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第五十一章入宫述职是小事,送礼物……


    宋淮州和萧嘉仪通了半个月的书信后,会同馆终于修缮好了,钟游提醒宋淮州需得去和驻守会同馆的大使见一面,日后熟悉了之后好办事,说完之后钟游见宋淮州一脸的淡然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是多嘴了,维系关系买卖人情是他们这种小官常做的事情,宋淮州哪里需要做到这个地步。


    “是下官多嘴了。”钟游赶忙认错。


    宋淮州轻拍了钟游的肩道:“多谢钟大哥的提醒,我这就去。”


    宋淮州自从和钟游熟识后便不在以侍郎相称,直接唤作钟大哥,一开始叫的钟游都有些不敢应,后来耐不过宋淮州总是这么叫,他便也不推脱了,现下听了宋淮州这么一说,钟游的心思便静了下来,不管这句钟大哥是否带着实打实的真切,现下却给足了钟游面子,如此他便对宋淮州也多了几份真心实意。


    上一次来宋淮州连会同馆的门都没进去,只在对面的酒楼上看了眼,现下再看会同馆果真是同当时不一样了,处处透露着精致的同时,也展现着大梁的国威,驻守在这的内侍光是看一眼便叫人感受到凌冽的威严。


    宋淮州穿过回廊查看了几座院落后,会同馆的大使何杨匆匆赶了过来,不需他人介绍,光是看见那身独特的官服,何杨便知晓哪位是传说中的宋淮州。


    “不知侍郎今日过来,刚才正在处理修缮的收尾工作,若是有怠慢之处还请侍郎莫要怪罪。”何杨请罪道。


    宋淮州忙将何杨扶起来道:“原是我未提前知会,本是不想惊扰大人的,却没想到守卫这般的负责,如此我便心安了。”


    何杨听言又打量了一番宋淮州,坊间关于宋淮州的传言有许多版本,但无论世人如何分说,宋淮州几次涉险却都能全身而退的这个事实让人无法将其轻视,但就宋淮州今天的反应来看,好像是过于单纯了。


    何杨犹豫了片刻后还是开口道:“大人不知道这会同馆守卫森严是有原因的。”


    宋淮州站在廊下看着旁边院子中摆放的物件十分精美于是赞同道:“对,是得认真一些,万一他们相中了咱们的东西不小心给顺走了,那损失可就大了,听说那个什么高什么国的人他们就经常偷东西,偷回去还对别人说是他们自己的,这种的就得小心点。”


    何杨没想到宋淮州惯会打岔,于是赶忙把宋淮州拉回到正道上:“侍郎说的是,不过那高丽国的事情不算是大事,他们一般翻不起什么太大的风浪,只是漠北和西域的一些地方需得谨慎以对,漠北人善战,脾气大,西域那边的人过于狡猾,惯会嘴上耍功夫,把这么一群人混在一起,不严加巡防,十天半个月怕是要出摩擦。”


    宋淮州听言露出了个暖心的微笑道:“我相信会同馆各位大人的办事能力,想来这朝会的事情一定能顺利完成的。”


    无论何杨怎么说宋淮州主打一个不上套,最后两个人说的都有些口干舌燥了,宋淮州坦言道:“这守卫问题有兵部在,日常吃食有膳食坊,平日里的杂事还有会同馆的诸位大人管着,参与宫宴后还有礼部的诸位大人在旁边照看,我想这朝觐大会必然能圆满完成,何大人就让我们以茶代酒先提前庆祝一番吧。”


    何杨被宋淮州唬得一愣一愣的,等茶水喝完了,宋淮州拍拍屁股走人了后何杨才反应过来,感情宋淮州这是把事情全分出去了,那他做什么?


    宋淮州绕了一圈换了身衣服来到了会同馆对面的酒楼里,店里的小二还认得他,赶忙上前招呼着。


    “大人自从定了房间还一次没来住过呢,不过房间内日日都清扫着,大人今日可是要在这用膳?”店小二殷勤的招呼着。


    宋淮州点头笑道:“听说会同馆修好了,我特意赶过来的,想着看看这房间订的亏不亏。”


    事实证明店小二并没有夸张,在这个房间却是能将会同馆的院落揽于眼底,宋淮州随意点了几道酒菜后,自己坐在窗边也琢磨起了同样的问题。


    皇上为何偏要让他参与这次万国朝会的事情,还要他负责接待的问题。


    宋淮州一般不打无准备的仗,之前的种种虽然看似风险很大,但宋淮州心里有谱,因为他大概能猜的出来皇上想要什么,现下他却是没有头绪。


    之前皇上借着宋淮州和宋家其他人的手清理了皇子争斗间的势力,同时整治了前朝后宫中的不良风气,现下朝中形式一片大好,皇上又忙活了一出万国朝觐,难不成还真的想要开疆拓土?


    可真的要拓展版图的话,用他不如用他大哥来的快,宋淮州一下子不知道自己于皇上的利用价值在哪里了。


    宋淮州少有的抿了口酒,这种被吊着的心最难安,仿佛一下子失去了支柱,宋淮州不由得想这次的事情他需得谨慎以对,万不能像从前一般了。


    宋淮州刚回礼部,钟游就赶忙迎了过来问宋淮州的事情办的如何,待靠近宋淮州时嗅到丝丝酒香的时候,钟游下意识的以为宋淮州参透了为官之道,于是不等宋淮州回答,钟游心里已然安稳了许多。


    宋淮州只是笑笑并未回复,只是何杨说的其他事情引起了宋淮州的注意,宋淮州便问道:“钟大哥可知参加万国朝觐的这些地方近几年可有上贡过年礼?”


    “现下有回帖的那些小国倒是年年都有上贡,不过就是有多有少,有好有坏罢了,这些在礼部中都有记录,大人若是感兴趣,下官可着人帮大人调出来。”钟游虽不知宋淮州为何要问这件事,却认真的答复着。


    宋淮州拱手道:“如此便麻烦钟大哥了。”


    何杨所说的事情一下子给宋淮州提了个醒,他在礼部一直忙活接见的事情,比如怎么才能展现大国风范,怎么才能礼节到位,却忽略了最本质的问题,他们是否都是带着诚意来的。


    宋淮州决定利用这段时间好好调查一番。


    自上次修复画像的事情后,宋淮州与萧嘉仪之间基本上已经到了无话不说的地步了,虽然现在两人仅能靠纸条来传递,但两人都非常的满足,甚至玩出了新的花样。


    宋淮州的作品现下都摆在了揽月阁中,萧嘉仪每日都往那里跑,见不到纸条的时候,就靠着看宋淮州雕刻的小艺术品来等待。


    吸取了上次教训的宋淮州主动的将自己现下任职的进度时不时的讲与萧嘉仪听,提到会同馆内部巧妙的装饰时,萧嘉仪有些羡慕的给宋淮州回信,表示自己很羡慕宋淮州能看到很多漂亮的地方。


    哪怕是金砖盖的宫殿看久了也会叫人生厌,萧嘉仪现下就被困在里面没有办法出去。


    萧嘉仪的回信挂在了宋淮州心上许久,最后在想了无数个办法后,宋淮州来到了会同馆对面的楼上。


    宋淮州的房费终是没白交,在万国入京前宋淮州就住了进来,虽然不在这过夜,但一些常用的东西都已经搬了过来。


    宋淮州熬了好几天,终是将心事了了,寻了个机会入宫后,宋淮州的嘴角就一直没放下来过。


    前方来报,


    眼见着万国来使就要入京了,皇上便想起了接待的相关事宜,宋淮州寻得这次机会跟着礼部的诸位大人一起去宫里汇报工作去了。


    皇上在上面询问,孔征在下面对答如流,皇上甚是满意,在敲定细节的时候,皇上揪住了藏在后面的宋淮州。


    宋淮州自踏入宫门那一刻起,心思就已经飞到了揽月阁去了,刚才一句话都没听进去,突然被叫到名字,宋淮州下意识的被吓了一激灵。


    当然不止宋淮州,刚才还十分坦然的孔征现下也止不住的想擦汗,问谁不好,偏偏问了个大漏洞。


    即便宋淮州这几日在礼部的工作已然踏入了正轨,但孔征还是忘不了他晕倒那日的事情,现下他不停的在心里祈祷宋淮州千万要靠点谱,不要胡言乱语,不然他可就得在这殿上再晕一次了。


    事实证明,宋淮州也不是时时都想着嫁公主的事情,面对皇上的询问,宋淮州对答如流。


    眼见着皇上露出满意的微笑,孔征悬着的心也算是放下了。


    问完话后皇上眼尖的瞧见了宋淮州身后背着的东西好奇得问道:“你带了什么东西进来?莫不是还有其他的想法要说?”


    皇上以为宋淮州有其他的新奇想法,便打算给他个机会,让他于众人面前展示一番,以此来证明自己未选错人。


    宋淮州把画筒往身后藏了藏应道:“没什么。臣没别的准备了。”


    “是吗?那你带它入宫做什么?”对于皇上而言,这个世上不能有他不知道的事情,硬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眼见着诸位同僚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过来,宋淮州偷偷的在心里非议皇上没有眼力价,于是也不顾面子不面子的了,直接坦言道:“臣许久都未入宫了,正想着送公主一份礼物恰好就得知皇上要问朝觐的事情。”


    皇上听言立时沉默了起来,早知道他就不问了,敢情在这宋淮州眼里入宫述职是小事,送礼物才是正事。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宋淮州突然顿了顿转头问……


    婚是皇上自己指的,女婿也是皇上自己选的,这上赶着对公主好皇上也说不出什么来,于是随意敷衍了几句便叫人带宋淮州去了揽月阁。


    按理说公主和驸马成婚前是不能见面的,但耐不住皇上总是给两个人制造机会,现下大梁也就这一位公主,礼数不礼数的只要皇上不开口,谁也不敢说什么。


    估计着面子,对外都是说两人见面时都是带着面纱的,但到了楼里谁也不会专门去看着。


    萧嘉仪自得了礼部入宫的消息,一早便到了揽月阁,虽然宋淮州并未提前知会她,但她总觉得无论如何宋淮州都会赶过来,事实证明两个人是越来越默契了。


    萧嘉仪让含巧在楼梯口那里守着,宋淮州爬上来顾不得额间的细汗,献宝一般的赶紧把画筒打开。


    萧嘉仪扯着帕子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踱步上前轻轻的将帕子覆在了宋淮州的脸上。


    迎面而来的清香让宋淮州的动作愣在了原地,在察觉到公主在为他擦汗时,宋淮州不由得鼻尖酸了酸,融合着心里突生的鼓声,宋淮州的心里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虽然两人相识了许多年,也算是自小的情谊,但在宋淮州眼中,萧嘉仪一直是那块挂在天边的瑰宝,他愿意为之付出一切,却从未想过萧嘉仪会如此待他,好似明珠自落凡尘。


    萧嘉仪感受到了宋淮州似是僵硬的动作,本来就觉得自己过于主动而羞怯的萧嘉仪,现下更是脸红的叫人无法看,于是赶忙将帕子收了回来,逃似的原地转过了身去。


    “虽说已然过了夏天,这秋老虎也是毒的很,勤政殿到这里不过几步的路,你不用这么急的,我就是怕你的汗不小心滴在画上,毁了这幅画就不好了。”萧嘉仪慌乱的为自己辩解着。


    不想宋淮州在抬头时早就发现了萧嘉仪来不及藏起的红色的耳尖,宋淮州上前走了一步直接抵在萧嘉仪的面前应声道:“公主说的是,是臣过于心急了,劳烦公主挂念,还脏了公主一条帕子。”


    宋淮州说着说着便用手指自下而上的缠住了萧嘉仪手帕的一个角,然后似有似无的与萧嘉仪拉扯着。


    萧嘉仪自小在宫中耳边都是严厉的宫规,但现下哪怕是翻遍整座藏书阁也找不到应对宋淮州之法。


    宋淮州一拉一拽之间,让两个人的距离似乎更近了几分,萧嘉仪觉得自己似是听见了宫里看戏时敲的鼓声,一阵酥麻自脚下顺着身体不断地向上,直到抵至眉间,在宋淮州下一次的试探中,萧嘉仪终是受不住的将手松开了,任由帕子直接卷到了宋淮州手里。


    宋淮州得了帕子抿嘴笑道:“既然是臣弄脏的手帕,臣必会好好清洗,若有机会再还给公主。”


    萧嘉仪没应声,但她心里也清楚地很,这手帕给了宋淮州大概就如民间所说像是肉包子给了狗怕是有去无回了。


    两个人拉扯了半天才想起宋淮州今日拿来的礼物。


    萧嘉仪帮着宋淮州拉住一个角,随着画纸缓缓铺开,萧嘉仪再次感叹于宋淮州的画艺精湛。


    “这是何处的景色?每处的院落似是都有着不同的风格,但是合在一起看着倒也有几分和谐的感觉。”萧嘉仪好奇道。


    “是会同馆。”宋淮州介绍道:“这是会同馆的样子,前几日你不是说你都没见过会同馆的,想来在这揽月阁上也是瞧不见他的样子的,所以我就把他画下来了,这样即便你出不去也能看到它的样子。”


    萧嘉仪听言静静的注视着这幅画,忽的产生一种自己是否真正的生活在这尘世间的感觉。


    她是大梁尊贵无比的公主,却连一座小小的会同馆都未见过全貌。


    萧嘉仪的内心不住地在争斗,在手指拂过那画中的每一座院落时,她的心中混着复杂的情绪,酸涩中掺杂着甜蜜。


    宋淮州顺着萧嘉仪指过的地方一个一个的给她介绍,连同他近日在礼部打听到的奇趣异闻都说与萧嘉仪听。


    “待日后咱们大婚礼成了,我就带你出去,走出这京都,去四海云游,一步一步的去丈量这大梁的江山。等走遍这梁朝后,咱们就去漠北,看看红日,再去西南吃荔枝去,等到了东南时,咱们就坐船出去游荡,看看这天地究竟是圆是方。”宋淮州有些兴奋的和萧嘉仪规划着未来。


    他面上真诚的笑容如同溪水一般缓缓的渗透到萧嘉仪的心里,虽然她深知这些大多都不能实现,却依然感念宋淮州为她想了这么远,她于阴差阳错间竟遇见了最懂自己的那个人。


    宋淮州突然顿了顿转头问道:“你吃过荔枝吗?”


    萧嘉仪笑道:“我是吃过的。”


    宋淮州听言却兴致更高了,“那到时候你陪我去吃行不行?”


    宋淮州绕了一大圈似是最后只想得到萧嘉仪的一个回复。


    一向让理智处于上风的萧嘉仪终是抵不住宋淮州不断的“进攻”,一次又一次的退让自己的底线,哪怕这些事情最后完成不了,哪怕他们最后只能待在京都,哪怕


    萧嘉仪将所有纷乱复杂的心思全部抛掉后点头道:“行。”


    两个人相聚的时间有限,宋淮州离开的时候依旧是一步三回头,哪怕是走远了宋淮州都会回头挥挥手。


    会同馆的画还放在桌面上,萧嘉仪这次却没有像往常一般继续欣赏,而是一直望向宋淮州离开的方向,直到宋淮州的身影隐入宫墙之中,萧嘉仪才显露了些许不同的神色。


    心里早已被搅了个天翻地覆的萧嘉仪缓缓的靠在了旁边的柱子旁,不断的回味着宋淮州留给她的酸涩。


    宋淮州的话仿佛一颗梅子糖投入到她的心里,有时酸的让她控制不住的流泪,有时又不断地散发着诱人的香甜,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自己早已分不清哪个味


    道更胜一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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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得了一条新帕子的宋淮州像是打了鸡血一般,在礼部当差的时候每天都兴致昂扬的,连看见教司坊排练时都恨不得自己也去展露一番才艺,在得到了钟游的许可下,宋淮州挑了样最有技术含量的乐器——鼓。


    于是那天午后,经过教司坊的人都听见了震天的鼓声,虽然没有什么节奏,但主打一个气势恢宏,换言之,就是声大。


    自信满满的宋淮州在七日后终于迎来了他的新挑战——万国来使入城了。


    来使入城的那天,街道两侧全是看热闹的民众,宋淮州着官服跟在孔征的旁边,在宫里的人宣完圣旨后,使臣国的车队开始缓缓入城,一时间礼乐声起,不同的车队间洋溢着不同的特色,在最前面的漠北车队,他们的使臣穿着独具特色的袍子,中间随着乐声起舞的人脸上带着夸张的面具,时不时的贴近人群时激起一阵热闹的惊呼,这次漠北一下子来了三位王子,都未坐马车,骑在高头大马上,让京都的百姓都见到了他们的样子,除却服饰和发型不一样,好似也没有那么的神秘了。


    宋淮州看着马上的三个人,不由得想起了他大哥,这漠北的汉子一个个看起来都十分的强壮,坐在那马上都感觉那马似乎要撑不住他们了,看来漠北让梁朝一直头疼不是没有原因的,如果在战场上遇见了,肉搏怕是很难降服他们的,想到这,宋淮州更加思念宋昀野了。


    宋淮州正走神的时候,钟游凑到宋淮州身边给他介绍道:“最前面的是漠北的大皇子叫蒙克,后面右侧的那位是二皇子叫哈斯,而左边的那位是三皇子苏和。”


    宋淮州回过神来才想起自己的任务,一会儿还得要见这些使臣,幸得钟游过来提醒,不然他怕是一个都认不得。


    宋淮州逐一的自嘴边过了一遍他们的名字后,把注意力都放在了苏和的身上,他小声的和钟游说道:“这位三皇子是在中原生活吗?”


    不等钟游回答,孔征在前面清了清嗓子,钟游立时闭上了嘴。


    孔征控制着嘴边的微笑,接过话道:“苏和的母亲是咱们梁朝送过去和亲的郡主,所以他身上也有咱们大梁的血脉,宋侍郎还是莫要关心其他,赶紧记记名字吧。”


    宋淮州躲在孔征身后笑道:“谢大人提醒,不过我即便是记不住名字也无碍,他们总归是要先上报名讳的。”


    孔征扯着嘴上的笑懒得搭理宋淮州,今日之事不能出问题,一些小打小闹,他不能再放于心上了。


    宋淮州琢磨着孔征刚才说的话,郡主是宗室之女,但孔征刚才竟是连名讳都未提,说明这郡主怕是不知道自哪个犄角旮旯挑出来的不知道拐了几门子亲戚的女子了,想来只是和亲的产物罢了,那这位三皇子在漠北的日子怕是不怎么好过吧。


    宋淮州的目光始终无法自那个人的身上扒下来,不知为何,他心里有种按耐不住的亢奋,好似突然遇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人物一般。


    蒙克坐在马上打量着京都的景色,看实在是挑不出什么毛病后哼声道:“这梁朝人看起来柔弱的很,偏偏还占着这么好的土地,简直不公。”


    哈斯听言打马微微上前道:“大哥说的是,等大哥接了王的位置后,咱们分分钟把他们制服。”


    苏和在一旁听着两人的对话并未言语,而两人似乎也将苏和当做了空气,并不在意他。


    苏和仔细的打量着这京都,这不同于漠北的景致,好似多年梦中的记忆乍一下成真了一般,原来她日日夜夜念着的竟是这般的景色。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不是说大梁的驸马不学无术……


    京城整整热闹了一天,一开始还十分闲适的打量着使团国带来的珍奇物件的宋淮州,现下在没有之前的喜悦了。


    即便是有人相助,宋淮州也是一个头两个大。


    他筹谋了许久却偏偏忘了语言不通这件事,等到了会同馆,无助的感觉从脚底一直延伸到他脑门,整个人像是被藤蔓困住了一般,连呼吸都有些不顺畅了。


    本想着把这些使团国迎进来他的任务便算是完成了,但不想却被何杨一把抓住套的牢牢地,叫宋淮州半步道都走不出去。


    “使团国修整后才会入宫觐见,这段时日辛苦宋侍郎了。”何杨抓起壮丁来是毫不客气。


    一下子被挤满的会同馆像是变成了平日里的集市一般,吵吵嚷嚷的,还叫人听不懂,除却要送进宫里的宝贝,他们自己也带了不少的东西,宋淮州甚至还看见有好几个人背着几袋子的香辛料过来,从他们身边经过时,那浓郁的味道叫宋淮州险些背过气去。


    宋淮州的任务是接待这些人,但皇上坑就坑在并未指明宋淮州到底要管到何时,旁人不提还好,一旦像何杨这般直接攀上来,宋淮州是半分推辞都无法说出口。


    没办法,宋淮州只能等着这些人安顿完了在离开。


    本想着会同馆已经安排的很合理了,没成想不一会儿,高丽国的使者和东瀛的使者就前后脚跑过来了,两个人的诉求大抵是相同的,他们互相嫌弃着,谁也不想挨着谁。


    到了做决定的时候,何杨直接看向了宋淮州。


    宋淮州拒绝的话斟酌了半天最后变了味,“还有空地方吗?”


    何杨摇头道:“现下是没有空房间了。”


    宋淮州直接了当的着人禀告道:“告诉他们,能住就住,不想住在这的话,自己出去租房间去住。”


    何杨立时转身赶忙打断负责翻译的通事后直接看向宋淮州:“宋侍郎,这,这么直接不太好吧,而且他们远道而来,这就把人家赶出去有损我梁颜面。”


    宋淮州本意是不想惯着他们的,远道而来那不应该先好好休息嘛,结果还未住下呢就搞事情说明他们不太累,不累的话自然是可以自己出去找地方的,但是耐不住何杨在这卡着不让翻译,宋淮州捏了捏眉间道:“先说体谅他们一路上辛苦劳累,让他们先住下休息休息,现下没有空房间,等休整好了再看看是否有人愿意同他们换。”


    负责翻译的通事转身看向何杨,何杨点头后,通事才领命下去与两者传话。


    这边刚解决他们的问题,那边院里都起了火了。


    来自西边的小国吃不惯中原的饭菜,自己烤上肉了,弄得四处烟熏火燎的,宋淮州闻着空气中的肉香甚至都想加入其中了,眼见着宋淮州都动摇了,何杨赶忙着人去看着,生怕走水了,会同馆看着挺大的,但是现在人员密集,稍有不慎便会闹出事端。


    宋淮州主打一个打不过就加入,眼见着西域的小国们实在是太热情了,宋淮州便借着去看管他们的名义跑过去了,他们也不认生,不管宋淮州是几品的官,去了就倒上了他们那里酿的酒。


    起初宋淮州还喝不出什么名堂来,只觉得酸酸甜甜的没什么酒味,连着几杯下肚后,宋淮州才突感头晕,上头后的宋淮州更是释放天性,与他们载歌载舞的玩闹在一起,何杨着人找了好几圈竟是没把宋淮州从那一众人中扒拉出来。


    一直到晚间宋淮州才被放了出来,回府的路上,宋淮州的鼻尖上似乎还滞留着烤肉的香味,马车上的角落里还有从那些小国那里拿回来的各式香料,没想到用在吃食上竟是那么美味。


    多亏了这些西域小国才让宋淮州在会同馆的日子过的不那么枯燥,经过那一夜,日后宋淮州在他们那里都是能说上话的了。


    修整的时间里其他地方多多少少的都会出现点问题,唯独一开始最让人为之忌惮的漠北却一直安安静静的,好像突然转性了一样,这和他们时不时就去边境溜一圈随手趁火打劫的形象一点都不相符。


    宋淮州存了个心眼,着人盯着漠北那边的院


    子后才发现他们在会同馆内没闹事的原因,是因为他们一天都不在馆内待着,一早便出去了,待到晚间才会回来。


    一般刚到京城初来乍到的使团国很少往外跑,即便是出去也会和会同馆知会一声,若是能有当地的人陪同那就更好了,但漠北的人却自第一天便往外跑,不由得让人多心。


    而更让宋淮州确定他们暗地里在搞事的原因是他与漠北三皇子偶然撞见后的谈话。


    不等宋淮州开口,苏和便先对宋淮州行礼,但他的称谓却不是侍郎,而是直接唤宋淮州为驸马,言语之间似是对宋淮州很是熟悉。


    “驸马的英勇事迹在我们漠北传唱,让我对驸马一度心驰神往,曾经幻想过无数次驸马的形象,没想到竟是这般的丰神俊朗,怨不得一早就被指定为驸马,希望以后得日子里我们能成为朋友。”苏和的一番话说的很是谦逊,若是换个人即便是能听出恭维的意思来,面对一脸真诚的苏和心里也会止不住的荡漾几分。


    但宋淮州不一般,他在听见苏和的第一句话的时候,心思就已经飘远了,他仔细的回忆了一下,自己哪件事值得在草原上传颂,直到他追溯起自己第一次出名的事情,宋淮州禁不住打了个冷颤,若是挂在风筝上放飞自己的事情在漠北都传开了的话,那他立时就要跑到宫里去告状。


    百姓里面肯定有坏人。


    苏和的话落在宋淮州耳朵里就换了个意思,不管他是有意还是无意,都让宋淮州知道他们漠北定是在京城里安插了钉子的。


    其实各国之间互相安插暗探已经像是摆在明面上的秘密了,街道上不经意经过的贩夫走卒,青楼里颜色别致的美貌姑娘亦或是邻居家的大爷大娘,身份不定,却都在有意无意的收集消息,越大的地方越难形成铁桶一块。


    所以大家都心照不宣的做着这件事,但从未有人会将事情提到明面上来说。


    宋淮州打量着苏和,发现他自入城后就换做了中原人的衣服,再加上他梳着和中原人一样的发型,走在大街上,只要不指明他的身份,那就是个名副其实的大梁人了。


    宋淮州并未理会苏和前面铺垫的一堆废话,而是直接问道:“三王子在漠北还保留着我们大梁的束发习惯日子可还过得顺畅。”


    苏和既然敢开那个口,就说明他对宋淮州已经调查的差不多了,却不想宋淮州突然的一击让他顿感自己的情报网好似有点问题。


    不是说大梁的驸马不学无术嘛?不是说他性情温和易相处吗?


    所以这位一上来就戳他痛处的人究竟是谁?!


    苏和的确对宋淮州做了十足的调查,甚至连建安侯府里的人都扫听了个七七八八,在得知宋淮州不如两位哥哥优秀时,苏和本以为宋淮州一路顺风顺水只是天家庇佑,现下看来凭宋淮州这张嘴,能于几次事端中安然脱身怕是也有几分本事。


    宋淮州并不知道自己的形象在瞬间被逆转,他只是很讨厌别人来试探他,而且就算他现在的官职很是尴尬,但是他身为大梁人的傲气还是在的,漠北而已,他并不放在心上,谁让他不痛快,他便还谁不痛快。


    说完之后宋淮州觉得近几日憋着的苦闷似乎都消散了不少,甚至跃跃欲试的等着苏和的下一句话,争取自己能在多纾解几分。


    但苏和并未如其所愿,只是又打量了一番宋淮州后便行礼走开了。


    宋淮州跃跃欲试的眼神终究在苏和离开的瞬间失去了光芒。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皇上家大业大,请他吃顿……


    宋淮州盼望了许久终是撑到了皇上要面见使团国了,一想到他们吃吃喝喝几日后就要离开梁国的事情,宋淮州就觉得自己似乎已经看见希望的曙光了。


    晚宴那天宋淮州本没有资格进殿,但是奈何他身后有皇上提拔,于是宋淮州只能穿着他那特立独行的官服坐在一众紫色的官袍间,即便他坐的位置靠后,却很难叫人注意不到他。


    这种宫宴连宋修然都没资格进来,宋淮州却大大方方的坐在众人之间,叫那些费劲心力才能获得入殿机会的大人们纷纷羡慕不已。


    宋淮州表面上宠辱不惊,实则已经在心里叹了无数次的气了,旁人都以为他深得圣心,只有他知道这顿饭吃的大概不会太顺心,已经习惯自己炮灰身份的宋淮州,决定一旦上了菜就赶紧扒拉几口,不然万一出了点事的话自己还得挨饿。


    于是宫宴上旁人都在互相敬酒欣赏歌舞的时候,只有宋淮州的筷子舞的飞快,让旁边想要和宋淮州喝上一杯的大人们愣是没找到机会插一句嘴,上菜的宫女们更是惊讶,宋淮州吃的甚是干净,若是换个人上菜估计都会以为那盅里没放食物一样。


    宋淮州顾不得旁人的目光,待酒过三巡,歌舞结束后,宋淮州也放下了筷子,等待着事情的出现。


    气氛烘托的正是热烈的时候,使团国的人见缝插针的上前和皇上说着吉祥话,还有在私下偷偷用功的,着人带来了舞姬,异域的歌声一响,穿着不同于梁朝舞女服饰的西域美女扭动着腰肢出现在了众人面前。


    西域的美女不同于中原女子,她们更加的奔放热烈,扭动的腰肢因为少了布料的限制让人更加浮想翩翩,一些年纪大的大人们一开始都不敢直视前方,待看见皇上并未流露出不悦后,诸位大人也不便多说什么。


    一曲舞毕后,皇上大加赞赏,赏了西域不少的宝贝,叫旁的使团国的人再看向那些抱团的小国时眼神都藏了些许的不爽。


    宋淮州一直打量着对面的使团国,忽略了他们无用的眼神争夺后,终于等到了漠北的人登场了。


    宋淮州下意识的坐直了,这才是重头菜。


    漠北的三位王子对了个眼神后同时起身,对着皇上行了他们漠北的礼,随即拿出了他们随行所带的水囊,打开后倒在了面前的碗中,叫坐在前排的大人们微微蹙眉,心道这漠北的人属实是粗鄙,哪有用碗喝酒的。


    漠北的王子们多倒出了一碗,拿着就往皇上的那边走去。


    李公公赶忙下去接过了那个碗却并未送至皇上的身边。


    蒙克抬手道:“梁朝的皇上,这是我们草原上最好的美酒,我们一般都用银碗或者金杯喝,你们大梁的小酒杯太小了,装不下我们宽广纯洁的敬意,我们草原上的人如果拿对方当朋友,就会共同举杯畅饮。”


    谁说草原上的人思维单纯的,蒙克这番话可一点都不简单,借着酒杯的事情暗讽大梁的气度小,还强硬的要求皇上和他们共饮,大有这碗酒喝不下去,大梁的皇上就故意要挑事一般。


    现下漠北和梁朝的关系一天一个样,谁知道他们哪天会把今日之事搬出来当做借口来劫掠大梁。


    蒙克这番话叫在座的诸位都面色一变。


    今日诸位皇子也在酒席之上,听言更是十分愤慨,不等皇上发话,萧靖轩急于表现便赶紧出头道:“你们草原的规矩理应在你们草原上用,现下到了我们梁国就该守我们的规矩。”


    蒙克打量了一眼萧靖轩后似乎并未将其放在心上,“大梁的皇上在信中可不是这么说的,不是说天下共和,共享盛世吗?在我们草原远道而来的皆是朋友,怎么朋友还分三六九等不成,那刚才西边的那些人跳他们自己的舞蹈的时候怎的不说他们不守梁国的规矩,到了我们这,我们以草原上最高的礼节相待,却被说成不守规矩,没想到二皇子竟然是如此两面三刀之人。”


    蒙克在说中原话的时候带着口音,但用词却毒辣的很,一番话直接将萧靖轩憋了个满脸通红。


    宋淮州从后面看着微微的抿了口酒后感慨萧靖轩近两年竟是一点长进都没有说话都不过脑子的,想起他在户部当值时人人都夸,估计是表面功夫做多了,反而没时间修炼内里了。


    看着


    皇子们都出头了,宋淮州觉得自己还是老老实实的趴着比较好,他可不想参与到皇子们之中去,现下他只希望谁能出头将这件事度过去,然后完美的结束宫宴,他就离胜利不远了。


    眼见着漠北的人如此放肆,萧靖睿越过萧靖轩打量了一番皇上的神情,却发现皇上的脸上一点怒意也没有,只是一同往常淡淡的看向前方,好似并未因漠北的不敬受到影响。


    但是在皇宫中长大的萧靖睿是最了解他父皇的,喜怒无形的背后往往是血流成河的结局,之前的种种便能看出来,挑战了他父皇权威的难有好下场。


    犹豫了片刻后,萧靖睿还是开口了。


    “我父皇近日不宜过量饮酒,若是蒙克王子不介意的话,那酒就由我代喝吧。”


    皇上少有的将目光分给了萧靖睿几分,叫刚才惨败坐下的萧靖轩看了个正着,默默的将袖子中的拳头握紧。


    萧靖睿其实并不是多想出头,只是萧靖轩打了个头,若是没人顶上,他怕是要受人指点的,说他懦弱,说他没有担当,萧靖睿深知想要坐到最高的那把椅子上,除却实力之外,名声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蒙克回头不知道和其他两位皇子用他们那边的语言说了什么,随即转身同意道:“我初来梁朝,还没弄清楚这是哪位皇子,不过既然能代替皇上喝下这盏酒,那想来应该是大梁的继任者吧,奥,你们叫做太子对吧。”


    蒙克的话音一落众人都傻眼了,萧靖睿更是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他一向将自己藏得很深,相比于萧靖轩时不时的张扬,若是不有意提及,萧靖睿一般从不主动出现在旋涡之中,现下却一下子被蒙克带到了最危险的地方,他现下开口解释的话,这碗酒他就没有代喝的资格,若是不解释的话,萧靖睿只觉得这大殿之中似乎有千百双的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他,每一缕目光似乎都在试图扒下他的伪装。


    宋淮州挑了挑眉,心道这漠北的人似乎是挺难对付的,说起话来一套一套的,刚刚还张口闭口二皇子呢,轮到大皇子反而不认识了,偏偏在这件事上还拿捏不了他什么,人家就是说不认识,也没办法指正他说谎。


    大殿之中霎时异常的安静,谁也不敢乱吭声,谁也没想到只是参加个晚宴,怎的扯上了国本了,一些大人们在心里都将漠北的这几个刺头骂了千百遍了,一人一句都不带重样的,若是蒙克打包带回草原去,他们怕是也不愁没有雨季了。


    蒙克现下仿佛把萧靖睿架在火上烤,眼见着萧靖睿迟迟未应声,蒙克得意的想大梁现下的皇帝的确是很难对付,但是若是和下面的这些皇子比,他还略胜一筹,这么一想等大梁现在的这个皇帝死后,他们漠北怕是能分分钟吞下这片肥沃的土地。


    野心这种东西就仿佛草原上的枯草一点就着,燃起来很快便能连到天边,扑都扑不灭。


    眼见着两位哥哥都落了下风,下面的萧靖宇和萧靖川更是如坐针毡,出头的话他们没有好办法,但是见漠北的人如此嚣张他们心中也愤慨万千。


    等了许久萧靖睿实在是没办法了,皇上那边终于开口了。


    皇上给李公公使了个眼神,李公公便将酒碗端了上去。


    蒙克见此又补了一刀道:“原来我是认错人了,不好意思,这位皇子殿下,这碗酒就不麻烦你代饮了。”


    萧靖睿强忍着怒火和羞愧坐了下去,短短的几秒,他甚至想直接掀了桌子去,只是恍惚间他一时找不到方向,他不知道自己该恨父皇没有给他这个面子,还是该恨漠北人的羞辱。


    哪怕他父皇为他说上一句话,不要说一碗,十碗他也是能喝的下的。


    萧靖睿只觉得这大殿的熏香味太重了,叫人闻着只犯恶心。


    眼见着皇上被迫要喝下那碗酒,坐在下面的大人们都有些按耐不住了,奈何却无法寻出一个必胜之法,只能干坐着着急。


    蒙克见自己的意图要达成了,别提有多得意了。


    却不想皇上压根就没碰那碗酒,而是顺着萧靖睿的话道:“朕近日的确不宜饮酒,只是这酒若是不喝怕伤了大梁和漠北的情谊,若是喝的少了怕是诸位王子们都不能尽兴,朕早就想到了这一点,于是今日特地寻来了一位酒量好的人来陪同远道而来的客人们。”


    皇上话音刚落大家都把目光齐刷刷的望向了门外,等待着皇上口中的那位海量的人。


    宋淮州也好奇的打量着,刚才还绷紧的身体听言也放松了下来,只要过了漠北这一关那今天晚上应该就没什么事了,宋淮州感慨自己之前是误会皇上了,还以为皇上不会白让他来吃这晚宴,怕是又要让他顶什么事,现在看来他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皇上家大业大,请他吃顿饭又怎么了。


    正当宋淮州暗自窃喜的时候,皇上突然喊到了他的名字。


    “宋侍郎。”


    宋淮州愣了一下,还以为自己是幻听,不想李公公站在台上不住的对他招手。


    宋淮州皱眉下意识的往后靠,觉得自己刚才喝的那碗酒里肯定掺东西了,不然怎么还幻听幻视了呢。


    不等宋淮州琢磨清楚,李公公腿脚麻利的赶忙将宋淮州扶了起来。


    皇上得意的和漠北的三位王子介绍道:“这位就是朕所说的海量之人。”


    宋淮州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头晕,谁海量?他吗?在建安侯府里连三盅酒都陪不了他爹的人,让他去喝那一大碗?


    宋淮州掐了自己一下子,忍着疼痛和眼中的泪水跟着李公公往前面走,每走一步宋淮州都在怀疑皇上的意图,最后终于让宋淮州寻到了些许的蛛丝马迹。


    皇上肯定是见不得他和公主恩爱,于是想要喝死他,然后给公主换驸马了!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大梁的酒神


    萧嘉仪听到前面来报的消息时手中的茶盏直接掉落在了桌子上,茶水瞬间洒落出来,洇湿了她的裙子。


    含巧慌忙的先用手帕在萧嘉仪的裙摆处擦拭了一番后,着人进来清理,“公主咱们还是先将衣服换下来吧。”


    萧嘉仪任由含巧帮她换着衣服,实际上心思早就已经飞到大殿那边去了。


    在得知宋淮州今日也在晚宴名单上的那一刻,萧嘉仪的心就未曾静下来过,她知道事出反常必有妖,却没想到面对漠北的无礼,她两位皇兄竟没一个能拦的下来的,到头来那碗酒还是落在了宋淮州头上。


    含巧小心的询问:“公主,要不咱们备上些醒酒汤吧。”


    萧嘉仪未语,她心里十分的清楚,重点不在酒上,而且这种大型晚宴御膳房怕是早就备的齐全,不要说一碗醒酒汤就是一人一碗也是足量的。


    她是怕宋淮州应付不来,说破天了宋淮州现下只是个小小侍郎,不同于她两位皇兄,若是这下不能力挽狂澜


    萧嘉仪现下无比厌恶自己的性别,若她是个男儿身,这碗酒说什么她都会拦下来,不会叫宋淮州上去拼命。


    萧嘉仪攥紧了手里的帕子恨不得立时变作利剑直接制服那些肆意挑衅之人。


    大殿之上走到皇上面前的每一步都让宋淮州无比崩溃,而打破他心里防线的最后一根稻草的是那碗还未捧到手里便已经飘过来浓厚酒味的烈酒。


    李公公捧着酒站在宋淮州身边,宋淮州做了好几次的心理建设都没能把那碗酒接过来。


    若是旁人李公公大概就会出言提醒了,但面对宋淮州,李公公好似十分的有耐心。


    作为皇帝身边的老人,审时度势四个字李公公已经运用的炉火纯青了,哪个有能力,哪个是草包,他一眼便能瞧得出。


    蒙克是见过宋淮州的,他们入城的第一天便打过照面了,但是得知宋淮州只是个小小侍郎后,蒙克就未曾将其放在心上,他连大梁的皇子都不屑一顾,更不用说底下的这些官员。


    而宋淮州的这种畏手畏脚的样子落在蒙克眼里只觉得他是皇上随便找出


    来的一个替死鬼而已。


    他知道他们中原有一个词叫做祸水东引,想来是皇帝不想担下不好的名声便让宋淮州出来解决问题,解决的好了,那这件事便度过去了,解决的不好,怕是这个小侍郎的命今日都不一定能保下。


    不过蒙克并不在乎谁出来顶锅,也不在乎谁今天会死,他只是通过这碗酒便测试出来这大梁并非传说中的人才济济,这么一大殿的人竟没有一个能破局的,想来都是些个草包。


    蒙克越想越得意,说话间也失了些许分寸。


    “这就是大梁的酒神?你们大梁人简直可笑,不能喝就不喝,做什么表面功夫。”


    蒙克的话音刚落,大殿内的诸位大人的目光里已然带上了怒火,有几个武将甚至已经做好了起身替宋淮州喝下这碗酒的准备了。


    宋璟则是打量着宋淮州的神情,看起来他并不是毫无头绪,好像只是单纯地厌恶那碗酒而已。


    果不其然,当爹的永远是最了解儿子的,宋淮州等蒙克撒完野后抬手道:“按理说万国来朝,各位使团国是来我们大梁做客的,一般都是客随主便,但大王子却觉得我们的杯盏满足不了其豪饮的愿望,所以要用吃饭的碗来喝酒,足以见得大王子放荡不羁十分的直爽。”


    宋淮州倒豆子一般巴拉巴拉的说了一大堆,蒙克听完后竟一点也未察觉出来有什么不妥,但是其他人却都松了口气,悄悄地在底下指着蒙克说着什么。


    苏和从刚才就像这大殿上的柱子一样低着头也不言语,相比他那两个哥哥而言毫无存在感,但是听完宋淮州的话后少有的抬头看向了宋淮州,眼神里多了几分探寻的意味。


    宋淮州这番话说的着实毒辣,句句都在指蒙克不守规矩,野蛮,放在大梁的话说就是没有教养,蒙克却并未听出来,只是盯着那酒不断的催促着宋淮州。


    “咱们喝酒就喝酒,别说那么多的废话磨磨唧唧的。”蒙克急于将成功握在手里,恨不得自己冲过去把酒灌在宋淮州嘴里去。


    宋淮州摆手道:“既然我们主随客便,那咱们是不是就得行漠北的规矩,不然这不伦不类的显得多不正式。”


    蒙克没想到猎物还有主动进网的,宋淮州竟然大言不惭的要按照他们漠北的规矩来,蒙克嘴上不说心里却已经想象到了宋淮州醉到的画面了。


    宋淮州着人又拿来了好几个大碗放在了托盘里问道:“不知漠北的酒准备的够不够。”


    蒙克哼笑道:“就这么几个碗,有什么可嚣张的,你只要能喝,多少我都管够。”


    宋淮州拱手行礼道:“还是大王子够爽快,那按照漠北的规矩,为了表达热情与喜悦还有漠北人的豪爽,听说是要扣三敬二陪一的,我可有说错?”


    蒙克不知道宋淮州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没想到宋淮州还知道这件事,于是应声道:“对,是有这个规矩。”


    宋淮州的话一出,其他人都在下面讨论起这是哪个习俗。


    宋淮州解释道:“所谓扣三敬二陪一,就是敬酒者连续喝完三杯酒后,被敬酒的人喝两杯,随后等被敬酒的人喝完后,敬酒者还得再陪一杯。”


    宋淮州解释完后,大家越加的迷惑,漠北人是最好饮酒的,别说三碗就是三十碗也不在话下,怎么这宋淮州一碗还未喝,竟主动的给自己多加了一碗。


    而蒙克听完宋淮州的解释后也表现出不屑来,想着他四碗就能醉,那简直是笑话。


    蒙克不等宋淮州继续开口,自己接连喝了三大碗的酒,就像喝水一般痛快,喝完后指着宋淮州道:“该你了。”


    宋淮州却只是笑笑并未动手。


    蒙克看着宋淮州嘴边的讥笑以为宋淮州不打算履行诺言,一下子情绪上头,顾不得什么礼节不礼节的几步就冲到了宋淮州的面前,拉着宋淮州的衣领怒声道:“难不成你是在框我!”


    蒙克的举动着实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这还是在大殿之上,他竟然敢动武。


    宋璟见状更是直接挺直了身子,死死的盯着蒙克的手,若是他敢对宋淮州动手,那宋璟也顾不得什么规矩不规矩的,定是要先护下宋淮州的。


    宋淮州也没想到蒙克竟如此不受激,自己还未说什么呢,他倒是先恼了,不过这也算是意外之喜,一下子便让漠北的形象在众人面前大打折扣。


    宋淮州毫不示弱,反手紧紧抓住了蒙克的手,用尽全力将蒙克的手指头一个一个的掰开,掰不动的地方宋淮州便借着旁人看不见的角度死抠蒙克的手指。


    饶是蒙克的力气再大也受不住宋淮州这般的小伎俩,在旁人看来宋淮州四两拨千斤的拉开了蒙克的手,实际上就这么几下子已经用尽了宋淮州的全力了。


    直到蒙克松手后退时,宋淮州喘息间竟是又开始想念他大哥了,宋淮州藏起来已经麻了的手心里则是叫嚣着一定找机会让他大哥帮他报仇!


    宋淮州在心里吐槽完赶紧办正事,“既然我们主随客便了,那漠北的大王子可不能糊弄我们,现在是大王子要做敬酒者,那大殿上的诸位便都是大王子的客,远道而来的更是尊贵,所以大王子先从使团国那边开始吧。”


    这大殿之中梁朝的官员加上使团国有近五六十人,在这碗酒落在皇上面前时,蒙克最少得喝二三百碗的酒,那么大的碗,就是全换成水怕是都喝不下。


    蒙克没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刚才嚣张的样子现下已经荡然无存了,望向宋淮州的眼神里带着熊熊燃起的怒火,若不是最后一丝理智撑着他,他恨不得当场将宋淮州扒皮抽筋了。


    毫无对策的蒙克只能在脑子里将宋淮州鞭尸无数遍,想着若是在他们漠北的草原上,他定是要宋淮州尝遍他们的酷刑。


    眼见着蒙克一言不发,周围人的眼光中对其已然充满了不喜,漠北的二王子哈斯也是没了主意,没了老虎,他这个跟屁虫毫无用处,最后只能小声的让苏和赶紧想办法。


    苏和终于动了起来,拿了六个碗放在哈斯面前三个,又放在自己面前三个,然后倒满酒后,让哈斯和自己一起端了起来。


    哈斯赶忙配合着苏和拿起来,苏和朗声道:“今日是我们唐突了,许久未见到我们草原的朋友,一时有些兴奋过了头,今日来的不止我们一个使团国,为此我们就不占用大家的时间了,刚才我大哥已经敬了诸位三碗,我和二哥共同再敬诸位三碗表达我们来到梁朝的喜悦,大家不用陪两碗,随意便好。”


    苏和说完后痛快的喝了三大碗,哈斯赶忙跟上,蒙克即便再不爽也未再开口说什么脸色依旧阴沉。


    而因为刚才蒙克不守规矩大闹于殿前,面对苏和的敬酒许多人是不敢回礼的,这让漠北的几位多少有些尴尬。


    宋淮州却于此时接过了李公公手中的酒碗,对着苏和的方向微微一笑,憋着气愣生生的将这一大碗酒喝了下去。


    宋淮州开了这个头,皇上朗声笑了起来,好似忘却了刚才的事情一般,“诸位今日尽兴就好。”


    殿中的诸位听言方抬起酒杯一起陪了一杯也算是全了漠北的面子更体现了大梁的大度。


    宋淮州喝的痛快,落座的时候可就没那么舒服了,那烈酒穿过肠子仿佛燃起了熊熊大火,让宋淮州难受的直想吐,碍于面子宋淮州一直强忍着,不想后续那酒自下而上的直达他天灵盖上,宋淮州觉得自己好似被强摁着头抵在了桌子上,意识清醒的最后一刻宋淮州发誓他这辈子再也不想喝酒了。


    恍惚间宋淮州又觉得哪里不太对劲,最后强忍着最后一丝理智更正到和公主的交杯酒除外。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宋淮州感觉刚才喝的那些……


    热,十分的热,这大殿内热的让人喘不过气来。


    宋淮州拉扯着官服,觉得那领子不知何时起越收越紧,现在不时经过殿中的缕缕微风就像是沙漠中于要渴死之人的一碗水一般吊着宋淮州的最后一丝理智。


    眼见着刚才还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漠北人现下好像


    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与众人把酒言欢,宋淮州也算是松了一口气,想着今晚宫宴上的任务他大概是已经完成了,于是借着没人注意的空隙偷偷的自后面溜走了。


    走出大殿的那一刻秋风十分懂事的环绕而来,让宋淮州浆糊般的脑子清醒了许多。


    夜间皇宫内四处灯火通明,但最显眼的还是那座高起的小楼,虽然深知这个时间萧嘉仪不会在那上面,但宋淮州还是执拗的趴在栏杆上望着那个方向感慨今日好不容易进宫一趟竟是连面都未见上,后来又想到自己现下满身的酒臭味,向来在公主面前在意形象的宋淮州便也放下了执念,这个样子出现在公主面前简直是大不敬。


    宋淮州从怀里掏出了一个小布袋,里面装着他和西域人换来的手链。


    西域人此次来梁朝参与盛会带了不少好东西,除却给宫里上贡的,他们自己还带了许多土特产,有许多东西宋淮州都叫不上名字来,前几日在会同馆与他们一起应酬时,宋淮州眼尖的瞧中了他们女子身上所带的首饰。


    西域女子所带的首饰和中原女子所带的还是有些不一样的,有些材质在梁朝也是少见,于是宋淮州把自己小金库都倒腾了个底朝天,叫西域来的工匠紧着时间给打造了一套首饰,除却手链还有耳环,项链,戒指等等。


    宋淮州隔着布袋描绘着手链的形状,实则脑海里不断闪现的却是萧嘉仪为他擦汗时不经意露出的手腕。


    宋淮州琢磨了半天却没办法像他二哥那般有文采的去描绘几句,最后宋淮州按照自己的方式想出了最适合描绘萧嘉仪腕间温柔的形容。


    就像是糖蒸酥酪一般,白皙嫩滑中还带着诱人的香甜。


    宋淮州越想越开心,丝毫未察觉到身边有人靠近,直到来人轻咳了好几声,宋淮州才从自己的幻想中拔了出来。


    萧靖睿一直盯着宋淮州的一举一动,虽然他在殿前没挣回面子,但宋淮州反击漠北的行径却是都落在了他的眼中。


    经过这么多年的相处,萧靖睿不得不承认宋淮州的确是有两把刷子的。


    且不论之前他一步一步的将那么多人都送到了黄泉路上,就只是今日漠北的突袭,谁人都未能提前预料,宋淮州却能于短时间内不费一兵一卒的进行反击,就这样的能力,让萧靖睿十分的眼红。


    萧靖睿眼红于萧靖川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这么一个强有力的助手,偶尔想着宋淮州的光荣事迹至走火入魔时,萧靖睿甚至都开始有些不满于他母妃只生了他自己,若是他能有个妹妹,想来这会儿宋淮州指不定要配哪个公主呢。


    萧靖睿和萧靖轩最大的不同就在于他深谙驭人之术,所以他很少与旁人结怨,比起萧靖轩利益驱之的讨好,萧靖睿喜欢于细微处抓住人心。


    于是萧靖睿好似头一次见到宋淮州一般,忘记了之前与宋淮州的种种不堪先招呼道:“宋侍郎可是喜欢这金桂香气?”


    萧靖睿笑得很是真诚,但这一幕落在宋淮州眼中却是无比的诡异,宋淮州先是把布袋赶忙塞回怀里,随即对着萧靖睿行礼。


    不等他膝盖弯下去,萧靖睿几步便走上来将人扶了起来,“宋侍郎这是做什么,这里就咱们两个,何须这么多虚礼。”


    宋淮州嘴上说着礼不可废,心里却回想着刚才那碗漠北烈酒究竟是谁喝的。


    怎么好像是萧靖睿抢着喝了碗假酒似的呢。


    刚才殿上那恨不得咬碎后槽牙的人怎么摇身一变就如此和蔼了呢。


    萧靖睿不但不让宋淮州行礼,还对着宋淮州拱手道:“刚才多亏宋侍郎解围,不然本宫怕是没有脸面再见父皇了,宋侍郎摒弃前嫌出手相助的情谊,本宫定会铭记于心中。”


    宋淮州感觉刚才喝的那些酒好像开始上头了,因为他有点听不懂萧靖睿的话了。


    萧靖睿轻飘飘的两句话便想把宋淮州往自己那边拉,叫不知情的人听起来,宋淮州挺身而出好像都是为了萧靖睿一样。


    这话旁人听了倒无妨,但宋淮州可不敢让萧嘉仪听见这话。


    大殿之内以命博之击溃漠北,属实是他无奈之举,就算是非得说要为谁的话,那也是为了以后能有命娶公主,哪里是为了萧靖睿呀。


    他可不喜男风那一套啊。


    宋淮州稍稍往后退了两步,悄悄的打量着萧靖睿的神色,心里却无奈感叹着这都叫做什么事呀。


    萧靖睿不知道那碗酒对宋淮州的杀伤力有多大,见宋淮州并未出言反驳,萧靖睿便乘胜追击,说了许多的暖心之语,却因为天色昏暗并未察觉到宋淮州的脸色越来越黑。


    今日宫宴已经出了一次事了,万万不能当着众多外使的面前再出什么纰漏,所以宋淮州忍着脾气不断地搪塞着萧靖睿。


    无论萧靖睿说什么,宋淮州都是用万能回答应付着。


    “一切都是为了梁国。”


    萧靖睿不同于宋淮州,他离殿的时间不能太久,无论怎么样,作为梁朝的皇子,他需得在前面撑场面。


    等萧靖睿离开后,宋淮州扶住了栏杆,觉得自己脑子都混沌了。


    正是不知所措时,突然有位宫女特别有眼力价的过来道:“大人可是饮酒了?侧殿里有准备好的解酒汤,大人可去休息片刻。”


    听到解酒汤就仿佛是听见了解药一般,宋淮州赶忙跟着宫女离开了此地,生怕晚了一步再碰上萧靖睿出来。


    不同于大殿上的热闹,许是无人敢像宋淮州这样偷偷溜出来,整个偏殿之中只有宋淮州一人。


    宫女体贴的将醒酒汤端上来后,指着旁边的侧榻道:“大人若是累了也可在榻上休息一会儿,待宫宴散去时,会有人来叫大人的。”


    这句话着实说到了宋淮州的心坎上,宋淮州端起醒酒汤几口便喝了下去,随即直接趴在了榻上。


    伴着风中的桂花香,宋淮州拍了拍胸口的布袋,准备安安稳稳的小憩一会儿。


    现实里见不到的,梦里总会相遇吧。


    秋风乍起将侧殿的门推开,随即一个婀娜的身影闪了进来,待关上门时这殿内骤然多了几分浓烈的海棠香气。


    宋淮州喃喃了几句,叫女子停住了脚步,两个人隔着珠帘带着几分琢磨不透的朦胧感。


    等了许久见宋淮州未醒过来,一双玉手自珠帘上划过,用花汁晕染的指甲在琉璃珠子的衬托下显得更加的诱人,待珠帘再次被放下时,女子已经站在了宋淮州的身前。


    宋淮州似是不习惯这阵别样的香气一样,睡得不似之前安稳,却一直未能睁眼。


    女子等了许久,缓缓的弯下了腰,近距离的将宋淮州的模样打量了个遍,起身后带着满意的神色。


    看见宋淮州的手始终压在胸口处,女子轻轻的探了探发现里面好像有东西,当女子试着从上方的领口处将东西拿出来时却发现宋淮州压得力道十分的大,尝试无果后,女子只能放弃。


    再次起身时女子似乎有些不悦,沉思了片刻后,女子自怀里拿出了一方红色的丝帕,叠好了慢慢的塞到了宋淮州的身前,因的不能碰到宋淮州的手,那帕子在宋淮州领前露出了点点红尖,叫女子满意的很。


    不多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女子赶忙向里间走去,急促间又带起了一阵海棠香,惹得宋淮州鼻尖一痒,愣生生打个个喷嚏出来,半梦半醒时宋淮州好似看见了一缕红衣飘然而去。


    不等宋淮州反应过来,侧殿的门已经被推开了。


    宋淮州以为是哪个同僚不胜酒力于是也来这边躲清闲了,还不等他起身整理官袍,在透过珠帘瞧见那熟悉的身影时,宋淮州下意识的掐了下自己的手心,在得到痛感的回应后,宋淮州赶忙往外走了两步迎了过去。


    萧嘉仪自得了前殿的消息后便一直坐立不安,哪怕是得知宋淮州解决了危机之后萧嘉仪也未完全放心,她深知宋淮州如此出头并不是什么好事,虽然他解决了梁朝的面子问题,却难保再次被她那两个哥哥


    盯上,一向不信神佛的萧嘉仪少有的握紧了双手,不断的期盼着宋淮州今晚能安稳无恙的回到建安侯府。


    因的今日宫宴,现下大部分的禁军基本上都被调去了前殿,后宫之中的守卫并不像之前那么严格,萧嘉仪想着左右也睡不着,便趁着夜色渐浓之时,错过守卫的排查,不断的在前殿周围徘徊。


    萧嘉仪大胆的行径把含巧吓了一跳,走之前想要和惠妃娘娘通报一声的,却被萧嘉仪拦了下来。


    在得知宋淮州去了偏殿后,萧嘉仪赶忙跟了过去,含巧一边帮萧嘉仪打掩护,一边把心提到嗓子眼上,生怕一个不小心叫旁人看见。


    短短的几步路,对于萧嘉仪而言无比熟悉的路径,每一步都走的无比惊险,每一步都在不断的挑战着她的公主尊严,但现下萧嘉仪顾不了那么多,她只想亲眼看见宋淮州真的没事。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听说这皇宫内阴气重的很……


    宋淮州轻轻的拉起珠帘瞧了一眼萧嘉仪后又立刻的把珠帘放下了。


    萧嘉仪刚要开口说的话因为他这个举动愣生生停在了嘴边,不知道宋淮州这是要做什么。


    结果刚放下的珠帘再一次被宋淮州掀起,又探出头来看了萧嘉仪一眼后,匆匆的又放了下去。


    等了半天都未等个答案的萧嘉仪深吸了一口气跨步上前直接将珠帘掀开站在了宋淮州的面前。


    “做什么放上去拉下来的摆弄个没完,怎么你这还犹抱珠帘半遮面上了。”萧嘉仪先开口道。


    萧嘉仪突然的冲了进来,让宋淮州一时欣喜的很,但见萧嘉仪有些不快的样子,他不好表现得太开心,于是轻轻的咬了下嘴角后应道:“我没想到公主会过来,今日发生的事情有点多,我还以为今晚见不到你了。”


    萧嘉仪隐去了自己这一路过来的胆颤心惊,而是先关怀道:“你可喝下醒酒汤了?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宋淮州觉得此刻自己的脑子怕是喝醒酒汤都没用了,他见到萧嘉仪的瞬间脑子里就装不下旁的东西了,愣是反应了半天才理解萧嘉仪说了什么。


    萧嘉仪以为宋淮州是因为喝酒才会如此,于是赶忙倒了一杯水递到了宋淮州的身前,心下懊恼早知道就听含巧的温一盏醒酒汤来了。


    宋淮州接过那杯水来直勾勾的盯着看。


    这是公主给他斟的茶,是公主亲手为他端来的,这辈子有谁能够有如此待遇。


    萧嘉仪心疼宋淮州被灌了酒,一想到自己现下什么都做不了,萧嘉仪微微蹙眉道:“你怎么不喝呀?”


    宋淮州傻呵呵的还未察觉到萧嘉仪的心思,却听话的咕咚咕咚几口便将茶喝完了,之后便捧着茶盏一直都不肯放下,犹豫了半天问道:“公主,这茶具我能带走吗?”


    “嗯?”萧嘉仪不明白这套茶具有何新奇之处,打量了一圈也未瞧出些许端倪来。


    宋淮州不好意思笑道:“这是公主第一次亲手为我斟茶,若是可以我刚才都不想喝,想把茶水一起带回去,可惜了刚才一直在想茶具的事情,连那茶的味道都未好好品一品。”


    萧嘉仪本来压在心里的万千愁绪一下子被这两句话打了个七零八落,再想拾起的时候却压根找不回之前的苦涩了。


    萧嘉仪这辈子自生下来听得全是吉祥话,自小到大没有人说过她一句重话,本来她以为自己已经对所有的恭维和客套的话免疫了,不想被宋淮州冷不防的怼到了心里去,她不过是斟了碗茶竟叫他如此开心。


    “我看你那点子酒量,下次就不要勉强了,省的出来乱说胡话。”萧嘉仪嘴上不饶人,实则心里酸酸甜甜的像是喝了一大碗的果饮,随时没有度数却也悄悄的上了脸,转身的瞬间藏匿了飘上脸颊的红晕。


    宋淮州追上前去分辨道:“不是胡话,我在你面前说的句句属实。”


    萧嘉仪试图藏匿的娇俏被宋淮州拦了下来,四目交接的瞬间,两个人的嘴角都忍不住的上扬。


    只不过宋淮州是满脸的傻笑,哪怕是接了萧嘉仪一计眼刀,都觉得那滋味甚是甜蜜,接下来后卷吧卷吧的藏在了心里。


    萧嘉仪先躲开了眼神,快走了几步坐到了榻上,这不坐还好,一坐又让宋淮州的心荡漾了起来。


    回想到前一刻他还是躺在那里的,宋淮州的脑子里都已经响起迎亲时吹的唢呐声了。


    不等萧嘉仪开口,宋淮州先一步跪坐在萧嘉仪脚边。


    萧嘉仪立时上半身僵了几分,不明白宋淮州这是什么意思。


    若是叫宋淮州自己说,他怕是也表达不明白,没有什么原因,他现下还不能坐在萧嘉仪身边,但是只要离萧嘉仪能近一点,跪在她脚下,他也觉得甘之若饴。


    熟悉的花香味现下正萦绕在宋淮州的身边,萧嘉仪不喜浓香,平日里调的香淡雅又庄重,但若是细闻还能品出丝丝甜意,想到花香,宋淮州脑子里一闪而过一个念头,再想抓起来的时候却忘了个干净。


    宋淮州这时才想起藏在胸口处的那份礼物,“公主,我今日给你带了份礼物。”


    萧嘉仪没想到宋淮州竟时时不忘为她带来惊喜,今日若不是漠北惹事,他们怕是都见不到面,饶是如此他竟将对自己的这份心意一直揣在身上。


    萧嘉仪又是好奇又是欣喜的看着宋淮州将东西拿出来。


    宋淮州刚将手自胸前往外抽,一方红色的丝帕先一步轻飘飘的掉落了出来。


    烛光啪啪的打了两个火光,晃得宋淮州一时停住了动作。


    与此同时,萧嘉仪盯着那方手帕看了许久。


    这是个女人的手帕。


    看样子不是新的。


    还是红色的。


    但不是萧嘉仪的。


    最主要的是放在了宋淮州的胸口!


    萧嘉仪连腰都未弯,直接用脚尖抬起了那方帕子道:“这就是你给本宫准备的礼物?”


    宋淮州盯着那帕子看了许久,他自己也未反应过来这东西是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上的。


    宋淮州慌忙的把布袋拿出来道:“这才是我给公主准备的礼物。”


    萧嘉仪的视线并未在那布袋上停留太久,而是又转回那方帕子道:“那这是谁给你准备的礼物?”


    宋淮州同时疑问,“对呀,这是谁的?”


    萧嘉仪一脚将帕子擦在脚底下,起身道:“宋淮州,本宫在问你,帕子是自你身上掉下来的,你反而不知道他的出处?”


    宋淮州这下子才反应过来这件事有多严重赶忙解释道:“这帕子真不是我的,我入宫的时候随身的物品都接受过审查和记录,公主若是不信的话,大可去宫门那里去问上一问。”


    宋淮州并不知道这帕子是何时何人放在他身上的,但他知道最首要的是要让萧嘉仪先冷静下来,无用的辩解抵不上有记录的证据。


    萧嘉仪并非感情用事之人,只是事情只要挨上宋淮州,她便有些急切了,等冷静下来时她也想到了若真是宋淮州的东西,他怎么会藏得如此明显,除非他是不想履行和自己的婚约了。


    在萧嘉仪陷入沉思并未言语时,宋淮州快速的将自己从家出来到宫里的这段时间捋了个遍,愣是没想起这中间是哪一步出现了问题,总不能是漠北的大王子揪他领子的那会塞进去的吧,红帕子?漠北的王子大概也没这么重口味吧。


    正当宋淮州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萧嘉仪一抬脚将那帕子泄愤一般的踢到了远处,带起一阵香气。


    宋淮州终于抓住了刚才一闪而过的念头,香味不一样!


    宋淮州兀的起身道:“刚才我在这休息的时候有人进来过。”


    “你的意思是宫女给你放进来的?她近你的身,你都未能察觉?”萧嘉仪虽然心底很想相信宋淮州,但这话里疑点重重。


    宋淮州想起那个宫女的样子琢磨了半天后摇头道:“不是给我送醒酒汤的那个宫女,她穿的不是红衣服。”


    “红衣服?这宫里的宫女的确没有红色的衣裙。”萧嘉仪一时也很难根据一个红色的衣裙定位到哪个人身上。


    宋淮州仔细的回忆着:“她穿着红色的衣裙,身上带着的是海棠的香气,好像是公主进来之前她才离开的。”


    若不是了解宋


    淮州的为人,萧嘉仪真的会认为宋淮州在撒谎。


    “我自远处而来的时候门口并未有任何人出入,那她又是如何在我进来前离开的呢?”萧嘉仪打量了一圈这些门窗,前面的门窗虽然开着,但都是对着她来的方向,若是有人跳窗怕是也逃不过她的眼睛。


    还未等宋淮州想出那人是如何离开时,萧嘉仪突然顿了顿,她突然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这个房间的出口不止有一个。


    这皇宫内四处都有暗道,这事她自小就知道,虽然她并未真正的去了解过,但这些暗道是真的存在的,听说是为了躲避战乱或者暗杀时修建的。


    萧嘉仪瞬间提高了警惕,如果那人知道这些暗格的话,说明他在这皇宫内的位分低不到哪里去。


    可是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情,那个人为何会知道呢?


    萧嘉仪并未将皇宫内有暗道的事情戳破,这让宋淮州渐渐地陷入了反复的怀疑中,他甚至都有些分不清当时那一幕到底是真的还是梦境了,只有地上那方手帕和那陌生的海棠香支撑着他不断地去推敲着刚才发生的事情。


    只是宋淮州无论从哪个角度出发都解释不清楚,最后哪怕是在山中苦修许久都未曾相信过鬼神的宋淮州犹豫的开口道:“公主,听说这皇宫内阴气重的很,不会真的有女鬼吧。”


    这红手帕,红衣服,还有原地消失术,这怎么想都不像是人能干出来的事情吧。


    宋淮州感觉自己一直以来的信仰好像在一点点的崩塌。


    不等萧嘉仪细说,门外突然传来轻轻的叩门声,萧嘉仪看着眉头紧皱的宋淮州饶是嫌弃却也是将那手帕捡了起来,随后叮嘱道:“回家后把你这身衣服扔了去,揣了不知名的女人的帕子这么久,晦气得很。”


    宋淮州听得出来萧嘉仪还是信他的,于是赶忙点头应道:“我一定扔的远远地,那这手链”


    精致的小布袋上画着精美的图腾,看着不像是中原的东西,想来应该是宋淮州又从哪处辛苦淘来的。


    萧嘉仪望着宋淮州期待的目光,将东西拿了过来。


    “手链是我的,怎么你还想带回去不成。”


    不等宋淮州再开口,门口的敲门声急促了起来,萧嘉仪现下只能尽快离开。


    两个人所有未尽的言语被门口忽而钻进来的风一起裹了进去,片刻间又带到了远处,房间内属于萧嘉仪的香气在一点点消逝,而宋淮州脑子里混沌的想法也越发的清明了起来。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那一瞬间他放弃了萧嘉仪……


    红色的帕子已经被萧嘉仪拿走了,手链她也收下了,显然是相信宋淮州的,但宋淮州却并未完全放下心来,而是越发的警惕起来。


    这件事过于匪夷所思,饶是宋淮州平日里机警的很,现下也想不出什么头绪来。


    这件事环环相扣,中间有一步出问题,都不会达到该有的效果,普天之下谁有这种能力在规矩森严的宫内搞这种动作呢?


    思来想去宋淮州觉得只有一个人有这种通天的手段,但却想不出理由来。


    虽然皇上没少给宋淮州挖坑跳,但那全是有意图的,说白了都是为了大梁的江山,但是找女人给宋淮州塞帕子这种事可不像是皇上能做出来的。


    哪怕老丈人再不喜欢自己的女婿,也不会公然的给自己的女儿戴绿帽子吧。


    见不到萧嘉仪的这几日,宋淮州的心里越发的没底,敌在暗他们在明,事情是在宫里发生的,万一不是冲他来的,而是冲萧嘉仪去的话该怎么办呢?


    事情一涉及到萧嘉仪,宋淮州就有些坐不住,一开始还期待着使团国早点走的宋淮州,现下天天盼着宫里头能在举行什么宴会叫他能一起跟着去的,这次哪怕是让他自己喝十碗酒他也是愿意的,但事情往往不如人愿。


    晚宴过后,接下来就是商谈的过程了,这次是皇上直面问题,压根用不上宋淮州,宋淮州只能看着那些使团国一个接一个的入宫朝见,自己干等在外面急的跺脚。


    宋淮州递不进去消息,萧嘉仪也并未主动联系宋淮州,仿佛那红帕子的事情没有发生过一般。


    浪起之前天空中总是会出现不一样的光彩,未知的前景叫宋淮州一直提着一颗心。


    而让宋淮州没想到的是不等他查清那红帕子的来源,他的驸马之位马上要不保了。


    漠北作为最后压轴出场去宫内商谈的使团国,除了要钱要粮要技术外还要了人。


    漠北向皇上提出要迎娶公主,并且给出了丰厚的条件,以姻亲为由准备向梁朝正式称臣。


    这个提议一经抛出满朝哗然。


    梁朝在这片土地上成立了多久就和漠北纠缠了多久,边境的那块土地数百年来已经不知道埋了多少大梁的勇士们的骸骨,而那些融入土地里的热血守护着梁朝的边境安稳的度过了岁岁年年,那边境坚固的防线说是用每一代将士们的身躯铸就起来的也不为过。


    现下漠北突然要俯首称臣,那将士们便能不用在以生命为注守着边境的安宁了。


    虽然并不能完全放松警惕,但损失定是能少许多。


    漠北这是在用人命与皇上博弈。


    是保公主一人安稳,还是以大梁的将士们为重,漠北给皇上抛出了个难题,同时也将这杆用人命称量的天秤扔向了民间。


    各个使团国与皇上商议之事本该是密谈,不得外传,但漠北故意将消息散布的到处都是,不多时整个京城都得知了漠北要迎娶公主的事情,而这个消息很快也能传到梁朝的每个地方,包括那远在北方的防线。


    不等皇上有所决断,民间对此事已然是议论纷纷了。


    酒馆内的人最是喜欢用这些事来做下酒菜了。


    “漠北称臣这是好事呀,古往今来与异族结姻亲这件事不是很常见吗?”一个商人模样的男子开口道。


    “你懂什么,皇上现下就一个公主,早就已经许给建安侯家的三公子了,一女怎能嫁二夫呢。”一位老者摇了摇头道。


    “只是说许配,到现在还未婚嫁,把圣旨收回来便是了。”不知是酒上头了还是不满老者反驳商人继续说道。


    “那是圣旨,金口玉言,哪能说收就收。”老者与其直接杠上了。


    商人直接把酒碗砸在了桌子上道:“怎么不能收,难不成一个女子比那千千万万将士们的命还要重要。”


    不等老者再反驳,酒馆的当家的赶忙出来制止道:“咱们说归说可千万别上了头越了界,咱们这可是小本买卖经不起折腾的,这四处过风,不知那句话便飘了出去惹了祸,各位还请小心慎言。”


    当家的这么一提醒,刚才还看热闹的诸位赶忙换了个话题,将之前的事情遮掩了过去。


    女人们关注的重点显然和男人们不一样,听闻漠北要迎娶公主,大家关心的都是公主金枝玉叶哪里能受的了那般苦。


    “听说漠北的人吃肉都吃生的,带着血就往嘴里放。”西街的大娘啧啧嫌弃道。


    “你看他们入城时的那个样子就知道他们有多野蛮,你看那头发怪异的很,那胡子也不修缮,想来过得都是苦日子。”旁边的邻居应和道。


    一旁的小媳妇抱着孩子感慨道:“之前总是要不了孩子,自从去庙里拜神时念叨了公主和驸马几次后很快就有了我们家的宝,现下若是公主和驸马成不了婚,那都不知道拜谁的好了。”


    小媳妇的话一下子就将诸位的话头引起来了。


    别的都好说,公主嫁漠北这件事不能商量,若是人走了那祈福的时候都怕不准了。


    一时间民间流言四起,所有人的重点都放在了这件事情上。


    宋淮州这几日出入礼部的时候都觉得自己身上的视线比平时多了不少。


    说不着急是假的,在得知消息的那一刻宋淮州是真的想不管不顾的去宫里见萧嘉仪一面的,只不过最终还是被宋修然拦了下来。


    宋修然得知消息的第一时间就赶回了府中寻找宋淮州的踪迹,作为哥哥,他总是能准确的定位到宋淮州情绪的爆发点。


    宋淮州当时都已经快闯出门了,愣是让宋修然给拖了回去。


    虽然少时宋修然也学了不少功夫,但说到底他精通的只有文理,为了拖宋淮州把两只手勒的通红,等回过神来的时候那胳膊一直在发抖。


    因为事情来的突然,宋璟被留在了宫中与诸位大人一同商议此事,侯爷夫人还不知发生了什么事,宋修然立时成了侯府的主心骨,简单的和他们娘亲说了事情原委后便一直守在宋淮州房里。


    现下宋淮州交给谁他都不放心。


    “你现在进不了宫,无论你找什么理由都进不去,而且哪怕是你和大哥一样能飞檐走壁,现下也飞不进去,你现在就是皇宫上下重点警惕的对象。”宋修然和宋淮州说话向来不客气,饶是现在双臂已经没了力气,他也不怕宋淮州再次发疯,而是直接明牌说道。


    宋淮州没应声,但看样子还处在怒气中。


    宋修然继续道:“你清醒点,别说你们没成婚,就是成婚了若是皇上将公主嫁到了漠北,你也只有接受的份,除此之外你什么都做不了。”


    宋淮州直接反驳道:“你胡说,皇上不会将公主嫁过去的,那是他唯一的女儿。”


    宋修然本来想喝口茶结果手抖的连茶碗都端不起来,叹了口气后靠在椅背上道:“你说这话前,你先看看能不能说服你自己。宋淮州你接了圣旨的那一刻不就早该想到你现在的处境。”


    “我接圣旨的时候才几岁,你不用拿这些话来糊弄我。”宋淮州转过身去不想看见宋修然。


    有时候最不堪的时候反而最讨厌了解自己的那个人在身边,因为他会把自己扒的一丝都不剩,现下宋淮州的心里除却滔天的怒火外更多的是恐惧。


    因为他知道自己所说的那个理由根本撑不住脚,如果让他为皇上来选,他也无法直接拒绝漠北。


    那关乎着千千万万条性命。


    “如果公主去了的话,大哥没准就回来了。”宋修然终于抛出了最让宋淮州恐惧的一个想法。


    宋淮州压在心里极力的克制着宋修然所说的话。


    漠北无战事的话,他大哥定能全须全尾的回来,即便是宋昀野不回来,那也会比现在安全的多。


    若是皇上不答应漠北的条件,漠北突然起兵的话,他大哥在边境能否安全?


    这回不用宋淮州设身处地的为皇上考虑了,现在这个选项放在了他的手里,他竟然也犹豫了。


    宋修然眼尖的看出了宋淮州的情绪,“你看,你也会犹豫,那驻守在边境的士兵的亲人们会怎么想,他们没有婚约在身上,此生惟愿亲人归来,如果让他们选,公主必嫁漠北。”


    宋淮州紧紧地抓住自己的衣服,隔着衣料揪起了身上的肉掐的生疼,但宋淮州却并未放手,好似这种疼痛能缓解他心里升起的愧疚,他不得不承认有那么一瞬间他心中的天平倒向了他大哥,那一瞬间他放弃了萧嘉仪。


    宋淮州不断地在选择萧嘉仪和宋昀野中挣扎,房间内分明凉快的很,豆大的汗却自他额间不住的掉落,砸在他的身上不一会儿便湿了一片。


    “若是民间声音传至天听,皇上哪怕是不想嫁公主到时也不得不嫁,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这个道理圣上比任何人都明白的很,所以你现下去宫里没有用,你就是说破了嘴皮子也抵不住民间的声音。”宋修然用力的攥了两次手,感觉到十指的存在后起身端起了身边的茶走到了宋淮州身前递了过去。


    “你还是想想别的办法吧,想一个既能击破漠北阴谋又能护住公主的办法,如果你有头绪了,我拼尽全力也会助你入宫。”宋修然不等宋淮州接过去,直接将那盏冷茶放在了宋淮州面前随即便出去了。


    宋修然出去后元宝赶忙屁颠屁颠跟过去,宋修然走出院子后才问道:“你跟着我做什么?”


    元宝凑近宋修然后悄声问道:“二公子用不用调家将来将我们院子围住?”


    宋修然不明所以道:“围起来做什么?而且咱们家的那两个家将现下怕是连厨房里的厨娘都打不过,你叫他们来做什么?陪你唠嗑吗?”


    元宝急的直跺脚,“都什么时候了二公子还说笑话,我这不是怕小公子一时兴起再冲出去嘛。”


    宋修然看了眼宋淮州的院子踢了元宝一脚道:“不用家将盯着,你们小公子不会再冲出去了,你看着他就行了,有事过来找我。”


    现下府里只有宋修然这个主心骨,元宝平日里虽然没少跟着宋淮州一起偷偷蛐蛐他,但现下也只能听宋修然的。


    不过宋修然说的没错,宋淮州的确没有再往外跑,只是喝了盏凉透了的茶水坐了一夜。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眼下的宋淮州面色红润有……


    宋淮州只冷静了一日第二天便照常去了礼部当值。


    礼部的人还以为宋淮州自此事之后定会休息许久,不想他竟缓的如此之快,不过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众人的心情却不同之前了。


    若是公主被嫁到了漠北,他这个驸马的名头直接便失效了,那这多出来的中侍郎的位置怕是也难保的住,属于宋淮州身上的光环便会一层一层的剥下来,由此看来也没什么可怕的了。


    有着这一类想法的人不在少数,至少王开就是这样想的。


    宋淮州刚到自己在礼部当值的房间就发现里面放了不少的东西,而且还有人不断地往里抬着箱子,而来来往往的人仿佛没看见宋淮州一般,招呼都不打一声,仿佛进入了无主的屋子一样。


    经过昨晚一夜的未眠,宋淮州现下什么脾气都没有,也好像没看见这些人一样,自顾自的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随意的打开了一本书,就这样靠在窗边陷入自己的世界里。


    现下他最主要的事情是想出两全其美的办法,除此之外,什么使团国,什么万国来朝,在宋淮州心里都排不上名号,一律都抛之脑后了。


    王开抓住一个刚送完箱子回来的人问道:“宋公子可有说什么?”


    忙活的侍从先是给王开行了礼随后道:“没说什么,宋公子进屋后就坐在了自己的位置上什么也没问。”


    宋淮州竟然什么都没说?


    王开得意的挑了挑眉,心道宋淮州定是料到了自己的结局,所以现下安分了不少,于是摆手让那人继续做事去了。


    那些箱子里都是些陈年旧记,随着礼部存档的东西越来越多,那些记录现下没地方放了,本来是说先放在原来的地方,等上报朝廷再盖一间屋子专门存放的,但是王开寻了个借口便叫人都送去了宋淮州的房间里,在王开看来,宋淮州那间屋子迟早也是没用的,等漠北的人走了,宋淮州差不多也要把地方腾出来了,早腾总比晚腾好。


    一想到自己努力了那么久才得了专属办公的房间,而宋淮州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还是着人精心布置了一番的,王开就觉得一口气压在胸口久久排不出去,现下倒是松快了不少。


    现在宋淮州在礼部就仿佛是个透明人,谁也不敢招惹,连去端茶送水的小厮到了那之后多余的话一句都不敢说,放下东西就往外跑,生怕和宋淮州有所牵扯。


    钟游思虑了许久,最后还是决定一条道走到黑,既然他一开始就将宝压在了宋淮州身上,便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钟游苦笑了下,他其实也没别的出路,宋淮州是他在这京城抓住的唯一一棵稻草,也是唯一一个并未拒绝他


    的稻草。


    到了宋淮州的屋子后钟游先是一愣,他并不知道王开做的事,下意识问宋淮州道:“宋侍郎这是要作何?”


    宋淮州这几日因为漠北提亲的事情折磨的茶饭不思,眼见着脸上都显露了些许疲态,配上这乱七八糟的屋子显得荒凉了不少。


    “不知道,他们就搬进来放在那里了。”宋淮州仿佛看不到这屋内的乱象一般,他面前摆放的是之前送去和亲的女子的嫁妆记录和仪式排场。


    宋淮州一开始并不想看这些,他一翻开那些册子脑海里浮现的便是萧嘉仪坐着马车远去的场景,想到那他便控制不住的难受,是那种胃不断翻涌却什么都吐不出来的痛苦。


    但为了想出办法来,他只能逼自己去查看之前和亲的每一位公主亦或是郡主的事迹,现下除了这个渠道,他无法得到更多的信息。


    钟游过去翻看了那些箱子的封条,随便查看了几个后他便知道这是有人故意为之恶心宋淮州的。


    他转头刚想要告诉宋淮州,见到他那萎靡的状态后,钟游把话又咽了下去。


    现下告诉宋淮州他有多招人怨恨对他没有好处,反而会激起他悲凉的情绪,钟游没想到有些人竟这么耐不住。


    皇上还未同意公主和亲,宋淮州的职位也还未被剥夺,就这么着急的落井下石,钟游想了一圈,最后把答案定位在了他那位同僚身上。


    宋淮州倒也不是完全不问世事,见钟游迟迟未在开口,宋淮州先问道:“钟侍郎是有事吗?”


    钟游走到宋淮州身边道:“我没事,只是想着过来看看你,看你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


    宋淮州勉强扯了个笑道:“让钟大哥挂心了,现下许多人都等着看我的笑话,没想到钟大哥还会主动来帮忙,这份情谊我记下了,不过我现在也没什么头绪,麻烦钟大哥跑这一趟了。”


    钟游摆手道:“哪里哪里。”


    钟游说完后却发现自己好像也没什么用,只是撇了一眼瞧见宋淮州桌案上的书时,提了句:“梁朝许多年都未和漠北结亲了,最近的一次好像就是当年送了位郡主过去诞下了那位苏和王子,没想到他长大了之后竟会和其他王子一起来提亲。”


    钟游话音刚落,宋淮州腾的一下就站了起来,他这几日一直在想用什么办法说服皇上,却忘了从始作俑者那里下手了。


    苏和!


    宋淮州抓住了钟游话里的关键词。


    苏和自入京以来安安分分的待在会同馆,表面上看起来唯唯诺诺的,但从这两次的接触看来他并非毫无建树,反而不知道是不是身体里流着梁国的血,他看起来比那两个王子更有城府一些。


    藏拙。


    宋淮州突然想到了这两个字。


    宋淮州用拳头砸了桌子两下,他现下有了个方向却迟迟不知道该如何落子。


    眼见着和谈的时间越拖越久,宋淮州现下也顾不得什么万全之策,他决定先接触苏和试试看。


    ===


    萧嘉仪没想到帕子的事情还未查清楚,自己反而陷入了泥潭之中。


    曾在少时萧嘉仪也听说过公主和亲的事情,但她以为那件事离自己很远,她认为梁朝如今兵强马壮,哪怕是联姻也不会让她这位嫡亲的公主嫁出去,因为她身上背负的是梁朝的脸面,哪有宗主国为了安宁向小国献去嫡亲公主的。


    再加上她后来有了和宋淮州的婚约,萧嘉仪更加确信和亲这件事已经不存在于她的生命中了,她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另一件重要的事情上面。


    结果没想到人算不如天算,漠北竟然敢提如此无理的要求,而且还宣告的到处都是,短短的几天内听说已经传到了许多地方,萧嘉仪便反应过来漠北是有备而来,但是她却始终想不通,漠北为何非得要她这位嫡亲的公主,哪怕她带更多的嫁妆去,也无法一下子将整个漠北变成中原,那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萧嘉仪将问题直接归结于最初的源头上,她不觉得自己一个人能改变什么,人若有求必然是利益所驱,只要给他们想要的,自己的困境便能解。


    萧嘉仪将那方红帕子随意的塞到了一处,考虑起解题之法。


    即便已经过了许多天了,那帕子上的海棠香气却始终未散去,经手之处留在在萧嘉仪的指尖处,惹起她阵阵烦闷。


    而在距离皇宫不远处的山上矗立着一座不大的院落,在外面看来甚是寒酸,但却站了几个人守在了周围。


    院子内和山下普通的农户人家并无不同,只是在主屋内的桌子上放了块牌匾,上面没有封号,没有名字,但桌前的香灰却提醒着下面的人要认真跪拜。


    主屋的门大敞着,饶是山风冷冽也不曾关上,站在门口看守的嬷嬷年岁大了经不起这冷风,看着里面跪着的人还算是恭敬便骂骂咧咧大跑到偏殿休息去了。


    无名的牌匾下跪着的是一个戴着比丘帽的妙龄女子,长期的跪拜让她的膝盖已经失去了知觉,但饶是如此她一天也要跪够三个时辰,其余的时间还需不断地抄写着经书,清扫着房屋,自己做饭种菜。


    那个嬷嬷从来都不曾上手帮忙,用老嬷嬷的话说,她只是负责过来看着她的,可不是来伺候她的。


    女子察觉到嬷嬷离开后,便侧坐在一旁盯着那无名的牌匾看了许久后拉开了自己灰色的外袍,露出里面的红色衣裙后,女子静静的看了许久才将衣服合了起来。


    里面的衣裙是她最为体面的一身衣服了,是那位自称是她哥哥的人送来的,为什么穿在身上,而不是藏起来,那是因为她压根没有真正属于自己的地方,要是让嬷嬷发现,怕是会直接抢走,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从那个金碧辉煌的地方送来的东西,只有送到手里的那一刻是属于她的,下一秒便会被夺走。


    在这里,她没有隐私,没有优待,她甚至连自己的名字都没有,从一开始她就是这个世界上最多余的人。


    但是她不肯认命,在那个人到来之前,她以为自己这辈子可能就要这样度过了,最后最美好的结局便是能生一场大病让她早早的脱离这里,因为在这连死她都无法控制,但是有人要和她谈条件,她有筹码了,无论代价是什么,只要能让她逃离这里,哪怕是仅能在外面活一天,她也是愿意的。


    于是那晚她第一次去了所谓的皇宫,那个好看的仿佛仙界一般的地方,那里的烛火是那么明亮,错落有致的房屋一座座仿佛都闪着金光,那里的人穿的衣裙都那么的好看,好像是仙女一样。


    等被人引至一处房屋中后,她甚至见到了这个世上她看过的最好看的男子,在看见那人胸膛起伏的瞬间,她先一步屏住了呼吸,原来那个男人没有骗她,只要她按照他说的话去做,那自由和这个男人都将属于她。


    那一夜过得十分的快,快到她以为自己做了一场梦,只有这身衣裙在提醒她,一切都是真的,只要和那个男子成亲,她便能离开这个鬼地方。


    ===


    苏和在房间里不断地摩挲着手中的请帖,这封请帖他等了许多天,终究是如愿到了他手上。


    苏和应约到了宋淮州所说的地方,推开门后他显得有几分差异。


    宋淮州未着官袍而是穿了一身庭芜绿色的衣衫,上面用金线绣着竹子样式的图案,头顶着白玉发冠,手中玉扇摇曳,妥妥的一副世家公子做派。


    苏和下意识


    的捏了下衣角,觉得自己今日这一身和宋淮州相比看起来甚是寒酸。


    稳了稳心神后苏和才进入房间。


    苏和快走至宋淮州身前时宋淮州仿佛才察觉到来人,起身盈盈一笑与苏和同时拱手行礼。


    苏和嘴上说着客套话实际上却细细打量着宋淮州的脸色,没想到竟未察觉到任何愁苦疲累的样子。


    不是说宋淮州忧思过重,茶不思饭不想,连差事都在应和吗?


    苏和本以为再见到宋淮州会看见他挫败的模样,不想眼下的宋淮州面色红润有光泽,风流倜傥的样子叫苏和一下子怀疑起自己的情报网来。


    苏和的脑子飞速的运转,在坐下的瞬间他又想到了另一种可能。


    如果宋淮州是装的呢?


    苏和恨不得掐自己一下,他觉得漠北好像失策了。


    毕竟宋淮州和公主的婚约定下了那么久,如果宋淮州此刻表现得欣喜异常那叫旁人看来定会以为宋淮州一直在装做敬慕公主的样子,叫皇上和公主知道了,即便最后公主和漠北成婚了,那宋淮州也不会有好果子吃,但是若是宋淮州装作一副痛苦的样子,即便是婚约不成,那日后皇上定是会弥补他的。


    苏和心里暗道宋淮州真的是好算计,建安侯府果然不一般。


    宋淮州也在观察着苏和的动态,见他微微失神,宋淮州笑道:“我见苏和王子来京城这么久了一直在会同馆待着也不曾出去游玩过便自作主张的请王子过来尝尝京城的特色吃食。”


    宋淮州说完后拍了拍手,随即门外陆续进来许多人,不多时这桌上就被摆的满满当当。


    苏和瞄了一眼都是他们漠北没有的吃食,看起来样样都十分精致。


    “劳烦宋侍郎挂念了,今日怕是让侍郎破费了。”苏和嘴上倒着谢,实则已经打量起这桌饭菜得花多少银子了。


    不成想宋淮州仿佛他肚子里的蛔虫一般,一道一道的给苏和介绍道:“这是黄焖鱼翅,这道菜以吕宋黄鱼翅为主料,光是制作这一道菜就要七天之久,这道叫做八仙过海闹罗汉,这里面包含着鱼翅、海参、鲍鱼、鱼骨、鱼肚、虾、芦笋和火腿,每一样食材都代表着一仙,中间这个是罗汉鸡,再将烧开的鸡汤浇至其中,那味道简直叫人回味无穷。”


    宋淮州热情的给苏和介绍着每一道菜,这道道都有讲究,苏和却道道都未吃过,渐渐的苏和并不在意宋淮州说什么了。


    苏和本以为这一趟是鸿门宴,宋淮州无论威逼还是利诱必会有求于自己,现下看来是他想多了。


    苏和看着宋淮州这顿饭吃的十分的开心,心想宋淮州这么做估计是怕梁朝的人走漏了风声,所以才选中了自己陪他一同来分享喜悦。


    这一桌子的珍馐待苏和放到嘴里的时候已经尝不出旁的滋味了,更多的是疑虑和可能接受失败的苦涩。


    是苏和小看了宋淮州,一开始以为宋淮州是为了荣华富贵上赶着要当驸马的,现在看来即便不当驸马宋淮州的日子过的也滋润的很,想到自己搜罗到的信息,苏和好似也理解了宋淮州。


    驸马不过就是公主的男宠,地位低下,哪有侯府公子来的自在,若是宋淮州前面的两位哥哥都不争爵位了,那宋淮州还能顶着建安侯的名头安稳度过余生,再不济凭借着建安侯现下的能力也能给宋淮州寻个好差事,这几条路怎么看都比去当公主的金丝雀要好的多。


    苏和在心里大致的盘算了一下这桌上的饭菜得价钱,却还是被结账时的宋淮州吓了一跳。


    宋淮州眼睛都不眨的直接扔了个金疙瘩去,那金疙瘩落在盘子里的声音不断地回响在苏和的耳边。


    即便他是漠北的王子,平日里也不敢如此的大手笔,苏和突然意识到了漠北和梁朝的差距。


    苏和精心准备了一堆的措辞却不想在宋淮州身上一个都没用上,宋淮州压根就不在意公主嫁不嫁得到漠北去,不,或许宋淮州更希望公主嫁到漠北去。


    苏和走的时候整个仿佛踩在了棉花上,这一顿饭给他吃的云里雾里的,现下他不怀疑宋淮州了,他开始怀疑他自己了。


    等小二在上楼时,宋淮州的嘴角已经放下去了,这几日不曾露过的笑在今天全补齐了。


    “宋公子,那位公子已经走远了。”小二受宋淮州嘱托,在门口盯了许久。


    宋淮州抹了一把脸道:“麻烦你把没动的那几道菜帮我收一下装到食盒里我带回去。”


    小二这边麻利的收拾着饭菜,那边掌柜的把找的钱给宋淮州送上来了。


    宋淮州从里面随手掏了些散银子给了掌柜的一些,待掌柜的下去后,宋淮州又给了店小二些许赏钱,把整件事做了个滴水不漏后,才带着食盒回了建安侯府。


    宋修然在府里等了许久,一直等到宋淮州回到了院子里才把心放了下来,嘴上却依旧不饶人道:“今日的饭钱该还我了吧。”


    第60章 第六十章古有夸父奋力逐日,今有宋……


    宋淮州已经许久未回府中过夜了。


    自上次和苏和吃过饭后,每日宋淮州回建安侯府用过晚膳后便会直接去会同馆对面的酒楼,他和宋修然说的是为了不浪费之前交的房钱,但宋修然却能感受到宋淮州的急迫。


    宋淮州近日来恨不得一天当做两天用,如果上天有法,宋淮州怕是会一直拽着太阳不让他落下,能多拖一刻是一刻。


    古有夸父奋力逐日,今有宋淮州妄想拖日。


    之前几次涉险宋淮州都从未如此绝望过,无论事情闹得多大,他心里总是有谱的,但现下他心里根本静不下来。


    宋淮州搭了个戏台子摆了出千金宴虽然打了苏和一个措手不及但他也没得到旁的消息,苏和的嘴太过严实,竟是半分消息都不曾透露给宋淮州。


    公主和亲这件事,皇上迟迟都未给予回复,现在满朝上下人心惶惶,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上不想把公主嫁过去,但却无人能提出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来,眼见着皇上这几日的脸色越发的难看,诸位大人议事时的声音都小了几分,生怕哪里不小心碰到了皇上的逆鳞,十几年的辛苦付之东流是小事,万一直接遁入轮回去了才是大事。


    而这其中礼部的孔征孔大人最是难受。


    按照惯例,外使来京,每日的行动都必须上报,外使离京的时候还得有一套礼制,这退一万步说要是决定将公主嫁过去,那他们礼部更是闲不下来了,若是说旁人离旋涡中心还算是远一些,那孔征简直就是站在旋涡中心蹦跶呢。


    除却漠北其他的小国在与梁朝和谈后都开开心心的大包小裹的回家去了,只有漠北就像是个臭钉子一样,现下还拔不下来,只能忍着疼眼睁睁的看他在那待着。


    孔征现下十分后悔自己没有早点退下去,若是赶在外使来京前退了,还能保住他辛辛苦苦维护了这么久的官名,结果现下能安安稳稳的撑下去都十分的艰难。


    一连几天退朝回到礼部时,孔征都面如沉水,一时间等着看宋淮州笑话的人骤然都安静了下来,刀落下来砸不砸得到宋淮州头上不知道,但是他们可就悬了。


    宋淮州左思右想了好几天,最后决定要去漠北。


    书房内宋璟和宋修然听见宋淮州这个决定的时候都沉默了下来,两人对视了一眼后又齐刷刷的看向了宋淮州。


    “近日里你在外面是听见什么风声了吗?”宋璟先开口问道。


    宋淮州住在外面的事情,宋璟虽未特意问过,但他以为宋淮州是出去排解压力去了,结果冷不丁的听见宋淮州这个决断,让宋璟霎时警钟大作,他怕宋淮州走投无路时受人鼓动。


    宋淮州不明白宋璟为何这样问,只是摇了摇头。


    宋修然没想到宋淮州的胆子竟然这么大,还想往漠北那边跑,他想着放宋淮州出去几天放松放松心情,结果给宋淮州放野了,竟让他寻了个作死的途径,且不


    论宋淮州这身份多么的敏感,更要命的是宋昀野还在边防那里,光是那道线宋淮州就过不去,若是再让漠北趁机下套,那后果不堪设想。


    宋修然起身将窗关上后道:“那你去漠北做什么?代替公主去和亲吗?”


    宋淮州现在没心情应对他二哥的习惯性打击,而是说出自己的分析道:“我怀疑漠北内部绝对发生了什么事。”


    听宋淮州这么说,宋璟骤然握紧了手道:“你继续说。”


    “漠北已经许久未和梁朝起过战事了,我在礼部查过记录,这么多年来梁朝也只向漠北送过一位和亲的郡主,还是漠北求了许久才求去的,听说当年为了迎娶这位郡主,漠北可是给出了实打实的诚意来,这足以看的出漠北的可汗更加注重休养生息,虽然近几年一直在边境侵扰,那也不过是小打小闹,偶尔抢些东西而已,都是些上不得台面的事情,但这次朝见他们竟然敢直接要求迎娶嫡公主,要不是他们想要借此开战,要不就是漠北出了事情,但我实在想不通,到底是什么事需得公主来平。”宋淮州即便到现在都在不断的推断这件事。


    宋璟打量着宋淮州的神情,发现之前那个希望天天混吃等死的混世魔王,竟有了几分成熟的样子,那眉间淡淡的痕迹想来是这段时日不知皱了多少次才刻在了脸上,本来以为是最没出息的那个儿子,没想到现在考虑事情竟也这么全面了。


    原来孩子在不知不觉中就长大了。


    宋璟深吸一口气暗自感慨了一番后说起正事来。


    “其实你大哥在漠北入京之前便已经向兵部送了折子。”宋璟顿了顿,思量了片刻后才继续道:“但是兵部那边却迟迟未收到,这中间不知道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要不是你大哥在写家书时留了个心眼,我怕是也不知道那封密报的事情。”


    宋璟看着宋淮州酝酿了许久,这好似是他第一次正视这个孩子,在此之前他似乎下意识的忽略了宋淮州和他的哥哥们一样优秀,现在回头来看,之前种种好似都是这个孩子起身撑过了难关。


    这么多年来遇人都称赞他们家的大公子忠心赤胆,骁勇善战,夸他们家二公子才高八斗,足智多谋,唯有宋淮州除却几次闹出了笑话外,别人似乎有意无意的忽略了他的存在,在旁人眼中无论宋淮州任职于哪里都是德不配位,却未曾发现如今的廉洁朝政,海晏清明中也存在着宋淮州的身影。


    宋璟内心徒然升起了几分愧疚,因为他突然发现,作为父亲而言,他似乎也忽略了宋淮州。


    宋璟决定从这一刻开始改正,首先要做到的就是相信宋淮州。


    “皇上其实是在等边防来的信,我将那件事告知了皇上,后又借家书给你们大哥传去了讯息,按照日子来看,这几日他怕是能将消息传回来了。”宋璟压低了声音道。


    宋修然脸色突变,“皇上在等信?父亲你是说”


    宋修然话说到一半不敢在说下去了。


    宋淮州却直接接了过去,“有人都渗透到兵部去了?胆子这么大,什么消息都敢拦?漠北的事情想来不是一天就出现的,这么久了却都没消息传回来,看来这次的事情不只是杀几个大臣就能解决的了了。”


    听完宋淮州的话,宋璟刚刚升起的心思悄悄的打起了退堂鼓。


    他这个小儿子胆子太大了,什么话都敢说出来。


    宋淮州却直接抽丝剥茧的定位到了有数的那几个人身上,他能想到的,皇上不知道都来回的考虑了多少次了,就是不知道此次皇上能不能下的了决心。


    但是不管最后皇上如何定夺,宋淮州已经起了别样的心思了。


    怎么磋磨他都没问题,无论是暗害,还是明枪,他都受得住,但是把主意打到萧嘉仪的身上,宋淮州积攒的慌乱和焦虑混在一起突变成了巨大的愤懑,他发誓一定要让背后之人付出惨痛的代价。


    皇上在等的消息终于在某天夜里叩响了建安侯府的门。


    宋淮州最近的睡眠很轻,不多时就听见了远处的骚动,匆匆的套了件外衫宋淮州就赶了出去,刚走到院门口就看见了他二哥一样边束发边往外走,两个人对了个眼神,直接走向了宋璟的书房。


    宋璟的书房果然点上了灯,四周都站着家将,还有几个他们从未见过的人,看那身形想来应是练家子。


    宋修然轻轻叩门道:“爹,我和淮州过来了。”


    宋璟亲自过来给两个人开门,进去的瞬间两个人却同时呆在了原地。


    漆黑的夜行衣裹着挺拔的身材,许久未见宋昀野看起来清减了几分,站在那里却多了些许不怒而威的气势,北疆的风沙抹去了宋昀野离家前的柔情,却赠与了他非凡的气魄。


    不一样了,他们大哥变得和之前不一样了。


    宋昀野许久未见两个弟弟,见两人呆愣在原地,他主动上前揽住了两人的肩。


    被拥在一起的那一刻,两个人似乎才相信了眼前的事实,同时叫了声大哥。


    事态紧急没有时间留给三个人叙旧,宋昀野自袖中拿出一把匕首,隔开胸前的领子然后将包裹着的信件拿了出来。


    一张薄薄的纸却加了如此多的防护,想来漠北的事情大得很。


    事实证明宋淮州猜的没错,漠北现下是真的要乱起来了。


    老可汗生了场病,现下虽无性命之忧,却控制不住手底下的群狼了。


    狼王的衰败让怀有野心的人升起了希望。


    而命运的齿轮在此刻添了些乱将事情导向了更加急迫的局面。


    漠北的草场遭遇了虫灾,多数的牲畜都遭了难,若是在入冬之前再解决不了问题的话,那漫长又寒冷的冬季将为漠北的百姓们立下一座座枯冢。


    宋昀野说到此事时不小心还是流露出了他内心深处的善意。


    “漠北本就是游牧民族,牲畜是他们熬过寒冬的唯一指望,现下不但是一个部落遭难,而是大面积的遭灾,好多牧民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牲畜一个接一个的倒下,然后边哭边将那少的可怜的肉割下来,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老可汗本是想让三个皇子来求生路的,不知怎么他们临时改变了主意。”宋昀野看了眼宋淮州小心措辞道:“现下他们要迎娶公主的消息已经传至了北疆,而不知道转了多少口的消息传过去的时候已然变了味道,而最要命的是这个消息让驻守的军队人心惶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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