣,这凤钗分明是平西郡王送给她的,怎么就成了太后的凤钗,还成了长公主送的?
不过,长公主如此说,自有她的道理,赵清仪顺着接话,“多谢长公主赏赐。”
太皇太后脸色这才稍稍好转,不是皇帝送的就好。
却还是狐疑的扫了一眼,看向长公主,“你也真是的,这可是你母后的东西,也敢随便拿来送人。”
皇室之物,还是曾经的皇后,如今的太后拥有的凤钗,有市无价,象征的是权利与尊荣,赵清仪她配吗?
“皇祖母。”长公主歪着身子靠过去,抱着太皇太后的胳膊撒娇,“县主毕竟对朝廷有功,孙女赏她一支凤钗又算得了什么。”
也是在提醒太皇太后,赵清仪不能动,这可不是籍籍无名的姑娘,她是赵阁老的女儿,是为大梁百姓做过贡献的人,是陛下钦封的县主。
太皇太后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太过了,不咸不淡的嗯了声,“你高兴就好。”
王盈雪却是心中大骇,陛下生母的凤钗,居然就戴在这个宸华县主的头上?她忍不住多看两眼,越看越心惊。
还好,只是长公主赏赐的,若是陛下赏赐,那才是真的天塌了。
“好啦,今日花神宴,是邀大家共同赏花的,诸位不必拘礼,散去吧。”太皇太后牵过王盈雪的手,“好孩子,往后你可要多进宫陪陪哀家。”
又说若王盈雪能在宫里长伴她左右就更好了,话里话外抬举她,要她进宫为后为妃的意思。
有这番话,王盈雪的命运几乎已经注定,她就要飞上枝头变凤凰了,有心入宫的女眷们羡慕不已。
倒是无人在意张婉琰这位同样要竞争后位的首辅之女了。
赵清仪默默叹了口气,只能寄希望于陛下不喜欢王盈雪,拒绝太皇太后的提议,如此张婉琰才有机会。
恭送太皇太后,长公主亲自扶起她二人,赵清仪没觉得有什么,张婉琰却受宠若惊。
长这么大,第一次离长公主如此亲近,还是借了赵清仪的光。
只是长公主的形象与她想象中的很不一样,不仅没有高高在上,言行举止间反而透着江湖的洒脱意气,瞬间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长公主和颜悦色道,“本公主要去男席,你二人可要同去?”
张婉琰还没从震惊中缓过神,闻言顿时手足无措,“这、这不太……好吧?”她还是个未出阁的小姐。
长公主一拍脑门,“差点忘了,张小姐还未出阁,那县主呢?县主可要同去?”
虽然同样于理不合,但这皇宫里有谁敢议论长公主的是非?只要赵清仪无所谓,她就敢带过去。
赵清仪倒是有点想见楚元河,她心里有些疑问没弄清楚,便朝男席的方向看了一眼,就在对面廊庑的另一侧。
长廊用连片的纱幔遮挡,依稀可见另一侧行走交错的身影,男席当中也有人蠢蠢欲动,毕竟是为了相看,宫人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会认真计较。
长公主从赵清仪脸上看出了红晕,忍不住打趣,“你若实在脸皮薄,就在外头看看,顺便给自己再相个如意郎君。”满是促狭的意味。
素来稳重的张婉琰罕见附和道,“对对对,清仪姐姐,你要不看看?”
自己的好姐妹还年轻,正是貌美如花的年纪。
赵清仪目露惊讶,仿佛第一次认识张婉琰。
长公主已经一左一右拽着她俩过去了,张婉琰羞红了脸,“殿下,这不行的……”
“实在不好意思,那你俩就在这看看,若有相中的,回头与本公主说一声,我把人领过来,让你们见见。”
长公主挤挤眼睛,“总好过将来盲婚哑嫁,嫁给一个面都不曾见过的男人。”说完才放开她二人,独自穿过纱幔。
里头响起此起彼伏的问安,之后就是驸马的声音。
赵清仪略微惊讶,女眷的席面上有太皇太后坐镇,她还以为能在男席见到传闻中的陛下,结果主持局面的居然是驸马。
赵清仪看向张婉琰,暗道可惜。
若是陛下在,她就腆着脸央求长公主一回,让陛下召见张婉琰,以婉琰的稳重性子,说不准是陛下心目中最佳的皇后人选。
张婉琰猜到她的想法,“清仪姐姐不必为我费心了,得之我幸,不得我命,不强求的。”怕赵清仪想不开,她索性牵着赵清仪到别处转转,也好说些体己话。
二人从廊庑外经过,有风习习而来,卷起纱幔一角,赵清仪偏头看去,想在人群中找到楚元河,却先看到了李衡的背影。
不免惊讶,这一世李衡升迁的速度如此快吗?他一个庶子,不仅不受身份限制,还不被兄长嫡母连累,有了进宫赴宴的机会。
张婉琰也瞧见了,怕她不高兴,忙解释,“他是我父亲提拔上来的,不过他与他兄长不同,天资不错,能力出众,我父亲不想错过这个好苗子,就把新政学堂的事交给他去办了,这才……清仪姐姐你莫要生气。”
张家绝对没有打她脸的意思。
赵清仪没有不高兴,夸张首辅慧眼识珠,李衡虽不是极出色的那个,但加以调.教,会是一把悬在世家头顶的利刃,无疑更利于新政的推行。
两人顺着长廊外一路走,都没发现陛下或楚元河的踪影,赵清仪悻悻,准备转回御花园赏花去。
刚混入人群,就有一个面生的命妇拉住她的胳膊,“哎呀,总算找到县主了。”
对方很热情,满脸堆笑,冲赵清仪打听她的前小叔李衡,“……不知这李大人年岁几何,可有婚配?”
在场众人,唯有赵清仪是最了解李衡的,赵清仪先请教了对方的身份,是鸿胪寺卿的夫人,有正四品官衔,想为家中的庶女说下这门亲事。
庶女配庶子,倒也合适,但赵清仪客气婉拒了,“我与他不熟,夫人还是另寻旁人问问吧。”
真想说亲,该去问李衡自己的意思,而不是问她这个前嫂子,私心里,赵清仪也不想掺和李家人的事情。
那夫人只好作罢。
不曾想人刚走不久,李衡居然从廊庑一侧走了过来,径直到赵清仪面前问安。
在她们跟着长公主过来时,他就注意到了,一直想过来打声招呼。
张婉琰不瞎,很快就从李衡脸上看出了对赵清仪的思慕之情,又联想到赵清仪刚刚婉拒了鸿胪寺卿夫人的打听……
“那个、我回避一下?”
礼数而已,哪有闺中密友的幸福来得重要。
李衡感激不已,他确实有些话想说,外人在场,多少不方便。
但赵清仪同他无话可说,不想被误会,急忙拉住张婉琰的衣袖,她也不放心对方一个人,李衡哪有张婉琰重要。
“今日花神宴,男女不同席,李大人还是请回吧,有什么话,以后再说。”她只能推脱。
“县主……”李衡欲言又止。
赵清仪走了,来得快,走得更快,甚至没拿正眼瞧过他。
兄长不在了,他还是……一点机会也没有吗?
李衡难掩失落,暗自握紧了拳。
殊不知鼓楼之上,楚元河将这一幕尽收眼底。
李衡出来的时候,他心里还紧张了一瞬,结果赵清仪压根没给对方面子,又让他心里舒畅不少。
此时他身边只有福贵贴身伺候,福贵压低声道,“陛下,那李衡显然用心不纯,要不您给他指婚吧。”省得他整日惦记不该惦记的人。
楚元河就纳闷了,“朕不罚他就算了,还想朕给他赐婚?”
好大的脸,他看起来是这般好说话的皇帝吗?
骂完福贵,他转念一想,好像……不失为一个良策。
“去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女子。”
帝王心,海底针呐。
福贵兀自摇头……
张婉琰为自己先前的误会感到羞愧,好在赵清仪没计较,还是安安静静赏花吧。
赵清仪一走,为了能看到她,楚元河不得不挪个位置,好在鼓楼位于皇城中心最高处,足以俯瞰整座皇宫,更遑论区区一个御花园。
绕着鼓楼走了小半圈,便在莲池附近找到他心心念念的人。
他看中的女子就是美,万花丛中,一枝独秀,总能让人一眼就发现她的存在。
楚元河托腮眯眼,薄唇上扬,藏不住的愉悦,但他的笑容伴随着王盈雪等人的出现,彻底淡了下去。
在姑姑王夫人的暗示的下,王盈雪带人堵住她们的去路,“县主,张姐姐,怎么不同我们一起赏花?”
王盈雪被众人恭维至今,面上春风得意,看她们,尤其是看张婉琰的眼神,挑衅之意不加掩饰。
张婉琰不想理会,挽着赵清仪转了个方向,才发现前后左右围满了人,都是先前奉承王盈雪的官家小姐们。
饶是再好脾气的人,此刻也怒了,“王盈雪,你什么意思?”
王盈雪抚着鬓边的流苏,“张姐姐这么大火气做什么?姐妹们难得聚在一起,说说笑笑罢了。”
“说笑?”张婉琰轻嗤,“谁是笑话?你吗?”
王盈雪蹙眉,但想到自己是即将做皇后的人,该宽容大度些,“谁是笑话,还不够一目了然?”
她又摸着自己的金步摇,“这可是太皇太后赏赐,可见太皇太后属意我,而不是你。”
“还不到就寝的时候,便开始发梦了。”
张婉琰骨子里不是个好欺负的,对方咄咄逼人,她还客气什么,“还是等立后圣旨下来了,你再到我跟前摆谱吧。”
王盈雪得太皇太后照顾,宫人们不会冒着得罪王盈雪的风险来解救她们,张婉琰干脆用胳膊撞开对方,“好狗不挡道!”
王盈雪被撞了个趔趄,咬牙切齿,“张、婉、琰!”
周围的小姐们赶紧过去安抚,劝她不要和对方一般见识,王盈雪始终咽不下这口气。
别以为有个县主护着就能高枕无忧,她要让张婉琰后悔今日的所作所为,后悔生出与她王家争抢的心思!
“不准走!”王盈雪又一次带着人围住她们。
张婉琰与赵清仪都没想到,王盈雪如此阴魂不散,皇城之内,还敢如此放肆。
“你有完没完?”
张婉琰不耐烦,“你现在还不是皇后,我爹和你爹身份相当,这位还是陛下亲封的宸华县主,是有品阶的!你最好掂量掂量!”
对方人多势众,张婉琰只能搬出身份,好让王盈雪有个忌惮,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我是来找县主的,有你说话的份?”
王盈雪直勾勾盯着赵清仪,神情里不仅没有丝毫对县主的恭敬,反而语带挑衅,“方才有人向我打听县主的小叔子是否婚配,我这受人之托,不得不来问个清楚。”
赵清仪下意识将张婉琰护在身后,“王小姐问错人了,我与李家已无干系。”
“是吗?是李家休了你?”王盈雪专门哪壶不开提哪壶。
张婉琰微恼,想出头,被赵清仪按住,她微微一笑,“是和离。”
“原来如此啊,那县主拿到和离书了吗?”王盈雪身旁的一个小姐,故作疑惑地问。
见她不答,又笑了,“既然没有和离书,就不能证明你与李家毫不相干,那李衡就还是你的小叔子,都说长嫂如母,向你打听不是很正常?”
“哎呀都别说了,没看出县主不乐意吗?”王盈雪笑得恶劣,“先前还有人瞧见你们私下里说话呢,县主还骗我们说你与小叔不熟,不让人与你小叔说亲,莫非……”
几个小姐面面相觑,心照不宣。
什么都没说,又什么都说了。
所谓三人成虎,她们一大帮人是存心来败坏赵清仪名声的。
张婉琰深知王盈雪是冲自己来的,这才牵连与她交好的人。
“你们够了,宫闱之内冒犯县主,胡言乱语,当心被人绞了舌头!”
在王盈雪看来,她就像被人踩中尾巴的猫生气了,顿时笑得更加开怀。
此举彻底惹恼了张婉琰,在她发作之前,赵清仪又一次按住她蠢蠢欲动的手,谁都能动手,但张婉琰不行,她是要竞争后位的人,不能留下让人指摘的污点。
王盈雪莫名用言语羞辱自己,就是等着张婉琰犯错,回头王盈雪去太皇太后面前一哭,她们有理都变成没理的一方。
“王小姐。”赵清仪抬眸,看向王盈雪等人的眼神异常犀利,“原来乱嚼舌根,搬弄是非,不敬皇室,就是你王家的教养。”
“不过是好奇,多问两句罢了,县主不会这般小心眼吧?”王盈雪歪头挑眉,一副你能奈我何的姿态。
赵清仪抿唇笑笑,蓦地抬手打了她一巴掌。
王盈雪等着张婉琰动手,没曾想居然是赵清仪做了这件事,她捂着脸难以置信,“你敢打我?”
赵清仪是什么东西?一个臭名昭著的和离妇!靠着三万两换了个县主虚名,还真当自己是盘菜了!
“礼尚往来,王小姐如此关心本县主,本县主也关心关心你,这小嘴说了半天,累不累?”
王盈雪面色涨红,“你——”
她也不过是个被惯坏的千金大小姐,被人打了,当下就要反击。
“不服气?”赵清仪眼疾手快,攥住她的手腕,眸色冷下,“你对本县主不敬,言语间处处羞辱,我还不能打你了?”
说罢狠狠甩开,取出帕子慢条斯理擦拭自己的手,“我是县主,你不过是仗着父亲的权势,自身并无品阶,有何脸面在我跟前大放厥词?还是……你在藐视皇权?”
再如何虚名,她也是县主,是陛下亲封,代表的是陛下颜面。
王盈雪在心里骂了她无数遍,早知道捐个三万两就能换个县主的名头,她也去捐,看赵清仪还能得意什么?
今日屈辱她记下了,等她当了皇后……不,她现在就去太皇太后那里告状。
赵清仪觑着对方五颜六色的脸,笑笑,“怎么,在想如何去太皇太后跟前编排我?好啊,一起去啊,看看太皇太后她老人家是帮你这个藐视皇权的娇小姐,还是替我这个陛下钦封的县主做主?”
被戳中心事的王盈雪脸色更加难看,一阵青一阵白。
赵清仪收了笑容,冷声呵斥,“还不让开?”
王盈雪吃瘪,其余小姐们面面相觑后,默默让出一条路,不敢再上去得罪人。
看她们个个跟鹌鹑似的,王盈雪火冒三丈,自己挺身而出堵住赵清仪的去路。
张婉琰忍她很久了,下意识伸手去推,想把她拨开,省得碍路。
“你敢推我?”
王盈雪不服气,又推了回去,争执间其他小姐得了王盈雪的吆喝,也混入其中互相推搡,一堆人挤在一起,你推我我推你,不知不觉离莲池越来越近。
赵清仪这次被张婉琰护在身后,在她看不见的背后,一只手悄然推向她。
第55章 第55章她居然是陛下的女人?!……
鼓楼上,楚元河蹭的站起身。
千钧一发之际,赵清仪揽着张婉琰的肩头侧身躲闪。
紧接着噗通一声巨响,少女用力过猛,身形一晃径直冲入莲池,溅起巨大水花。
那只黑手的主人本想趁乱推赵清仪一把,再让赵清仪撞上前面的张婉琰,好让张婉琰落水,所以她几乎发动了全身力气,结果赵清仪居然躲开了。
惯性使然,那小姐受不住力,反把自己搭了进去。
落水的刹那,所有人目瞪口呆,也不互相推搡了,战战兢兢立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唯有赵清仪还算淡定,看着池中扑腾挣扎的女人,神色冷漠。
早在王盈雪拦路她就猜到了,多半是想激怒张婉琰,制造混乱,趁机下手,她怎么可能不事先提防?
张婉琰看着莲池里扑腾的人,后怕不已,倒不是怕死,这莲池不深,淹不死人,就是丢人。
若此刻跌入莲池的是自己,她就与后位无缘了。
“愣着做甚?快救人啊!”
王盈雪暗骂蠢货,偷鸡不成蚀把米,但到底是在宫里,不敢闹出人命。
小姐们纷纷后退,你看我我看你,都不会水,即便会水,谁敢下去惹人笑话。
“去叫太监宫女!”王盈雪大喊,“县主和张婉琰把人推进水里,我们不能坐视不理!”
事已至此,就让那人贡献最后一点价值吧。
宫人很快赶到,好在莲池不深,救上来时人只是受了些惊讶,并无大碍,那小姐抱紧身子瑟缩起来,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委屈至极,张口便哭,“是县主!不……是张小姐!是张小姐推我!”
张婉琰如遭雷击,“你污蔑!”她要推也是推王盈雪,推一个小喽啰做什么?
“你多大的脸,值得我费心思去推你?”
王盈雪不管,指着张婉琰的鼻子,“我看到了,就是你!”
“你眼睛不好使干脆就挖了!”张婉琰毫不示弱地呛了回去。
王盈雪咬牙,指尖调转,忽然指向赵温仪,“赵温仪,你方才离得不远,你肯定也看清了,是不是张婉琰推了人?”
赵温仪进宫后,确实有意讨好王盈雪,不过在小姐们围堵赵清仪时,她选择明哲保身,默默后退,眼看就要成功溜走,猝不及防被王盈雪叫住。
赵温仪怔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你快说啊,是不是张婉琰推她落水的?”王盈雪走过去拽住她。
赵温仪对上大姐姐的目光,支支吾吾,“我、我不知道……”
鼓楼上,楚元河按捺不住要下去解围,福贵拦住他,“陛下,您过去了,肯定会被认出来,还是奴婢去吧。”
他不像黄内侍时常现于人前,能认识他的人不多,他去总好过楚元河亲自去。
只是福贵刚下楼,走到半道上,另一边响起爽朗的男声,“本王可以替张小姐与县主作证。”
男人三十出头的年纪,一袭绯色衮服,头戴金冠,在宫人的簇拥下走向莲池。
王盈雪等人神色肃穆,福身见礼,“岐王殿下。”
张婉琰也认出对方,在岐王视线扫过来的瞬间,也福了福身。
岐王颔首示意,“不必拘礼,本王只是恰好路过,听到小姐们的争执,冒昧上前替张小姐作证,人确实不是她推的,自始至终,张小姐并未动手。”
王盈雪猛的抬头,“不可能!”
岐王在作伪证!他怎么会向着张婉琰呢?
“本王亲眼所见,还能有假?”岐王挑眉反问,王盈雪被堵得哑口无言。
岐王可不是赵清仪这个空有虚名的县主,人家是正儿八经的藩王,是先帝所出的最后一个皇子,陛下见了他,还得称呼一声皇叔。
身份摆在这里,王盈雪不敢造次,只能咽下这个哑巴亏,兜兜转转忙活一圈,什么好处都没捞着。
赵温仪也松了口气,还好岐王殿下来得及时,否则她真会夹在中间左右为难,一方是大姐姐,一方是王盈雪,两边她都得罪不起,但愿大姐姐不会怪她。
赵温仪想着,怯生生看了赵清仪一眼。
赵清仪并未看她,仿佛她不存在一般,反倒看了岐王一眼,表情若有所思。
前世,传出与张婉琰有染的,正是岐王殿下,对方今日又恰巧站出来为张婉琰作证……
赵清仪忍不住又多看张婉琰一眼,对方垂眸,面色如常,显然与岐王不熟。
赵清仪顿觉头皮发麻,看来她真正要提防的人,是岐王,而不是王盈雪之流。
岐王解了围,并没有要立刻走开的意思,有一搭没一搭的问了张婉琰几句,听着都是无关紧要的关心问候,倒也挑不出错处。
可赵清仪就是不安,岐王太刻意了。
而岐王的身份也很不凡,他是先帝最小的皇子,也是最受宠的皇子,一出生就被分封在浙江杭州府,浙江乃富庶之地,也不用镇守边关打仗,可见先帝当年有多宠爱岐王,就连太上皇登基后,都不敢轻易动这个弟弟。
直到当今陛下上位才着手削藩,并对分封中原江南等地的藩王增设诸多限制,譬如无召不得回京,减少食邑,由朝廷直接接管富饶之地的赋税……
诸多限制下,藩王的利益受到极大损失,岐王首当其冲,是被削得最狠的那个。
岐王察觉到小皇帝的决心,为避其锋芒已远离朝堂多年,从不涉及朝政,每年还会准时上供,以求自保。
隐忍多年,待到今年的花神宴,岐王终于向太皇太后求得恩典,入宫赴宴求娶新的岐王妃。
说来也巧,他的第一个王妃在去岁冬病死了。
赵清仪直觉不简单,什么求娶王妃,他明明就是冲着张婉琰来的。
思及此,她不着痕迹挡在张婉琰面前,对方凝视的目光实在令人不适。
岐王也察觉到赵清仪隐隐散发的敌意,不由挑眉,视线落在她鬓边的凤钗上。
有点意思。
岐王收回目光,转身离去,等走远了,低声吩咐亲信,“去查查那个县主,什么来头。”
王盈雪愤愤跺脚,也朝另一个方向走去,看样子,是要去找太皇太后,其他小姐们赶紧跟上,又是哄又是安慰。
赵清仪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提醒张婉琰,“你要小心那个岐王,我感觉……他对你别有所图。”
张婉琰茫然,“可我同他从未有过交集。”
“说不准是看上你父亲的权势,想拉拢你们。”赵清仪尽可能往最坏处去猜,涉及家族,张婉琰不得不重视起来,“我知道了,我会避着他的。”
“那就好。”又叮嘱张婉琰今日不要独处,开始互相为对方整理脏污的裙摆,先前有人趁乱弄脏了她们的衣裳。
福贵在半道上犹豫片刻,还是上前点头哈腰,“县主,张小姐,二位要不先去偏殿更衣?”
看到来人是他,赵清仪福至心临,多半是楚元河的意思,“那就多些福公公了。”
“县主客气。”福贵拱手,示意二人跟上。
正好赵清仪也走累了,两人去到偏殿先歇歇脚,福贵说下去拿新衣裳,让二人稍等。
另一厢,岐王以最快的速度了解了赵清仪的身份来历,他久不在京城,内阁重臣中,他只知张首辅与王次辅,并不知道还有个新提上内阁的赵怀义。
听完亲信回禀的话,岐王陷入沉思,半晌,问起那支凤钗,“区区一个臣子之女,即便得封县主,又如何戴得起宫里娘娘们的凤钗?”
“听闻是长公主赏赐。”亲信将打探回来的消息一五一十禀报。
“哦?”岐王心下稍安,还好,只是长公主赏赐的。
他还以为是当今陛下——他的好侄儿赏的,若是侄儿看中的女子,他还真不好动手。
“那依你看,张小姐与宸华县主,哪个更适合岐王妃的位置?”
亲信略一犹豫,不明白殿下为何会把宸华县主考虑进去,那就是个和离妇。
“依属下拙见,还是张小姐更合适。”毕竟张小姐还是未出阁的姑娘,又是张首辅唯一的掌上明珠。
岐王内心却有不同看法,“张家的确势大,但他对本王的侄儿忠心耿耿,要这老家伙屈服,把女儿嫁给本王,恐怕不易,即便真把女儿嫁了,也很难改变他的立场。”
但赵怀义就不同了,赵怀义出了名的疼爱女儿,当初为女儿,愿意帮扶李彻那个不成气候的东西,若他女儿嫁给自己,想必赵怀义也会倾尽所有帮扶岐王府。
赵怀义资历不如其他两位阁老,但胜在前途无量,还有孟家这个皇商作为依靠,可谓有权有钱,财势雄厚。
自从削藩过后,岐王手头是越来越紧了。
亲信敏锐捕捉到他的意思,略一思忖,“或许……殿下也可以不做选择。”
两个都想要,那就两个都要了。
岐王会心一笑,他正有此意。
赵清仪和离过,做他的王妃不够资格,但许个侧妃之位还是绰绰有余的,“就照原计划进行,把目标换成宸华县主。”
不管三七*二十一,事情先办了,事后给这和离妇一个侧妃之位,足以安抚赵家,算起来,赵清仪是高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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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清仪在偏殿里,毫无预兆的打了个喷嚏,心里抱怨福贵怎么还没来,怕着凉,只能先披上弄脏的外衫。
张婉琰也等得焦灼,想出去催催。
赵清仪拉住她,“还是别乱走了,你一个人,我也不放心。”
话音落,福贵姗姗来迟,手里只有一套衣裙,“实在抱歉,宫中女眷少,奴婢找遍了尚衣局,暂且只找到这一身。”说罢,不着痕迹地冲赵清仪使眼色。
赵清仪顿时了然,哪里是衣裳少了,是有意让她去见楚元河。
不过眼下看着张婉琰要紧,“我就不换了,只脏了一点,不打紧,你先换上。”
福贵的脸皱了一下,赵清仪默默摇头,情况特殊,改日她再向楚元河解释。
福贵只得悻悻退下。
楚元河得知自己被拒绝了,也不恼,稍加思索便猜到赵清仪的顾虑,应该是不放心张婉琰一个人。
也是,总不能她自己去找男人风花雪月,把自己的闺中好友丢下,索性让派人去请长公主,让长公主带着张婉琰不就成了。
偏殿里,张婉琰更衣过后,重新梳洗一番,长公主就派人召见张婉琰。
张婉琰诧异,只召见她一个?不带上清仪姐姐吗?
赵清仪抿唇,她想到了楚元河,应该是他刻意让长公主过来支走张婉琰的,不过,在长公主身边,总会安全一些,谅岐王也不敢把手伸到长公主那里。
“去吧去吧,莫让长公主久等。”
“好吧。”张婉琰只能作罢。
她走了,赵清仪就在偏殿里静静等候,等来的却不是福贵,而是个面生的小宫女,手里捧着一套银红色宫装,“县主,这是福贵公公派奴婢给您送来的,奴婢伺候您更衣?”
赵清仪没拒绝,宫装样式繁琐,里三层外三层,每一层都是波光粼粼的月影纱,裙面还熏了香,闻着倒是沁人心脾。
就是……
赵清仪低头,宫女正好为她系上腰带,用力一勒,她差点喘不过气,高耸的胸脯随着她的呼吸一颤。
她有自知之明,从小她就生得比旁人丰腴些,未了不失端庄,平日她总将自己曲线藏在宽大的长衫下,今日是彻底藏不住了。
这什么破衣服,太不含蓄,早知道就不换了。
可毕竟是楚元河的意思,或许是……他喜欢呢?
赵清仪露在外头的雪肤迅速布满了胭脂红。
她是妥协了,可又忍不住腹诽,楚元河真不要脸,刻意给她换这种衣服,难怪先前不敢让她当着张婉琰的面更衣,原来他自己也知晓这衣裳见不得人。
宫女为她系好腰带,示意她跟上自己。
赵清仪临走时,对着铜镜端详两眼,勉强得体,便施施然跟上宫女的脚步,朝东侧的阁楼走去。
赵清仪前脚离开偏殿,福贵后脚赶来,发现殿内除了一身换下的县主朝服,不见半个人影,登时心里咯噔一下。
大事不妙,谁冒充他给县主送衣裳,还把人带走了?!
赵清仪还沉浸在即将见到楚元河的欢喜中,也说不上来为何欢喜,就是想到他,嘴角便会不自觉勾起,迫不及待想见到对方。
便没注意到自己跟着宫女已经越走越偏了,待拐过一处长廊,她才渐渐察觉身上热得不同寻常。
赵清仪四下打量,秀美微蹙,“不是长公主要见我吗?这是去哪儿?”
前头带路的宫女脚步一顿,“哦,是……是长公主,长公主就在前面不远了。”
她不是楚元河派来的人!
赵清仪骇然,若是楚元河的人,肯定能识破自己的谎言。
赵清仪放慢脚步,身子却越来越热,热到让人头晕目眩,这情形,和上辈子被罗氏下药一模一样。
她莫名想起张婉琰的遭遇,突然意识到有什么东西因为她的出现改变了,原本要算计张婉琰的人,反过来算计她了。
原来前世张婉琰在花神宴上的丑闻,是被人下药而来,下了药,之后就是……遇到岐王。
大意了,万万没想到岐王会转换目标,盯上自己。
若不自救,等着她的将是万丈深渊。
赵清仪当机立断,调转方向,加快脚步。
宫女走了一段路,听到相反的脚步声赶紧追上去,“县主?县主你要去哪儿!你走错了!”
宫女的呼喊声越来越近,赵清仪的双足却越发沉重,每走一步都备受煎熬。
怎么办?她该怎么办?
从身体里涌出的热意快要吞没她的意识,赵清仪用力咬着唇瓣,尝到鲜血的腥甜之气。
这里距离御花园有段距离,以她的身体情况,怕是支撑不下去,当务之急,先找个安全的地方躲起来再说,一定不能落入岐王手里。
怕什么来什么,原本在她后面穷追不舍的宫女停下了,取而代之是男人阴冷的声音,“县主人呢?”
宫女哆哆嗦嗦,“跑、跑了……”
男人冷哼一声,循着宫女所指的方向追了上去。
男人的脚程不可与女子相提并论,快了不止一星半点。
岐王看到她了,就在自己眼前,百步之外,倩影婀娜,跌跌撞撞,光是一个背影,足以令他心神摇曳。
若不是个二嫁之身,岐王当真愿意娶她为妃,光是这身段姿色就非寻常闺秀可比,他是有过女人的,当然更懂什么样的女子滋味更妙。
因她逃跑而生出的火气压了下去,岐王笑得阴邪,追逐的脚步时快时慢,像是刻意捉弄。
赵清仪脚步蹒跚,每当她甩开对方一段距离后,岐王眨眼又追上,每次追上来,她就觉得后脖颈一阵发凉。
像是毒蛇吐出的舌信子舔舐一般,让人毛骨悚然,又恶心至极。
赵清仪不知道自己还可以挣扎多久,她凭着最后一丝理智,勉强支撑身子,摇摇晃晃朝前跑。
她不甘心就这样倒下。
明明她都这么努力了,她摆脱了李彻,摆脱了李家,好不容易她才看到前路闪着一点光亮,转眼,又要被人拖进深渊。
若被岐王得手,她估计也得落个自尽的下场。
赵清仪闷头往前跑,再次拐过廊角,一只大手从门后穿出,捂住她的口鼻迅速往里一带,门又瞬间关上,严丝合缝。
岐王追上来,发现人不见了,阴鸷的目光扫过一扇扇紧闭的门。
躲起来了?
可又能躲到几时,迟早被他瓮中捉鳖。
岐王抬手要去推门,一阵哗啦啦的声响迅速包围住整座偏殿。
禁军副统领林锋从人群中走出,面无表情道,“岐王殿下,宫中出现刺客,卑职奉命包围此地,还请岐王殿下速速离开!”
刺客?青天白日怎么会有刺客?
当他是傻子吗?
岐王缓缓转过身,负手而立,“本王一直在此地逗留,未曾见过什么刺客,林副统领还是到别处搜查吧。”
“请岐王殿下速速离开!”林锋还是那张木头脸。
岐王恼了,好啊,区区一个禁军副统领也敢和他叫板,“本王说了,这里没有刺客,你若失职,将真正的刺客放跑,才是罪大恶极!”
“卑职只听陛下吩咐,陛下说这里有刺客,那就是有刺客。”林锋面不改色,甚至抽出了佩剑,一副他再不走,就要格杀勿论的架势。
岐王一口恶气差点喘不上来,若非他被削藩,手中权力日渐稀薄,他定要这不知死活的林锋好看!
“既如此,本王走便是了。”岐王甩袖冷哼,心不甘情不愿地走了。
他几乎可以确定,赵清仪就躲在门后,禁军又恰在此时出现,只能说明,陛下的人一直在关注赵清仪的行踪。
那个和离妇,居然是陛下的女人。
想通这点,岐王心底隐隐后怕,怕的是自己差点动了皇帝的女人,可另一面,他又恨,恨楚元河这个小皇帝对他这位皇叔没有半分敬重,恨自己如今只能在对方手底下苟且偷生。
如今他想要一个女人,还被小皇帝抢了去。
岐王走后,林锋冷脸呵斥禁军远远包围此处,附近闲杂人等一应驱逐,而先前骗了赵清仪的那名宫女也被禁军揪出,当场处死。
偏殿朝西,背光而建,应是后宫末尾嫔妃的居所,赵清仪被捂住口鼻带进去后,瞬间陷入一片灰蒙。
“是我。”楚元河附在她耳后,表明身份。
赵清仪扭动挣扎的动作一顿,泪水瞬间如开了闸的洪水倾泻而出,嫩葱般的细指覆上男人的眉眼,用指腹描摹他的五官。
的确是他,真的是他。
“你怎么才来?”一开口,就带着不可抑制的哭腔。
逃跑的过程中,赵清仪脑中闪过无数念头,她甚至都做好最坏的打算,大不了和岐王拼命,同归于尽。
直到此刻,楚元河出现了,她勉力维持的坚硬外壳骤然破碎,露出她深藏的柔弱与不安。
楚元河从未见她崩溃大哭的模样,一把将她抱在怀里安抚,没一会儿林锋就带着禁军围住偏殿。
赵清仪听到禁军口口声声要抓刺客,信以为真,拽着楚元河走到窗下,“快、快跑……有刺客……”
楚元河抵着紧闭的窗哭笑不得,“你慌什么,我又不是刺客。”
赵清仪不是这个意思,而是刺客意味着危险,她已经自顾不暇了,万一刺客闯进来拿她们开刀怎么办。
“我们……快走……”
她的情况不太好,脸红气喘,昏昏沉沉,剩下的只有本能,一举一动,暗香盈室。
楚元河从她身上嗅出了不同寻常,那股香气侵入鼻端,也勾得他腹中一热。
糟糕。
一滴汗顺着他的额角滑落,他屏住呼吸,“这衣裳不对,熏的香有问题,快解了!”
第56章 第56章“方才弄得不舒坦?”……
紧束的腰封被他用力撕扯,赵清仪猝不及防,柔弱无骨的娇躯径直扑向他怀里。
腰封委地,衣襟散乱,早已沁入肌理的异香愈发甜腻浓烈。
赵清仪本能感到羞耻,她知道楚元河是在救她,这身衣裳有问题,可即便如此,她也不能这样袒露人前。
她慌忙拢起衣襟,气息急促不稳,“先、先走……”
她推他,催促他快些走,可掌心一触及对方的身体,那坚实的触感便让她浑身一软,非但没能推开,反而不受控制地靠了上去,细指蜷起,死死攥住对方肩头。
楚元河只能环住她,“我去叫太医。”他将人打横抱起,快步送至偏殿软榻。
异香过后,赵清仪嗅到他身上清冽的松香气,如同溺水者抓住浮木,不由自主循着那丝凉意,将滚烫的脸颊埋入他宽阔的胸膛。
楚元河试着将她放下,她却像藤蔓般缠绕住他的脖颈,不肯撒手,“你别走……”
体内热浪翻涌,她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太难受了,从未有过的煎熬,她觉得,她是等不到太医了。
“楚……楚天霸……”她低唤,希望他能留下。
楚元河目力极佳,即便殿内昏暗,他依旧看清她酡红如醉的面颊,含烟笼雾的杏眸,如此惹人遐想的她,口中却唤着另一个男人的名字。
楚元河深觉他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忍不住低叹一声,“我叫楚元河,你记住了?”
“楚……元河……”
赵清仪意识有些模糊,下意识低喃,重复这个陌生的名字。
那娇娇颤颤的嗓音钻入耳中,楚元河只觉骨头缝里都透着酥麻,无比受用,恨不能让她多唤几声,可理智告诉他不能再这样,得尽快叫太医,否则,天知道会发生什么。
他心一横,强硬的力道将她整个人塞进被褥里,随后燃起殿内的烛火,以免她看不清磕碰受伤,做完这些,便隔着殿门吩咐禁军去传廖院判。
再回到殿内时,赵清仪已然掀开被褥滚落,跌在脚踏上瑟缩着,繁琐的宫装彻底散开,七零八落地挂在她莹润的臂膀间,摇摇欲坠。
楚元河心头一紧,疾步上前,掌着她的白皙的肩,“太医即刻就到,再忍忍……”
粗糙的掌心触及她细腻如脂的肌肤,激起一阵更剧烈的战栗。
赵清仪突然就想哭。
她颤巍巍地伸出手,带着惊惧,又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期盼,覆上他的唇。
她望着近在咫尺的俊脸,纷乱的脑海闪过一个念头。
为何要等?为何要忍?
“吻我……”她低低的哭了,跪在脚踏上,攥住男人的衣襟用力下拽。
楚元河不得不俯身,离她更近了,近得能看清她眼尾的绯红与泪光,近得能嗅到她身体里散发的暖香,更为致命。
他定定望进她眼中,分明看到对方眸底的渴求,他却匆忙扭过头去。
“地上凉,我扶你起来。”声音已哑得不成样子。
赵清仪顿觉不可思议,他竟拒绝了她?
还是在她最需要的时候,他……拒绝了她?
楚元河扶着她慢慢站起。
被他触碰的肌肤愈发滚烫,焦灼的麻痒感仿佛要融进他的掌心,也融进她的骨血里。
她又一次不由自主地向前靠拢,脚下却是一空,踩脱了脚踏,整个人顺势跌入他怀里,这次她不会放手了,玉臂自他腋下穿过,用力环住他的肩背。
楚元河生平第一次真切体会到,何为投怀送抱的滋味,可……
可她分明是药力催发下的本能索取。
非她心甘情愿。
他深吸口气,试图扣住她的双臂分开。
赵清仪却抱得更紧,细指在他紧绷的后背上无意识的摩挲,感受着隆起的肩胛骨,如此强悍的力量,此刻竟敌不过她娇弱的蛮横。
“你不愿吻我,也不抱我了……”她啜泣着埋怨。
楚元河闭上眼,强压下翻腾的气血,恨不得立刻将下药的岐王千刀万剐了,这药性何其霸道,才会让赵清仪理智全无。
他最知她的娇羞与矜持。
“看着我。”楚元河声音嘶哑,捧起她的滚烫的小脸。
她到底是否清楚面前的人是谁?又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还是……
她根本不在意眼前的人是谁,只是想要而已。
“看看我是谁。”楚元河试着唤回她一丝清明,“你看清楚了再说。”
赵清仪微微蹙眉,只觉他啰嗦得紧。
懒得理会,她的手从他肩胛骨处缓缓上移,扣住他的脖颈,迫使他低下头。
还差一些,她惦记脚尖,献上了自己唇,也省得他再多话。
与初次强吻时不同,楚元河明显感觉这一次的她更热烈,更急切,且毫无章法,可他偏偏被她降服,面对她笨拙的亲吻毫无招架之力。
唇瓣相触的刹那,二人调换了位置,她将他推倒进软榻覆了上去,结结实实,严丝合缝。
楚元河陷进被褥里,滚动的喉结忍不住溢出一声闷哼,似压抑又似畅快。
赵清仪占据上风,俯身,红唇掠过他的下颌,落在他耳垂,呵气如兰。
小衣下的玲珑紧贴着他坚实的胸膛,柔软又散了形,如水一般覆开。
楚元河侧过脸,纵容她肆意亲吻自己的颈窝,往日含笑不羁的桃花眼,逐渐变得深沉晦涩。
只须微微垂下视线,便可将满园春色尽收眼底。
不难想象,那该是如何的绵软,如花如云,绮丽艳冶。
赵清仪浑然不觉他逐渐深入的探究目光,红唇微张,轻轻咬住他的脖颈上隆起的喉结。
命门骤然被噙,楚元河十指猛的攥住身下褥子,“唔……般般……”
他动情地喘着,却又什么都做不了,女人张开锋利的细齿,刮过他颈上的皮肉。
他倒吸一口凉气,浑身肌肉瞬间紧绷如铁。
赵清仪欺着他,对他的变化了如指掌,染着薄红的细指顺着他青筋凸.起脖颈轻抚。
楚元河闭眼闷哼,沉重灼热的呼吸喷洒在她耳畔,克制又性.感。
赵清仪听着他动听的喟叹,莫名生出一丝虚荣的满足,仿佛掌握了他的一切。
他的生与死,只在她的一念之间。
她的舌尖重新回到他颈上缠绕,这是他教过她的本事,如今学以致用罢了。
她埋头,细密的吻拱开他的领口,露出他壁垒分明的胸膛。
一阵香风侵入他的胸膛,与他体内汹涌澎湃的热浪相冲,难受至极,不知不觉间,他也吸入了不少。
“般般……”楚元河抵着她如云的发鬓,略抬起头颅,朝怀中的女人看去。
他低估了她的胆量,她高估了他的忍耐。
“好了,我们等太医。”
他抬臂揽过她柔滑的肩,艰难分开二人相贴的躯体,可彼此胶着已久,情热如沸,恨不能融为一体,强行剥离,势必招来血肉淋漓的疼痛煎熬。
赵清仪被他拨到一旁,当下便哭了,她又哪里做的不对吗?
她抓住他即将抽离的衣袖,他是她的外室,是她的人,解毒自然也该是他的义务。
他凭什么拒绝?
他不是心悦她么?
那就趁现在啊,得到她,事后她也不会怪他的,毕竟形势所迫,她是通情达理的人,不会因此一哭二闹三上吊。
如此良机,他到底在等什么?
太医一把年纪了,唤太医做什么?
“楚元河……你……”赵清仪又急又气,脱口而出,“你怎么……中看不中用了?”
楚元河如遭雷击。
她说什么?他中看不中用?
那小嘴仍是喋喋不休,“你……你是不是不行?所以……所以你要召太医……”
楚元河脸都黑了。
没有哪个男人能忍受心爱的女子如此挑衅羞辱。
眼看赵清仪又要缠上来,他眸色骤暗,反客为主将她压倒,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话来,“你真是没良心,我怕吓坏你,你倒好,说我不中用?”
说话间,他一手枕着她的细颈,一手捉住她的脚踝,虎口用力收紧。
赵清仪疼得哼出声来,她自幼娇养,一身皮肉养得欺霜赛雪,细嫩如玉,被他这一捏,白皙脚踝瞬间泛起一圈红痕。
楚元河狠狠堵住她的唇,将她破碎的细吟吞入腹中。
赵清仪呜咽着,情不自禁张开双臂抱住他的宽肩,臂弯上欲坠不坠的纱衣彻底滑落。
滚烫黏糊的吻几乎落遍,留下点点殷红的印记。
赵清仪被他吻得神思恍惚,热,香气也散发得愈加浓烈,充斥在二人鼻尖,此刻耽于情海的,又何止她一人。
楚元河不想抵抗了,闻了就闻了吧,从她说出“不中用”三字起,男人的尊严便彻底碾碎了他的理智,他要她后悔此刻的不知死活。
他专注地亲吻着她,攥着她脚踝的大手渐渐松开,试着探索。
赵清仪全然沉溺其中,她必须承认,楚元河是不一样的。
他的气息,他的温度,他的触碰,一切都令她目眩神迷,情难自抑。
灼痛骤然侵袭,才让她从飘飘然的云端惊醒,抱着他肩头的素手用力一掐,指尖险些隔着锦衣嵌入他的紧绷的肌肉里。
她躬起身子,婉转低沉的细吟陡然嘹亮。
楚元河绷着脸,面上再无戏谑的笑意,只有严肃的克制。
“忍一忍……很快就好。”声音喑哑,又冷又沉。
赵清仪太弱了,驾驭不了那股香气在她体内催发的药性,如今唯有此法可为她纾解一二。
赵清仪吓坏了,陌生的侵袭让她又惊又怕。
她踢踹,试图挣脱他的手,“楚元河……你、你拿开……”
她泪眼朦胧看他,摇曳的烛火间,男人沉着脸,面无表情,脖子发红,只有胳膊在小幅度摆动。
赵清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勒令他停下。
他从前说过的,只要她喊停就会停的。
可他骗人。
在她面前伪装极好的恶兽此刻终于露出獠牙,不会再听主人的任何一声命令。
赵清仪哭着喊着,肢体却背叛了她的意志,不由自主的迎合。
渐渐的,那惊惧消散了,另一种陌生,却让她快意翻涌的情愫席卷了所有感官。
她的哭音也变了调,依偎在他怀中沉.沦。
楚元河始终分神关注着她的感受,看她那股难受的劲儿一点点消磨下去,如同含羞艳娇怯的牡丹,渐渐在他指尖摇曳,盛放出惊心动魄的艳丽。
一滴冷汗顺着男人的坚毅的下颌滑落,没入她的心口,从起伏的雪岭滑过。
楚元河盯着那滴冷汗,神色发僵。
她是痛快了,他还痛苦着,不得不做回不中用的东西。
赵清仪哭得厉害,比那嫣红的牡丹更添三分娇美脆弱。
如此情态下的她,他又怎能趁人之危,如今已是冒犯。
他闭了闭眼,任那高山流水泛起涟漪,蜿蜒而下,又如攀上顶峰。
赵清仪脑中一片空白,失神的哭声穿透殿门。
廖院判火急火燎赶来,刚巧在外头听见这声动静,吓得扑通跪地,官帽都歪了。
禁军副统领林锋亦是脸色骤变,赶紧提着廖院判的后脖颈,将人拎出老远,其余禁军默契十足地跟上,包围的圆扩大数倍,确保耳根清净,什么也听不见。
廖院判哆哆嗦嗦,向林锋请示,“这这这……还用的着微臣吗?”
林锋略一沉吟,殿内都那般光景了,应当是用不着的,此时太医过去,反倒搅了主子好事。
“不必了,今日之事,不许传扬出去,若有一字泄露……”
廖院判冷汗涔涔,连忙应是,抹着额汗快步退下,走时又忍不住揣测,也不知是哪位贵女得此荣幸,改明儿,后宫就要有女主子了吧?
会是谁呢?王家小姐,还是张家小姐?又或是……
廖院判想到曾有过几面之缘的宸华县主,再想想陛下不惜伪装身份也要接近她……
唔,廖院判觉得自己发现了真相。
殿内,楚元河还在苦海中沉浮,太医怎么还不来,他快坚持不住了!
他一手维持住抱赵清仪的动作,另一手慢条斯理在她裙摆上擦拭。
赵清仪已经缓过来了,懒散无力地歪着,鬓发散乱,脸色潮.红,眼尾还有未干的泪痕,像是雨打的海棠楚楚可怜。
看清他的动作,以及他玄色袖摆上明显濡湿的深色痕迹,她恨不得原地消失,死了算了。
他居然……
赵清仪羞愧难当,小心翼翼望向楚元河。
他就跟没事人一样,在她身上擦干了手,哑声问,“这会儿好些了吗?”
赵清仪紧张地脚趾都蜷缩起来,刚恢复一丝清明的脑袋又陷入了新一轮的混沌,她难耐地瑟缩着,拢起散乱的裙摆。
“好、好多了……”她言不由衷地推开楚元河,扯过被褥挡在身前。
楚元河眼神一暗,并未言语,也未纠缠。
殿内陷入一片诡异的寂静,两人都没说话,赵清仪等不到他下一步动作,索性往软榻另一头挪去。
她抱着被褥,半靠在软榻一侧,极力忍耐再度汹涌的湿热,她也不知怎么回事,明明都好了的,突然又不受控制……
藏在裙摆的双腿开始颤抖,她拼命压着,不让对方觉出异常。
先前都那样了,他也没有动她,可见他对自己的喜欢或许只是留于表面,不然她想不到什么理由,能让他抵死不从。
既然他不愿,那便算了,她还强求什么。
实在不成,那也是保命要紧,清白……反倒是其次了。
楚元河并不知她在想什么,僵在另一头,“……般般?”
她看着脸色很不好。
“怎么了?”他焦灼不已,“又难受?”
他不问还好,一问,赵清仪便觉羞耻如排山倒海般袭来,她并非纵情之人,先前种种,只是中了药,无可奈何,顺势而为,毕竟她不排斥楚元河。
当他只个解药就好了,赵清仪都安慰好自己了,只等水到渠成。
可他的拒绝,让她此刻的无措煎熬显得格外难堪,似乎这一切成了她的一厢情愿。
况且,方才他勉强为她疏解过了,自己若再开口索求,岂不是把她高高在上的贵女体面扔在地上。
回头还不知他要如何嘲笑自己。
楚元河哪儿知她心中这许多弯绕,他亦有他的顾虑。
但看她脸色不好,还是靠了过去,“要我再帮你……”
“不用!”赵清仪冷声拒绝,语气里带着赌气的怨怼,“死不了的,你可以走了。”
还“帮”?说得这般勉强。
“我怎么能放心你一个人……”楚元河想触碰她的裙摆。
赵清仪怒了,“我说了不用你!”
许是身子难捱,又或许是她奇怪的自尊作祟,喊出来的瞬间,泪水不争气地滚落。
楚元河愣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怎么突然就哭了?
这么难受吗?
……也是,他也难受,更遑论赵清仪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恐怕更难捱。
他薄唇紧抿,思索她拒绝翻脸的理由,“是我方才……弄得不舒坦?”
他觉得自己还是掌握了分寸的,仅在边缘试探,并未伤及内里。
赵清仪不想搭理他,扭过身去强忍着,散乱的青丝铺洒在她白皙的后背上,与汗湿的肌肤和小衣细带交缠,别样的旖旎。
楚元河极力压抑的恶念呼之欲出,极限了,他不想忍了。
他侧躺在榻上,灼热动人的吐息,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赵清仪也在忍着,猝然听到这动静,她耳根通红,酸麻的感觉笼罩全身。
他……是不是闻到她衣裳上的熏香,也……
赵清仪咬着唇,忍了又忍,到底按捺不住,慢慢转过头去。
就见他仰躺着,半截身子靠着床柱,一只长腿自然舒展,另一只膝盖微曲,大喇喇的姿态坐着,单手随意摆弄着,气焰嚣张。
赵清仪脑子轰的一下,脸瞬间红得滴血。
他这是在干什么!
这大概是她此生见过最震撼的画面,理智告诉她,她应该挡住眼睛转过头去,可身体却像被定住,她就僵在那里,一动不动。
楚元河长长吁一口浊气,兴许是打破了底线,开始无所顾忌了,还在拨弄着,含情的桃花眼直勾勾迎上她的目光。
不再是从前的戏谑肆意,取而代之是浑浊的郁色,毫不掩饰对她的渴求,俊美似妖的容颜布满红晕细汗。
赵清仪不知所措,惊骇之余,暖流涌动,让她更加无地自容。
她想逃,被他按住了手腕,“躲什么?”
他强行将人拽回来,从软榻的另一头,拽回自己怀里。
赵清仪趴在他心口,觉得自己先前的念头还是草率了,现在才是真的……死了算了。
“你快……收起来……”她声音都在抖。
男人周身散发出诡谲的邪气,音色喑哑,“你舒坦了,就不管我?”
什么意思?
赵清仪宕机了,半晌反应过来,是要她……
对方已然握住她发汗的小手,代替自己,“我帮了你,你也帮帮我……好吗?”
滚烫潮湿的掌心抚上她绯红的脸颊,他低头,薄唇擦过她耳廓,用只有她们两人才能听到的气音低语。
热度惊人。
赵清仪紧紧闭上眼。
“和之前一样,很简单的,你这般聪慧,一学就会了……”魔音入耳,她听得直摇头。
这种时候,她并不想被夸。
这次她的真不行,浓重的哭腔哀求,“还是叫、叫太医……太医帮你……”
楚元河唇边的笑意凝住,呼吸因张痛与气愤而变得沉重。
大掌裹住她的手,引着她慢慢适应节奏,亦是不允许拒绝的强硬,“般般,你就行行好吧……”
“只有你才能帮我。”他亲吻着她的唇角,可怜的卖弄,“与你一样难受,你该感同身受才是……”
赵清仪确实难受,可如今不再是脸面自尊的问题了,而是她的羞耻心正被眼前的男人按在地上,反复摩.擦。
她已经无法直视这一切。
另一只手也被.操控着,合力勉强圈住,细嫩的掌心几乎要烫出一层皮来。
楚元河扣住她的后脑勺,将她通红的脸印在胸膛上,在她看不见的地方,肆意释放他的野蛮。
横竖到了这个地步,他还有什么伪装的必要?
声声快意在偏殿中回荡,将气氛搅和得格外黏稠。
药力再度翻涌,赵清仪又哭了,她想不通,既然双方都难受,为什么不直接一点。
楚元河是专门闹这一出,要看她羞愤欲死的吧。
一念及此,她气不过朝他施压。
头顶的骤然传来一声沙哑的低吼,疼痛与极致并行。
体会过这其中滋味,他便一发不可收拾,反而覆住她的柔夷小手,更加焦躁肆意行事。
然而终究是杯水车薪,无济于事。
那异香还是太过霸道。
赵清仪也从一开始的羞愤,再度被情愫支配,还是过了眼前这关要紧。
管他怎么想的。
赵清仪重新夺回肢体的掌控权,按住他的肩,努力用镇定的声音,“……别白费功夫了。”
她需要解药,楚元河是她此刻唯一的,最佳选择。
第57章 第57章泛红的指尖扣住浴桶边缘……
只是坦诚相见易,合二为一却难,先前她只顾羞,临到紧要关头,才发现面前简直是座不可逾越的险峰。
她容不下,攀不过。
她低着头,移开视线,慢慢下来。
楚元河扶着她的腰肢,已然蓄势,却发觉她萌生了退意。
“……怎么了?”他气喘得厉害。
赵清仪不知该如何解释这份临阵的怯懦,两*世为人,她并非全然懵懂,光目测,便觉凶险万分。
比起那未知的,必然的疼痛,她觉得此刻的煎熬……还、还是可以忍的。
她灰溜溜地准备爬开。
楚元河却摁住她的细腕,沉吟片刻,声音低沉地可怕,“……你后悔?”
他的眸色深沉如墨,翻涌着难以压抑的狂澜。
“不、不是……”
赵清仪莫名心惊,今日的楚元河于她而言,还是太陌生了,强势野蛮,不讲道理。
似乎她敢退却,他就会扑上来将她撕咬粉碎,根本没有后悔的余地。
赵清仪死死咬着唇,找了个体面的借口,“是……我不太会。”
楚元河一愣。
大概也没想到,毕竟她有过一段婚姻,至于是否圆过房,他从未过问,私心里,他不在意,也不想知道。
可是她跟他说,她不会……
位置再次对调,他的掌心在她腰腹处慢慢安抚,他语气缓和,格外温柔,“那你放轻松……”
“你会?”赵清仪下意识问出口,旋即又觉问得太傻。
他可是平西郡王,即便尚未娶妻,但长这么大,身边总有几个伺候晓事的美婢吧。
她又何必多此一问,徒添烦心。
楚元河却怕说了实话,会让对方笑话自己不中用,遂反问,“这个……须要教了才会?”
他自出生起就被父皇母后寄予厚望,身边并无莺莺燕燕扰他心智,后来十六岁登基称帝,便在西北征战,一心只为开疆拓土,倒没功夫想女人。
直至遇见她,才萌生了娶妻的念头,只可惜晚了一步,以至于后来的几年,想到她难受时,他都是靠自己硬熬……
但这些若叫赵清仪知晓,怕是会招来嫌恶,毕竟那时的她已经嫁给李彻,他却还在午夜梦回时,觊觎她,亵.渎她……
彼此藏了心事,谁也不敢多言。
楚元河放缓节奏,先吻她的面颊,极尽轻柔与缱绻,掌心打着圈,慢慢团住雪岭。
那一刻,赵清仪仿佛被人扼住了咽喉,险些喘不上气,眼睫上悬挂的泪珠又一次滚落。
她紧张地扶着他的肩,指尖几乎要嵌进男人虬结的肌肉里,随着细而密的亲吻落下,渐渐的也不难受了,她慢慢放空思绪,倒也尝出了些许舒坦。
融入瞬间,疼痛伴随着难以言喻的喜悦冲破她的心防。
她微睁着眼,看着半空中轻晃的足尖,随着他的冲锋呜咽颤乱。
……
傍晚,西斜的金色透过朦胧的窗纸散入偏殿。
赵清仪艰难地从软榻上起来,玉足踩在脚踏上差点没稳住一头栽下去,凭着短暂休整后恢复的一点力气,堪堪稳住。
赵清仪屏息凝神,扶着颤抖的腰慢慢挪动自己的腿,如云的乌发从耳后垂落,遮住身前无边春色。
鬓边早已湿漉,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她抱着胳膊,视线在殿内逡巡,那身宫装早被撕扯成碎片,鞋袜也不知蹬去了何处,只剩一件绯色小衣歪歪斜斜挂在床头,勉强能穿。
赵清仪撑着身子,将小衣抽回来慢慢系上,又找到一只落灰的箱笼,从里面翻出一套陈旧的衣裳,许是过去哪个妃嫔的常服,样式过时了,但胜在齐整,足以蔽体。
忍着酸软,她匆忙换好衣裳,在一堆混乱不堪的衣裳里,翻出自己随身携带的钱袋子。
头一回结束时,她感觉自己好转许多,药性也解得七七八八了,那会儿她就准备离开,孰料刚爬到床头,就被男人捉住脚踝拖了回去,梅开二度,好一番折腾。
看在这一点,她都不打算把钱袋子全留下,只抽出两张银票丢在榻上,便蹑手蹑脚打开偏殿的门。
两个时辰过去,花神宴早已结束。
赵清仪小心翼翼观察周围的环境,确定无人才闪身出去,刚走出一段距离,就撞上了巡逻的禁军,酥红的小脸瞬间吓得苍白。
脑中飞快闪过无数个借口,在想一会儿被禁军抓住要如何解释。
然而看到她的禁军副统领就跟瞎了一样,直接忽略她,到别处巡逻去了,跟在后头的禁军们也目不斜视。
赵清仪:“……”
不懂,但是好事,于是她低下头,踉踉跄跄地走了。
在她走后不久,禁军们齐齐松了口气,还是有人朝赵清仪的背影投去好奇的目光,原来陛下临幸的女子,是宸华县主啊。
但想到县主的身份,众人不约而同噤声,谁也不敢多嘴。
林锋面上的冷意淡了些,召集在外围巡逻的禁军,汇聚在偏殿门前恭候圣驾。
楚元河从睡梦中醒来,一脸餍足,然而一回头,偏殿里空荡荡的,原本枕在他臂弯上的女人不见了。
他下意识伸手摸着她躺过的位置,那里只剩不堪入目的痕迹,却没有半分温度,显然走了有一会儿。
楚元河骤然清醒,坐起身才看到枕边的一叠银票。
他抓起银票怔了许久,气笑了,一百两?
就一百两,把他打发了?
……不对,这是多少银票的问题吗?而是赵清仪她怎么能一声不吭地走了?
把他当什么了?一味解药?
用完就扔?!
一口郁气忽然堵在胸口,气得他头昏脑涨,还是太克制了,才让对方有力气逃脱,早知道……
罢了,赵清仪已经占了他的身子,是不可能再逃出他手掌心的,他们还有很多互相领教的机会。
早一日晚一日,又有什么区别。
楚元河忍下那口气,抓起衣裳慢条斯理地穿上,系腰带时才注意到榻上遗落的凤钗,支离破碎的画面是霎时涌入脑海。
她的细腰在他掌中摇曳,鬓边的凤钗也随着他的动作努力振翅,却到底不堪承受,从她绸缎般的乌发间滑落……
黑沉的眉眼总算舒展开来。
楚元河将凤钗和银票一同揣进怀里,让林锋进来,询问赵清仪的情况。
林锋进殿后便恭敬垂首,不敢乱瞟,如实回禀动向,“长公主已经派人送县主出宫了。”
这个时辰,前来赴宴的命妇小姐早已陆续离宫,是张婉琰迟迟等不到赵清仪的人,才央求长公主留心寻找。
长公主也不傻,估摸着人应该是被自己那满肚子坏水的皇兄哄走了,便派心腹留意,一旦找到赵清仪,就先护送出宫。
有长公主打掩护,楚元河的心也稍稍安定几分。
林锋想了想,还是把岐王的事说了一遍,正好楚元河有气没处撒。
虽然对方此举是为他做了嫁衣,可万一呢,万一他来得不及时,万一让岐王得手……
岐王还是该死,不提赵清仪,对方胆敢在皇宫里如此放肆行事,也该为此付出代价。
江南一带乃朝廷赋税重地,是国之命脉,实在不宜成为哪个藩王的封地,岐王却偏偏占着这块地,享了三十几年的荣华富贵,是时候让他吃些苦头,历练历练。
楚元河当晚便召集内阁,下旨改封,将岐王的封地迁至宁夏贫瘠之地。
圣旨送到岐王跟前时,他气到火冒三丈,圣旨上明明白白写着,说他正值壮年,适宜镇守边关,勒令他举家搬迁至宁夏,却连半分兵权都不给他。
这算什么镇守边关?没有兵权,西北真乱起来,要他提着脑袋去冲锋陷阵吗?
不过是通过这种方式,剥夺他原本富庶优渥的生活,让他去宁夏受苦,往后只能靠着爵位那点俸禄生存,彻底断了他在浙江一带的所有财路。
岐王咬牙启齿,几个侍奉在侧的姬妾惴惴不安,她们都是京中一些大人送给岐王的玩.物,本以为跟着岐王,将来回到封地可以继续吃香的喝辣的,结果转眼,岐王改封,要去苦寒之地了。
那她们这些女人……
对了,女人。
岐王看着身边的莺莺燕燕,顿时想到花神宴上逃掉的宸华县主。
从前他们叔侄可从未撕破脸,如今楚元河为一个和离妇,丝毫不顾及叔侄情分,好……他好得很!
圣旨一经传出,京城再度掀起风浪,太皇太后得知此事,并不在意。
岐王又不是她亲生的,况且当初这岐王还是先帝最宠爱的皇子,风头一度盖过她的儿子,太皇太后巴不得他赶紧滚远些。
眼下太皇太后在意的还是自己的嫡亲孙子,不知花神宴上,可有相中哪位世家女,当即召楚元河到寿康宫请安。
“哀家觉得盈雪这孩子不错,出身高贵,品貌贤良,看着她,就好像看到年轻时的自己。”这话就差没直接表态,让楚元河立王盈雪为后。
楚元河慵懒倚在一旁,油盐不进道,“皇祖母若是喜欢,朕就让她进寿康宫当个女使,让她留在您老人家身边侍奉。”
太皇太后一噎,以楚元河这不按常理出牌的性子,还别说,真干得出这事。
若真如此,王盈雪就成了天大的笑话,连带着王家也会颜面扫地。
她立刻揭过此人,用更柔和的语气问,“那你的意思是,相中了张家嫡女?”
楚元河沉默,只递给太皇太后一个眼神。
太皇太后了然,“一个也没看上,那你究竟想娶谁?”
“皇祖母还是少操心了。”楚元河不喜管束说教,若非敬重太皇太后老人家,他可是要发作的。
“时辰不早了,孙儿还要批阅奏折,就先回去了。”
“慢着。”太皇太后凤目凌厉,“别告诉哀家,你看上了宸华县主。”
被人戳破心事,楚元河也不恼,吊儿郎当的笑,“皇祖母既然知道,还问这么多?”
“你——”太皇太后气得坐不住了,抖着手指他,“你这实在荒唐!荒唐!”
“若是叫文武百官知晓你的龌.龊心思,你这皇帝就做到头了!”
楚元河瞬间收敛笑容,人还立在原地,周身的威压却已倾轧而至。
太皇太后从气愤中回神,下意识倒退一步,“你要是真喜欢,待后位定下了,再将她纳入……”
“皇祖母。”
楚元河语气疏冷,淡淡地打断她,“朕早看这帮所谓的清流不顺眼,整日只知弹劾这个,弹劾那个,不能上阵杀敌,又不能为百姓谋福,若非看他们是朝中元老,又与皇室有亲,朕早就拿他们祭天了。”
他语速不紧不慢,一如往常的平静,却听得太皇太后脸色煞白。
与皇室有亲的,除了王家,还能是谁?
而楚元河当初继位,第一件事便决定收服西北三十六部,朝中大臣当他是少年意气,不知死活,无一人赞成,可结果呢。
他打下了西北辽阔的疆域,源源不断的物产输送至大梁国土,粮食盐价趋于稳定,百姓安居乐业,唯一受到利益侵害的,便是不能趁机哄抬粮盐的世家大族,断了他们趁乱炒起盐价粮价的敛财之路。
又因他威名赫赫,四海臣服,至少他在位期间,可保大梁数十年的安定。
他不再是初登基时,任人摆布的毛头小子。
“如今的大梁,是朕在马背上真刀真枪杀出来的,可不是靠这帮世家用嘴皮子打下的。”
所以这帮清流世家有意见又能如何?他要娶谁,他说了算。
太皇太后内心震撼,在她眼里,楚元河还是十几岁的模样,是需要靠她和世家扶持的小皇帝。
可转眼间,楚元河又确实变了,不到十年的光景,他的成长远超所有人的预料。
“可是……”
太皇太后仍不习惯这种脱离掌控的感觉,她更希望楚元河还是那个敬重她,依赖她的小皇帝,但她想了半天,却发现根本说不出半句反驳之语。
楚元河最后一丝耐心耗尽,冷声警告,“皇祖母最是看重礼教,要求世间女子遵从闺训,那皇祖母就该知道后宫不得干政的道理。”
王家势大,只手遮天,甚至想越过他这个皇帝,就是犯了最大的忌讳,早晚要被清算。
“若皇祖母记不清自己的身份,再与王家有所牵扯,朕不介意送皇祖母重回娘家。”撂下最后一句警告,楚元河拂袖而去。
太皇太后站在高台之上愣了许久,才发觉双腿麻木,一屁股跌坐回去,好半晌,叹了口气,“哀家老了,没法再替他的父皇母后管教他了。”
嬷嬷赶紧过去搀扶,宽慰着说儿孙自有儿孙福,“陛下看似行事乖张,不遵礼法,可自陛下登基后,做的桩桩件件皆是利国利民之举,如今不过是想娶个合心意的女子,太皇太后又何必严辞拒绝?”
主要是,拒绝不同意也没用,在嬷嬷看来,太皇太后确实到了安享晚年的年纪,人也糊涂了。
这大梁本就是楚家的江山,太皇太后不向着楚家,反而向着王家,成何体统?
再为一个女子与陛下争执,对陛下的私事指指点点,管东管西,实非明智之举,依她看,太皇太后就该顺着陛下。
但这话嬷嬷也不敢说,只好提议太皇太后修复祖孙关系,“与其一味阻拦排斥,倒不如替陛下解决麻烦。”
太皇太后揉着胀痛的额角,静待下文。
嬷嬷打量她的神色,试探着说,“太皇太后不肯接纳县主,无非是因为县主曾与人有过婚姻,怕陛下娶了她,堵不住悠悠众口,可若这婚事作废……”
当初大理寺公堂之上,陛下准许赵清仪与李彻和离,可李彻宁死不肯写下和离书,始终差了最后一步,名不正言不顺。
既不肯和离,那不如索性解除婚约,就当这桩婚事不存在。
这倒是太皇太后从未考虑过的角度,她撩起褶皱的眼皮,“说下去。”
“当初公堂对峙,百姓们都清楚,县主从始至终并无过错,反倒是那李家忘恩负义,骗婚在先,李彻又为官不正,实在配不上县主,太皇太后可以做主,降下一道懿旨解除两家婚约,如此一来,县主便不算和离妇。”
此法算得上掩耳盗铃,但也确实是让赵清仪彻底摆脱李家的最好办法,更重要的是顺应民心,顺应帝心。
百姓们不认为县主有错,陛下也觉得县主清白,如此便够了。
至于朝臣那里,有太皇太后懿旨压着,明面上不敢议论是非,最多就是私下里说两句,那也无伤大雅,只要不闹到台面来,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糊弄糊弄就过去了。
“要奴婢说,陛下或许早就想这么做了,只是陛下乃一国之君,由他做主解除婚约,自己再迎县主入宫,少不得遭人攀咬,说陛下是强夺臣妻。”
但要是太皇太后出面,后续的流言蜚语便发酵不起来,毕竟不是陛下亲自去做的。
“太皇太后若肯出头,给县主一份体面,陛下定然要记您这份恩情。”
太皇太后认真思忖片刻,顿觉嬷嬷此言有理,又想到楚元河临走时那张臭脸,一副要和她这皇祖母老死不相往来的架势,妥协了。
挥挥手道,“就依你所言,择日颁旨吧。”
—
赵清仪回到家中,已近夜色。
一进揽月阁就让人紧闭院门,蓄好热水在房中沐浴净身,这次两个婢子早早被赶出去,更衣都是赵清仪自己完成。
她如今这幅身子,不堪入目,还是不要吓到婢子为好。
被“赶到”门外的婢子面面相觑,俏月今日待在府中,于是问檀月发生了何事。
檀月一直守在宫外,也不明所以地摇头,“县主出来得晚,路上催着车夫快些快些,就没了。”
“就没什么异常?”俏月狐疑。
向来聪明稳重的檀月陷入沉思,想了半天,要说异常……
脸有点红,头发有点乱,还换了身衣裳,这算么?
也不怪檀月,她自己还是个未出阁的小姑娘,过去赵清仪又没和李彻圆过房,她不懂实属正常。
俏月最佩服檀月的脑子了,听她说没异常,便信以为真,旋即担忧地说,“哦对了,有件事忘了告诉县主,今日我将衣服送去浆洗时,瞧见一个外院洒扫的婢子鬼鬼祟祟进来了。”
檀月立时警觉,询问细节。
俏月歪着脑袋,“我感觉她像是进来偷东西的,可是我检查过库房,里头值钱的物件一样没丢。”
不偷值钱的……
檀月恍然,“再去盘查一下,可有丢失县主的贴身之物。”
房间里,赵清仪已经顾不得其他了,艰难地褪.去衣衫,看着铜镜中的自己,雪一样白皙的肌肤上,布满斑驳的红痕,从上至下,无一疏漏。
看着这些红痕,她就会不由自主想起偏殿里的,二人交缠厮磨,红浪翻滚的画面。
分明一开始只为解毒,可到了后面……
似乎二人都已清醒,却又心甘情愿的陷入昏聩,一同沉.沦……
当时她也不知怎么了,除了哭只剩迎合,疼是疼的,过后其实也……也品出了几分前世不曾体会的欢愉。
想着想着,赵清仪的脸蛋又跟火烧似的,她赶紧扶着浴桶边缘钻进去,温水混着鲜红的花瓣浸润着她的肌肤,酸疼之感缓解不少。
与此同时,难以启齿之处在温水的作用下,属于他的东西缓缓涌出。
怎么会这么多。
一会儿还得要碗避子汤。
赵清仪一手扶着浴桶边缘,一手小心翼翼地清理,触及还有些疼痛。
她又想到了他,想到他曾抚过,还有他附在她耳畔轻叹……
不知是否心里作祟,赵清仪总觉清澈的浴汤也变浑浊粘稠起来。
她准备起身,让婢子进来换桶水,半截身子刚浮出水面,粗糙的大掌忽然按住她的肩。
赵清仪低呼出声,扭头便撞进一双笑吟吟的桃花眼。
拨开温热的水汽,对方视线缓慢下移,迅速染上一抹暗色。
赵清仪一慌,脚下打滑不慎跌入桶中,温热的水流顷刻没过她的头顶。
楚元河立刻握住她的手臂,将她捞出水面。
水声哗啦作响,赵清仪站了起来,湿.漉漉的长发贴在身前,与那玲珑曲线完美贴合,嫣红的花瓣也缀在她白皙的肌肤上,红的红,白的白,艳得移不开眼。
楚元河扶着她纤细胳膊的手抖了一下,差点也要站不稳了。
“还痛吗?”他声音低哑,格外温柔。
水珠从赵清仪的眼睫滑落,她垂眸,看着对方握住他的大掌,只是稍稍用力,便又一次嵌入她的肌肤,留下浅浅的凹痕。
她推开他,抱着肩重新缩回水面,“你、你怎么来了?”
她没回答他的问题,还是羞于启齿的。
楚元河还在外面,居高临下,只看得到她乌压压的发顶。
“你一声不吭走了,我当然要来看看你。”他蹲下身,扒在浴桶外与她平视,果然看见她烟霞般绯红的小脸。
赵清仪眼眸闪了闪,“一会儿我让人再给你拿银票……”
楚元河不可置信地指着自己,“你觉得我是来找你讨钱的?”
他看着很穷酸很缺钱吗?
“般般占了我的清白,我就是来讨个说法。”
赵清仪惊讶不已,你情我愿的事,还要讨说法?
楚元河如此直白的眼神,让她又一次倍感压力,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才鼓起勇气道,“可你是我的外室,即便我做了什么,那、那也是你要受着的……”
“大不了,往后每月我给你一百两月银,你只管讨我欢心即可。”
她理所当然地说,“你若不服,心里有怨,那你过来。”
楚元河毫不迟疑,俯身凑近她,“你当如何?”
赵清仪的手从水里出来,捧住他的脸在他唇上轻轻一吻,末了,到底还是羞的,声音弱下来,“如此……可算宽慰你了?”
察觉他的目光不怀好意起来,她忙转过身去不敢看他。
楚元河险些压不住嘴角,这话他爱听。
“行啊,夫人出手大方,往后我就跟了你,也不错。”他拿过澡巾热络上前,“那小的为夫人搓背?”
适应得还挺快。
赵清仪惊慌一瞬,忙按下逃走的冲动。
男人真就只是搓背,脑袋靠在她颈后,声音低低的,“伺候夫人,让夫人满意,是小的该做的,夫人不要拒绝。”
他的气息逼得极近,赵清仪哀唔一声,泛红的指尖用力扣住浴桶边缘。
沾了水的澡巾一点点润过她的肌肤,轻晃的水流中,女人纤细的腰肢若隐若现。
楚元河动作不紧不慢,澡巾滑过她的后脖颈,顺着精致的蝴蝶骨慢慢往下,再穿过水面……
赵清仪不自觉收紧了细腰,浓密的眼睫颤个不停,扣着浴桶的细指因为过于紧张而感到酸疼。
昏暗的光线里,楚元河黑沉沉的眸子晦暗如海,暗藏汹涌。
第58章 第58章求娶。
“如何,还算舒坦么?”
男人搓背手法不算娴熟,胜在动作轻柔又细致,搓起来,倒也舒适。
赵清仪面颊璨若粉霞,闷闷地嗯了声,紧绷的脊背一点点松弛下来。
她也确实累了,这一日经历的荒唐事,仿佛比她过去一辈子加起来都要多。
楚元河继续慢悠悠地搓洗,待她整片后背泛起薄红,终于忍不住俯身,吻去她蝴蝶骨处一颗晶莹的水珠。
赵清仪轻哼,扒着浴桶边缘,无措地回眸望他。
澡巾不知丢去了哪里,男人从后扶住她的圆润的肩,不让她挣动分毫,薄唇缓缓上移,直至她的耳廓。
暧昧的气息在水汽中氤氲蒸腾。
热水随着她的轻颤,荡出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楚元河到底是克制了,一番厮磨后,从置衣架上取过寝衣披在她肩头,将她从桶中抱出来。
回到床榻上,他熟练的用干布包裹她的湿发,两人不再说话,惬意地享受这片刻宁静。
只是擦着擦着,两人又黏在一起。
好在赵清仪还有一丝理智,气喘吁吁地推开他,“……时辰不早,你还是快些走吧。”
她身上还难受着,万一两人又不知羞,她明日估计下不了床。
楚元河也不勉强,事缓则圆,急不来的。
“那我得空了再过来。”
“嗯。”赵清仪整个人缩回衾被里,露在外头的修长脖颈还有他新留下的红痕。
从宫里出来后,她好像变得更娇了,像是喝足雨露的牡丹,明艳动人。
过去的她也美,但……就是不一样了。
楚元河很是自得,忍不住又在她唇上放纵,待她浑身酥.软倒下后,才理理衣襟站起身,“般般歇着吧,不用送我。”
赵清仪姿态慵懒地窝在被褥里,又嗯了声,她也没力气送他,就和之前一样,他该怎么走就怎么走吧。
走之前,楚元河将她遗落在偏殿的凤钗重新塞回她手里,“收好,下回小心些,别再晃掉了。”
赵清仪懵懵地握住那支凤钗,待他消失后,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脸腾地火热。
这还怪她?
两个婢子敲门进来,看着刚出浴便衣衫不整的县主,脸上并无太多惊讶,都习惯了。
只是看到她脖颈上的红痕,俏月在心里叹了句,县主又受累了。
赵清仪让她们把凤钗收好,俏月一边收拾,一边说起今日发现的端倪。
赵清仪稍加思索,猜到对方的来意,那吃里扒外的婢子,估摸是想趁她不在,来偷她的贴身物件。
“莫要打草惊蛇,明日一早,拿件小衣出去,让那婢子偷。”
俏月大惊,“这怎么行?”还是小衣这等隐私之物,被人偷去,不知要做什么文章。
赵清仪笑得意味深长,“母亲不是接管了中馈吗?送给姨娘的四时衣裳是何样式,应该都清楚吧?”
府中女眷的衣食住行,皆由府里安排,贴身之物自然也不例外,孟氏接管了中馈,方姨娘喜好的花色样式,她门儿清。
“找件差不多的让那婢子偷去,记得做自然些,莫叫人起疑了。”
一听就没憋好事,俏月兴奋不已,“是,婢子定办得妥妥的!”
翌日天蒙蒙亮,俏月抱着一筐衣服,状似随意地喊了那婢子一声,“这些是县主不要的衣裳,拿下去销毁了,记住,要销毁得干干净净,明白吗?”
她越是强调,那婢子越肯定这一筐就是县主的衣裳,忙接过来连声应是,等俏月走远了,才抱着一筐衣服到角落里,翻找出唯一的一件小衣,还是艳红色。
有了县主的小衣,定能助姨娘成事。
她将小衣叠好,揣进袖兜里,又在半夜时分将东西悄悄交给方姨娘。
夜色昏暗,方姨娘只随意看了一眼,小衣翻来覆去都是差不多的样子,便没多心,确定是赵清仪的就行,又给婢子一包银子,便打发她走人。
—
花神宴不久,殿试也结束了,礼部放榜,京中不少人家榜下捉婿,陆续结亲。
至于花神宴,陛下依旧没有选中任何一个女子,甚至据赴宴的女眷描述,当日陛下压根就没露过面,让许多幻想攀附皇室的世家打消了心思。
正好赶上放榜,干脆顺势给自家闺女定亲,张婉琰也在父亲的主张下,定了连中三元的新秀乔文柏,乔郎君。
此人门第不高,胜在人品贵重,才华横溢,是张首辅最器重的门生,此次与张婉琰结亲,对方自愿入赘张家,还请了长公主亲自做媒,可见诚心。
赵清仪在抱厦上悠然自得的剥葡萄,听闻此事,也为张婉琰庆幸。
乔文柏此人,她还是有些印象的,前世此人在殿试上凭借一篇《治国策》得到陛下赏识,一跃成为朝中新贵,后来还和李彻同在内阁,不过二人不对付,多有政见不合的时候。
赵清仪那时身为李彻的妻子,间接了解过乔文柏,此人有鸿鹄之志,但更难得是是那份脚踏实地的沉稳气性,行事小心谨慎,从无纰漏,深得圣心,一进内阁,就分走了李彻半数权力。
那时赵清仪自然与李彻站在一处,同仇敌忾,现在想来,能和李彻不对付的,心眼应该也差不到哪儿去。
前世若张婉琰还活着,应该也会和现在一样,与乔文柏结为连理。
想到乔文柏将来的仕途,赵清仪觉得,这或许真会是一门不错的亲事。
檀月笑道,“听说是花神宴后,张小姐自个儿求来的。”
这却出乎赵清仪的意料,乔文柏是张家门生,张婉琰又主动求了这门亲,莫非两人早就看对眼了?
赵清仪意外过后,又释然,少女心事,不为旁人所知实属正常,她也有秘密不曾告知过张婉琰。
思及此,赵清仪让檀月准备一份厚礼,待张婉琰定亲了她再送去,届时非得好好调侃张婉琰一番。
俏月也笑,又想到什么,“哦对,县主可听说了岐王改封之事?”
提到岐王,赵清仪剥葡萄的手一顿,听完婢子所言,只觉得岐王活该,罪有应得。
无论是他前世害死了张婉琰,还是这辈子算计到她身上,光是改封发配到苦寒之地,远远不够偿还他身上的罪孽。
不过岐王给她下药的事,到底不能抬到明面上来,这个仇她记下了,早晚要讨回来。
赵清仪将葡萄塞入口中,用力咬碎,“还有什么消息,继续说吧。”
檀月翻了翻手中的小册子,“还有一件要事,就是李家二公子李衡也中了进士,是今年的榜眼。”
除了李衡,主办过新政学堂的学子基本都中了,这无疑给了天下学子莫大的鼓舞,许多人前仆后继加入新政。
赵清仪暗自佩服楚元河的能力,当日她不过随口一说,他真听了进去,还将那番话上达天听,有了如今的局面。
因岐王生出的阴霾顿时一扫而空,赵清仪笑了,“这可是天大的好事,父亲远在浙江,也能得到天下文人学子的帮衬。”
正当主仆三人高兴之际,管事妈妈进来通禀,“县主,宫里来了人,请您出去接旨呢。”
赵清仪心头咯噔一下,宫里的旨意?
不会是陛下吧?难道她先前的胡乱猜测……成真了?
这怎么行?
赵清仪提起裙摆慌忙出去迎接,看到门口传旨的内侍有些眼生,不是陛下身边的司礼监秉笔,心里稍稍安定几分。
全家人跪地接旨,公公开口第一句便是太皇太后懿旨。
赵清仪小小松了口气。
听到太皇太后居然做主废除李赵两家的婚约,就连当初过了官府的文书也被销毁时,大房差点欢呼出声。
尤其赵澜俨,眉眼里藏不住的喜色,不等前头的老夫人起来,他先冲上去抢过懿旨,“不是和离,是解除婚约!”
这下看谁还敢议论他姐姐是和离妇!
老夫人瞪他一眼,“放肆,还不快退下。”语气严厉,可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赵老夫人也很高兴。
内侍跟着陪笑,接过赵家人的赏钱回宫复命去了。
孟氏终于不再压着情绪,也凑到儿子身旁。
懿旨上写得清清楚楚,就是解除婚约,皇室与官府皆不承认这段婚姻。
“太好了!”孟氏喜极而泣,再没人能非议赵家,非议她的女儿了。
赵清仪简直不敢相信,这居然是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懿旨?
上*回花神宴,太皇太后可没给她好脸色,很难想象对方居然做了一回好人。
赵老夫人赶紧说,“得找个工匠,将这懿旨裱起来,挂厅里。”
清仪可是她最骄傲的孙女,她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孙女清清白白。
“回头呀,咱们继续给清仪相看个靠谱的好人家,前尘往事一笔勾销,从此以后,咱们欢欢喜喜过日子!”
赵老夫人话音刚落,门房小厮的声音再次响起,“李榜眼来了!”
乍然听到“李”这个姓氏,大房的脸色都不太好,但一看是李衡,神色又缓和下来。
李衡刚过释褐仪式,头戴簪花,身上穿着御赐的进士冠服,青罗袍,红绸带,脚踏朝靴,大步而来,而他身后还有七八个小厮抬着箱笼进门。
赵家人目瞪口呆,还没回过神,李衡已经行至老夫人与孟氏跟前,深深作揖,“下官李衡,拜见赵老夫人,拜见大夫人,下官不才,已中进士,今日特意登门,向赵家求娶县主为妻!”
饶是见惯大风大浪的老夫人,闻言不免张大了嘴。
她没听错吧,求、求娶清仪为妻?
这太皇太后的懿旨刚到,李衡后脚就来提亲,这么短时间内,李衡应该不会提前知晓懿旨的内容,也就是说,无论赵清仪是不是和离妇,对方都有心求娶。
这……
赵老夫人刚说要给自己的孙女再相个好人家来着,李衡就来了,莫非是天意?
老夫人与孟氏下意识去看赵清仪,询问她的意思。
至于默不作声的二房,酸得眼泪都要下来了,尤其是方姨娘与方茹。
方茹眼眶通红地看着不远处的李衡,多日不见,李衡瞧着更意气风发了,如今又中进士,风光无限,前途不可限量。
撇去方姨娘的心思不提,方茹自己也很喜欢李衡,只可惜从头至尾,对方眼里都不曾有过她的身影。
方茹绞着帕子,泪水夺眶而出,在看清对方含情脉脉望向赵清仪时,她便知道,李衡对赵清仪的情愫,早在很久很久以前便种下了。
她根本没有机会。
方茹愈加难堪,扭头跑开了。
方姨娘正愤恨着,气赵清仪怎么就这般好命,发现侄女哭着跑了,暗啐一句没用的东西,但凡方茹争口气,李衡这新科进士就是他们二房的人,哪里轮得到大房?
二婶冯氏看下人搬聘礼进来,心里也酸酸的,回头瞪着丈夫赵怀良,“你这个当爹的也不知抓紧些,咱们温仪还没出嫁呢。”
温仪一个黄花大闺女至今未出阁,赵清仪这二嫁妇的第二春就已经来了,还是新科进士,陛下亲点的榜眼,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李衡会堂而皇之登门求亲,也是赵怀良想不到的,听到夫人抱怨,只好叹道,“急什么,不是已经相中了户部谭侍郎之子谭尹,此次科举出了些意外,虽不在一二甲之列,但人家有家世,又与永宁侯府有姻亲,还是不错的。”
冯氏撇撇嘴,谭尹此人之前倒是接触过,不过那会儿谭家信誓旦旦的保证,儿子一定会中进士,可如今……
冯氏还是不太乐意,“咱们女儿是要嫁状元探花的。”
三甲有什么用,到时要被发配到地方做官,她可舍不得女儿跟去吃苦。
赵怀良懒得多说,“改日我邀谭家人上门,让温仪再看看,若无异议,就定下了。”他倒觉得对方一表人才,家世也不错。
赵温仪就在二老身侧,将他们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不由脸红心跳。
这谭尹她见过几次,相貌还算过得去,她们也曾有过书信往来,但那会儿她始终没有答应亲事,是想等对方考取功名再谈,如今却一拖再拖,而她早就到了该嫁人的年纪。
此前她一直盼着嫁个才华横溢之人,婚后琴瑟和鸣,相敬如宾,如今……
或许真的是她太心高气傲,状元探花哪儿是那么容易嫁的,相比之下,谭尹也不算太差。
赵温仪看了眼众星捧月般的大堂姐,神色黯然,难得越过冯氏开口道,“就依父亲所吧。”
冯氏还想为女儿争取,听到女儿如此说,只好顺着她,“你放心,母亲肯定不会让你去吃苦的,回头再打听打听,若当真家世不错,再答应也不迟。”
谭尹,谭侍郎家的嫡子,和永宁侯府的确有姻亲关系,永宁侯的原配夫人就姓谭,为侯府生下世子萧寒玉后就过世了,之后赵怀淑嫁去侯府做续弦,若要见面,可以借赵怀淑的关系。
夫妻俩小声商议,准备回头拜托赵怀淑的继子萧寒玉,让对方以表兄弟相见的名义把谭尹请到侯府去,她们二房一并过去,做出偶然相遇的样子,顺道就相看了。
满意便定亲,若是不满意,直接走人,回头外人也无法指摘,也能保全两方的颜面,毕竟买卖不成仁义在。
二房算盘打得噼啪响。
另一边,李衡和赵清仪走远些说话去了,老夫人便注意到二房的动静。
听到他们夫妻的窃窃私语,没好气地冷哼,“怀淑是继室,在侯府的日子也没那么安逸,你们少利用她。”
“婆母,您不能这么偏心呐。”
冯氏不乐意了,“小姑子是您亲女儿,可温仪也是您亲孙女呀,咱们这么打算,不也是为了给温仪相个好夫婿,您不能只顾着县主一个孙女吧?”
太皇太后的懿旨一下来,老夫人就想到给赵清仪择婿,怎么就偏偏遗忘了她们二房的姑娘?
老夫人神色也有些不自然,忖了忖,罢了,“别做得太刻意了,要就两房一起过去探望怀淑。”
这话算是松了口,冯氏仍有不满,她是要给温仪相看夫婿的,叫上大房做什么?让赵清仪过去抢她女儿的如意郎君么?
还说不是偏心!
赵老夫人这回是真冤枉,她就是抱着一家人上门探亲的心,哪儿知冯氏的弯弯绕绕,况且眼下李衡求娶赵清仪,说不准就是要定下了。
却不料赵清仪婉拒了这门所有人看来都不错的婚事。
两人站在一边,赵清仪坦然,“祝贺李大人高中榜眼,不过恕我无法答应这门婚事,李大人还是请回吧。”
来的路上,李衡不是没想过赵清仪会拒绝自己,可当他亲耳听到这番话,亲眼看着对方平静到近乎无情的神色,他的心仍是一阵刺痛。
藏在宽大袖摆的双手紧握成拳,“我……我能知道原因吗?”
到底因为什么,赵清仪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他?
当初他以为是自己的出身不够,他是庶子,所以婚事落不到他头上,后来他盼到赵清仪和离了,对方依旧不冷不热。
如今他高中了,可以自立门户,再没人能拿他的出身说事,甚至所有人都得高看他一眼,赵清仪还是拒绝。
赵清仪觉得没什么可隐瞒的,“我并无嫁人的打算。”
无论谁来提亲,都只会得到这个答案。
“我铺子里还有事,恕不奉陪。”
转身之际,李衡定定看着她,也看清她半高衣襟下,一点若有似无的痕迹,神色黯然。
他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年纪。
可赵清仪已经和离,而那痕迹明显是最近的。
那个人……是谁?
待他回过神,赵清仪早已离去,赵老夫人与孟氏四目相对,明白这是婉拒的意思了,只好吩咐小厮将聘礼原样奉还。
方姨娘走过去,“天色不早了,李榜眼不如留下用膳再走?”
孟氏刚要反驳,就听方姨娘继续说,“先前李榜眼在族学教导过江俨那孩子,妾身一直没机会亲自向您道谢,您就留下吧。”
赵江俨适时跑出来,抱住李衡的腿跟着央求。
孟氏见状,反驳的话反而不好出口了,她是觉得李衡有心与自己女儿结亲,可女儿拒绝了,再留人会让双方难堪,可方姨娘这借口……
算了,别闹到她们大房那儿就行,二房的私事她也管不着。
赵怀良想到花神宴,李衡破例得了帖子赴宴,便知李衡是上头看重的人,若能与他结交,再好不过,也跟着附和。
最后李衡架不住二房盛情,勉强答应下来。
方姨娘欢天喜地,赶紧差人把李衡迎到西跨院去,做完这一切,还不忘冲赵怀良矫揉一笑,媚眼如丝,自然又得了赵怀良的夸赞,直说她有眼力,事情办的好。
冯氏瞧方姨娘那得意的嘴脸,翻了个白眼,拉着女儿赵温仪走了。
赵怀良若是昏了头,敢把方茹那个不知打哪儿来的小蹄子许给李衡,看她回头不闹死他!
冯氏绝不允许一个寄人篱下的劳什子侄女,嫁得比她二房嫡女还好,这不是打她正妻的脸吗?
不过李衡自己也有心提防,他知道方姨娘多半是想找机会撮合他与方茹,但这显然不可能,所以当方姨娘神神秘秘,将他请到僻静处时,他婉拒了。
方姨娘笑笑,“别紧张,我找你,并不是要为方茹说亲的,是有件要紧东西还你。”
要紧东西?还他?
李衡立即想到他丢失已久的匣子,毕竟是他生母留给他的唯一东西,当初在李家时,莫名其妙不见了,为此他消沉过一段时日,却一直没能找到。
难道在方姨娘手里?她又是如何得到的?
揣着满肚子疑问,李衡还是避开外人,跟着方姨娘到了僻静处。
二人坐下后,方姨娘让人将匣子呈上。
看到匣子的第一眼,李衡便迫不及待要拿回来。
方姨娘拦住他,“哎,李榜眼莫急,你先瞧仔细了,这是你的东西吗?”
“当然是!”
李衡毫不犹豫,生母遗物,化作灰他都认得,他忙追问,“姨娘想要多少银两,才愿意将匣子还给在下?”
“说银子可就生分了。”方姨娘染着丹蔻的细手将匣子推到他面前,“我也是偶然得到此物,打听一圈才知原来是你的东西,今日物归原主,就当是与李榜眼结个善缘。”
李衡接过匣子打开,想看看自己的东西是否还在,一方折叠整齐的艳色小衣忽然闯入视线,吓得他手一抖,匣子差点砸在脚边。
“这、这不是我的!”
他清俊的面容闪过一抹羞赧,急着自证清白,“我绝不可能私藏此等……此等腌臜之物!”
他捡起一根树枝,要将那东西挑出去,方姨娘再次阻拦,“你不是想求娶县主吗?”
李衡动作一顿,诧异地看向她,什么意思?
该不会是……
再看匣子里的东西,李衡的脸涨得更红了。
“眼下就是一个大好机会,你就不想抱得美人归?”
方姨娘站起身,走到他身旁,缓缓道,“只要李榜眼配合,我就能让你得偿所愿。”
李衡沉默了,他隐约猜到方姨娘在计划什么。
明知对方不安好心,只是要利用自己,可李衡不知怎么,像是被鬼迷了心窍,讷讷开口,“敢问姨娘,打算如何做?”
声音里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方姨娘嫣然一笑,到底是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这一次,赵清仪翻不了身了!
第59章 第59章争相求娶
赵清仪出府,到附近几个铺子坐了一圈,赶在天黑前才慢腾腾回家。
回到揽月阁,俏月就气鼓鼓地递话,说二房那边,赵江俨一直缠着李衡,说什么求他指点课业,硬是让李衡在府上留宿一晚。
“这方姨娘肯定没安好心!”俏月言之凿凿。
檀月先前陪赵清仪出门了,听到这个消息,自然联想到偷贴身衣物的婢子,一个不好的念头闪过。
“这方姨娘,该不会要利用李二公子大作文章吧?”
不得不说,这方姨娘和赵漫仪不愧是母女,蠢到一处去了,怎么都觉得李衡会与她们县主有一腿?
别人看来,或许会觉得李衡条件不错,颇有潜力,可也远远配不上她们县主。
若是之前,方姨娘让李衡留宿,赵清仪会以为对方是为了方茹,可现在她已经知道方姨娘派人偷她贴身衣物了,又偏巧在这个关头留一个外男……
唔,确实可疑。
这夜楚元河没来,翌日一早,李衡向赵清仪提亲还在赵家留宿的消息传至御前。
彼时楚元河正在紫宸殿批阅奏折,听完福贵的禀报,脸色黑沉沉的。
李家兄弟都这般惹人厌烦。
嘴上轻飘飘冷哼,“看来他还是太闲了,一个新政学堂不够他忙,那就让他去府学打理藏书。”
不过经此一事,倒也引起了楚元河的危机感,当即让福贵上呈一份名单,凡是向赵清仪求亲过的,皆被他以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理由处置了,不是禁足,就是指婚,更有甚者直接外放。
做完这些,尤觉不够,质问福贵,“上回叫你办的事怎么还没办好?”
福贵是个机灵的,赶紧赔笑道,“奴婢正要禀报陛下呢,听说呀,赵家曾有意将一位寄居府上的表小姐许给李大人为妻,只是李大人拒了。”
“哦?”楚元河执笔动作一顿。
他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也没有给人牵姻缘线的癖好,若非李衡此举踢到铁板,他还真不会管李衡的婚嫁之事。
“李爱卿到底是年少轻狂,不懂痴心难得,朕岂能让他错过这大好姻缘?”笑完,让人拟旨。
赐婚旨意下达,也该是数日后的事情,此前赵家还算风平浪静。
就是赵老夫人觉得太平静了些。
打从自己的嫡孙女和离后,便陆陆续续有人上门提亲,而太皇太后懿旨降下,求亲者更是踏破赵家门槛,提亲者的门第也相应拔高不少。
但不知怎么回事,才热闹两日便忽然冷清下来,这让赵老夫人愁坏了。
早知道头两日她就抓紧些,好让嫡孙女尽快定下新的婚事。
马车上,赵清仪瞧出老夫人心事,笑着安慰,“祖母,您一把年纪了少操心,一会儿要见到姑母,您还是多笑笑。”
今日是她们阖家去永宁侯府拜见姑母的日子,赵清仪还不知此行是为二房相看。
坐在老夫人另一侧的赵温仪默默红着脸,不敢说话。
至于冯氏,面色始终不太好,大房不知情,但二房与老夫人都清楚,此次去永宁侯府,为的是赵温仪的婚事,老夫人不担心赵温仪就算了,还想着赵清仪的事。
想着赵清仪便算,还偏要把赵清仪带上!
她现在可是京中世家公子争相追捧的女子,有她在,谭家眼里还看得见她家温仪吗?
这不纯粹添堵么。
冯氏打定主意,若赵清仪抢了他们二房相中的女婿,她回头就跟老夫人拼命去!
马车到了侯府门前,赵怀淑得了消息早早侯着娘家人,萧文吟更是直接蹦蹦跳跳跑过去,一手牵着一个表姐。
“表姐来得真巧,谭家表哥哥也来啦。”萧文吟童言童语,笑嘻嘻地挽着表姐就要进去见人。
二房事先打了招呼,赵怀淑知道娘家人的目的,赶紧薅住女儿的后脖颈,没让她胡闹下去。
赵温仪脸皮薄,也嗔了小表妹一眼。
赵清仪终于了然,难怪一路上二婶的表情都这般难看,原来是她们要带女儿与谭家郎君相看。
谭尹……
这辈子,赵温仪还是躲不掉此人吗?
她不免多看赵温仪一眼。
赵温仪被她看得羞臊不已,磕磕巴巴地解释,“对不起大姐姐,我并非有意瞒着你……”
自花神宴后,她们堂姐妹许久不曾说过话,不知是否因为那日,她没有及时站出来替大姐姐和张婉琰解围。
本就有了误会,她不想让赵清仪把她想成心思阴暗的小人。
赵清仪没往心里去,也能理解,毕竟自己未婚配,却跟着一起来了,难免让二房误会。
“二妹妹还是多看看吧。”她没直接说谭尹并非良配,省得说出来又惹二婶猜疑,觉得她居心叵测,没必要。
见赵清仪还肯和自己搭话,赵温仪心中安定不少。
永宁侯府世代忠烈,曾经也是盛极一时的存在,然而随着一代又一代的侯府子弟战死疆场,侯府人丁日渐凋零,到如今只存侯府世子萧寒玉这一根独苗。
而萧寒玉是永宁侯与原配夫人谭氏所出,即便如今是赵怀淑这个继室当家,也不敢苛待继子。
至于谭家更不必说了,都指望萧寒玉这个外孙挑起侯府门楣,是以这些年谭家与侯府常有走动,即便谭赵两家很巧合的在同一天见面,也不算失礼。
赵老夫人下了马车,先问起萧寒玉,“许久不见这孩子,听说也要参加武考了?”
“是。”赵怀淑对继子可谓尽心尽力,当亲儿子养,“他日日都去校场练习,一早出门去了,还没回来。”
赵老夫人也不强求一定要见到人,横竖是继子,和赵家不亲,能和睦相处已经不错了。
一行人跟着赵淑仪步入前厅时,里面做坐着不少人,其中离主位下首最近的椅子上,正端坐着一个贵妇人,她旁边则是个二十出头相貌清秀的年轻公子。
生得不算十分出挑,至少在赵清仪看来,远不如楚元河,甚至还不如李彻,但却有股文质彬彬的气质,乍看之下,倒也顺眼,若非赵清仪有前世记忆,恐怕也会被对方这翩翩如玉的表象迷惑。
见到赵家人,那公子下意识起身作揖。
赵怀淑笑着介绍,“这位是谭家公子,谭尹。”
冯氏眼睛都亮了,“这就是谭公子啊,果然是一表人才!”
谭尹微笑颔首,与冯氏客套两句,来侯府做客前,家里知会过他,若无意外,应该会和赵家小姐定亲。
想想此前他也曾与赵家小姐有过书信往来……
他微抬眸,第一眼却注意到老夫人身边的赵清仪。
自从有了太皇太后的懿旨,赵老夫人一门心思要给孙女说亲,便勒令赵清仪梳回未出阁的少女发髻,加上她年岁不大,一袭绛红牡丹提花罗衫,更衬得她端庄明艳,往哪儿一站,还真像个未出阁的少女亭亭玉立。
赵清仪却没看他,黛眉舒展,唇瓣浅笑,透出三分漫不经心。
谭尹一时忍不住多看两眼,纵使他曾有满院姬妾,也找不出第二个如赵清仪这般的仙姿昳貌。
冯氏注意到谭尹的眼神,赶紧推了女儿一把,将赵温仪推到人前,“温仪,还不快上前见礼?”
赵温仪愈发羞涩,但人前该有的教养,她一样不落,恭恭敬敬给谭夫人请安,又向谭尹略福了福身。
谭尹这才明白,要与自己说亲,且有过书信往来的是眼前这位小姐,只是看到过赵清仪,再看她,多少觉得寡淡无趣。
面上依旧笑如春风,作揖回礼。
想到对方或许就是未来的夫婿,赵温仪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安安分分退回自己的位置上。
冯氏热络上前,与谭夫人叙话,议亲之前,两家并无交集,但看冯氏这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两家是世交。
赵老夫人没眼看,只是看了赵温仪一眼,用眼神询问她的意思,问她是否满意。
赵温仪不好意思地垂下脑袋,又怕错过了姻缘,再三偷眼打量对面的谭尹,犹豫片刻方含羞带怯点头,表明自己的心意。
赵老夫人便向谭夫人挑明,谭夫人原本与冯氏相谈甚欢,可一提到婚事,对方竟改了主意,“……非我谭家看不上二小姐,只是自古长幼有序,如今县主还待字闺中,要议亲,恐怕也得先论县主的婚事。”
冯氏笑得快僵硬的脸登时沉下。
谭夫人端起茶盏抿了一口,佯装看不到冯氏要吃人的目光,“我瞧县主知书达理,颇有一家主母的气度,不知我儿可有那个福气,聘县主为妻?”
“不可!”冯氏一拍桌案,边上的茶盏跟着抖了抖,溢出一滩茶水。
察觉众人投来的目光,冯氏忍了又忍,勉强坐回去,尽量用平和的语气说,“谭夫人,实不相瞒,今日我赵家是为二女儿说亲来的。”
“我知道。”谭夫人也笑,“只是,我谭家确实相中了县主,就是县主身份尊贵,不知可愿下嫁?”
“这……”老夫人不知该如何是好,二孙女的婚事若搅黄了,冯氏肯定要闹。
所有人的视线落在赵清仪这位正主身上,她仿佛才反应过来,一脸茫然,“祖母,我们今日不是来看望姑母的吗?”
赵老夫人了然,这是不愿意的意思。
“实在抱歉,我这大孙女未有婚配之意,谭夫人觉得温仪如何?”
其实老夫人心里不太痛快,谭家什么门第?配二房勉强,还是看在他们与侯府有亲的份上,才不介意亲上加亲,可她们居然狮子大开口觊觎自己的嫡长孙女。
且不论赵清仪是县主,光他是阁老之女,就得配个如侯府一般的勋贵,远远轮不到谭家攀附。
换做从前,谭家可没这个脸,现在敢提,无非是觉得赵清仪嫁过人。
谭夫人不着痕迹地扫了赵清仪一眼,又看向赵温仪,论相貌,赵温仪也不差,会是一般人家争相求娶的贵女。
但正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就算赵清仪有过婚姻之实,可有太皇太后的懿旨,名义上她就还是清清白白的姑娘,又是县主,还有几十万嫁妆,只要不傻,都知道二人之间孰优孰劣。
不是赵温仪不好,是利益不够。
“既然县主无意,那两家婚事就再看看吧。”谭夫人笑吟吟地揭过去。
冯氏气到咬牙,好啊,还挑上了,当赵家的女儿是菜市口的白菜呢,谭家是什么东西也敢挑三拣四!
最终两家不欢而散,冯氏气到午膳都吃不下去,直接带着女儿走了,赵老夫人叹口气,也不逗留。
赵家人一走,谭夫人老神在在的表面功夫维持不住了,有些慌张地看着儿子,其实娶二房的女儿也不错的,原本她今日来,要定的也是二房的女儿。
这不是见到了宸华县主,才会临时改变主意,试探一二罢了,谁知赵家人气性这般大,这下结亲不成,反结仇了。
谭尹没说话,若有所思。
赵温仪上了马车,再忍不住哭了起来,今日的场面实在令她难堪,让她觉得丢脸至极,好像她上赶着攀附谭家的亲事,结果人家压根没看上她。
怪大姐姐吗?好像也不全是大姐姐的错,她是无辜的。
可赵温仪就是难受,婚事上屡屡受挫,她干脆绞了头发去做姑子得了,如此也不必经历这等羞辱。
赵老夫人不知要如何安慰她,说自己从来没偏心大房吗?说了人家也不信,但老夫人觉得,自己只是将两房摆在各自的位置上,就事论事罢了。
二房不如大房是事实,婚姻又讲究门当户对。
说到底,怪二房不争气吧,眼光还不好,看中了什么谭家,结果就是势利眼,唯利是图,出尔反尔,不嫁,或许是好事呢。
赵清仪独自坐在一旁,内心复杂。
谭家的确不是好去处,谭尹也不是个东西,婚事黄了就黄了,但因为自己而黄,多少晦气了。
回到赵家,赵温仪就哭着将自己锁在房间里,怎么也不肯出来。
孟氏刚收到张家送来的请柬,四月十八是张婉琰与乔文柏的婚期,孟氏正要知会女儿,就看到二房一家气冲冲地过来。
要孟氏给个准话,要么赶紧给赵清仪定亲,要么,让赵清仪出府。
赵澜俨心直口快,“这跟我姐姐有何关系?之前要是分家了,不就没这档子事。”
早分了,谁也碍不着谁不是吗?
总不能又想扒在大房身上吸血,又要大房委屈退让,姐姐不想再嫁,她就不配留在娘家了吗?
二叔二婶要真有骨气,那就分家啊。
孟氏也默认儿子这番话,没吭声。
冯氏差点跳脚,赵怀良出来拦住她,生怕冯氏盛怒之下口不择言,说些得罪人的话,又问赵清仪对谭家是何态度。
赵怀良升官了,从一开始的吏部文选司主事,调去户部任职,户部可是肥缺,经手的银钱多如流水,算起来,谭大人现在还是他上锋。
自己女儿嫁不了,若赵清仪愿意,那对他这个二叔来说也是有利可图的。
赵清仪神色淡淡,“谭家之所以反悔,只因我是阁臣之女,又有丰厚嫁妆,这才生了改换之心,如此小人之家,我不会嫁,待父亲回京,我会搬出赵家。”
这也是她原本的打算。
赵老夫人不同意,谭家婚事,和亲孙女相比,孰轻孰重她拎得清。
“清仪说得在理,那谭家实非良配,出尔反尔,唯利是图,可见家风不正,这门婚事弃了就弃了,好男儿多的是,再看看。”
赵老夫人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赶紧岔开,把孟氏手里的请柬抽出来,塞给赵清仪,“张家要嫁女了,你与张家小姐情同姐妹,就由你来准备贺礼,去吧。”
打发赵清仪快些走,省得二房看了她纠缠不休。
又安抚冯氏,“好了好了,张家嫁女,你们带上温仪过去沾沾喜气。”还从自己的私库里取了不少好东西送去西跨院。
冯氏气归气,可婆母都表态了,还赏了值钱东西以示安抚,她得见好就收,各自给个台阶下了,再闹,显得她得理不饶人。
冯氏勉勉强强收下东西转回西跨院,就是路上还和往常一样,喜欢口头抱怨老夫人偏心。
还好老夫人开口,让她带女儿去张家蹭蹭喜气,那可是首辅之女出阁,去的都是达官显贵,说不准婚宴上就能找到自家女儿的良缘。
这时候,又显出不分家的好处了,不分家,二房就和大房一体,大房的风光,就是二房的风光,大房的人脉,也是二房的人脉。
不然以自己丈夫的官职,观礼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去婚宴上认识达官显贵了。
说来说去,怪自己丈夫不争气。
冯氏闷闷地想,没注意迎面摇曳而来的方姨娘。
等人都了近前,才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没长眼睛吗?敢堵本夫人的去路。”
方姨娘袅袅婷婷地屈膝行礼,“妾身听说张家女儿要出阁了?”
冯氏警惕起来,“关你一个小妾什么事?”
这些年方姨娘得宠,她拿对方没办法,为了不给自己气受,她们之间从来井水不犯河水,她不主动找茬,方姨娘也别来她跟前碍眼,也算相安无事。
可张家嫁女儿,她要带温仪去见见世面来着,方姨娘问这么多,难不成还想掺和一脚?
方姨娘又笑,“妾身自知位卑言轻,没资格赴宴观礼,但这不是想着二小姐么,张家小姐都出阁了,咱们二小姐还待字闺中呢。”
果然,来找不痛快的。
冯氏冷下脸,“再敢胡咧咧,我撕了你的嘴!”
方姨娘压根不怕她,“妾身也是刚听说,谭家没相中二小姐,倒是看中了县主。”
“你找死?”冯氏不惯她,抬手要赏她一耳光。
“夫人且慢!”
方姨娘盯着她扬在半空的手,又是那副柔柔弱弱的姿态,“夫人误会了,妾身不是来取笑夫人的,而是来为夫人出谋划策的。”
“你?出谋划策?”冯氏狐疑地上下打量她。
想到这些年对方层出不穷的争宠手段,让自己明里暗里吃了不少亏,冯氏心有余悸,但又有点心动,方姨娘的脑子,说不准比自己的好用呢。
“你有这么好心?”
听出冯氏话里的动摇,方姨娘赶紧讨好地说,“夫人哪里话,二小姐也是妾身看着长大的,情分非同寻常,妾身当然希望二小姐得偿所愿了。”
“二小姐又是咱们二房唯一的嫡女,她若嫁得好,老爷就得脸,老爷得脸,妾身也跟着面上有光啊。”方姨娘说得头头是道。
冯氏冷笑,“还算你有点眼色,可我凭什么相信你?”
“夫人不信妾身,但也该相信,妾身与县主不合。”方姨娘不再掩饰对赵清仪的恶意,咬牙切齿,“她害了我的女儿,我自与她势不两立!”
冯氏对她的信任又多了一分,“那你说说,如何让温仪得偿所愿。”
方姨娘扫了她身边的仆从一眼,冯氏意会,挥挥手让她们先退下。
“夫人可知,县主早与一人暗通款曲。”方姨娘抬手掩唇,附在冯氏耳畔,神神秘秘。
冯氏瞬间瞪大眼睛。
这传出去,可是败坏门风的丑事,再一想赵清仪平日的做派,冯氏不信,“一派胡言!”
她宁可相信暗通款曲的人是方姨娘。
“夫人可还记得李衡?”方姨娘睁眼说瞎话,“李衡在咱们府上留宿过,你可知他二人私下见面了?”
子虚乌有的事,冯氏哪里会知道。
方姨娘给冯氏出主意,“只要捅破此事,县主不嫁也得嫁,只要她嫁出去了,谭家就会回心转意,即便没有谭家,还有别家,提起赵家的女儿,就只会想到二小姐,谁还会想已出阁的县主,还愁二小姐嫁不出去吗?”
顺着方姨娘的话去想,这似乎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反正李衡也来提过亲,要三媒六聘迎娶赵*清仪过门,当时冯氏嫉妒归嫉妒,可若赵清仪应了这门亲事,她也会笑脸恭喜的。
偏偏人家不嫁,她作为长姐压在上头,底下的温仪想议亲都难。
方姨娘笑得阴损,仔细观察冯氏的神色变化,就在她以为冯氏会上钩时,对方猛然抬手,将先前没打下来的耳光,结结实实甩她脸上。
白皙的脸颊登时浮现一个五指印,方姨娘捂着脸难以置信,“……夫人?”
冯氏冷笑,“好你个贱人,还想拿我当枪使?”
她是脾气不好,冲动易怒,没什么脑子,可她又不傻!
捅破赵清仪的丑事,迫使对方出嫁又如何,名声都臭了,她二房和大房一体,也会受牵连,最后只会便宜方姨娘,方姨娘大仇得报。
真当自己是蠢货,可以随她利用吗?再者,赵清仪再不济那都是她侄女,她可不会使这些龌.龊手段害自己家人。
“什么暗通款曲,我看多半是你想挑事,我呸!”
冯氏朝她身上用力啐了一口,横竖仆从都被支开了,除了方姨娘,谁会看到她粗鄙的一面?
方姨娘自恃温柔小意,颇有几分才情,这些年也是靠这些才能盛宠不衰,可学不会冯氏这等做派,吓得连连后退,生怕对方唾沫横飞,沾到自己身上。
冯氏白了她一眼,没好气道,“浪费老娘时间,我还当你真有什么靠谱主意呢!”
走之前,还恶狠狠警告方姨娘最好能安分守己,要是捅出什么祸事,累及全府名声,她就乱棍打死这贱人。
方姨娘万万没想到,一直和大房不对付的冯氏,居然为了大房,反过来把她啐得狗屁不是。
“冯如兰,你个蠢货,你不识好歹!”
第60章 第60章“你终于承认,你也喜欢……
入夜,月色高悬,揽月阁内寂静无声。
廊下缀着成排的琉璃宫灯,暖融融的光线在夜风吹拂下摇曳,赵清仪提着裙裾,缓步踏上台阶。
骤然间,一股不容抗拒的力量自身后袭来,握住她提着裙裾的胳膊向后一拽,赵清仪险些从台阶上跌倒,被一双坚实的手臂牢牢圈住。
昏暗中,赵清仪还没分辨来人的相貌,就被男人抵在廊柱上,温热的气息猝然吻了上来。
是熟悉的清冽气息,和难以言喻的酥麻。
赵清仪轻哼出声,手下意识去推那颗歪在她脖颈间的脑袋,“别闹……”
自从她与楚元河突破了那层关系,揽月阁里已经不住其他仆婢了,只有檀月俏月两人,到了夜里,两个婢子默契地歇在耳房,无事不出来晃荡,就怕撞见不该见的。
可这也不能保证万无一失,况且这还在廊下。
“果然是有了旁的狂蜂浪蝶,夫人便不喜我亲近了。”
楚元河的唇吮着她脖颈处的软肉,眸色逐渐幽暗,“听说李衡上门提亲了,谭家也看上了你,夫人就没什么想同我说的?”
他张开獠牙,咬住她颈侧淡淡的青筋。
赵清仪娇躯猛的一颤,就要否认,“没有……啊!”
话音未落,脖子传来细微的刺痛,令她身子抖得越发厉害。
她赶紧解释,“我是说,我没有不喜欢你……”
那利齿方肯收了力道,又恢复了轻柔的吻,伴着低低的嗓音道,“夫人有了我,可就不能再嫁旁人了,你若背弃了我,我可是会吃醋的……”
楚元河语气轻快,却不难听出话里的威胁之意,修长的指节钳住她秀气的下巴,迫使她转过脸,承受他的亲吻。
赵清仪压根没想过再嫁,一面招架,一面忙不迭答应,“我不嫁就是,你快停下……院子里还有人……”
目光掠过她颈侧的吻痕,楚元河这才心满意足,稍稍松开桎梏,又恢复了往昔的温柔讨好。
“……那我们回房?”
挑.逗的语气,再次令赵清仪脸红心跳,她强装镇定道,“我今夜还有正事。”
她得准备送给张婉琰的新婚贺礼。
“巧了,我也有,那……事不宜迟?”楚元河故意曲解她,将人打横抱起,阔步朝房间走去。
赵清仪总会在他这里受到惊吓,晃着两条腿挣扎,“快放我下来……”
话没说完,楚元河已经抱着她闪进屋里,落下门闩后,就将她压进角落。
“现在能亲你了吗?”
溅在鼻息间的呼吸滚烫,灼得赵清仪晕晕乎乎,她的手还攥着男人的衣襟,犹豫片刻,轻轻嗯了声。
但怕他咬人,急忙表明态度,“我真没想到还会有人向我提亲,你别生气……”
到底还是顾及他的感受,堂堂郡王为她沦落成外室,她也该适时说两句好话安抚人心。
楚元河无疑是受用的。
“给我亲会儿,我便不气了。”
舌尖掠过她饱满莹润的唇,轻柔得好似试探,随即那轻柔化作无法抑制的深吮,顺着她微启的唇缝长驱直入,攫取她唇齿间每一丝气息。
他的吻颇有技巧,总在她面临无法承受的边缘及时后撤,待她喘上了气,再度纠缠上来。
赵清仪紧绷的身体软了下来,攥着他衣襟的细指蜷起,将他拉得更近,相贴着密不透风。
她不再是被动承受,仰面迎合他的吻。
夜色仿佛在这一刻凝滞,只剩彼此急促交缠的喘息,和唇齿间那令人面红耳赤的细微水声。
楚元河大掌扣着她的后脑勺,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叹,“你用的什么口脂?”
赵清仪贴着门框还在气喘,闻言一脸茫然。
就是寻常的口脂而已,楚元河今夜来得早,赶上她尚未沐浴净面的时候,脸上还贴着妆容。
楚元河又在她唇上舔了一口,“……是甜的。”
赵清仪的面颊通红,不等她开口,对方又揽着她跌入榻中,热切的吻密如春雨。
七荤八素间,楚元河总能抽空问上一两句,诸如“这能亲吗”,“那儿能摸吗”此类。
且总挑在她支支吾吾时问出来,回应他的只能是“唔”“嗯”之类毫无意义的音节,听起来,似乎都是她允许的。
楚元河笑得促狭,掌心陷在她绛红的长衫下,盘扣散得七零八落。
他的鼻息印在她雪色的肌肤上,激起一阵细微的颤.栗,赵清仪从昏聩中清醒半分,小手推搡着他。
“小的伺候夫人宽衣。”楚元河一把握住她纤细的手腕,分在两边,三下五除二解开碍事的,更细密灼热的吻落下。
“别……别闹了……”赵清仪语带哭腔。
上回是中了药,她徒留本能去接纳他,其中滋味模模糊糊,可眼下她是清醒的,他带给她的每一处感官都如此强烈,让她羞愤得只想哭。
楚元河锲而不舍,“不要害羞……”
她太羞了,须要他这样脸皮厚些的,慢慢教她享受这其中乐趣。
他埋首玲珑处流连不已,他不敢告诉她,自己觊觎此地已久,一回两回根本不足以填满他的渴望。
赵清仪两只细腕被禁锢着无法动弹,她只能难耐地拱起腰肢,泪水顺着震颤的眼睫滑落,瞬间没入鬓发消失不见。
他又问含含糊糊地她擦的什么香露,怎么也这般好闻。
赵清仪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屈膝蹬向他的小腹,被楚元河眼疾手快按住,他眸色渐深,“般般,这可使不得……”
赵清仪才不管他,改用脚踢,“我还没沐浴,你离我远些。”
“我又不嫌弃。”楚元河满眼无辜,“般般很香,不洗也是香的。”
他每一个字都是发自肺腑,他就是很喜欢她的味道,说不上具体的缘由,就是喜欢,只是闻一闻,就能上瘾的程度,叫他欲.罢不能。
“胡说八道。”赵清仪听得耳尖发红,“……我真有正事,不然赶不上明日的吉时了。”
边说边胡乱地拢好衣裳,起身走到多宝格前,将准备送给张婉琰的贺礼装入匣中,再包上一层烫金红纸。
楚元河叹了口气,颓然歪在她的床榻上,单手支着脑袋,好整以暇看她忙碌。
看着看着,眼神又变得赤.条条的,那日过后,他对她的一切都不再掩饰,说话行事,放.荡得不成体统。
赵清仪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赶紧岔开话题,“太皇太后的懿旨,是你求来的?”
楚元河挑眉,不置可否,“你不高兴?”
“没有。”赵清仪当然不会不高兴,有这道懿旨,至少明面上没人敢再非议赵家,非议她的父亲,除了狂蜂浪蝶有些麻烦。
再者……
她的顾虑还有楚元河。
直到此刻她方才意识到,她不是过去那个困在李家的妇人,她又恢复了婚嫁自由,她一日不嫁,前来提亲的人就不会停止。
那楚元河呢?
他正值青年,相貌出众,又是皇亲国戚,还未娶妻,朝中想嫁他的女子必然不少。
若有朝一日他想娶妻了,或是老王爷想让他娶妻了……
甚至,陛下为他指婚……
那她如今,又算什么呢?
楚元河见她背着自己,久久不说话,也想到了近日求娶的事,“是太皇太后的懿旨给你带来麻烦了?”
太皇太后的本意是想卖他一个人情,楚元河没有拒绝,默许了太皇太后此举,当然,这其中也有他的私心。
他是打定主意要娶赵清仪的,只是时间问题,有这道懿旨,将来他娶亲时也好堵悠悠众口。
却不想,在他明里暗里敲打过后,还有人胆敢打赵清仪的主意,谭家真是狗胆包天了。
楚元河等着赵清仪主动向自己吐露心声,或是抱怨两句,他也好安慰安慰,顺便想法子给她出出气,可赵清仪又沉默了。
楚元河走过去,从后面环住她的腰身,“非我自负,这京中没有我不敢得罪的人,你若是受了欺负,心里不痛快,可以告诉我。”
他希望赵清仪依赖他,需要他。
赵清仪还是没有主动提起任何人,只笑了笑,“你想多了,我没受欺负,只是想到有朝一日,你会娶妻。”
楚元河一愣。
“你若打算娶妻,你我便要断绝关系,再不来往。”
这是赵清仪深思熟虑的结果,现在看着是她们你情我愿的事,可一旦关系里牵扯到了第三个人,她的存在,就是对他妻子的不公。
倘若……
倘若他本来就有娶妻的打算,那自己更该慎重考虑这段关系,当断则断,不要让彼此陷得太深。
楚元河的心顿时往下一沉,他扣着她的双肩,将她掰过来,“这话我不爱听,你重说,说些好听的,恩恩爱爱,天长地久,白头偕老……都可以。”
原本压抑的气氛,被他这认真又无赖的一句话打破,赵清仪没忍住笑出声来。
楚元河却绷着脸,扣着她肩膀的手指不自觉用力,“我是认真的,方才那些断绝往来之类的,不要再说了。”
“好好好。”赵清仪没往心里去。
“我若娶妻,只会娶你。”楚元河忽然赌咒,“若是娶不到你,我就削发出家,当一辈子和尚,让你后悔。”
楚元河傲气地抬起下巴,信誓旦旦,“到时候……你可别哭着去相国寺求我,我是不会为你破戒还俗的。”
赵清仪心底那丝阴霾一扫而空,笑得乐不可支。
“你不信?”楚元河板着脸。
赵清仪配合,频频点头,“我信。”
不过她更相信,楚元河对自己始终是一时兴趣,之所以持续多年,不过是因为没有得到,如今阴差阳错,他得到了,待新鲜劲过去了,他的真心也就不值钱了。
赵清仪能想到的只有珍惜当下,至少彼此有过美好的回忆,她不后悔。
楚元河一双幽邃的桃花眼仿佛能洞穿人心,警告她,“你别想着甩了我。”
赵清仪心虚,“何出此言?”
“我看出来了。”高大的身躯微微下压,强势的压迫感笼罩住她,楚元河直直盯着她的眼睛,“你觉得我对你,只是一时兴趣。”
被识破,赵清仪不否认,秀气的眉梢轻挑,“你不如坦然承认,我们就是贪恋一时的肉.体之欢。”
她感受得到,楚元河迷恋她的身体,食色性也,再正常不过,她也同样喜欢他的。
楚元河并不否认,他喜欢她,自然也喜欢她的身,灵与欲在他这里是分不开的。
他又恢复漫不经心地笑,凑得更近了些,嗓音磁沉,“所以你终于承认……你也喜欢我的身子?”
这次轮到赵清仪愣住,对方却不给她任何狡辩的机会,一口噙着她的唇,将她重新逼回榻上。
将她推到床角处,楚元河单膝跪在榻面挤了进去,边亲边捉着她的手,引导她领会他的强劲。
赵清仪指尖泛红,紧闭的眼睫颤啊颤,手已经不听使唤了,柔软丝滑的锦缎根本不足以抵抗其下蓄势待发的灼热,热意透过锦缎直达她的掌心。
又不满足于只在她掌心,索性跳脱出来,隔着层层叠叠的累赘抵上命定的归处。
赵清仪仰头,修长玉颈一片绯红,她呜咽着大口喘气,眼里像涨潮的湖水,波光潋滟。
他又问她,“好了吗?”
算算也有几日了,应该是好了的,他迟疑着,“我能看看吗?”
赵清仪摇头,“明日……明日婉琰出嫁……”
楚元河肯定不止是看看而已,发作起来收不住的,加上他又是武将出身,那一身腱子肉折腾起来,能闹半宿,她明日绝对见不了人。
楚元河的热情瞬间如同退潮的湖水,半晌,报复性地咬住她的柔软。
赵清仪吃痛,雪山颤动险些崩塌,晃了又晃。
楚元河勉强抬起头,漆黑深邃的瞳中倒映着雪山一抹红。
他侧过身,肌肉虬结的臂膀枕在她光洁的后背处,将她整个身子拥入怀中,灵巧的腕自她腋下而过,反扣着。
赵清仪的羞.耻心反复挣扎又破碎,最后只能作罢,随他了。
再拒绝,估计对方得破罐子破摔,吃亏的还是自己。
她就迁就他一回好了。
楚元河慢条斯理地掌控她,心里多少是舒服了,忍不住又问她吃什么长大的。
赵清仪起初没回过味儿,觉得他问得奇怪,还能吃什么,跟大家都一样啊,可话刚脱口而出,对方沿着圆弧五指收拢,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你不要脸!”
一股气血直冲脑门,赵清仪抄起手边的软枕砸他脑袋上。
楚元河另一只手及时挡住,嘿笑出声,“若我们不熟,我胡说八道那才叫不要脸,可你我这样,分明是床笫之欢,人之常情,况且我那话是夸你,夸你你还凶。”
“谁愿意在这时候被夸?”赵清仪反正没这个脸皮,他的歪理还一套一套的。
“我愿意啊。”楚元河把软枕放好,“若是你夸我,譬如什么……年轻力壮,天赋异禀……”
赵清仪听不下去了,忙捂住耳朵嗔他。
好好一个人,偏偏长了张嘴!
楚元河又一次被她从床上踹下去,跌落脚踏时,他还抱着自己的衣裳笑。
他站起来整理衣衫,“好了好了,我不气你了,我去给你报仇。”
赵清仪躲在被子里,“报什么仇?”
“谭家。”楚元河撂下两个字,大摇大摆从她房门出去了。
许多事赵清仪不说,不代表他不知道,这上京没有任何一件事,任何一个人能逃出他的掌控,只看他有没有兴趣管一管罢了。
而谭家,显然是撞枪口了,赵清仪不计较,他得计较。
一个寻花问柳,好.色成性的二流子,也敢肖想他的女人,以为平日装得人模狗样,就没人知道他后院里的破事了。
该让对方吃点苦头。
当夜,一个暗无人烟的街角,谭尹从一个外室宅子里悄悄出来,准备回自己家去,却在走出几步后,被人从后头套了麻袋,一阵拳打脚踢。
楚元河就立在不远处,轻摇折扇,一派淡然,等一帮人打累了,打得麻袋里的谭尹没了动静,才纷纷上前复命。
福贵丢过去一个钱袋子,几个地痞看了银两数目,眉开眼笑,“多谢大老爷!下回再有这种好事,尽管吩咐小的!”
楚元河没说话,挥挥折扇,让他们走。
福贵上去查看麻袋里的人,已然鼻青脸肿,还剩一口气。
楚元河这才稍微解气,“走,回宫。”
福贵一路笑得谄媚,最近陛下是肉眼可见的容光焕发,可见与县主进展不错,他这做奴婢的也跟着欢喜,立即想了法子给陛下排忧解难。
“陛下,依奴婢看,这赵家二房咄咄逼人,无非就是怕耽误了那二小姐的婚事,若陛下给二小姐指一门好亲事,这事儿不就清了。”
楚元河对赵家二房始终淡淡的,论能力,二房确实比不上大房,不然也不至于在京中混迹多年,还不见丝毫建树。
但平庸归平庸,他也不是苛刻的帝王,不会因此发难。
需知水至清则无鱼,朝中如二房赵怀良那等尸位素餐之辈不在少数,好在还能干些杂活,维持朝廷运转,他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高位始终是有能者居之。
赵怀良不是这块料,心却大得很,暗地里攀附上了王家,这才是他被上位者忽视的根本原因。
至于他的女儿……
楚元河左想右想,到底顾及对方是赵清仪的堂妹,不能给她配太低了。
“你觉得,永宁侯世子如何?”
福贵想了半天,终于想起这号人物,不怪他,实在是这永宁侯世子萧寒玉太孤僻了,“呃……家世背景自是没得说,侯府又满门忠良,几任永宁侯皆是难得的直臣,孤臣。”
孤臣就意味着不可能与任何一方势力勾结,楚元河觉得不错,“就他了。”
—
翌日一早,昏迷的谭家郎君被乞丐发现,送到了谭家门前,随后谭尹遭人套麻袋暴打的消息不胫而走。
谭夫人看着一夜未归,鼻青脸肿的儿子,气急败坏地嚷嚷,“天子脚下,何人如此胆大包天?报官!我要报官!”
谭夫人气势汹汹,上官府报案,谁知官府根本不敢受理,百般推辞。
赵家也在当日得知此事,冯氏最高兴,笑到大腿都拍疼了,“活该!这谭家活该!朝三暮四的狗东西,合该遭此报应!”
接着第二则好消息接踵而至,司礼监秉笔黄内侍,亲自带着赐婚圣旨来到赵家,当众宣布赐婚。
冯氏捧着圣旨的手一个劲儿地抖,高兴得险些昏过去。
陛下赐婚,还给自家女儿定了永宁侯世子萧寒玉!
虽说萧寒玉此人孤僻,沉默寡言,极少现于人前,可冯氏多年前见过一回,记得那孩子生得也是眉清目秀的,不比谭尹差。
关键是家世,人家可是有侯爵要继承的,赵温仪嫁过去,直接就是有诰命的世子夫人,将来的永宁侯夫人!
而且名义上的婆母还是自家亲姑姑,婚后婆媳关系自是没得说,小姑子又是天真憨厚的小表妹,亲厚得很。
冯氏越想,越觉得这桩婚事好啊,关键还是陛下赐的婚,这说明什么?说明陛下看重她们赵家呀!
冯氏也有自知之明,估计多半还是看了大房的面子,可实在的好处是落自己头上了。
思及此,冯氏再看老夫人,再看孟氏,甚至看赵清仪,都变得和颜悦色起来。
还好还好,上回去侯府相看时赵清仪也去了,直接把赵谭两家的婚事搅黄了,不然那日真把女儿定给谭家,哪儿还有今日的赐婚啊。
冯氏决定了,从今往后,赵清仪就是家里的福星!
谁敢说赵清仪半句不是,那就是个她这个当二婶的对着干!
冯氏笑得见牙不见眼,扭扭捏捏走到赵清仪跟前,“清仪,先前二婶有诸多不对之处,还望你多担待,从今往后,咱们就是和和气气的一家人。”
十足的谄媚姿态,孟氏都快没眼看了,不过转念一想,也能理解,这些年她们与冯氏并无恩怨,先前几番冲突,也是因为冯氏着急女儿婚事,同样是做母亲的,孟氏可以理解。
冯氏也确实放下了,她唯一在乎的就是赵温仪,现在女儿婚事尘埃落定,她也没什么可牵挂的,主动过去冰释前嫌,不丢脸。
赵清仪暗想,楚元河本事还真大,居然都能说动陛下,让陛下给赵温仪赐婚,听到二婶的话,她才回神,含笑道,“二婶客气了,这是二妹妹的造化。”
赵老夫人欣慰不已,赵家和侯府本就是姻亲,过去她倒没想过让孙女嫁去侯府,现在赐婚了,她想想,觉得也不错。
只是……
想到侯府男丁宿命般的结局,赵老夫人不免担心,怕将来战事一起,萧寒玉要肩负起侯府重任,奔赴沙场。
她的亲女儿年纪轻轻守了寡,可不希望自己的孙女也步守寡的后尘。
但现在都已经赐婚了,多想无益,赵老夫人只能多盼些好,让孟氏与冯氏赶紧准备准备,再清点一遍贺礼,看是否还有疏漏,晚些得去张家送嫁。
这才让冯氏消停,不过走时她还笑吟吟的,热络地与赵清仪闲话,一直夸赵清仪是个有福气的,连带着底下的妹妹也有福气了。
可不是福气嘛,当初的赵漫仪给李彻做外室那三年,也是沾了赵清仪的光,那三年荣华富贵没少享。
冯氏一语双关,笑得更开心了。
方姨娘躲在暗处,咬牙冷笑,就让赵清仪再得意半日,等她身败名裂了,看看还有几人能围在她身边打转恭维。
与此同时,李衡也得到了上头的赐婚圣旨,不过场面就不如赵家热闹了,他独自接过圣旨,看到上面清清楚楚写着方茹的名字。
李衡瞬间如坠冰窟,他不明白,陛下何故要为他赐婚?
来传旨的内侍无奈叹气,怕他听不懂,还提醒一句,“李大人曾求娶县主,但陛下认为,你与县主并非良配,倒是这方姑娘,虽出身不显,却胜在痴心一片,故特下此旨意。”
李衡仍不敢置信,捧着圣旨的手隐隐颤抖。
“陛下宽厚,顾及大人心思,没让这道圣旨昭告天下,大人若是不愿……婚事可以拖着。”
说白了,这道密旨仅仅是起个敲打的作用,只要他不再惦记不该惦记的,这密旨就是摆设,没人会强迫他必须迎娶方茹,可若是……
李衡很快从内侍的话中品出了深意,握着圣旨的手紧了又紧,最终还是屈服了,缓缓跪地。
“微臣……叩谢陛下圣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