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淮州觉得现在这个场景十分的诡异。
他和萧靖辰一起跪在了下面。
前几天他和萧靖辰的关系在大家的口中还是那种十分暧昧的存在,现在又把他俩凑在一起审问,宋淮州心里多多少少都有些忐忑,他生怕皇上一个兴致大发直接给他俩赐婚了。
宋淮州这么怀疑也不是没有依据的,现下只看皇上是想保萧靖睿还是更偏爱萧嘉仪一些。
半晌皇上才开口道:“宋淮州,听说你要把萧靖辰送到漠北去。”
宋淮州愣了一下刚要开口就被皇上下一句话给挡了回去。
“漠北那地方可偏远,习俗也与中原不同,现下还正处于混乱之中,你这是把萧靖辰往火坑里推呀。”
宋淮州???
他要把萧靖辰往火坑里推?
这个世界难道在他不知情的时候发生了什么变化吗?怎么坏人还成他自己了?
皇上没给宋淮州辩解的机会而是直接问萧靖辰道:“你愿意去吗?”
宋淮州下意识的看向了萧靖辰的方向。
这是萧靖辰第三次面见她所谓的父皇,而这一次的态度和前两次也有所不同。
萧靖辰恭恭敬敬的给皇上磕了个头道:“儿臣不知道那是不是火坑,但儿臣知道需得有一人去漠北才能使父皇安心,儿臣前十几年受父皇保护无以为报,以后愿为父皇效犬马之劳以余生护我大梁边境安稳。”
之前内心所有的不甘,质问,委屈似乎都随着萧靖辰弯下腰的那一刻消散于空气中。
宋淮州内心宛若山石般厚重的担忧也缓缓地放了下来。
很快宫中传出圣旨说是皇上甚是喜欢漠北三王子苏和,喜欢到不舍得放他回漠北,但因漠北灾情严重,皇上不得不忍痛让其返回漠北,同时决定将明珠公主嫁给三王子苏和,以结梁漠之好。
这封圣旨传下去的时候,大家一度都认为皇上这客套话有点太过了,但是大家努努力还能将其圆回来,毕竟漠北来个三个王子回去只剩这一个了,多说些暖心的也是应该的,但后面的话让众人都懵了。
皇上什么时候有的明珠公主?
这又是哪家的小姐被“幸运”的选中去和亲了?
绕了整个梁都城都没发现谁家少了姑娘后,众人傻了眼。
待公主的名字传出来后,大家都震惊了。
萧静辰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悉。
除了中间那个字和三皇子不一样,剩下的都一样!
皇上这是把什么嫁去漠北了?
外面议论纷纷,后宫之中也是胆颤心惊,入宫早的那几位谁不知道玫嫔的事情,好好地三皇子突然摇身一变成了明珠公主,这简直是荒唐。
但是皇上亲自下的旨,即便再匪夷所思,大家也只能去接受。
萧静辰在接到圣旨的那一刻还有些恍惚,只是换了个字,她的人生好像就能站在阳光之下了。
随着萧静辰重获新生,萧嘉仪也从千禧宫被放了出来,而皇上这次破例让惠妃协助皇后娘娘筹备萧静辰与苏和大婚的事情,萧静辰便顺理成章的住到了泽灵宫旁边的正阳殿。
实际上萧静辰除却歇息的时间大多还是在泽灵宫与萧嘉仪待在一处。
萧嘉仪得知萧静辰选择去了漠北后就主动的和萧静辰一起听嬷嬷细讲出嫁礼仪。
跟着萧静辰一起听的时候萧嘉仪在第一天的时候还顶了个大红脸,因为她的婚期未定,上赶着听这些好像是恨嫁似的。
但她不放心萧静辰一个人去面对宫里的人,生怕她受欺负,于是便将那些个琐碎的念头收了去,日日陪着萧静辰学习。
而劳模宋淮州刚把书抄完就被打包送回了礼部继续当他的礼部中侍郎去。
宋淮州委屈的很,那日听闻皇上赐婚后,他赶忙上前表示皇上有两位公主,既然要办何不一起办了,这样双喜临门普天同庆岂不美哉。
但是皇上却压根不听他的马屁,直接把他的念想给挑没了。
公主是娶不回家的,但是活还是得干。
宋淮州返回礼部的时候周身的怨气恨不得把房顶都给掀了。
宋淮州的怨气旁的大人们没看见,但是宋淮州很是难杀却叫诸位大人们见识到了。
年少时涉及蛊毒风波,被关在宫里好几个月后安安稳稳的回家了。
前段时间又深陷颜料倒卖之事,扔在山上许久最后还能被捞回来。
这回都被大理寺带走了,大理寺那是什么地方,进去后不死也得被剥层皮,谁能做到进大理寺和回家似的,都被关到大牢里了,而且被严加看管,过了几天和没事人一样就那么出来了,官复原职不说还领了个好差事。
这不对劲!这属实不对劲!
本来宋淮州被抓进大理寺的时候,王开就笃定宋淮州出不来了,于是赶忙将他之前那个屋子占上了,结果刚把东西都放进去后,宋淮州又被送回来了,王开得知消息后,愣是在宋淮州门前转悠了好几圈才把气给压了下去,随后又灰溜溜的着人将房间内的东西全部拿了出来。
礼部的内侍们旁的没忙,这一个月就反复的练习搬家了。
皇上这次交给宋淮州的活依旧不轻松,但好在宋淮州之前没事的时候专门研究过公主婚嫁的问题,做起来到也算是称手,唯一难受的就是面对苏和的时候。
苏和没想到宋淮州真能给他变出来个公主,他对感情之事并不怎么在意,娶谁都不重要,他在意的是皇上竟愿意给他撑腰,这样他回漠北的时候便能过得顺当些。
于是接到了和亲的圣旨后,苏和就按耐不住内心的激动想找宋淮州好好地叙叙旧。
可现下宋淮州最见不得的就是苏和这满身的新郎味。
宫里来人给苏和量完尺寸后就离开了,宋淮州在旁边围观了全程,每一次都在幻想被量的人要是自己该多好。
苏和坐下后饮了一盏茶道:“没想到在梁国成亲有这么多讲究,真的和漠北不同。”
宋淮州很想帮苏和分担一下这甜蜜的负担,奈何皇上不给他这个机会。
苏和好奇的问道:“明珠公主是个什么样的女子?”
关于萧静辰的传言压不住的满天飞,但无论外面怎么议论,宫里的态度十分明确,一口咬死明珠公主是因为为梁国祈福所以才不常在宫中,这借口已经快烂大街了,一旦出现点什么事就全推给上天,虽然俗套但好用,于是官员的笔下一挥,明珠公主的前世今生很快就焕然一新了。
外面闹得那么大,苏和不可能一点不知情,政治联姻罢了,对他而言只要是带着皇家血统的公主就行,不管她之前是男是女,他只是想从宋淮州这里求一份心安罢了。
宋淮州了然的和苏和解释道:“她是个心性异常坚韧的女子,和京城内那些娇滴滴的小姐们不一样,其他的我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有一件事我想劳烦三王子。”
苏和拍了拍宋淮州的肩道:“咱们现下就是兄弟,说什么外道话,你且说就是了。”
“希望你能善待于她。”宋淮州没有多言,他和萧静辰之前的传言闹得沸沸扬扬说太多怕是不妥,但他得知萧静辰的事情后,却是很难做到冷眼旁观。
和亲的这条路按理说也是他宋淮州的主意,所以不管怎样,他都要负起责任来。
希望苏和能真的听进去,这样萧静辰在漠北的日子也能好过一些。
匆匆准备了小半个月,漠北的车队便要启程了。
礼部的单子在宋淮州的操作下早就已经拟好了,明珠公主的嫁妆十分的丰厚,满满当当的装了几十车,在离开京城的那一天,光是嫁妆的车辆就从城门一直延续到了宫门口,头车走了好久后才看见了车尾。
这让一开始觉得明珠公主不受宠的人纷纷被打脸,这架势可比十里红妆盛大的多,就是最受宠的嘉怡公主出嫁时的制式也就和现下差不太多。
外行人都在看热闹,内行人才看的出那嫁妆是给谁的。
那么多车的嫁妆,属于萧静辰的只有四五辆。
萧静辰之前住的小院已经化为平地,她自始至终从那山中带出来的只有一件衣服。
政治联姻的产物本就无人在意,所以也没谁真正的为其添过东西,不过是皇后领着头按照祖制给其添了几件首饰,后宫的其他妃嫔们也都送了些许贺礼,不过那些装起来连个小盒子都填不满。
剩下的基本上都是宋淮州和萧嘉仪携手帮她操办的。
萧嘉仪手上其实也没那么多的钱财,但惠妃在宫中待得时日多,受的封赏也多,对于萧静辰的身世惠妃也心知肚明,她知道玫嫔胆大妄为,但也深知孩子是无罪的,眼见着萧静辰一个姑娘家在深山中独自过了那么久,惠妃心下也是疼惜的很,便特意置办了些四季衣服和首饰都一并装到了嫁妆的车上。
宋淮州旁的不好送,最后只托人将一个大木盒带去了宫里,那木盒分两层,上面是给萧嘉仪买的东西,下面的盒子内则是送给萧静辰的贺礼。
萧嘉仪和萧静辰一同打开了那道机关,下面的盒子中装的全是银票。
路途遥远,金银元宝不好携带,宋淮州特意换了许多大钱庄的银票拿给萧静辰傍身。
银票上还放了一封简信,萧静辰与萧嘉仪一同打开。
萧嘉仪看了眼纸条上的字没应声,片刻萧静辰自己开口念了出来。
“辞镜不观云散后,启牖方可见春山。”
有的字萧静辰还是认不出,于是她问萧嘉仪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萧嘉仪教萧静辰又念了一遍后道:“宋淮州希望你能抛弃过往所有的回忆和遭遇,大胆的去追寻你的新生活。”
萧静辰听了萧嘉仪的解释后又念了一遍,随后郑重的将这个纸条放进了随身的香囊中。
萧静辰的香囊是萧嘉仪送给她的,里面还放了一块碧玉,萧静辰将纸条和碧玉妥善的放在了一起后,起身直接跪在了萧嘉仪面前。
萧嘉仪没想到萧静辰会这么做,赶忙蹲下要将萧静辰扶起来,“皇姐,我难能受你的大礼,这万万不可。”
萧静辰直接反握住萧嘉仪的手道:“不,你受的起,你们受的起,我大概是见不到宋淮州了,所以你一并代为接受了吧,没有你们两个,我怕是很难活着从这皇城中走出去,我的命是你们救的,救命之恩我现下无以为报,只能以此表达我的谢意。”
萧嘉仪抱住了萧静辰,“希望你此去漠北一路顺风,余生平安喜乐肆意洒脱。”
第82章 第八十二章这分明是写来催婚的!……
萧静辰出嫁的那一日皇上特意于人前露了个脸,也全是给了萧静辰一份体面,更是告知天下人萧静辰的身份尊贵不容置喙。
阖宫上下观完礼后便都各回各宫了,唯有萧嘉仪站在高处一直看着那辆载着萧静辰的马车穿过宫门,到达了她一直以来观望却从未真正生活过得地方,待那支红色的队伍慢慢的连影子都消失在了视线中后萧嘉仪才缓缓回宫。
她的内心五味杂陈,一方面为萧静辰日后的生活而担忧,另一方面则是无比的羡慕她,竟比自己先一步逃离了皇宫。
宋淮州作为礼部的官员一直将苏和送至了城门前。
“此番一别不知何时还能再相见,望一切安好。”宋淮州拱手道。
苏和回礼道:“我无比庆幸自己争得了来梁朝的机会,能遇见你实属万幸,希望你也能如愿以偿。”
两个人离别的话虽然简短,但却都默契的听出了对方的心意,宋淮州拉马后退在后面看着苏和的车队渐行渐远,直到再也看不见苏和挥动的手后,宋淮州才转身回了城中。
如愿以偿?
宋淮州琢磨着幸福都是抓在自己的手里的,这番的折腾后,皇上总该能松口了吧。
于是向来不怎么喜欢写折子的宋淮州破天荒的认认真真的坐在桌前一下午,最后终于把自己的心声全都宣泄在了折子上面,紧着时间就赶紧给递了上去。
这次萧静辰大婚之事皇上指给了宋淮州去做,按理说他的折子递一递也没什么问题,可是皇上看了一会儿后就察觉出不对劲了。
这折子写的哪里是为了汇报公务的,这分明是写来催婚的!
宋淮州一开始还装的像个官样,仔细的将和亲的事宜好好地总结了一番,到了后面就开始变味了。
大体的意思就是冬天马上就要结束了,美丽的春天很快就会降临于人间,春天是万物复苏的季节,春天是充满希望的季节,春天更是适合公主出嫁的季节,如果一切顺利的话,公主能春天出嫁那等下一个春天皇上没准就会迎来一个新的小生命。
皇上一开始本来不想理会宋淮州的这封折子的,看到最后竟是又气又笑。
宋淮州这算盘打的噼里啪
啦的响,这次是写折子催,下次没准就直接上殿前来催了。
皇上把宋淮州的折子单独放在一处,向后靠在椅背上陷入了沉思。
按照他的想法,当初他让宋淮州做驸马纯粹是为了把建安侯笼在自己手里,但是眼见着孩子们都越来越大了,婚事一直拖着不办也不好,但泽灵宫不但只有一位公主,萧靖川的也脱离了孩童的稚气,多了几分成熟的样子了。
如果自己将婚事过早的操办了的话,那建安侯府会不会转而盯上了萧靖川呢?
皇上撤下手串不住地在手中把玩着,他之所以迟迟未立太子就是因为担忧于梁国社稷,过早的立太子将会引发朝廷人心浮动,被选中的那个人多半会成为众人眼中的靶子,那时尔虞我诈便会成为那些想通过立下从龙之功向上爬的人的主要任务。
就是为了避免出现这种情况,皇上对哪个皇子都是半敲打半提携,叫人摸不透他的想法。
而于皇上而言,选谁并不是看其母族势力,也不是看谁更得他的心意,而是着眼于其做事能否顾全大局。
梁朝世代昌盛万万不能断在他的身下,所以他对于那几个皇子的事情不断地宽容,同时也担起了为他们收尾的责任来。
但这两年两位成年皇子的表现让他越发的不满,他们那点子本事和脑筋全用在了自家人的身上,简直要将皇上对他们的耐心都要耗尽了。
更让皇上有些难以接受的是,通过这段时间朝堂的迭代来看,于他手边最得力的竟然是宋淮州。
怎么建安侯家个个都那么出彩呢。
皇上一边觉得自己亲自选的这个亲家靠谱的很,一边又因自己的儿子比不上人家而懊恼。
皇上的表情阴一阵阳一阵,时而叹气又时而开心,这样多变的情绪叫李公公一会儿跟着提心吊胆,一会儿又放松警惕,精神紧绷,着实让他累的很,饶是深知不可关注朝事的李公公,现下也冲破了往日的阻碍不停的猜测着宋淮州到底在折子上写了什么能叫皇上的心情如此多变。
这封折子在皇上的案前放了许久,最后皇上开口下旨叫宋淮州明日入宫,亲自给他讲讲那折子上所写的明珠公主和亲的盛况。
口谕传到建安侯府的时候,宋璟和宋修然齐刷刷的看向宋淮州,异口同声的问道:“你又瞎写什么递上去了?”
侯夫人不解道:“州儿写封折子就让皇上如此赏识,怎么能是瞎写的呢。”
宋璟见自家夫人开口了,于是语气缓和几分问道:“你折子上都写的什么呀?”
宋淮州听闻皇上因为这个折子还要他亲自去一趟,一时也没了主意,他写那封折子就是奔着提醒皇上去的,压根也没想到皇上会认真看,他就是试探一番,谁知道这也能闹出事端来。
宋淮州斟酌着说道:“我就是给皇上描述了一下明珠公主和亲时的场景,写的可能过于生动了些吧。”
见宋璟和宋修然依旧盯着他,宋淮州嘿嘿的笑起来带着几分讨好的意味,“我这不想着正好趁着明珠公主刚嫁完,大家对流程还熟悉的份上,赶紧筹备一下我和公主成婚的事情嘛。”
宋璟和宋修然同步的用手抹了一下脸,斟酌了好一会儿,宋璟才出口道:“所以你就着急的跑到皇上那给自己催婚去了?”
宋淮州起身义正言辞道:“我可没有催皇上的意思,我就是提醒,懂吧,提醒一下,娘,那个你不想早点抱孙子吗?”
侯爷夫人听闻宋淮州的壮举后虽然没应声,但嘴角已带上了几分笑意,没想到从小就惦记着公主的宋淮州长大后还是这么的坚定。
宋淮州边说边往门口那边走,见宋璟没有一声呵住他,宋淮州打着哈哈赶忙往外溜,又怕宋璟跑到他院子去训斥他,宋淮州走的时候还不忘大声的给自己找理由。
“哎呀,明天得面圣呢,我得好好地把官袍拿出来熨一下,可不能在圣上面前失了体统,还得早早的休息,不然明天说错话可怎么办。”
眼见着宋淮州的身影嗖的一下子就跑掉了,宋璟深吸了一口气靠在了椅背上,带着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道:“他才几岁还恨嫁上了,上赶着去做上门女婿,真是,真是”
宋璟一时也说不上来,说多了怕传到皇上耳朵里去不好听,真是了好几遍后,最后摆摆手随宋淮州自己去折腾了。
宋淮州说早睡,实际上压根就没睡着,脑子里琢磨的都是皇上把他叫过去到底是为了什么,等第二天再次站到大殿上的时候,宋淮州多少的有些心慌。
皇上察觉出宋淮州的状态来故意说道:“上次那封折子写的不错呀。”
宋淮州哪里听不出来这是在逗弄他,于是赶忙应道:“都是臣该做的。”
皇上又问道:“明珠公主和亲的事情你办的不错,想来也是做了不少的功课吧。”
宋淮州心想那当然了,他可是为了自己和萧嘉仪成婚的那天做了十足的准备。
“明珠公主和亲乃是梁国和漠北之间的大事,臣自当倾尽全力去做,为此查阅了梁朝历史上每一次公主出嫁的记录,保证不丢皇上的脸面。”
皇上点头赞赏道:“好,既然你查了那么多,那你可知除却和亲的公主和郡主外,其余的公主成婚规格是什么样的?她们又都嫁给了怎样的人?”
说到成婚规格,宋淮州能说出个一二来,那些公主嫁给谁这件事,他却是一点也不知。
宋淮州不明皇上为何要提这件事。
皇上见宋淮州未开口,于是亲自为他解惑道:“能娶公主之人需得文韬武略样样精通,听说你少时常和你大哥一起习武想来功夫也差不到哪里去,但文这方面,听说你可是不怎么喜欢读书呀。”
宋淮州没想到皇上叫他来训话,只是因为他不爱读书。
说他其他的,他还能辩解几分,一提到读书的事情,宋淮州立时就傻眼了。
万一他说谎,怕是直接就能在殿前给试出来,到时候再给他定个欺君之罪,怕是之前的活都算是白干了。
宋淮州只能低头道:“臣回去后定会认真读书。”
皇上拍板道:“朕也着急你和嘉怡的婚事,只是若是你不能文武双全,怕是不能服众,还会连累嘉怡成为笑柄,这样吧,朕给你提供个机会,近日诸位大人都在讨论来年春闱的事情,朕特许你加入春闱,不一定要成为状元,只要你能进前三甲,待揭榜之后,朕就立刻筹备你和嘉怡的婚事。”
春闱?!
他要参加春闱?!
宋淮州咽了下口水,他刚才险些忍不住的想质问皇上是不是压根就不想让他和萧嘉仪成婚。
不说别人,就是他二哥那个状元得的也不是很轻松,都是日日苦读熬出来的,他这半吊子的水平还得拿前三。
要是他真正拿到前三才是吓人,大梁怕是要完了。
皇上见宋淮州没应声便问道:“怎么,你该不会是临阵脱逃不想娶公主了?”
宋淮州听言立刻道:“怎么不娶,谁说不娶,不就是春闱吗,我参加。”
第83章 第八十三章主打一个坚强
宋淮州这次从宫里出来的速度十分的快,快到宋璟和宋修然还没来得及担心他会不会被扣下呢,人已经回了府里了。
眼见着宋淮州全须全尾的出现在建安侯府,宋璟好奇的问道:“你就这么回来了?”
宋淮州一头雾水,低头细细思索了一番后,却也没想起来自己忘记过什么事,于是点头。“嗯,没事,所以我就回来了。”
这次换宋修然问道:“皇上怎么说的?”
提起这件事宋淮州就觉得浑身没力气,挪蹭了两步直接瘫坐在了椅子上。
见宋淮州这个样子,宋璟和宋修然都不免的往最坏的结果去打算。
皇上悔婚了?
应该不至于,要是悔婚了,宋淮州大概会不管不顾的在大殿上闹起来的,不会这么平静。
那是叱骂他了?
要是骂两句,感觉也不是不能接受,毕竟宋淮州写的折子那么不靠谱。
但是这个状态又不像单纯被骂。
感觉宋淮州此刻似乎三魂六魄全飞走了,只剩一丝游神,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宋淮州见宋璟和宋修然头也不转的盯着自己,于是长长的叹了口气说道:“此事涉及要密。”
听言宋璟赶忙挥手着下人们都退了下去。
宋淮州见状才委屈巴巴的说道:“皇上嫌我没文化。”
宋璟???
宋修然听
言却觉得这是个事实,不明白宋淮州在愁什么。
宋淮州想起之前他二哥叮嘱他读书,他却强词夺理,偷换概念,甚至以驸马自居嘲笑他二哥羡慕嫉妒恨的样子,宋淮州现在只想穿越回当时死死的捂着自己的嘴,谁能想有一天回旋镖能正好的插在他身上。
“皇上说了,先暂停了我礼部的一干事宜。”宋淮州的这身官袍说到底还是没有穿踏实。
不过面对这个惩罚,宋璟和宋修然内心都送了一口气,不过是不能当官了,说实话,这样建安侯府上下也能安心一点。
自打宋淮州穿上这身官袍,惹得事情一件比一件大,上次都被关到大理寺去了,再闹下去,怕是京城都装不下一个宋淮州了。
宋璟少有的安慰了一番宋淮州道:“正好你刚忙完明珠公主的事情,就当是休息了。”
宋淮州摇摇头道:“我休息不了,皇上说了让我多读书。”
宋璟拍手道:“好呀,这是好事,读书能修身养性,你看小时候让你读你不肯,长大后非得皇上开口了,你才愿意。”
宋璟还在那边喋喋不休的列举着读书的好处的时候。
宋淮州轻声的打断后道:“爹,皇上说了让我好好读书,然后等来年参加春闱。”
“对嘛,你看读书就是要”宋璟反应了一下看了一眼宋修然眼中的镇静后反过来确认了自己刚才没听错。
“你说谁?什么?谁要参加春闱?”宋璟不可置信的又问了一遍。
宋淮州指了指自己。“我。”
这回不光是宋璟哑然,宋修然也露出了一番十分不理解的样子。
片刻后宋璟喃喃道:“最近我做了什么错事吗?”
宋修然也赶紧的检讨自己,“是我偷看大理寺卷宗被发现了?”
宋淮州见两个人都无法给自己太好的意见,于是起身边叹气边回了自己的院子。
宋淮州要参加春闱这件事属实是让宋璟和宋修然都没料到。
因为驸马地位的特殊性,如若指婚前未参加科举的话,那驸马这辈子都不可能再进入贡院了,这是规矩,是世世代代老祖宗传下来的规矩。
皇上竟然为了宋淮州给破了这规矩!
这比给驸马授官更加让人感到不可置信。
旁人都觉得这是皇上对宋淮州的优待,但只有宋淮州心里清楚,他那个老丈人指不定又给他挖了什么坑。
自己自小就被利用着给皇家打童工,结果都长这么大了,还得老老实实的当棋子,更可恶的是还老拿婚约卡着他,简直过分。
宋淮州将这份悲愤化作力量,紧着宋修然在家咬牙切齿的把宋修然科考前读过的书一本本的全搬到了自己的院里。
宋修然面对此刻的宋淮州都不敢多说什么,只能默默地看着让他自己退去了帮忙的下人们,自己带着元宝吭哧吭哧的搬东西。
不多时宋淮州之前的小书房就变了样子。
宋淮州之前因酷爱作画,书房里装扮的十分的雅致,连墙上都被宋淮州画满了画,其中一大面白墙让宋淮州画了一整幅的山水图,饶是宋璟平日里总说宋淮州不争气,却也对那画赞誉有加,不过现下宋淮州书房内所有和学习无关的东西全被清了出去。
之前攒的画本子,古画和专门做木雕的工具,全都被宋淮州收起来打包送到了宋修然院子里。
宋修然不解道:“你往我这里放做什么。”
宋淮州梗着脖道:“给我放放怎么了,反正你现下书房都被我搬空了,帮我装一下又如何。”
“那你怎么不放大哥的院子里去?”宋修然不解道。
宋淮州叹了口气郁闷的解释道:“放在你书房里,我就不敢偷偷拿回去了,大哥现下不再,若是放在他书房里,我怕是以后就直接搬到他那里去了。”
宋修然没想到宋淮州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
宋淮州要参加春闱的事情不多时于朝中再一次引起了轰动。
一些想不通其中奥妙的大臣们在看向宋璟时总觉得宋璟头上的绿色似乎更深了些。
宋璟琢磨不到其他人的猜想,因为他也因这件事心烦着呢。
这哪里是对宋淮州的嘉奖,这分明就是在折磨宋淮州呢。
之前让宋淮州读书,也曾想过让他走科举这条路,但自打宋淮州被封为驸马后,宋璟就希望宋淮州能安安稳稳的生活就好了。
这下子让皇上这特殊的关爱闹得,安安稳稳都讲不了,能活下去就不错了。
前三甲?
宋淮州得把前面那么多年荒废的学业在短短几个月内拾起来,饶是让宋修然去做,怕是也要废些功夫。
这个消息不多时也传到了后宫里。
萧嘉仪听完后也是陷入了沉思,宋淮州那点子学习的劲头她也算是知道一二的,之前宋淮州做伴读时,她特意的问过萧靖川宋淮州学识如何,但最后只得了一个宋淮州其实很聪明的评价。
聪慧归聪慧,但他不爱读书也是事实,他那点子机智全放在旁处了,要博个前三甲属实有些困难。
萧嘉仪都不禁开始怀疑其她父皇的意图来。
难不成她父皇要给她退婚?
之前萧嘉仪从未往这上面想过,但自从看到萧静辰离开了京城后,萧嘉仪其实也很期待自己能和宋淮州早日成婚,本以为到了水到渠成的地步了,却不想他父皇竟给了宋淮州一个如此艰巨的任务。
萧嘉仪开始担心起来。
之前她秉持着身份和地位,一直以来只接受宋淮州对她的好,却从未在人前表现出她对于宋淮州的态度来,这让许多人都对她和宋淮州的关系有着许多的猜测。
甚至后宫之中也有不少人曾打过她的主意。
皇后和贤妃在宋淮州曾经被送到山上的那一阵就不停的暗示过萧嘉仪。
两人当时都不断地向萧嘉仪推荐自家的青年才俊,希望能有一个让萧嘉仪看上眼的,他们想着放长线钓大鱼,为的是提前将萧靖川继承大统的位置给占上,希望通过婚约之事能拿捏萧嘉仪,却不想世事难料,宋淮州又回来了,一下子断了两方的念想。
萧嘉仪清楚宋淮州的实力,万一拿不到名次,等待他们两个的不知道还有多少磨难,所以萧嘉仪头一次动了其他的心思。
得知宋淮州要认真学习后,公主送了不少的东西去。
萧嘉仪和宋淮州的佳话再一次于民众之间传开。
这几次萧嘉仪送东西都大张旗鼓的,热情的仿佛换了个人似的,面对其他人的打趣,萧嘉仪也一概之前冷淡的样子,而是多了几分娇俏与害羞道:“他能知上进,光是这一点在我心里就超过了这世间无数的男儿。”
这句话传出宫里去,让期待看见公主大婚的百姓们兴奋地很,这比画本子上的才子佳人的故事还要让人激动。
这就是金玉良缘!
新一轮的上香祈祷活动又开始了,紧着新年要到了,百姓们又有了新的祈愿,但无论哪个去上香,总要带一句宋淮州与公主的,更有甚者,目光已经放到公主成婚那天了。
公主成婚后别府而住,公主府在萧嘉仪出生后不久就定下了位置,于萧嘉仪确定婚约前就已经建好了,这么多年皇上又往里面添置了不少的东西,生怕萧嘉仪到时候住的不习惯。
现下从建安侯府到宫中然后再去往公主府的路上已经有不少民众都提前占好位置了,
就期待公主成婚那天大家能靠近些蹭些喜气呢。
而因萧嘉仪送东西去建安侯府变得最激动的当属宋淮州。
之前看书还犯困的宋淮州这回准备的头悬梁用的绳和刺股用的锥全都收了起来,根本用不到。
只要把萧嘉仪送过来的文房四宝还有那些个灯台、屏风、花瓶什么的往宋淮州眼前一摆,宋淮州能在书房从早上坐到第二天早上,只要眼皮不打架,宋淮州就能不休息。
主打一个坚强。
宋修然有时担心宋淮州压力太大,休沐时便会去提点宋淮州几句,自从萧嘉仪送了东西过去后,宋修然现在不担心宋淮州压力大了,他开始担心宋淮州这么亢奋的话会撑不到春闱那天。
第84章 第八十四章那四方的天地困得了他的……
宋淮州虽然不爱读书,但他却有一个十分执拗的习惯,那就是只要他开始做了一件事后,只要不到停止的那一天,他便会一直不断地坚持和努力。
所以自打他应下了参加春闱的事情后,便一头扎进了书房里。
一开始的确特别痛苦,有时宋修然冷不丁的还能听见宋淮州在隔壁院子偶尔发疯的吼叫,但自打萧嘉仪开始送东西过来后,宋淮州的鬼叫声立时消失了,而是变成了另一种很恶心的状态,就是会读着读着书会莫名的亢奋起来,笑的一脸“荡漾”。
他娘亲说那是幸福的笑容,落在宋修然眼里只觉得有点反胃。
不过有一点宋淮州还是很佩服萧嘉仪的,因为她是唯一一个能牢牢的控制住宋淮州的人。
宋淮州在意的人有很多,但能让他听得进去话的人却没几个。
所以之前多少次他和他们父亲都提醒宋淮州做事要藏锋,莫要激进,但宋淮州都不听,他总有自己的主意。
只是无论如何他怎么折腾,目的却都很明确,那就是要娶萧嘉仪。
饶是宋修然读过千百册的圣贤书都未在哪里找出答案来,为什么宋淮州与萧嘉仪并未见过几次面,宋淮州就能那么坚定的选择萧嘉仪。
元宝这两天跟着宋淮州一起读书,兢兢业业的担起了自己书童的本职来,结果几天就掉了好几斤的肉。
元宝自小和宋淮州一起长大,天天和宋淮州一起胡闹,即便被打了屁股好了之后还是屁颠屁颠的跟着宋淮州闯祸,日子久了,元宝的性格长得和宋淮州差不了多少。
两个人都十分的不爱读书。
所以这段时间对元宝而言简直煎熬无比。
而比起读书更让元宝伤心的是,他们家公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转性了,不再对着那堆成小山的书怒吼了,这让还没有尝到读书乐趣的元宝一下子跟不上他们家公子的思路了。
元宝看着宋淮州仿佛换了个人的样子,有些苦恼的给宋淮州添茶道:“公子已经读了两个时辰了,先喝点茶歇歇吧。”
宋淮州嗯了一声后,依旧埋头在书中,偶尔还在纸上划拉着写几个字,看起来十分的认真。
元宝抽了下鼻子,闲来无事的去那边扒拉了一番炭火。
宋淮州这几日起早总觉得困倦疲乏,为了强行的清醒,宋淮州在这大冷天的用凉水洗脸不说,还只穿了单衣坐在书桌前,偶尔午后还会开窗户通一会儿风,弄得这书房冷一阵热一阵的,元宝好说歹说的把生病怕是拖累读书进度的事情抬出来后,宋淮州才没有再坐在打开的窗户下读书。
眼瞅着自己公子那单衣都显得几分空荡后,元宝暗自腹诽,他只见过公主一次,就是上次自家公子陷入巫蛊之事时,因为元宝不能直视公主面容,所以也只隐约的看了个身影,在元宝印象中公主是好看,但是也没有真的像仙女那般美丽,元宝一时不理解自己公子容貌好,性格好,家世也是一等一的,为什么非得要做那个驸马。
元宝扒拉着炭火正琢磨呢,外面突然来报宫里来人了。
宋淮州腾的起身,不等元宝起身,他已经着了单衣出去了。
元宝赶忙拿下披风来追了出去。
公主又给宋淮州送东西来了。
来人还是含巧。
含巧见宋淮州穿着单衣就跑出来了,一时有些惊讶,待元宝追出来后给宋淮州披上衣服后,含巧给宋淮州行礼道:“给公子请安,公主之前听闻公子读书过于刻苦,怕公子累着了,便一早着人做了几种点心与补汤来,不知是给公子放在书房里还是”
宋淮州忙道:“书房过于杂乱,还是放在这边吧。”
宋淮州走到房间里,看着含巧一样一样的将东西拿了出来。
“这道是绛云山药养荣酥,有安神疏肝之效,公主怕公子读书太过劳累,便亲自写了单子去御膳房着他们备下的,这道是姜霞瑞雪盏,御寒防咳最是好用,公主听闻公子前几日有咳嗽的症状,怕药苦公子难入口,便着人去太医院要了份药膳的单子着人按照单子做出来的,还有一道金齑玉脍暖玉团,具有明目暖身的功效,公主说公子读书要紧,但身体也要紧,望公子一定要先以身体为重,后面是几道冬日里宫里的菜品,公主想让公子也尝尝,因的还未到用膳的时间,所以一概都用食盒温着,公子可先放小厨房里一会儿再用就可。”
含巧一道一道介绍的仔细,宋淮州听着身体的暖意徒生。
临到含巧走之前,含巧突然转身道:“险些忘了,公主想问公子喜欢吃什么馅的饺子。”
“饺子?”宋淮州不知道怎么还特意的提到了饺子的事情。
含巧笑道:“是呀,马上要到冬至了,公主想着到时给公子送份饺子来。”
宋淮州已经忘了自己最喜欢的饺子馅是什么了,但脑子里却一直反复的回想着含巧的最后一句话,萧嘉仪要给他送饺子吃。
含巧送来的几份点心让宋淮州头一次在午后从书房里出来,坐在房中细细的将那几份点心品尝了一番。
冬至。
宋淮州吃饱喝足后,起身性质盎然的带着元宝跑到了宋修然的书房去,把他画画的东西收拾了一通抱回了自己的房里,然后将自己关在门里,除却用晚膳时露了个面外,再没出来过。
待最后一笔落定后,元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靠着柱子睡着了。
宋淮州亲自将炭火烧的热乎一些后,自己带上披风走到了院子里。
冬日里的月亮似乎比盛夏之时更为明亮,照的地上的人异常清晰。
宋淮州披着衣服一直走到了大树下面,小时候爬树的技能他还记得,只不过现下用不上了,宋淮州后退几步快跑蹬在树干上,腾空之后一个转身便站在了大树的树枝上,随即看向了整座城中最亮的那个位置。
那宛若不夜城的地方住着他喜欢的姑娘。
到底为什么非萧嘉仪不可呢?
宋淮州也想过这个问题,应该说在之前无数次遭遇磨难之时,抛弃驸马的身份成为能最轻易的解决问题的方法时,他仔细的考虑过,但他却割舍不断那个人。
从他们第一次在池边相遇时,他以为萧嘉仪只是一个胆子大却身份可怜的小宫女,他救下她不过是见不得她那么小就要遭受责罚,那时他虽然护在了萧嘉仪身前,但却感到身后之人更有气势。
得知萧嘉仪真实身份时,他觉得这个公主可真是强势,不像其他人描述的小姑娘,她不像小兔子一样胆小又可爱,那时在宋淮州眼中,萧嘉仪和他相比似乎更成熟一些,有些像他大哥和他二哥的结合体,但却长得十分漂亮,宋淮州一想到日后他要和她永远在一起,想了想似乎也挺开心的。
漂亮的人谁不喜欢呢?
到底是什么让他无比坚定的喜欢萧嘉仪呢?
可能是萧嘉仪特意去文华殿看他吧。
宋淮州以为萧嘉仪去文华殿主要是为了考教萧靖川的功课,后来他才得知往常一般这件事都会等萧靖川回泽灵宫时才会做,萧嘉仪去那里只是怕宋淮州会不适应,她问完萧靖川的功课后,总会顺带的问问宋淮州当天有没有被欺负。
再后来接连遭到二皇子和大皇子的挑衅后,她也始终不顾身份的问题出现在现场,为的就是怕宋淮州落于下风。
若是萧嘉仪只把宋淮州当做棋子,她大可不必做到如此细致又体贴。
因为能做她棋子的并非宋淮州一人。
但萧嘉仪的温柔总是藏于深处,落在旁人眼中,她依旧是那个强势的小姑娘。
而让宋淮州彻底沦
陷的就是那次巫蛊争端,那时他涉世未深,什么都不懂,却不知那个误会竟是因为萧嘉仪怕旁人毒害他而产生的,萧嘉仪为了他将那禁事闹大,为的就是怕宋淮州再遭毒手,为了查明真相,不惜用自己微薄的力量去和宫里的人抗衡。
那时宋淮州才意识到曾经被他护在身后的那个小姑娘,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和他调换了位置,毅然决然的挡在了他身前。
萧嘉仪十分的聪明,她能洞察到每一次事情都是她父皇在利用宋淮州,而且每一次她都十分信任宋淮州,无论旁人怎么说,她都坚定不移的选择了宋淮州。
宋淮州屡遭磨难,萧嘉仪的生活又好到了哪里去呢?
宋淮州被困在宫里时,萧嘉仪也被禁了足。宋淮州被禁于山中时,萧嘉仪却因他的事情遭受旁人的非议。而此刻宋淮州被扔到大理寺时,本就深陷和亲舆论的萧嘉仪却依旧担忧于他,即便不能相见,也在用她自己的方法去解救宋淮州
宋淮州靠在树干上,已经看不见皇宫内最高的那座楼了,但他现下却能辨认出泽灵宫的大致位置来。
月光同样也洒向那座宫殿上,宋淮州突然笑了起来,此刻他和萧嘉仪共同沐浴在同一片月光下呢。
旁人只道是宋淮州对公主情根深种,却无人知萧嘉仪对宋淮州又何尝不是同样的情感呢。
他们两个的人生本该毫无交集,却于因缘巧合下牵起彼此的手来,一起经历了诸多风雨,只让两人的心越靠越近。
宋淮州在树干上坐了一会儿后直接返回了书房。
不就是读书嘛,不就是前三甲嘛,生死大事他都熬过来了,这又算得上什么。
待揭榜之时,他定会风风光光的去宫里迎娶萧嘉仪回家。
那四方的天地困得了他的公主一时,却困不住她一世。
第85章 第八十五章尽人事,知天命
宋淮州赶在冬至前给萧嘉仪送了幅腊梅映雪图,萧嘉仪宝贝的刚摆在画架上准备应应景,正赶上皇上去了泽灵宫,一眼就相中了那幅画,用膳前一直站在前面赏了许久。
不知是不是老天特意赶来应景,正当皇上赏画时雪花似叶落一般洒向世间,更衬的那腊梅娇艳欲滴,似真似幻。
皇上甚是喜爱那幅画,甚至在用膳时都放在前面。
“嘉怡,这画”皇上刚开口,萧嘉仪就立刻起身行礼。
皇上不解道:“这是为何?”
萧嘉仪有些不好意思道:“回禀父皇,这幅画是宋公子着人送过来的,说是送给孩儿的冬至节礼。”
皇上听言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萧嘉仪猜她父皇的心思一猜一个准,她见皇上甚是喜欢这幅画,定然是想要去观赏的,但借走后还不还就很难说了。
萧嘉仪赶忙把宋淮州搬出来,一涉及到儿女情长,皇上便不好再开口了。
正如萧嘉仪所料,皇上在泽灵宫待了一天后,第二天上早朝前还衬着外面的冬雪观赏了好一会儿画才走。
一早起来萧嘉仪就赶忙着人把这幅画妥善的收了起来,生怕再晚些就要被旁人瞧去了。
等一切收拾妥当后,萧嘉仪才意识到昨夜下了一整晚的雪,宋淮州的咳疾可好些了?
自上次含巧去送了东西回来回禀了宋淮州的咳疾后,萧嘉仪便一直挂念着,着人送了几次药膳后,又专门给他要了方子让他好好修养。
萧嘉仪其实知道宋淮州是不喜读书的,她也并未因此嫌弃过他,人生在世有一个长处就足够了,更何况宋淮州又不是真的只有一处所长,书上的那些道理能背能记能写最重要的还是要落在实处,不然就算读再多的圣贤书也不过是枉然。
事实证明,宋淮州的优秀已经不止萧嘉仪能看见了,无论是薛雨竹还是萧静辰都曾表现出对宋淮州的称赞,萧嘉仪在吃味的同时却也十分的欢喜,因为那样的男子是属于她的。
萧嘉仪看着廊下的宫女们在清理积雪,下意识的想宋淮州昨日有没有吃饺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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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朕在泽灵宫那里看到了一幅腊梅映雪图,甚是喜欢,画师的笔锋柔中带刚,分明画的是腊梅,却衬出其独特的风骨来,正巧昨夜天公作美下了一场大雪,让朕瞧着那幅画如痴如醉,诸位爱卿们可知那画是出自谁的手吗?”皇上在早朝上特意提及了此事。“诸位爱卿们大胆的猜,猜对了的话朕有奖!”
一时间诸位大人开始立刻搜罗其本朝的画师来,按理说这天底下最出彩的画师都在那画院了,于是大家都往画院里的人身上猜。
结果把画院几位技艺出彩的待招都猜了一圈后竟都不是正确答案。
不多时殿内的大人们的眉头都皱成了一条一条的了,也没人成功的从皇上那里得到奖赏。
为了能让皇上开心,连刚放出来的萧靖睿和萧靖轩都互相比着去猜,眼见着大家都没猜出来,皇上得意的笑了起来。
“建安侯,你一直没开口,你来猜猜看看呢?”皇上手指搭在龙椅上随意的敲打着,看起来心情好的很。
宋璟被点后犹豫了片刻道:“那画该不会是宋淮州画的吧。”
宋璟一开口后堂上的其他大人都觉得建安侯有些太实诚了。
虽然皇上说了让大胆的去猜,那也不能这么大胆吧,怎么还把自家儿子抬出来了。
皇上刚才还跳跃的指尖霎时停住了,“你怎么知道的?你看过那幅画?”
宋璟如实说道:“臣未见过。”
皇上拍手道:“好,朕信你,既然你答对了,那你说想要什么奖赏?”
宋璟平日行事最为低调,自得到了答案后,大家反而对他想要的东西不怎么感兴趣了,觉得无非就是些平常俗物,博皇上开心罢了。
“臣想要皇上给臣一句话。”宋璟低眸行礼道。
一句话?这是什么奖赏?
诸位大人都好奇的打量宋璟,不知道他在卖什么关子。
但皇上却骤然起了兴致,“只是一句话?”
“对。”宋璟应道。
皇上大笑起来,“好,等你想要的时候,随时向朕来取就是了。”
早朝上的小插曲一时又将宋淮州抬到了人前。
每一次早朝后诸位大人都会回去细细琢磨皇上每一句话的用意,却发现今天皇上提及最多甚至令其十分开心的只有那一个人——宋淮州。
朝上的风向一时又变了起来,皇上喜欢什么,他们就喜欢什么。
于是建安侯府的宋公子墨宝一时在市场上炒出了天价,但是宋淮州的墨宝基本上都未在民间露过面,于是朝中的大人开始热情的向建安侯讨要宋淮州的画作。
宋淮州搬到宋修然那里的书房一时成了建安侯府里最热门的地方。
时不时的就要拿走宋淮州的一幅画出去走人情,本以为诸位大人只是一时兴起,不想却是持续不断的,连宋淮州少时练笔的画都不放过。
皇上几次去泽灵宫看画总是觉得意犹未尽,于是便利用了特权把宋璟叫了去,在暖房中一君一臣聊了许久,最后的中心意思总结起来就是一句话,让宋淮州闲下来的时候也给他画幅画去。
宋淮州在听见宋璟传达的意思后,几日未刮胡须的他显得更加沧桑了。
让读书的也是皇上,让画画的也是皇上,可世上就这么一个宋淮州,现下忙的都要飞起了,还得满足他老丈人的喜好。
宋淮州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了。”
宋淮州的效率极快,第二天就交给宋璟一个木盒,宋璟有些震惊,“你一晚上就画完了?你这是一晚上没睡?”
宋淮州摇头后骤然露出大白牙笑道:“没有,也就是个把时辰吧,爹你就别问了,你送上去皇上就知道了。”
宋璟下意识的打开想看一眼却被宋淮州压住了,“爹,这是
专门画给皇上的,你先看了的话不好吧,万一让别人传出闲话来,皇上不开心了怎么办。”
宋璟听言压住心里的不安问道:“你没乱画吧。”
宋淮州举起手来发誓道:“绝对没有,肯定是认真画了的。”
宋璟半信半疑的将宋淮州的画呈了上去。
皇上得知宋淮州这么快就画完了,就像是期待了许久的宝物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一般的开心。
结果打开那个大盒子后,里面躺着一张四四方方的纸。
皇上拿出来后,还下意识的往盒子里又看了一眼,结果发现真的只有这么一小幅,皇上一时都不知道该作何表情了。
李公公赶忙道:“皇上你看这画的背后还有小字呢。”
皇上转过来后果真看到了那两行小小的字。
宋淮州写段的话的意思大致是告诉皇上自己作画时已过了子时了,为什么那么晚呢?因为他之前都没时间动笔,他之前的时间全用来读书了,怕皇上着急想看便只能先画这么一小幅供皇上观赏,望皇上莫要怪罪一类的。
皇上看了一会突然大笑起来,指着这幅画道:“这个小宋淮州,自小就这么鬼灵精,没想到大了后还是这么好玩。”
宋淮州这次给皇上画了一幅风中劲松,虽然画幅小,却依旧掩不去那松树的挺拔和风姿。
皇上着人把这幅画好好地裱了起来就放在了他批折子的桌上,足以见得皇上对这幅画有多喜欢,透过这幅画,实际上对作画人也十分疼爱。
皇上偶然的和李公公说道:“小时看朕那几个孩儿也是机灵的很,不知怎么大了后反倒不如少时可爱了,不像宋淮州,一直保持着初心。”
皇上对宋淮州的疼爱过甚,明眼人都知道跟着皇上的喜好走,于是不多时宋淮州家迎来了新的客人。
这次来的不是朝中的大人们,而是各家的公子们都是来邀宋淮州共同读书的。
虽然说现下还不知宋淮州春闱名次算不算数,但能让驸马拜师,也算是佳话一桩,而且现下宋淮州如此得圣心,就算是没上榜那也能千古留名了。
于是宋淮州一时又成了香饽饽。
大家都争着想和宋淮州成师兄弟,一开始面对那些邀请,宋淮州还撑起精神来应对了一番,后来实在是太占用时间了,宋淮州便将宋修然拉出来当挡箭牌了。
他大哥就是最出名的老师,他不需要去别处了,婉拒了各位大人的盛情邀请。
除却那些贫苦的学子们,但凡家里有点钱的都会拜个有名头的师父,日后做官多少也能蹭点名头,但宋淮州却倔强的不肯拜师。
连当朝首辅的学生来邀,宋淮州连见也不见他们。
于是宋淮州恃宠而骄,特立独行的名声打响了大街小巷。
宋修然看着元宝把那些请帖烧着玩,便问宋淮州道:“真的一个都不应?”
“都不是真心的,何必搭理他们,我现在一个时辰都恨不得掰成十份来用,根本没时间应酬他们。”几天不见,宋淮州的胡须又长了几分,面上带上了几分成熟的样子,但那眼中的精光却亮的很。
“若是到时揭榜时”宋修然不是刻意来打击宋淮州的,只是这件事的确难得很。
宋淮州在纸上刷刷的写了几个字,字体还是一贯的飘逸洒脱,待宋修然走近后才发现宋淮州写的是,尽人事,知天命。
第86章 第八十六章他看到萧嘉仪眼中盈盈的……
临到年关,京城到处都是一片喜庆的氛围,各家各户都忙着筹办新年。
待宋淮州看到自己的院子被打扫的一尘不染后才意识到这兵荒马乱的一年原来这么快就要过去了。
之前总听人家说读书能修身养性,宋淮州此刻似乎才理解那是什么意思。
他急躁的脾气在这段时间里似乎都磨平了,从一开始一看书就头疼,变得现在一坐就能看一天,这段时间除了之乎者也他似乎看不进去也听不进去别的东西。
偶尔宋修然和他拌嘴,他都不会像往常一样张牙舞爪的还击了。
宋淮州一时的转变让宋修然觉得自己出了一拳似乎打在了棉花上一般无力,他甚至不止一次和他们娘亲说到他觉得宋淮州在读下去怕是要真的出家了。
外面的阳光正好,宋淮州打开一扇小窗,仔细的嗅着外面的味道,寒冷中夹杂着些许清醒的味道,不似夏天那般的黏腻,平添了几分爽利。
宋淮州伸了个懒腰准备继续看书,不想元宝匆匆忙忙的从外面跑进来。
到屋内把手里的帖子递到了宋淮州面前。
宋淮州挑了下眉接下后直接放在了桌面上,“我不是说了什么邀约都不去的吗,怎么还收帖子。”
自皇上当众夸赞宋淮州后,先是各处的大人们热情求画,然后又是诸位公子们相邀去读书,后来赶上个节气聚会但凡是有头脸的都会给宋淮州递帖子,只是宋淮州一个都没应。
一开始有人还埋怨宋淮州的谱太大,谁也请不动,后来等被拒绝的人多了后,大家反而坦然了,开始理解宋淮州了。
毕竟读书是大事。
宋淮州拿起书来目光再未从那封请帖上停留,只对元宝道:“退回去吧,我不去。”
元宝刚才跑的太快上气不接下气,这会儿缓了差不多了,和宋淮州说道:“公子,这个你得去。”
宋淮州微微蹙眉道:“天王老子来请我也不去。”
“是公主请的。”
元宝话音刚落宋淮州啪的一下子把刚才还捧在手心的圣贤书扔到了一边,随即立刻把请帖拿起来仔细的打量了许久。
“赏灯?”宋淮州看了下上面的字喃喃低语。
元宝赶忙凑到旁边和宋淮州说着他打探来的小道消息道:“其实是宫里前几日宫宴时有几盏彩灯特别的好看,皇上还亲口夸了呢,然后公主就说这么好看的东西想与大家一起分享,与民同乐,于是便提议举办了这个赏灯节,这几天东边那条街清扫的干干净净的,大家都等着那一天呢。”
宋淮州好奇道:“你怎么知道这么多?”
元宝微微得意道:“当然是因为我在外面的朋友多呀,公子你自打读书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和那些个闺阁里的小姐似的,自然是不知道外面的变化了。”
宋淮州摇头道:“我不是问你这个,我问的是你怎么知道宫里的事的。”
元宝有点害羞的抿嘴一笑道:“是含巧姐姐告诉我的,含巧姐每次来都给我带好吃的,然后叫我好好的侍奉你,若是你有什么事一定要及时告诉她,那几天我送她出去的时候,她特意嘱咐我若是给了你请帖,一定要告诉你来龙去脉,生怕你一个任性把请帖扔了。”
宋淮州坐下仔细的又打量了一番请帖,随后一拍桌子少有的在傍晚离开了书房。
宋修然回家的时候就听见宋淮州那院热闹的紧,去了后才发现宋淮州又翻箱倒柜的开始试衣服呢。
宋修然揉了揉眼睛,感到一丝的不真实。
不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元宝已经屁颠屁颠的过来给他揭晓答案来了。
“二公子你可回来了,你也赶紧去试几套衣服吧,赏灯会也邀请你了。”
“赏灯会?”宋修然自去了大理寺也很少参与旁的集会了,一是没时间,二是他在大理寺那个地方任职多多少少都得避嫌,才能避免麻烦。
待元宝将事情和他细细描述一番后,宋修然才知道自己这是借了宋淮州的光。
赏灯会在晚上,宋修然以为宋淮州大概会兴奋一整天,却不想自己去大理寺之前路过宋淮州的院子时就听见他已经坐在书房中了。
宋修然站在宋淮州的院中看着他书房的方向骤然有一种恍然隔
世的感觉。
他那个爱玩爱闹的弟弟不知道何时变得如此自律了。
看到书房的窗户向外推过来,宋修然赶忙转身离开了,生怕慢了一步,自己停留的痕迹会影响到宋淮州。
晚间宋修然随意换了套私服就坐在大堂等宋淮州,待他出来时,宋修然好似又找到了几分他熟悉的影子,于是上前拍了拍宋淮州的肩膀道:“走吧,赴约去吧宋三公子。”
夕阳还未完全沉下去,萧嘉仪就拉着萧靖川自宫中出去了。
这次赏灯节的帖子上标注着不同的房间,只因这京中最好的看灯地点莫过于长临阁。
长临阁坐落于街头,正对着整条长街,待夜色落下时,在这楼上便能看清整条街的花灯,光影流转甚是好看。
萧嘉仪为了避嫌给宋淮州递的是萧靖川的房间,实则萧靖川刚到了那里就被萧嘉仪赶到了别处去。
萧靖川本也想着和宋淮州叙叙旧,却不想自己姐姐一点机会都不给他,于是只能默默的将地方全腾给了萧嘉仪。
宋淮州被领着到了楼上时就看见含巧站在房门外。
宋淮州本来平静的内心顿时沸腾起来,骤然的情绪波动让他下意识的抓住了身上的斗篷,站在门前竟是迟迟未动。
含巧怕周围的人注意到这里,于是上前行礼将宋淮州的披风接了过来道:“公子请进。”
宋淮州攥了下手又很快的松快,然后深吸了一口气踏进了门。
比起见面宋淮州最先闻到的是萧嘉仪身上那种特有的香气,伴着屋内暖呼呼的热气,惹得宋淮州脸上似是绽开点点桃花。
屏风隔绝了两人的对视,却让宋淮州看到了那屏风后的身影。
果真是萧嘉仪。
宋淮州再一次调整了一番呼吸才试探着绕开了屏风。
萧嘉仪在门响的同时抓了下自己的衣裙,寂静的房间内,在萧嘉仪耳边不断奏响的是她自己的心跳声。
萧嘉仪期待的看向屏风后,片刻让她日思夜想的面容终于出现在了她面前。
但是对视的瞬间,萧嘉仪的眼眶顿时酸涩起来。
宋淮州已经不是当时挂在墙头的那个人了。
萧嘉仪本来自持的端庄在这一刻全都抛之脑后,不等宋淮州向她行礼,萧嘉仪已经出现在了宋淮州面前。
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如何做到这么快的。
她拉住宋淮州的手腕细细的打量着她的少年郎。
怎么才短短月余不见,宋淮州怎能消瘦的如此厉害。
萧嘉仪顾不得什么名声也抛弃了所谓的矜持缓缓地把手覆在宋淮州的脸庞上,细细的从他的眼睛划向他的鼻梁,最后停在了唇边,而这其中内心的心疼和奔涌的情绪最后全化作一句话。
“你这个傻子。”
宋淮州站在原地没有应声,其实在他被萧嘉仪抓住手腕的刹那,他就已经震惊的不敢动了。
而萧嘉仪的手自他脸上滑过时,宋淮州极力的控制着自己没有失礼的将公主揽入怀中。
面对公主的嗔怪,宋淮州却能听出背后的未尽之言。
宋淮州笑了笑道:“公主说我是什么,我就是什么。”
萧嘉仪垂眸掩饰自己的情绪道:“你就算不登榜,我也认你。”
宋淮州的眸子霎时变得比外面的灯光还要耀眼,公主认他,公主只想要他做驸马,公主喜欢他。
宋淮州激动的深呼吸了好几次,终是没忍住反过来将萧嘉仪的手握在了自己的手心里。
滚烫的体温在触碰到萧嘉仪手背时,似乎立刻将那温热传至到萧嘉仪的脸上。
萧嘉仪依旧低着头,只是慢慢的向宋淮州走近了一步。
宋淮州慢慢的抬起手缓缓地放至萧嘉仪的身后,然后自己也凑近了萧嘉仪,想捧着珍宝般小心的将萧嘉仪揽入怀中。
萧嘉仪没拒绝,而是偏头就这样靠在了宋淮州的身上。
宋淮州之前听过不少公子哥说自己的风流韵事,就算没实践过,但也知道该如何做,但直到现在,宋淮州一直都未对萧嘉仪做过过分越矩的举动,唯一出格的事怕就是宋淮州保存起来的那几方手帕了。
按理说驸马也是可以在婚前找通房的,但宋淮州却始终拒绝,整个院里紧跟在宋淮州身边服侍的也只有一个元宝而已。
在宋淮州心里,萧嘉仪是世上最纯洁美好的存在,自己一点都不敢去冒犯,但是今天待他看到萧嘉仪眼中盈盈的泪光时,他才体会到情不自禁是什么意思。
原来,除了建安侯府的家人外,还有一个人会如此的珍视自己,会心疼自己的辛苦,会为了他落泪。
宋淮州慢慢的收紧胳膊,直到萧嘉仪身上的香味彻底浸染到他自己身上为止。
两个人就这样站着维持了许久,直到萧嘉仪缓过神来后才有些不好意思的拽着宋淮州的衣服站直,眼睛一直低垂着,让人看不清情绪,却不想耳边的红色已经将其出卖了个彻底。
宋淮州偷偷笑了下,随即开口道:“外面的灯好似都挂上了。”
听见宋淮州打开话题,萧嘉仪立刻应和道:“是吗?那咱们去看灯吧。”
萧嘉仪转身向窗边走去,却不想宋淮州虽然松开了拥抱但是却没放开两人紧握的手。
萧嘉仪顿了下看了眼两人握在一起的手,最后也没说什么只是换了个角度轻轻的回握住宋淮州的手后往前带了带。
随后宋淮州就像个听话的小狗一样跟在萧嘉仪身后一直走到窗边。
外面各式各样的彩灯一直延绵到街角,每一盏都十分精美,但落在宋淮州眼中都比不上眼前之人。
萧嘉仪余光打量到宋淮州炽热的视线时有些不好意思道:“你怎么不看灯呀,你不知道这是我特意求来的吗?”
宋淮州的声音温柔的快要掐出水来了,却仍觉得有些不够的笑道:“谢谢公主解我相思苦。”
萧嘉仪听言握了握宋淮州的手道:“我在你面前都不会自称本宫了,而你却还是喊我公主。”
宋淮州眼里现下实在是装不下什么灯不灯的,宋淮州再一次将人抱入怀中,而这次的力道比起上次来更甚,宋淮州慢慢的自萧嘉仪的发髻一直向下直到靠近萧嘉仪的耳边。
“嘉怡,让我再抱一会儿好吗?你不知道我最近有多累。”
宋淮州的话似丝线一般顺着萧嘉仪的耳边缓缓地滑入她的心间,不等她反应过来,整颗心都被宋淮州裹得紧紧的了,一丝缝隙都未留。
宋淮州在她面前一直都十分的乐观,即便被关起来,再出现在她面前时依旧会带着宛若灿阳的笑容,这次少有的示弱,让萧嘉仪老老实实的在宋淮州怀里待了许久,直到外面的乐声停止,远处烟火乍起。
温暖的时光总是很短暂,门外的敲门声响起时便到了萧嘉仪该回宫的时间了。
萧嘉仪却迟迟不肯放开宋淮州的手。
“一日三餐一餐都不能忘,也不要总是在一早上开窗,冬日的风硬的很,莫要惹了病”萧嘉仪不断地嘱咐着宋淮州,直到敲门声再一次响起,比起上次来这次变得有些急促。
萧嘉仪不得不走了。
萧嘉仪恋恋不舍的松开了宋淮州的手,转头还未走到屏风时忽觉身后一阵风而来,宋淮州自背后抱住了她,然后轻轻的在她耳边落下了一个热吻。
萧嘉仪的心跳仿佛在那一瞬间顿住了,连她似乎都忘了怎么呼吸。
不等她消化耳边的温热,含巧小声在门外催促起来。
萧嘉仪只好继续向前,走到屏风侧面时萧嘉仪转头维持着她平日里的气派霸道的对宋淮州说道:“宋淮州,明年春闱结束,我等你来娶我。”
第87章 第八十七章唯愿神佛慈悲能护住她心……
今年京城内似乎比往年更热闹,大街上南来的北往的,突然多了许多操着不同口音的人。
这几天京城内的客栈几乎家家爆满,店小二忙的都要脚不沾地了。
不过店家却淡定的很,因为过两天他们就不会在这里住了。
今天春闱前皇上得知远处学子进京赶考不但要克服遥远的路途,还得凑齐大量的路费和日后来京的食宿费,辛苦的很,有很多家境贫寒的考生甚至因为拿不出那么多的钱来,只能提前好几个月走着入京,一路上的艰辛更是难以想象。
为此皇上特许各州府出人
出力将那些参加春闱的学子们通过传递的方式送至京中,还特意在贡院不远处新盖了院落称为试院,专门为备考的学子们准备的,待春闱前一个月统一入住,由官家进行统一管理。
在得知这个消息时,宋淮州放下手中的书道:“统一管理?”
临近春闱,哪怕宋璟表面上再淡定,也不免多来宋淮州这里几趟。
每天上朝前宋璟都会悄悄地过来看宋淮州一眼,天还未亮的时候,宋淮州的书房内的灯火早已着了许久了。
若是之前告诉宋璟他那作天作地的三儿子能沉下心来读书,他是必然不会信的,但是没想到宋淮州这一坚持就是好几个月,除却除夕夜里那天早休息了会儿,其余时间全扑在了读书上,饶是宋璟再比不上自家夫人细心也能看的出宋淮州比前几个月时消瘦了不少。
面对春闱将近,宋璟一时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了。
好的是宋淮州终于要摆脱这种状态了,坏的是他心里是真没底呀,能上榜就已经很艰难了,但是皇上还要求在前三甲,属实有些困难。
宋璟不忍打击宋淮州,便时不时的拉着宋修然,去年的状元去给宋淮州补补课。
谁知今早皇上突然在朝堂之上说了试院的事情,一下子让诸位大臣们都面面相觑不敢言语。
皇上这一步棋走的十分的隐秘,之前盖试院之时,整个工部都没透露出半点风声来,诸位大人们也只当是皇上一时兴起想盖个祠堂亦或是作为他用的,谁承想是给学子们用的。
宋璟日日看着宋淮州还能踏实点,若是将所有学子全送到试院里去,宋璟就怕宋淮州不等参加春闱便又会被卷入事端中。
“要不我去和皇上求个恩典吧,让你在家学,等考试那天再统一和那些学子们进贡院。”宋璟提议道。
宋璟能说出这话来,已经让宋淮州很意外了。
自小宋璟立下的家规就是不能依仗身份谋私利,这么多年他在朝中亦是如此,所以前几年才会总被人忽略,大家都染成一片黑了,虽然有时阵营不同,但都不干净,谁也指摘不了谁,唯独宋璟像个榆木脑袋谁也拉拢不了。
宋淮州没想到一直恪守原则的他爹会为了他开这个口。
饶是宋淮州还未亲自站在父母的角度上来体会这种感情,他也感受到了他爹对于他的呵护。
“还是不了。”宋淮州摇头道:“这京城中参加春闱的世家子弟不止我一个,万一爹你开了这个口子,那其他大人估计也会跟着去求情,这样的话皇上怕是会不开心,若是再耽误了正事,在组一个这样的局怕是又得等好久。”
宋璟没想到宋淮州会想到另一个层面上,他和宋修然对视了一眼,宋修然眼神中也有几分震惊,显然他也没想到宋淮州脑子转的这般的快,竟然会想到布局上。
宋淮州很久没有接触过朝廷上的事情了,但他了解皇上,他们大梁的皇上从来不做无用功,向来做事都是将所有路都铺好了后直取成果,一剑封喉,根本不会给旁人挣扎的机会。
宋淮州低眸想着不知道这回谁又撞枪口上了。
还不等宋淮州开始细琢磨,突然身后乍起一阵冷汗。
谁惹了皇上他不知,但他却突然意识到皇上这步棋布局的时间比他想的要早。
在当时让宋淮州参加春闱的时候,皇上怕是就已经开始行动了。
宋淮州骤然握紧了手中的笔,那厚重的墨汁瞬间自上而下的划过整张纸,刚刚写好的文章立时毁于一旦。
宋璟见宋淮州突然地愣神便问道:“怎么了?”
宋淮州在听见宋璟的话后才回过神来,只是刚才通身的冷意还未消散,宋淮州只是摇了摇头,实则他特别后悔自己刚才说的话,他想让他爹去给他求情去了。
皇上真是就可着他一个人祸害呀,他和五皇子也差不了几岁,怎么不特赦让五皇子去考考呢,感情是不舍得用自己的儿子去套狼,却舍得把女婿扔出去。
宋淮州越想越无言以对,打也打不过,骂也不敢骂,最后只能想着把给皇上画画的时间再往后拖一拖,主打一个让皇上也着急,谁也不好受。
宋璟最终也没向皇上开这个口,于是等到试前的一个月,宋淮州和其他诸位参考的考生一起住进了试院。
管理试院的是从仪制清吏司调来的石志明大人,试院开门审查之时他便坐在主位之上,面无表情,让想顺带夹带私货的学子们,在门口接受审查之时就心生忐忑。
试院的入门审查分两批,一批是外来的寒门学子,家中无入仕者的在左侧,另一侧是家中有入仕者,亦或是京中名门的,一左一右使中间闪出了一条方砖宽的过道,即便人再多,队伍再拥挤,那条过道上始终也没有站人。
建安侯府家再低调也是有下人跟着来送东西的,宋淮州只管在名册上签到就是了。
签完后便会有专人领着宋淮州去他住的地方。
临走的时候宋淮州转头看了眼还在等待审查的队伍,那中间的空余就仿佛是无法跨越的鸿沟,而能跳跃这条鸿沟的唯一的办法便是这几年才有一次的春闱。
去送宋淮州赶往试院的那天,宋修然正好是休沐,于是一同跟着进了试院,待元宝帮宋淮州收拾屋子的时候,宋修然便和宋淮州一同在试院里逛了一圈。
刚走出院门就瞧见刚才还在前面正襟危坐的石大人匆匆赶来,见到二人后先行了个礼。
二人回礼后,石大人忙道:“宋公子可看过房间了?是否还满意?若是不满意的话,公子尽管说,我定会给公子调换的。”
宋淮州和宋修然对视了一眼道:“我一切听安排就是了,不用麻烦。”
石志明忙道:“不麻烦不麻烦,钟游钟大人对卑职有提携之恩,此次卑职能管理试院便是由钟大人帮忙举荐的,钟大人私底下特意交代过,希望不违反原则的情况下能予宋公子方便。”
听他提到了钟游,宋淮州心下的疑虑才算是消散了几分,不过他还是婉拒了石志明的其他帮助道:“如此若是有事便要麻烦石大人了,我现下进了试院出不去,到时候还得二哥你出去后帮我先行谢过钟大人。”
宋淮州故意在石志明面前提到让宋修然去谢钟游,就是怕石志明扯谎。
双方互相的客套了几句后,宋淮州闲逛的心思是一点也没有了,两人回到了楼上。
宋淮州的住所看起来的确比楼下的大了不少,而且楼上的房间也不似楼下那么多,想来会比较安静,就是不知能和宋淮州住到一个院的都是些什么人。
宋淮州站在楼上看着另一片住房,却发现那边也是高楼,但窗户却不少,想来人员要比他们这边多的多,不用想宋淮州也能猜的出那是给谁准备的。
多半是给刚才在左侧的那些人住的。
而这次两边的住所中间又隔了一条路,开门的方向都不同,巧妙的避开了两边的交集。
宋淮州无端的一阵烦闷。
他想无论如何,皇上建试院的初衷大概是好的,不想下面的人却能见缝插针的利用规则来达到他们自己的目的,公平这种东西永远不能在同一条水平线上去评断,宋淮州拍了拍楼上的栏杆,他没办法真的舍弃所有去批判什么,因为他也是规则之下的利益获得者。
特权在他刚出生的时候便跟随着他。
不知道那边是谁眼尖瞧见了宋修然,于是注意到这边的人立时多了起来。
宋淮州依稀能听见人群中热烈的讨论着状元二字。
宋淮州看了眼宋修然骤然笑道:“二哥,你摊上事了。”
宋修然同样听见了那些字眼,但他行得正做得直,不怕人议论,于是微抬下巴丝毫不慌道:“我能摊上什么事,看你住进来我的任务就算是完成了,待回家后和娘亲一禀报就完事了,听说中午家里要炖水晶肘子,还有徽香楼的卤鸡,这回鸡腿鸡翅全是我的了。”
宋淮州灿然一笑,直接拉着宋修然就下楼了。
不等宋修然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宋淮州拽到了另一侧的院子里,坐在了最中间的位置,周围环绕着一群来赶考的学子们,看着宋修然就像是狼看见了肉一般,有的激动的恨不得给宋修然磕一个。
宋淮州站在宋修然旁边死死的摁住宋修然的肩膀,然后微笑的给大家介绍道:“没错,现在坐在这里的就是当年的状元郎,现在正四品的大理寺少卿宋修然,大家远道而来,皆是为了考取功名,今天恰逢他在这里,大家于学业上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宋修然不好像在家里那般和宋淮州斗智斗勇,于是只能维持着体面的微笑的同时向宋淮州发射死亡光线。
宋淮州回馈了宋修然一个甜美的笑,同时心里得意着,水晶肘子?卤鸡?哼,你今天中午都吃不到,老实的在这答疑解惑吧。
萧嘉仪去奉天殿了,得知这个消息的惠妃娘娘先是心头一惊,上次的萧嘉仪被关起来的事情让她想起来就后怕,谁能知道萧嘉仪的胆子竟然那么大,于是得知萧嘉仪又跑那里去了,惠妃娘娘赶忙就往那边赶。
一行人紧赶慢赶的到了门口后却发现萧嘉仪老老实实的跪在蒲团上。
后面的动静惊扰到了萧嘉仪,见到是她们宫里的人时,萧嘉仪一时还有些纳闷,怎么大家都过来了。
惠妃娘娘缓了一下心情后挥挥手其他人都退下了,只余惠妃娘娘身边的宫女陪她进去。
“你平日里甚少来这种地方,怎么今日突然过来了。”惠妃娘娘好奇道。
萧嘉仪听言霎时脸上一红,起身主动扶起惠妃往外走后小声道:“今日是他进试院的第一天。”
惠妃娘娘思虑了片刻后才反应过来那个他是谁。
想到此惠妃娘娘拍了拍萧嘉仪的手道:“下次再来的时候记得让含巧给你带个披风,春日里风还是凉的,哪天得了空,去和你父皇求个恩典,听说宫外有个寺庙近日花开的正好,上香还愿的人也不少,挑个日子去走一趟便当散散心了。”
惠妃娘娘没有点破自己女儿的那点心事,也未觉得这样做有何不妥,两个孩子相伴了这么久,她也期盼着能早日修成正果。
萧嘉仪低声的应了句,耳边晕染上一圈的红。
今日是宋淮州进入试院的第一天,她刚才已在各路神佛面前起誓,从今日起日日上香吃斋抄经,只盼望宋淮州一切顺利,莫要再卷入事端之中。
她放下固执己见,扔掉虚伪体面,他苦她便换个方式一同受着,唯愿神佛慈悲能护住她心上的那一人。
第88章 第八十八章有所求,为谁求。
试院仅热闹了一天,待第二天一切就变得井然有序起来。
宋淮州照例一早便起床了,元宝赶紧给其端过来早餐道:“我还想着不一定能领得到,不想早就已经做好了,听说隔壁院的四更天就起了。”
元宝说的隔壁院指的就是那些贫苦书生们住的院子。
元宝给宋淮州把饭摆在桌上道:“公子快先来吃饭吧,一会儿凉了就不好了,这一路走过来我都怕他凉太快,外面实在是冷得很,结果我回来的时候顺着墙角还能听见读书声,读书真是太辛苦了。”
宋淮州看着桌上的三碟小菜,一碗米粥加了两样面食,除此之外还有两盘点心,不由得感慨,“这早饭就这么丰盛呢?”
元宝摸了摸宋淮州的额头后纳闷道:“公子也没发热还说胡话,这和家里的根本比不了,怎么还称得上是丰盛呢。”
宋淮州放下书道:“我之前看书说是贡院考试的时候都只能啃饼子,我还想是不是来了这边也得啃饼子呢,这么一对比,这当然称得上是丰盛了。”
元宝听言琢磨道:“好像是有饼子,不过好像不是给咱们备的。”
宋淮州顿了顿,“什么意思?”
“我去领餐食的时候报了院名和房间号,人家就直接给我拿了这个食盒过来,但另一个人过去报了房间号后,只领了一碗粥一个饼。”元宝琢磨过来有些惊讶道:“感情两个院的吃食也不一样呀。”
宋淮州顿了顿,手中夹菜的动作停了片刻。
皇上此番建造试院,除了为远道而来的学子们解决了住宿的问题,还包餐食,却不想住的不一样外,吃的东西也不同。
沙土,木头,米面,粮油等等,只要涉及采买,里面就有巨大的利润。
这后面究竟是何人在操控,竟做的如此大胆,他就不怕万一揭榜后另一个院的人中榜时将这一些全吐露出去?
皇上知道这试院分成两个世界吗?
宋淮州感觉自己的太阳穴涨涨的,偶尔似针扎的一般疼。
现下时间紧迫,这里的事虽然多,他却无法插手,一切怕是只能等考完之后再说了。
只是这种小事皇上自己来一趟便能看的清清楚楚,何须特意把他弄进来呢?
宋淮州最近读书读的入神,实在是分不出精神来再去思考旁的事情了。
不知是不是石大人特意照顾,宋淮州这个院子的人都没有住满,昨日见了面互相打了个招呼,还发现他们几个都不是京城的本地人士,这样两方都安生些,不然太过熟稔的话,低头不见抬头见的,总是要耽误些时间招呼一声的。
宋淮州一如既往的窝在屋子内温习,一切外来的消息全来自于元宝的瞎打听技能,每天跟着三顿饭一起上桌,次次带回来的消息都不一样。
本来还觉得让元宝跟着他进来待一个月不出去,怕是会很辛苦,现下看来元宝属实是乐在其中。
这两天不知道和谁学的都会说南方的话了,偶尔蹦出一句来,宋淮州都听不懂,不过偶尔还是能带回来些有用的消息的。
一日元宝格外的安静,看着宋淮州有几分欲言又止。
宋淮州一开始本打算晾着他的,结果元宝还是没忍住道:“公子,你那会儿怎么不拜个师门呢。”
宋淮州正感慨这饭菜还算可口时笑道:“拜个什么师门?我这是文考,又不是武考。”
元宝着急跑到宋淮州身边悄声道:“你不知道,人家都拜了,有拜到御史门下的,还有和翰林挂关系的,听说有人都找上首辅了呢,万一人家给铺铺路,那你们这不是都白准备了嘛。”
宋淮州听言抬头看了眼元宝,随即不紧不慢道:“谁告诉你的这些事。”
元宝见他们家公子不当回事,于是赶忙进言道:“这边院子里的下人们私底下都说呢,有的说官职都定了的,说是考完后直接回去子承父业了。”
宋淮州不知道这股传言是怎么起来的,但他却觉得那些人不至
于那么大胆,若是私底下的交易抬到明面上来说,要不就是太蠢,要不就是故意迷惑别人的。
“我就是不考也能子承父业,你急什么,再说我二哥当时也没说拜到谁门下去,不也得了个状元。”宋淮州说完后叮嘱元宝莫要与不相识的人走的太近,也不要什么都往外说。
元宝嘴上应着,却还不死心的嘟囔着,“二公子那会儿能和公子你现下的处境一样嘛。”
宋淮州没应声,却觉得元宝说的似乎有道理。
萧靖川不知从何处回的泽灵宫,到了院子后就往萧嘉仪的房间里钻。
萧嘉仪正在练字,见他风风火火的赶过来,让含巧把温好的茶端了上来,还不忘叮嘱道:“你缓缓再喝,将身上的寒气去去后再用茶。”
萧靖川应了声后道:“姐姐,你知道我领了个什么差事吗?”
萧嘉仪笔下的动作一顿,转身反问道:“父皇给你安排差事了?还是让你自己选的?去哪里?”
萧靖川把萧嘉仪拉到了桌边坐下后道:“不是,没有让我正事的入朝听政。”
萧嘉仪缓了口气,萧靖川年龄尚小,过早的参与政事对他而言并无益处,年纪尚轻且母族无助力,到了朝堂之上怕是只能成为她那两位皇兄的靶子。
“我要去试院寻访。”萧靖川期待的看着萧嘉仪。
萧嘉仪愣了一会儿才缓过来萧靖川所说的试院是什么地方。
“你能进去?”萧嘉仪一把抓住萧靖川的手问道。
萧靖川点头,“父皇说了,我和五哥不用参加科考就能获得官职,这样的话会觉得权力得来的过于轻松,所以让我们去试院参观一番,让我们感受一下学子们奋进的精神。”
萧嘉仪看着萧靖川欲言又止。
萧靖川却看的懂他姐姐的未言之语。
“所以姐姐你若是有想带给宋淮州的东西的话,你便交给我,我给你带进去。”萧靖川主动替萧嘉仪把想说的话先开了口。
萧嘉仪少有的被萧靖川直白的话语弄得有些不好意思,过了一会儿道:“你明日走之前来我这一趟。”
自年前至现在,萧嘉仪与宋淮州之间又是许久都未见,等萧靖川走后萧嘉仪就陷入了苦思中。
一开始她招呼着含巧又是按照单子去御膳房做了许多吃食,又是去太医院抓了一些草药,后又怕宋淮州那里不方便,于是又都退了去,听说试院是新盖成的,想着春夜风凉,萧嘉仪本要给宋淮州再带床被子的,却又觉得这个想法太过荒谬,让旁人看了怕是会笑话他们两个。
最后萧嘉仪里里外外的想了许多都无法真正的实现,自己的房间却堆得满满的。
想起年前宋淮州消瘦的模样,不知这几个月过去,他是否一切安好。
当所有事情被搁浅时,思念汹涌而至脑海中时,萧嘉仪不自觉的抬起了笔,将她克制的情感一笔一划的都付诸于纸上。
第二天萧靖川到萧嘉仪门外时,就见含巧只拎出来一个食盒和另一个小木盒。
萧靖川还有些诧异,“姐姐,就只这些东西吗?”
“你此番去了,便看看他是否少什么,我昨日想了一夜,却也无法料想他现在生活如何,你便代我好好地看看吧。”萧嘉仪回答道。
皇子要来试院的事情一早便通知到两个院去了,宋淮州只是听了一耳朵便依旧像往常一样在自己的房间内温习,从小就和五皇子六皇子一起读书,又和大皇子二皇子斗智斗勇的宋淮州觉得皇子来这里就像是听见有远房亲戚来串门一样,毫无惊喜。
现下就是皇上来了,宋淮州怕是都不想腾出时间来。
无论谁来对宋淮州而言都没差,只是对于别人来说这可是件大事,能亲眼看见皇子,这回家后都能吹一辈子了。
元宝回来都说包管膳食的厨房今日的菜色都比往常好了许多,听说因为皇子来视察,对面院的餐食也好了不少。
宋淮州没应声,实则心里明镜一般,皇子面前总该做做样子,可能样子活还不止这些呢。
萧靖川和萧靖宇刚到试院门口的时候就听见了读书的声音,旁边跟着的人立刻介绍道:“住在这的学子们都感念于皇上的恩情,立志金榜题名来日能为皇上排忧解难,为梁朝效犬马之劳。”
萧靖川读书都是在宫里,从未到过什么书院,外面的世界他也只是听听而已,现下看到诸位学子勤奋好学,让萧靖川也生出一阵的冲动来,不知如果他能参加科举,能否与诸位青年才俊争出个优劣来。
萧靖宇自接了旨意后就显得闷闷不乐的,来到了试院刚走了一会儿,便找了个借口去别处休息了,这算是给了萧靖川见宋淮州的机会。
门外的敲门声响起时,宋淮州带着被打断的烦躁,他以为是那些人又要搞什么仪式,想让他去见见来视察的皇子,于是宋淮州不满的压着声音问道:“是谁?”
“是我,宋公子。”门外萧靖川的声音响起时,宋淮州心里的烦躁消散了不少。
萧靖川只带了小路子来见宋淮州,一进屋就直接将东西放在了桌子明明白白的说道:“这是我皇姐叫我给你带的,我皇姐问你一切是否安好。”
宋淮州刚才心里抱有的侥幸霎时间变成了真的,宋淮州一时有些情难自禁,摸着萧嘉仪带来的木盒子停顿了许久才道:“我一切都好,公主怎么样?”
“皇姐也安好,最近不知怎的喜欢去奉天殿了,三四天前吧,母妃听说皇姐去那还吓了一跳,要本宫说皇姐可能是有所求吧,有时在那一待就是一整天,弄得本宫见到她的时间都少的很。”
萧靖川话说的隐晦,但宋淮州怎能听不出来,三四天前正是试院开门,他们这些参加春闱的人入院的那天。
有所求,为谁求。
定是为了他宋淮州求。
第89章 第八十九章之前宋淮州对萧嘉仪的承……
萧靖川被皇上夸赞了。
一时间一直被萧嘉仪公主光辉笼罩的萧靖川终于被提到了人前。
听见萧靖川的名字,朝堂之上的诸位大人似是恍如隔世,天天看大皇子和二皇子明里暗里争斗的大人们终于想起来皇帝的儿子多得很,至少现下能露面的还有长大后的五皇子和六皇子呢。
萧靖川和萧靖宇去试院的事情皇上并未在朝会上提及,致使很多不怎么关注科举的大人后知后觉,皇上这是也有意培养五皇子和六皇子呀。
诸位大人们的心思越发的活泛起来,之前战队站的笔直的前辈们因为巫蛊之事牵连的朝堂巨变现下坟头草怕是都盖过坟茔了,之前漠北大王子在夜宴上接连挑衅两位皇子,皇上也没给出明确的态度,难道是中意的接班人不是大皇子和二皇子?
能够入朝为官且能站在皇上面前的,没有一个是傻子,哪怕是个性耿直些,心里也会有算计。
大皇子和二皇子母族鼎盛,有些想攀附的人家怕是都瞧不上眼,但六皇子就不一样,这可是只潜力股,而且是那种风险和别人差不多,但回报也很可观的一支。
皇上夸赞萧靖川的原因是他提出了答疑解惑一事。
昨日萧靖川和萧靖宇刚回到宫里就被皇上逮到了跟前去,分别让他们说一下去试院后可觉得有哪些需要改进的地方。
萧靖宇当时在试院不过看了一会儿便偷懒找旁的地方歇息去了,面对这个问题一开始有些心虚,但他那脑子被他娘用后宫生存指南浸染了太久,于是便下意识的将问题理解为如何讨好他父皇。
怕萧靖川抢了他的话,萧靖宇便赶忙开口奉承道:“父皇为莘莘学子修建试院,免费提供给他们食宿,此等前无古人的功绩应在史书上千古留名,父皇就是咱们大梁的定心丸,是学子们的再生父母,学子们都说要为父皇,为大梁肝脑涂地呢。”
萧靖宇说完后得意的瞧了眼萧靖川,他把奉承的话说完了,即便萧靖川再说的和花似的,也只是在效仿他而已。
萧靖宇得意的微微抬了下巴,却不想根本没得到他父皇的关注。
皇上好似压根没听见萧靖宇的话一般,转头问萧靖川,“你怎么想?”
萧靖川沉思片刻道:“儿臣觉得父皇修建试院此举的确是功在当下,利于千秋,只是儿臣在与那些学子们交谈时发现,食宿其实都是小问题,而对于春闱而言,是为了给大梁选出新的血液,选出能够给支撑大梁继续昌盛的栋梁,他们现下其实更缺少的是实际的教
导。”
皇上虽不解却十分感兴趣道:“实际的教导是什么意思?”
“儿臣通过那些学子得知前几日宋少卿去过试院,当场为很多学子答疑解惑,从梁国的实际出发,通过实例的解析让他们将书本之上的知识转化为现实生活的操作,而我大梁需要的就是这种能做实事的人。所以儿臣觉得既然父皇已经做到这一步了,莫不如再往前一步,让朝中有名望的大人们像宋少卿一般为学子们解疑。”萧靖川说完后谨慎的打量着皇上的表情。
“宋少卿?”皇上几乎很快便定位到了宋修然身上,“宋修然是当年的状元吧。”
萧靖川应道:“是,听说他答疑那天学子们热情洋溢,十分激动。”
皇上没说这个主意好亦或是不好,只是突然问道:“你去试院的话,应该也见到宋淮州了吧,他最近如何?”
萧靖川回到泽灵宫不久后皇上的赏赐紧跟着就送来了,惠妃娘娘还是一头雾水,但萧嘉仪却瞧出了不一般来,等送东西的宫人离开后,萧嘉仪把萧靖川拉到了自己的房间里警惕的问道:“听说萧靖宇和你一起去答话了,萧靖宇那边可有受到东西?”
萧靖川摇头道:“皇姐,我也不知,在殿上时父皇也没说什么呀?”
“那父皇没问你去没去见宋淮州?”萧嘉仪还是放心不下的问道。
萧靖川觉得自己冷汗都要出来了。“皇姐,你怎么什么都知道,你怎么知道父皇问我宋淮州的事情了。”
萧嘉仪一听转而问道:“宋淮州和你说什么了?”
萧靖川嘿嘿一笑贼兮兮的把怀里的信拿给了萧嘉仪道:“他和我说什么了不重要,皇姐,你该关注的不应该是他想对你说什么吗?”
萧靖川把信放在了桌子上坏笑道:“我去和母妃说会话,你自己看吧。”
萧嘉仪本来紧张的情绪被这封信打了个七零八落,她光想着为何萧靖川被叫去了那么久都没放回来,都忘了他能和宋淮州见面的事情了。
萧嘉仪把信纸打开后,开始的表情还比较轻松,后来变得认真了几分。
不用萧靖川和萧嘉仪坦白,宋淮州把所有事全和萧嘉仪说了,之前宋淮州对萧嘉仪的承诺全都作数,他的确没有再瞒她。
===
试院再一次热闹起来,这两天大家不但见到了皇子还能亲眼看见尚书大人,翰林院学士,甚至首辅都派人来慰问过大家。
书本上的一些内容越发的显得浅薄,从那些大人嘴中说出来的实例和举措让众人热血沸腾,原来为民谋事从纸上转移到现实中是这样的艰难,却又成就感十足。
很多在朝堂之上定下的举措,由皇上发完圣旨后一道道传下去时,多少会失了些许本意,待这些大人讲明白后,他们才知道原来每一项利国利民的举措都是这般艰难才能落实下去,其中的考量和争论使得这些学子们听得如痴如醉。
现下他们想要登榜的心思越发的激烈,甚至想着今年不成,那以后依旧要继续走在这条路上,那议事的大殿仿佛闪着别样的金光,吸引着他们不断地靠近,甚至萌发出如果此生他们也能拼尽全力为国为民,那真的是死而无憾。
这等的热闹宋淮州只是打眼略过,他的关注点放在了来的大人们身上,不过并不是对他们所说的案例感兴趣,朝堂上的事情,自打宋淮州懂事后,宋璟在家里也不少说,虽然一开始都只是讲给宋昀野和宋修然听,但宋淮州跟着也学了不少。
这就是他们和那些学子们的区别,所有的事例他们不费吹灰之力便能得到,甚至能第一时间的去探讨去分析,而那些学子们却无法得到这样的资源,家境贫寒的学子更是只能靠着啃那几本书来铺就赶往京城的路,只是那些书本在答实施策论时基本上毫无用途。
所以昨日萧靖川来的时候,宋淮州就提出了一日讲师的事情。
皇上的态度很明显,就是准备要把萧靖宇和萧靖川往人前推了,所以没有白干的事情,肯定会叫他们两个去回话的,宋淮州便凭借着他对皇上的了解提前和萧靖川模拟了问答的场面。
毕竟是自己的小舅子,他岂有不帮忙的理。
只是他并未和萧靖川点明这一日讲师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皇上对春闱如此重视,建试院的目的除了给那些寒门学子提供便利,还有一种可能便是要隔绝外部的影响。
皇上已经察觉出此次春闱大概率会出现问题。
不过大概是不知道那些人会怎么出招,是透题,还是改卷,亦或是买通考官
这些是宋淮州无法去监控的,他能做的便是发现这些考生中的异常,只是参与者甚多,他无法一个一个去分辨,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事实证明,一日讲师的事情的确引起了试院的轰动,但像宋淮州这般对此不感兴趣的人也有不少。
除却几个看起来就是家里逼着过来考的,剩下的宋淮州也摸不清他们的路子,便只能让元宝在外面打听着。
不多时元宝那个小机灵鬼便套出来不少话,在宋淮州用膳时说与他听。
“今天来的讲师是翰林院的侍读学士李容诚大人。”
宋淮州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琢磨了一会儿才捋清楚,他就是当年和他一同做伴读的李子实的父亲,父子两个性格一样,李容诚当年就是因为太过耿直不会来事,所以从翰林学士被撸了下去变成了现在的侍读学士,由正五品变作了从五品,但李大人却依旧不吃教训直来直去。
“今天我摸了一圈,就咱们相邻的这几个院子有几位公子就没去,分别是曹岚,郑兵,印子墨和崔正青,有的说是他们家公子觉得前两日去答疑,浪费了不少的时间,所以今日打算自己温习,但是郑兵郑公子的书童却狂得很,说李大人不过是个侍读学士,不值得他们公子走这一趟。”元宝说着说着还有些不开心。
“他们公子还高贵上了,不过是有点钱,狂什么呀,我们公子还没出去说话呢,我们公子出去的话定让他乖乖闭嘴。”元宝哼声道。
宋淮州哭笑不得道:“你这么打听,他们就老老实实的和你说实话了?”
元宝小腰板挺得笔直道:“昂,必须得说实话呀,自打他们知道公子你是驸马后,什么都和我说。”
宋淮州不解道:“这和我是不是驸马有什么关系?”
元宝起身站的离宋淮州远了一些后才道:“我那个,我和他们说了,公子你考不考的上都是要嫁到公主府的,让他们不用担心你会和他们竞争。”
宋淮州
总觉得那里不太对,但对于元宝的话他也挑不出什么错来。
第90章 第九十章黑暗总是能掩盖住很多的东西……
宋淮州这里来了客人,真是稀奇事。
宋淮州参加春闱的事情本不是秘密,只是碍于他身份特殊,即便是入住了试院,也从未有人主动过来招惹过他,所以宋淮州前段时间的日子过的也算是自在,像在家里一样认真的准备科考的事情,结果一日讲师的事情刚进行了几天,就有人过来和他打招呼了。
来人衣服用料颇为讲究,身上挂的那几件东西看起来成色也是不错的,想来和宋淮州他们住在一侧,只是宋淮州对他却没什么印象。
其实不光不认识他,京城中大多的世家子弟除却少时认识的那几位,宋淮州都不怎么熟识。
这实则怪不得宋淮州。
按理说到了年龄的公子们都会参加一些宴会,互相的熟识一番,一是积攒人脉,二是也为了婚姻大事着想,但宋淮州就从来没有这种诉求,他无法走仕途,婚事还早就定下了,于是他基本上就围着皇上和公主转悠了。
年龄不大,却在皇上的安排下勤勤恳恳的干了好几年的活了。
应酬是什么东西,他根本没时间参与。
想想他大好的时光先是被关在宫里几个月,好不容易重获自由了,不等一年呢又被扔到大理寺里许多天,本以为熬过了寒冬便能逢春,结果又关回宫里去了,最后被放出来还是为了给皇上继续干活,等安安稳稳的把明珠公主嫁出去了,宋淮州只是委婉的提醒了皇上莫要忘了他
和萧嘉仪的婚约,没成想,直接给自己揽了个大活,打发来参加春闱了。
宋淮州一想到自己的命运如此多舛,面上就忍不住多了几分抱怨。
只是这表情落在第一次见的人面前,却觉得徒增了几分冷意。
郑兵拉着院子里的几个人来拜访宋淮州,其实这也不是他本意,宋淮州的身份谁人不知,但对于他们这些要走仕途的人而言,宋淮州参不参加春闱于他们而言都没影响,所以他一开始便没怎么瞧得上宋淮州,结果听说六皇子当时还特意过来看过宋淮州,加上上面的人的提醒,郑兵便起了和宋淮州往来的心思。
郑兵的父亲任职于扬州府,现下虽然只是个正五品的小官,但江南富饶,即便官职尚小,但却要比品级稍高的京官过的还要潇洒,所以此次他来参加春闱唯一的目的就是能成功登榜,然后再顺利调回扬州,在郑兵的眼中,京官无非是名头大了些,除此之外寒酸的很。
只是他这个念想也就止步于见宋淮州之前。
待他进了房间见到宋淮州本人后,瞬间开始懊恼自己没有穿出那件最奢华的衣服来。
虽然身处试院苦读,但对于穿戴方面,宋淮州从未懈怠过。
用宋修然的话说,的亏宋淮州不是个姑娘家,若真的托生成世家小姐,这京城中的裁缝铺怕是都供给不开他一个人的需求。
宋淮州身上的料子是皇上当时赏的,听说是江南地区送入宫里去的极好料子,随着动作闪耀的部分全是镶嵌的金线,整个建安侯府,除了侯爷夫人常做衣服外,剩下的料子基本上都铺在宋淮州身上去了。
若是宋淮州长得丑点也就罢了,但气人的是,他几乎挑着侯爷和夫人的优点全长了去,这也是为什么萧嘉仪能那么快的接受他。
毕竟长得漂亮的人总是能让人赏心悦目。
宋淮州今日穿戴还算是中规中矩,虽未带发冠,但一支碧玉簪子也扯不走他通身的贵气。
几人就这么面面相觑了片刻,终究还是郑兵先败下阵来,刚才进屋内的阔气霎时隐了去,好好地和宋淮州行了个礼。
“久闻宋公子也入了试院一直没时间过来拜访,今日前来多有唐突,还望宋公子莫要怪罪。我叫郑兵是扬州人士,这几位是与我在一处院子住着的几位同侪,分别是曹岚,印子墨,这位是我们隔壁院子的崔正青,我们都多多少少的听说过关于宋公子的事迹,宋公子与我们几乎同龄,却已然做成了好几件大事,简直是吾辈楷模。”
郑兵的话说的含糊其辞,归根到底也没什么实质性的内容,连这夸赞的话也说的甚是不出彩,宋淮州想不通他是怎么通过之前的考试的,按理说来参加春闱的皆是各处的佼佼者,就郑兵这说话的水平,扬州怕是人才匮乏的很呀,才能让其杀出重围。
虽然宋淮州心里十分讨厌这种虚伪的应酬,但也做不到伸手去打笑脸人,只能简单的招待了他们一番。
宋淮州表面上与他们迎合着,实则却打探着他们的家世和读书的功底,绕了一圈宋淮州算是看出来了,郑兵他们一个院的三个人相处的还算是融洽,且三个人似是以郑兵为首,说话做事总是习惯性的看郑兵一眼,只是那位崔正青,嘴上附和着他们的话,但偶尔郑兵开口的时候,他总是默默的饮茶,亦或是眼神放空。
能有这样的举措只能说明一件事,那就是他对郑兵的话不感兴趣,甚至到了懒得去听的程度。
既然不喜欢,为什么还要绑在一起呢?
而且崔正青还是京城人士和扬州隔着十万八千里吧,两个人是怎么搭上关系的?
宋淮州对这位少言的崔公子立时起了兴趣,但是他试探着问了许多,不是被郑兵打断,就是被其巧妙地将话挡了过去。
“京中宴会我少有参与,竟是没认出来崔公子是京城人士,不知崔公子是哪个府上的?”宋淮州见软的走不了,便直接开口问道。
崔正青没想到宋淮州会注意到他,打量了一番宋淮州的表情,见他问的真诚,崔正青笑道:“家父是营缮清吏司崔宏志。”
要说工部尚书,宋淮州还清楚几分,下面的小官他的确不怎么熟识,在这京城随随便便一板砖怕是都能砸到几个京官,互不熟知的也有很多。
宋淮州不清楚的,他们几个外地来的更摸不清崔正青的门路。
不过宋淮州向来是不落人面子的,于是回应的尽可能的热情,让旁人都以为大家都是熟悉的。
崔正青没想到宋淮州会对他这么热情,于是对宋淮州越发的客气起来。
宋淮州应付他们浪费了一个多时辰,等人走了后,他让元宝把东西全撤了下去并吩咐道:“下次再有人过来,你直接回绝了就是,到春闱之前,就是天王老子来了我也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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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兵他们自宋淮州那里回去后,便和同院的两个人递了个眼色。
“没想到宋公子那么的和善,竟是不知不觉的在他那待了那么久,眼见这天色渐暗,得赶紧回去看书了。”
这话从郑兵嘴里说出来十分的不可信,但崔正青却识趣的很,和几位道别后便返回了自己的院子。
郑兵打量着崔正青回了院子后便叫着曹岚和印子墨去了房间里。
他们关门的瞬间,一抹青灰色的身影自院口一闪而过。
郑兵把桌上的书拿出来,声音压低后道:“这是昨日传进来的消息,我都折上页了,你们赶紧记下。”
曹岚和印子墨应声赶忙用笔记在了手心里。
郑兵回想着刚才宋淮州和崔正青说话的样子,不放心的叮嘱道:“那个姓崔的,你们都小心点,千万别说出去什么不该说的,他和宋淮州都是京城人士,人家肯定是抱团在一起的,万一走漏了风声,咱们三个都得吃不了兜着走,被让他拿着咱们去做了人情。”
曹岚和印子墨应声点头。
郑兵却开始想撇清和崔正青的关系了。
在家里时被千叮咛万嘱咐的莫要和其他人交往过密,但不想会偶遇崔正青,要不是崔正青,他们三个在京城中险些迷路,因此结缘却不想崔正青也是考生之一,而且在这试院也照顾他们良多。
只是他却无法真正的信任崔正青。
毕竟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他们都是竞争关系。
夜幕渐深时,郑兵匆匆的写了一封信,夹在了食盒的夹层之中,不多时等夜宵送过来时,郑兵将点心一块一块的拆开,里面藏着一张张如指甲大小的纸片,上面分别用黑色和红色的笔写着不同的数字,郑兵一个个核对,待将所有的数字都标注完后,便都凑在了一起,全放在了灯盏之中,不多时便化作了灯灰。
为了安心,郑兵还特意用筷子在里面翻动了一会儿,直到再也看不出一点行踪,他才坐到了椅子上,不过片刻的功夫,他的脑门却沁了一层汗。
黑暗总是能掩盖住很多的东西
比如偷偷进行的交易,亦或是在暗处观望的眼睛,可无论是那一种他们都忘了头顶之上有月光的事情。
即便是再暗的夜,月亮始终高悬于天上,将这世间的一切揽于怀中,任何角落都不放过。
临近春闱,很多人的心都开始浮躁起来,就像那逐渐升温的天气一般,叫人没来由的心烦意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