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家老宅,乌泱泱的一群人。
老爷子今年已经七十七了,身体看着还行,但精神头明显不比往年,是以平日里压根不乐意见人,就连七月份的寿辰宴都要求简简单单地办一下就成,却在这大晚上的,一下子喊了这么多人回来,若说没有蹊跷,傻子都不会信。
关系早就破裂的张曼莉和孟弘昌难得消停地站在同一边,与旁边的人泾渭分明,内里再烂,对外倒是出奇的一致。
孟庭礼一踏进前厅,这些人的视线便落到了他的身上,半数幸灾乐祸,半数事不关己,寥寥几道透着些关心和担忧。
老爷子坐着,右手掌间撑着拐杖,见孟庭礼停在了外围,敲了敲地面,示意他走近些。
如此一来,孟庭礼便知道,这是冲着他来的,走至老爷子跟前,刚立定,老爷子二话没说,抬了拐杖就狠狠朝着他的膝盖敲了下去。
膝间一阵酸麻,孟庭礼腿一曲,险些跪了下去,好在身后有人及时托了他一把,微微侧目,他发现是张曼莉。
但这一举动反倒愈加激怒老爷子,拐杖再次敲了下地面,这次是冲着张曼莉去的:“扶他做什么?跪了又如何!”
张曼莉蹙眉,即便平日里再看不惯老爷子,可这样场面上的事远大于私人恩怨,她不敢也没法忤逆,只得收了手重新站到后面。
孟弘昌小声同她说了句话:“你少去添乱。”话音未落,遭了张曼莉一记嫌恶的眼刀。
那边,老爷子也出声了,浑浊的眸子扫向孟庭礼,不乏威严,“六环那块地你就是这么收的?翅膀倒真是硬了,什么路子的事都敢做了,人命都不管了!”
最后几个字铿锵有力,苍老面颊上的每一道皱纹仿佛都在用劲,可想而知是有多生气。
“人没事。”孟庭礼只道了这三个字,旁的既没否认也没承认。
众所周知,孟庭礼这三个月的时
间几乎只做了一件事,就是想方设法地将六环那块地收入囊中,成了便可名正言顺从老爷子手里接了权,不成,大不了滚回去继续当个无所事事的纨绔哥。
所以一出事,所有人理所当然地认为是孟庭礼做的,毕竟孟家做荒唐事的人不少,多一件少一件的,很多人早麻木了。
可话也说回来了,孟家一直都是树大招风,更别提眼下争权夺利的交替之际,当年孟庭琛上位都是脱了层皮的,何况是风评一直不好的孟庭礼,视他为眼中钉的只会多不会少。
但倘若再细想一下的话,孟庭礼不应该这么蠢,这极有可能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存了心要把事情闹大。
老爷子却好似完全没考虑到这一点,一上来就给了孟庭礼一拐杖,看上去毫无要帮他的意思。
一时间,整个前厅的人心思各异,到底是顺着局面出来踩一脚?还是继续静观其变?
不过,没等有人站出来,老爷子又一次出声了,只是这次,眼露寒光地扫过了一众人,意味不明道:“荣辱与共的道理不用我来跟你们多说吧!”
这下,原本想开口的也全都噤若寒蝉。
另一边,简宜独自坐在车里,莫名心慌得厉害,反复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老宅门口始终寂静。
终于,在极为漫长的一个多小时之后,老宅的大门终于缓缓打开了。
陆陆续续有人出来,停着的车子一辆接着一辆离开,简宜却始终没见到孟庭礼的身影,倒是之前探究她的那人又立到了她的车旁,手肘支在她的车窗上,一脸看好戏的模样。
“我要是你,就不会在这等着了。”
简宜狐疑,不过没等她开口,这人又一次被那道颀长的身影拽走扔进车里,只不满地留下一道尾音。
“孟彦堂你能不能别老拽我!”
在这两人离开后,简宜才见到孟庭礼的身影缓缓从老宅中走出,他走得慢,向来挺拔的身姿也透着古怪。
简宜忙跳下车过去扶他:“你怎么了?”
“没事,腿麻。”孟庭礼面无表情地推开她伸出的手,拉开驾驶位的门坐了进去。
简宜不知道他为何会腿麻,只能绕到一边重新坐进副驾驶。
孟庭礼靠着椅背缓了片刻,再开口时,无论是语气还是脸色都缓和了一些:“会开车吗?”
简宜摇头,目光再次落到他的腿上。
似有若无地轻叹声后,孟庭礼看了眼时间,从储物格里抽了烟盒,推门准备下车。
简宜看出他是要下车抽烟,忙拉住他:“没事,你就在车上抽吧。”
孟庭礼回头看了她一眼,没接话,只是将烟盒又重新放回了储物格里。
简宜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猜也能猜到不会是好事,在他臂弯处的手缓缓落到他手心,而后紧紧牵住,微微歪头像是在安抚他。
“来不及回去的话,睡这也没事。”
“呵。”一声几不可查的轻笑,孟庭礼反手牵住她,语气比之刚才还要放松了些,“不至于。”
话音落下,黑夜中又缓缓走来一道身影,立在驾驶室边上,敲了敲车窗。
孟庭礼降下车窗,发现是张曼莉的司机。
对方开口:“夫人让我送您回去。”
车子朝着京大平稳驶去,后座上是孟庭礼和简宜,许是碍于司机不是自己人,两人谁都没有开口,只是牵着的手倒是一直没放开。
直到车子停在京大门口,简宜要下车时,孟庭礼一把将人揽进怀里,不顾前方的司机,在她额上落了吻。
简宜微怔,但并未将他推开,直到孟庭礼主动松了手,她才抬眸看他:“路上小心,到家告诉我。”
车门拉开又合上,车内归于寂静,司机准备再次启动时,后座传来毫无温度的声音。
“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不用我交代吧。”
司机握着方向盘的手顿了顿,随后点头:“您放心,我只负责安全将您送到家。”
宿舍里,简宜洗完澡后手机屏幕上已静静躺着孟庭礼的消息:【到家了,安心睡吧。】
简宜没顾得上擦头发,坐下回他:【改天让刘姨教我做几道菜吧,你爱吃的。】
那头没有马上回,正当简宜准备去吹头发时,手机开始振动,是孟庭礼直接打来了电话。
周婉已经睡下了,简宜又一次拿着手机到了阳台上:“怎么了?”
“没什么,想替刘姨问问你,好好的为什么要抢人家饭碗。”那端的声音听着一如既往的随意闲散,若非两人刚刚分开,简宜当真会以为什么都没发生。
可她又不好去追问什么,只能顺着他的话回:“刘姨才不会在乎这些呢,她跟我说了,你这人老不好好吃饭,让我有空多盯着你些。”
又是似有若无的轻笑声,数秒后,那端才又响起他的提醒声:“最近若是有不认识的人找你,记得告诉我。”
“好。”最后的话题结束,电话挂断。
简宜望向夜空中被乌云挡住的月色,之前无端的心慌又涌了上来——
很快便是考试周,简宜在图书馆复习,忽地有陌生电话打进来,但声音她再熟悉不过,是庄明昊。
大舅难得说一不二,当真联系上了人。
那端,庄明昊声音轻嗤:“出来见个面吧,我就在你们学校门口。”
这事早晚要解决,简宜也没什么好犹豫的,收拾好东西就离开了图书馆。
校门口,庄明昊倚在车边等她,好一阵没见,他无端感觉简宜比之前更加好看了,廖佳琪同她完全没法比,而且最近不知怎么回事,廖佳琪不大搭理他,一想到这,他心里更郁闷了。
等人走近了,庄明昊站直身子,难得绅士一回,绕到副驾驶帮她开车门:“找个地方坐着慢慢聊。”
“不用了。”简宜拒绝,“几句话的事情,在这儿说也是一样的。”
“行吧,那就在这说。”见她不肯上车,庄明昊也没强求,说到底还是顾忌着孟庭礼的,可顾忌归顾忌,他眼底的轻视却仍有三分显现,继续倚车看着她,半讥半讽道,“钱是孟庭礼给你的吧。”
简宜没否认,毕竟这事太好猜了,而且她同庄明昊也没什么撒谎的必要。
庄明昊见此,继续轻嗤道:“我挺好奇的,你为什么不和他们说实话呢?”
简宜没有回答,她一心只想把大舅这事了结了,所以也不去在意庄明昊明里暗里的讥讽,只道:“我大舅要是再来烦你,你可以直接报警,他顾惜儿子的前途,不会一直缠着你不放的,你不用太担心。”
庄明昊好像没听到这话一般,继续接着他自己的话说:“我知道了,你是怕他们找上孟庭礼,怕孟庭礼看透你大舅这一家烂人,怕他嫌弃你,是不是?”
简宜蹙了蹙眉,她和大舅有矛盾不假,可这听着庄明昊这么讽刺他们,心里仍旧会有些不舒服,再者庄明昊这话也不止骂了大舅一家。
沉了沉脸,她语气没方才那般客气了:“该说的我都说了,具体要怎么办随便你,我不会来干涉,但是丑话我说在前头,我外婆那你最好少去说些有的没的,我光脚的不怕你穿鞋的。”
“呦,现在这么硬气了?”庄明昊见她要走,伸手将她拦住,手虽没碰着她,可是一直挡在她胸前。
简宜见着心烦,抬手去推他,才碰着庄明昊的胳膊,身后忽地传来一阵鸣笛声,寻着声源望去,车窗降下,驾驶位上坐着的是孟庭礼。
他面无表情地看着拉扯中的两人,既没出声,也没下车的意思。
简宜怔了怔,这才想起孟庭礼昨晚说了要来接她,没再管同样怔着的庄明昊,她迅速绕到了副驾驶。
安全带还未系好,孟庭礼已经一脚油门冲了出去,脸色虽未有明显变化,但车内气氛却是越来越压抑。
第22章 生气“你当我是什么?”
简宜再迟钝也知道孟庭礼是生气了,可问题是,她又不是做了什
么对不起他的事情,不至于如此。
就这么思忖了片刻,驾驶位的人脸色明显又沉了沉。
“还没想好?”
冷不丁地冒出声,简宜思维明显一滞:“什么?”
不知道是不是被她这反应气的,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跳了跳,“看样子,你没打算和我解释。”
听这口气,仿佛真对不起他似的,简宜不免有些好笑,视线落到了窗外:“只是说了几句话,这你也要多想吗?”
孟庭礼原本还真没多想,纯粹就是见庄明昊不爽罢了,可简宜这话一出,反倒是提醒了他,“我倒是不知道,原来你们还有联系。”
十分微妙的语气,再配着他面无表情的脸,简宜没来由的心口堵得慌,蹙了蹙眉,嘴比脑子先一步行动。
“你没必要这么拐弯抹角的。”
孟庭礼同样蹙眉,只是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又听到她出声。
“我和他要有什么早就有了,用不着等到现在。”
这下子,本来没多大的事,莫名其妙就升级了,直到车子停下,两人都没再开过口。
上次来过的四合院中,今天不光坐了简宜和孟庭礼,还有她在老宅门口见过但不认识的孟彦堂。
这人的性格和孟庭礼完全不同,看着淡淡的什么都不关心,可同孟庭礼分析起事来却是头头是道。
但具体聊事的时候,简宜被后进来的孟彦安叫出去听曲了,也不知道是这孩子玩心重,还是坐着的那两人的意思。
厢房门一关上,孟彦堂便开了口。
“老爷子看上去是冲你发的火,实际上不过是做给旁人看的,趁这事还没完全发酵起来,先帮着你把火灭了,省的那些不安分的人,又生出念头来。”
这一层,孟庭礼也不是没想到过,毕竟六环那出事,他这头刚得了消息在处理,晚上就被老爷子叫过去了,当着一众人的面,看着是下他的面子,实际上却是旁敲侧击提醒旁人,不该做的别做,该做的也得三思而后行。
喝了口茶,孟庭礼才接上了他的话:“这事是廖志明起的头,廖家自打他接手后就走了下坡路,也不知是哪个蠢货搭上了他,捅到老爷子那去了。”
孟彦堂看他:“能解决?”
“放心。”孟庭礼眉稍轻挑,捏着茶杯把玩了两圈,显然成竹在胸。
最后,话题又落到了孟庭琛身上,孟彦堂道:“都传他年底会回来,但我估摸着最晚老爷子过寿辰就会回,到时候,孟家又热闹了。”
孟庭礼没再接话,因而话题到这也就结束了。
孟彦堂起身让人布菜,随后又将外面听曲的两人喊了回来,席间吃饭,再没提过孟家半句。
至于简宜和孟庭礼,许是因为还有人在的缘故,两人并未表现出明显的矛盾,只是保持着不冷不热的态度。
孟庭礼偶尔给她夹些菜,她明着没拒绝,却都堆在了一旁,孟庭礼瞧见了,却也只当没瞧见,反倒夹的更多了。
直到碗里堆不下,简宜才被迫开口:“可以了,我吃不下这么多。”
孟彦安和孟彦堂同时看了他们一眼,前者年纪小不懂,后者就不一样了。
熟悉孟庭礼的人都知道,这人没什么耐心,也从没见过他将心思放到女人身上,早几年甚至不允许女□□人住在家里,这两年虽然沉稳了些,可骨子里终究还是那么回事。
眼下见他不厌其烦地给人夹菜,孟彦堂不得不惊讶,视线落到简宜身上,有几分探究,只是面上瞧不出什么,依旧淡然。
晚饭结束,简宜跟着孟庭礼起身往外走,将背包遗落在了位置上。
孟彦堂瞧见了想提醒她,但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自己并不知道她的名字,只能快步上前,伸手轻轻搭了下的手臂:“你的东西忘了。”
“哦,谢谢。”简宜冲他点头致谢,立刻小跑回去拿。
孟庭礼看了眼孟彦堂,见他的视线顺着看向了简宜,没说什么,只是站在原地等着,直到人回到跟前,他才一改刚才的态度,伸手牵住,冲孟彦堂点了点头,“先走了。”
孟彦堂“嗯”了一声,目送两人离开。
孟彦安一直在低头玩手机,撞上站在原地不动的亲哥,纳闷抬头:“怎么了?”
孟彦堂起初没出声,直到孟彦安手机灰屏,啧了一声后,他才缓缓问道:“你说孟庭礼会走孟庭琛的老路吗?”
“什么老路?”孟彦安显然没听懂。
孟彦堂也没指望会从一个未成年的孩子嘴里得到答案,抬眼看向被云层遮挡住的月亮,而后再看向打游戏的孟彦安时,抬手揉乱了他的短发,“就这么喜欢打游戏吗?”
孟彦安头都没抬:“游戏多好玩啊,谁跟你似的什么都不喜欢,你出家当和尚算了。”
另一边,简宜随着孟庭礼走出四合院后便将手抽了回来,六月底,天气升温很快,哪怕是晚上,吹来的风也明显有些热浪,刚被他一直攥着的手,这会儿手心布了一层薄汗,她掌心对着掌心,轻轻擦了两下。
孟庭礼眉心本就没怎么舒展开,这下锁得更深了,但他什么都没说,径直往胡同口走去。
上了车,简宜见时间已临近十点,刚想提醒孟庭礼,却见他将车掉了头,朝着学校相反的方向开去,明显没有送她回去的打算。
好在明天没有考试,简宜话到嘴边最终还是咽了回去。
晚上车流量不大,又是一路绿灯,没多久,两人就回到了孟庭礼的住处。
刘姨不在,屋内一片漆黑,简宜手心刚摸上开关,手腕间忽地传来一股力道,紧接着她的后背便撞在了门厅的门板上。
力道不小,她吃痛出声。
可制造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仿佛不知道一般,强势地将她抵在门板上,紧接着将她两手都举起,交叠着紧贴在门板,方便他单手扣住。
这样的举动,无疑是完完全全不给她反抗的机会,以至于哪怕是在黑暗中,简宜也能察觉到他沉郁又危险的气息。
“你——”
声音才出,紧跟着就被吞没。
没有以往的循序渐进,只是一味地顶开她的唇齿,长驱直入,毫无怜香惜玉,腰间禁锢她的力道更是大的能将她揉碎。
这样的孟庭礼,她何曾见识过,心一慌,齿尖下意识地落下,顿时,腥甜味充斥于两人口腔,可着魔一般的人似乎毫无痛觉,竟完全没有松开的意思。
简宜呜咽着想要出声,奈何全然没有这个机会,呼吸也好,那些挥散不去的腥甜味也罢,悉数被他掠夺。
直到她全然没了力气,身体缓缓下滑,他才托住她的后腰,将她抱上了一旁的矮柜,咬着她的耳垂,极具侵略性的,低声警告。
“没有下一次。”
简宜早已发不出声来,手掌撑在他胸前微微蜷曲着,直到她恢复了一些力气,才极低地问他。
“你当我是什么?”
没什么温度的声音,同以往的轻缓音调截然不同,哪怕是他们最初见面时,也从未有此刻的情绪直白。
孟庭礼微怔,意识到不对开了灯。
灯光亮起的一刻,简宜偏头闭上眼,并非是不习惯,纯粹是为了掩去眼底的情绪,再睁眼时,眸子只是微微泛了些红。
孟庭礼终究是晚了一步,再想靠近她时,被她抗拒推开。
“我很累,想休息了。”
性格使然,她再生气也不会大吵大闹,只是懒得再多说什么,只能借口说累了。
凌晨两点,主卧的阳台上,孟庭礼看着旁边卧室里透过落地窗洒下的斑驳灯光,忽地开始烦躁。
片刻,他拉开主卧的房门,往旁边的卧室走去,手刚抬起准备敲门,门缝里的灯光忽地又熄灭,他停了数秒,最终还是垂下手,原路返回。
客房里,简宜立在阳台上,看着主卧的灯光熄灭,随后缓缓俯身,靠在围栏上,半晌,缓缓呼了口气,强迫自己将情绪消化完毕。
次日,刘姨看着坐在餐桌前默默吃早饭的两人,总觉得不对劲,可具体哪里不对劲,她又说不上来。
“简小姐,今儿的早饭不合胃口吗?”
简宜望向她的笑容依旧:“不是,马上要考试了,昨天复习睡太晚了,现在还有点困。”
所以她昨天两点还没睡,是在复习?孟庭礼放下手里的咖啡,看了她一眼,问道:“几号考试?”
“后天开始,一共三天。”简宜边吃边回,声音情绪如常,看似已经将昨晚的事情忘记了。
孟庭礼看着她,没出声。
吃完最后一口三明治,简宜抬眼问他:“你吃好了吗?好了的话送我回学校吧,我约了同学一起复习的。”
太正常就反常了。
孟庭礼道:“既然后天才考,那就留这复习吧。”
“不好吧,我约了同学的。”平静的情绪终于有了一丝起伏,简宜怕他看出来,收了视线转向别处,“你要没空的话,我自己回去也是一样的。”
刘姨这会儿已经上二楼收拾去了,眼下餐厅就他们两人。
孟庭礼见她还端着,索性将话敞开了说:“和我这么生闷气有意思吗?”
好不容易恢复平静的情绪就这么被拆穿了,再想维持几乎不可能。
简宜闭眼缓了缓,可惜一开口还是没忍住:“那你想让我怎么做?在这乖乖当你的宠物吗?心情好了等你来捋捋毛,心情不好了,就沦为你发泄的工具?”
这话一出,孟庭礼的脸色也好不到哪去了:“你就是这么看我的?”
“彼此彼此。”简宜再次望向他时,眼底比昨晚还要冷淡,“毕竟在你心里我也没好到哪去。”
第23章 喜欢“喜欢你,我也是。”……
简宜搭在餐桌边缘的指节微微泛白,对面的人则兀地绷紧了下颚。
餐厅陷入死寂。
大概谁都没想到,为了个庄明昊会闹成这个样子。
直到楼梯上传来了刘姨的脚步声,“小孟先生,今儿的晚饭……”
“不用。”未等刘姨把话说完,孟庭礼便将其打断,随后起身拎上外套,没有回头,“送你回学校。”
简宜攥了攥手,心脏无端下坠得难受。
一路无言,直到车子停在校门口。
“考完试,我来接你。”
简宜极淡地“嗯”了一声,下车关门,看着车子掉头离开后,一直僵直的脊背才陡然下塌。
其实按照她的性子,事情不应该走到这步,她不爱吵架,向来都是能忍则忍,何况,这事也不是不能沟通。
叹了口气,她转身走入校门,远处的库里南却在路边停下,良久之后,才又重新发动离开。
往宿舍的方向走时,简宜迎面被人撞了下,对方戴着帽子墨镜和口罩,将自己全副武装起来,撞了人也没道歉,匆匆忙忙就离开了。
简宜对她再熟悉不过,所以只一眼就认出她来,不禁奇怪,向来高调惯了的廖大小姐,什么时候改走低调路线了?但人很快就不见了,简宜也没再多想。
回到宿舍,周婉正捂着耳朵临时抱佛脚地背书,见她回来了,“啪”一声将书合上,凑到她跟前神神秘秘道。
“我跟你说个好消息。”
“嗯?”简宜放下东西看她,“你中彩票了?”
“不是。”周婉凑得又近了些,“是廖佳琪家里出事了。”
简宜收拾东西的手一顿,想到廖佳琪方才匆忙的样子,这才有了些实感:“出什么事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周婉微微耸肩,“我只知道廖大小姐这回是大受打击,有人看到她是自己来上课的,你懂吗?大小姐自己坐车来上课哎!”
简宜没接话,想到廖父廖母各自荒唐又奇怪的行径后,好意提醒周婉:“反正和我们也没关系,你就当不知道,别出去乱说。”
周婉点头:“放心吧,我又不傻,我就是觉得人果然不能作恶,否则真会有报应。”
报应不报应的简宜作为一个旁观者不大想去管,眼下好好准备考试才是真的。
“对了。”周婉忽地又想起别的事来,问她,“你暑假还住学校吗?要不你跟我回家住吧。”
“不用了。”简宜谢绝她的好意,同时解释道,“我外婆之前做了手术,我打算回去看看她。”
“那确实得回了。”周婉理解,说着又问,“我看你最后一场考试是上午的,考完就回吗?”
简宜点头:“对,考完就回。”——
时间一晃,五天过去了。
孟庭礼又去了趟老宅,把该了的事了了。
老爷子猜到他要来,一早就等着了,见人进了门,难得的露了些好脸色:“我当你要记恨我呢,看样子应该是想通了。”
佣人端茶过来,孟庭礼起身先端给了老爷子,随后才闲散地坐了下来,“左右不是第一次被打了,有什么好记恨的。”
“你啊,刚夸你一声好,这会儿又没个正行了。”老爷子对孟庭礼这性子其实是又爱又恨,倘若孟庭琛出生再正些,他也不至于要管这么多,可事与愿违,两个孙子没一个省心的。
喝了口茶,老爷子又说回到正事上:“这事到这差不多就可以了,廖家脱了层皮,想来也能安分了,剩下的就看你自己怎么管好京盛了。”
这话一出,潜台词便是要放权了。
孟庭礼听得明白,眼底却没什么高兴的意思,半晌才问:“不等我哥回来了?”
“等他做什么?”老爷子撑着拐杖起身,往外头的院子里走去。
院子里的蝴蝶兰开花了,在这个季节也是稀奇,就如同孟庭礼跟孟庭琛的关系一样,不知情的人永远弄不懂这兄弟俩的想法。
老爷子浇了些水,转身看向跟在后面的孟庭礼,“旁人当你们争得死去活来,你们倒好,一个个将京盛当烫手山芋,是指望我活到两百岁吗?”
“您要想,我也是能想想法子的。”整个孟家也只有孟庭礼敢这么和老爷子说话了。
老爷子哼了声,拐杖杵了下地上的石板,开始轰人:“哪凉快哪待着去,少在这碍眼。”
孟庭礼没动。
老爷子便知道他还有话要说,又抬眼看他:“怎么?”
孟庭礼也没藏着掖着,直说:“想跟您告个假,出去松快两天。”
老爷子气笑了,举起拐杖作势又要落到他腿上,但到了最后也只是做做样子,只嘴上骂他:“孟家怎么出了你这么个玩意,这才哪到哪呢?还想着松快?我看你是存心想拱手让人是吧?”
孟庭礼听着他骂,等骂完了,才无所谓地弹了弹飘落在身上的花瓣:“该安排的都安排好了,您要没别的事,我就先走了。”
老爷子气得闭眼,半晌憋了一个字:“滚!”
一出老宅,孟庭礼便拿出手机发消息:【考完了?过来接你。】
临到京大时,他的手机屏幕上才跳出新消息:【不用了,我回南城了。】
恰遇红灯,刺耳的刹车声响起,车子堪堪停在线内。
另一边,简宜收了手机,神色如常,继续陪外婆看家长里短的电视剧。
晚上,简宜帮着外婆洗好澡,扶着她躺下休息,帮她调高了冷气的温度,才合上房门,回到客厅的沙发上躺下。
大舅家里没有多余的房间,她只能在沙发上凑合,迷迷糊糊快要睡着时,搁在茶几上的手机开始振动。
睁开眼,来电显示上的名字,让她伸出的手微顿。
但数秒之后,她还是接通了。
那端响起孟庭礼的声音:“我到南城了,你可以选择过来见我,也可以选择我去找你。”
简宜惊讶,看了眼时间,刚过十二点:“你来南城了?”
见她不信,孟庭礼道:“需要我上来敲门吗?”
“别!”简宜分不清他说得是真是假,叹了口气,保险起见还是妥协了,“你在哪,我去找
你。”
电话刚挂断,主卧的房门开了,打着哈欠的大舅出来上洗手间,见她坐着有些纳闷:“这么晚了,你还没睡啊。”
“嗯,刚准备睡。”说着,简宜只能躺下。
主卧的房门再度关上,等到里头再无动静时,简宜才起身轻轻地拉开了大门。
大门缓缓合上,主卧的房门再度打开。
简宜在楼下见到熟悉的身影时,只庆幸自己没拒绝,否则他还真有可能上楼敲门,毕竟人都在这了,他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小区路灯很暗,两人坐在树下的长椅上,又不出声,不仔细看根本分辨不出这儿坐了人。
偶尔有一两个晚归的人路过,都被他们吓了一跳,有个吓狠了的当场就骂了句“神经病啊”。
孟庭礼脸色黑了些,但灯光实在有限,旁人根本看不出来,待到破防大骂的人走远了以后,他终于开口。
“我今儿要是不找你,你是不是打算就这么着了?”
这话说得没那么直白,但简宜听得懂,垂眼看向自己的手指,她道:“我没那么想,我只是觉得冷静一点再见会好些。”
“确定?”
“嗯。”
忽地,孟庭礼伸出手将人拽到自己腿上坐着,一手贴着她的后腰,一手贴着她的后颈,迫使她看着自己。
这招对她总是管用的,被他盯着,什么情绪都会落到他眼里。
“还在生气?”
睫毛微颤,没吭声。
几不可查地叹息之后,孟庭礼放缓了声线:“我可以为了那天的冲动道歉,但是姓庄这事,你也得给我个解释。”
他不是为了讨价还价,也不是觉得简宜和庄明昊有什么,他只是不想这人总在她生活中留下痕迹,本就是毫无关系的人,不该占据任何位置。
简宜看着他,后颈被他锢着,不太好动弹,这些天她想了很多,有想明白的,也有想不明白的,最不懂的,就是他对庄明昊的态度。
“我和他什么都没有,你一早就是知道的。”
“是。”孟庭礼的脸离得她很近,再近就该鼻尖贴着鼻尖了,可他毫无感知似的,一点力道不减,“但很多人不知道,例如你外婆。”
简宜有些意外,隐隐从这话里听出些旁的情绪来,顿了顿,她试探地问出自己的猜测:“你是在嫉妒吗?”
“我?”孟庭礼似乎觉得她这话好笑,“你说我嫉妒?嫉妒谁?庄明昊?他也配?”
一连串的质疑。
简宜忽地就笑了,高高在上的孟大少到底是下凡了。
见她笑出了声,孟庭礼佯装生气,托着她后颈的手用了些力,鼻尖同鼻尖撞在一起,她吃痛要往后仰,他非不让。
两人大半夜的在这做起了力量对抗。
忽地又想起那人骂的“神经病”,她又一次笑出了声。
很奇怪的笑点。
孟庭礼当她是在笑话自己,眉梢轻挑,掐了一把她腰上的软肉:“有这么好笑?”
简宜躲了躲,反倒撞进了他怀里。
孟庭礼顺势搂紧了她,将头抵在颈间,热气喷洒:“是我不好,但为了这么个人,真的不值当。”
气早就消了大半。
“现在,把气话都收回去吧。”寻到她耳侧,孟庭礼轻轻落了吻,既是道歉又是告白,“我没将你当宠物,更不会把你当成发泄的工具,我只是——很喜欢你。”
简宜怔了怔,不仅是因为他潮热的吻,更是因为他第一次认真地说了喜欢。
有些事哪怕心里有数,可说与不说终究是不一样的。
他不说,她就只能当他没那么在意,但说了,这段关系才算真正地被他摆在明面上。
偏过头,她主动寻到他的唇,轻轻碰了碰:“我也是。”
他故作不明:“是什么?”
“喜欢你,我也是。”
第24章 升温除了你,没人能让我心甘情愿地吃……
时间太晚,简宜准备回去时,又被孟庭礼拽了回去,绵长的吻落下时,她庆幸这会儿再无旁的路人走过。
攻势长又久。
她像是沉溺于水里,只能努力仰头,半空中的手甚至无处安放,最后被他握入掌心,十指相扣。
半晌,耳边又有他的呢喃:“我这几天都在南城,想我了,就来找我。”
明明是很正常的恋爱关系,可这时间,这地点,再加上他暧昧不明的语气,总显得不那么正经,简宜耳根不自觉泛了些红。
轻咳掩饰尴尬,她道:“再不回去,天都要亮了。”
孟庭礼低低笑了笑,勉强压下将人拐回京市的冲动,将她送到楼底下,放了手:“上去吧。”
简宜进了楼道又回头看他,老旧斑驳的楼道门外,他嘴角始终挂着笑意,灯光昏暗泛黄,将画面刻成了老相片,在她心底落了印记。
回到客厅,时间已过凌晨两点,再有三个小时不到,天就该亮了。
简宜却全然没了睡意,脑海里除去孟庭礼那张好看的脸以外,她又反复想起这循规蹈矩的二十年。
想起小时候爸爸宽厚温暖的手掌,想起妈妈温暖的笑意,想起那些虽然已逝却依旧能支撑她努力生活的回忆,她恍惚发现,原来她一直都有爱一个人的能力。
只是这个人一直没有出现。
所以,哪怕两人天差地别,但这一刻,她清晰地知道,她是喜欢他的。
至于未来如何,那也只有未来才知道了。
她能把握的永远只有当下——
清晨吃过早饭,徐耀良背了外婆下楼,简宜将轮椅撑开,扶着外婆坐下。
旁边有早起买菜回来的阿爷阿婆路过,看到了轮椅上的外婆,上前打招呼:“腿怎么样了?”
外婆笑着点头:“好多了。”
徐耀良则将简宜拉到一旁,小声问她:“你昨天半夜出去了?”
他能这么问,显然是发现了什么,简宜微怔,不知如何回答时,徐耀良又道:“那人不是明昊吧?我说明昊这孩子好端端怎么把我拉黑了,感情都是你干的好事,我跟你说……”
话没全说完,外婆回头看他们了。
徐耀良只能收了话匣,冲外婆笑了笑:“妈,我先去上班了,让依依推着您走走,待会皓宇睡醒了,会下来背您上去的。”
说罢,再次看向简宜:“这事,等我下班回来再跟你说。”
等人走远了,外婆拉着简宜的手:“你大舅是不是又说你不好了?”
“没有。”简宜摇了摇头,淡笑着岔开话题,“趁着太阳还不大,我先推您走两圈。”
八点过后,太阳毒辣,外头已经不能待了,徐皓宇还没醒,估计又是打了一晚上游戏,简宜推着外婆去了老年活动室看人下象棋。
都是差不多年纪的老头老太,外婆有了话搭子,简宜也不用时时刻刻在一旁陪着,寻了个角落坐下,给孟庭礼发消息。
那头回的很快,显然早就醒了,不过聊了没两句,孟庭礼嫌打字麻烦,直接拨了电话过来。
活动室不算安静,简宜坐角落无人在意,因而也没挪地方,同孟庭礼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期间轻笑出声时,外婆回头看了她一眼,她并未注意。
孟庭礼第一次同她说起之前的事,早几年,他和解意洲在瑞士滑雪,解意洲逞能,明明是个半吊子,非要上高级雪道,后来把手摔折了才安分。
简宜听着半信半疑:“解老板看着挺精明,不大像是这样的人,我倒是觉得你挺像。”
遭她质疑,孟庭礼气乐了,怎么着也要同她证明自己,“之前答应带你出去散心,我瞧着干脆飞瑞士得了。”
简宜收了些笑意,见他在兴头上,过了半晌,才不得不打断:“这事恐怕不行。”
孟庭礼疑惑:“怎么?”
简宜声线淡淡:“护照和签证我都没有,哪能想飞就飞?”
孟庭礼本以为是什么大事,一听是证件问题,心又落了回去,“回头带你去办,以后终归要用到的。”
以后这两个字让简宜既开心又难过,开心于他的未来有自己,但又难过于越了解,越发现自己跟不上他的步调,也跟
不上他的见识和眼界。
忽地想起魏教授反复劝说自己不要放弃交换生的名额,她似乎有了些理解,可金钱局限了她太多,她能怎么办?
察觉到她走神,孟庭礼轻唤回她的注意力:“怎么了?”
“没什么。”简宜切回若无其事的状态,“先陪外婆回家,晚点和你聊。”
巧得的是,电话挂断后,徐皓宇当真趿拉着拖鞋来了。
将外婆背上楼后,徐皓宇从冰箱里拿了罐可乐出来,回头看向忙着做午饭的简宜,懒洋洋靠着冰箱问她:“我的工作有眉目了吗?”
“没有。”简宜不太想搭理他,徐皓宇连徐耀良都不如。
见她没什么好气,徐皓宇切了一声,继续回房间打游戏了。
再和孟庭礼见面,已经是晚饭后的事了,她借口出去消食,小区门口,孟庭礼被陌生的阿婆拦住了去路。
“小伙子,你结婚没?我把我孙女介绍给你吧。”
孟庭礼明显一怔,显然是第一次遇上这种事,依照他之前的生活轨迹,大概率这辈子都遇不上这类热衷于做媒的阿婆。
简宜觉得好玩,立在原地看他的反应。
“我有女朋友了。”孟庭礼眼神淡淡,瞧了眼抓住他衣服的阿婆,没有不耐烦地甩开,反倒是在有车进小区时,拉了对方一把。
再抬眼,看到不远处的人笑眼弯弯地看着自己,他扬了扬唇角,垂眼看向阿婆,“我女朋友来了。”
见到简宜,阿婆自然而然地放过了孟庭礼,笑呵呵地就走了。
“站那看戏?”牵过她的手,孟庭礼不顾四周还有人,就往怀里揽。
简宜微微踉跄,单手抵在他胸前,笑着:“怎么就看戏了,万一打扰你好事了呢?”
伸手刮了下她的鼻尖,孟庭礼眼底的笑意不知要比在京市时多了多少倍,“那你不得躲起来哭?”
“我可不会。”她靠在他怀里,眼底有笑意但说得也是真的,“我不会为了这种事哭的。”
孟庭礼深深看了她一眼,另一只闲着的手轻轻抚过她脸侧,旁若无人地亲了亲她的额头,“是了,你对我一向没什么良心。”
简宜笑出了声,孟庭礼看着她,眼底宠溺明显,这一刻他们同旁的情侣没什么不同,拌两句嘴,在即将消散的落日里拥在一起。
简单而快乐。
但人生肯定没法永远如此。
十点多时,简宜提出要回去,孟庭礼不愿意松手,仗着夜黑风高又将人揽进怀里。
简宜看出他的意图,垫了脚,故意引他凑上,在要触上时,她又躲开,逗狗似的来了几次,终于把人惹急了,锢了她的后脑勺,在她唇上狠狠咬了一口。
要说有多狠,其实还是收了力的,他可舍不得。
“就不能陪我住酒店?”他总共也待不了多少天,总觉得时间都被浪费了。
简宜摇头,她回来就是为了陪外婆的,能抽时间出来见他已经是存了私心了。
孟庭礼颇为无奈,但最终还是将她送到了楼下。
楼道口,徐耀良在抽烟,抬眼见到他们,轻嗤了一声,走下台阶:“不容易啊,总算等到你们回来了。”
徐耀良在简宜出门的那一刻就在这守着了,大夏天的,热不说蚊子也不少,但到底还是被他逮住了,不算亏。
走到孟庭礼跟前,徐耀良尽管比他矮了一大截,但见他年纪轻,便不把他当回事,只有倚老卖老的姿态。
“你小子,当我们依依这么好骗吗?你知不知道她是有男朋友的!”
简宜蹙眉,她同孟庭礼刚和好,可不想再被徐耀良搅和了,因而制止的同时,她也示意孟庭礼先走。
不知道是信息接收错误,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孟庭礼不仅没走,反倒还同徐耀良聊上了。
最后,简宜眼睁睁地看着徐耀良一改之前的态度,殷切地朝着孟庭礼伸出了手:“孟总可真是年少有为啊,我儿子的工作就拜托你了。”
孟庭礼嘴角有笑意,但不多:“好说。”
徐耀良满意地收了手,转身看向简宜,似是警告又是威胁:“你最好祈祷这事能成,否则我就告诉你外婆,你尽在外面做些不三不四的事。”
简宜蹙眉抿唇,直到徐耀良上了楼,她都再没露出过半分笑意。
孟庭礼瞧出她脸色不好,上前小声哄她:“怎么了?知道的那是你大舅,不知道的还以为那是你仇人呢。”
要单纯是仇人就好了,简宜叹了口气,努力让沉着的脸缓和些:“我不信你看不出来,我大舅是什么样的人。”
孟庭礼岂会看不出?他身边的那些人,哪个不比徐耀良精,哪个不比徐耀良狠?要是连这点路数都看不透,他当真是只知吃喝玩乐的纨绔公子哥了。
抚了抚她的后背,他又哄:“放心,我心里有数。”
简宜颇为怀疑:“有数你还答应他?”
“怎么,你还怕我吃亏不成?”孟庭礼笑了笑,牵了她的手缓缓摩挲,旁的不说,她的担心他都收到了,可他大概也能猜出些事来,这些年,简宜定在徐耀良这受了不少委屈。
但面对这一家沾亲带故的人,她多半只能嘴硬心软,真要让她狠下心做些什么,她估计还办不到。
既然如此,倒不如他这个外人来做,毕竟折腾人这种事,他最拿手了。
末了,他再次哄她。
“放心吧,除了你,没人能让我心甘情愿地吃亏。”
第25章 贪心人本来就是贪心的动物
简宜回到楼上时,外婆还没睡,独自坐在客厅,也没看电视,像是在发呆。
视线一转,她看到了茶几上放着的厚重老相册,她认得这本相册,里面全是她小时候和父母的合照。
父母出事那一年,外婆经常抱着相册抹眼泪,简宜怕她总睹物思人,身体会吃不消,便将相册藏了起来。藏久了,连她自己都找不到了,如今看来,是外婆背着她又偷偷收了起来。
坐到外婆边上,简宜轻轻抚上相册封面,缓缓打开时,出神的外婆也收回了思绪看她。
“今天在活动室的时候,你是在和明昊打电话吗?”
简宜摸着相册的手顿了顿,既没否认也没肯定,笑了笑,模棱两可地敷衍过去:“您和人聊天还有空注意我呢?”
“难得见你笑得那么开心。”外婆说着拉过她的手,“以前每次提到明昊你话都很少,本来我还有些担心,现在看你们相处的不错,我也算是踏实了。”
简宜张了张唇,话都到嘴边了,外婆忽又伸手抚了抚她的脸。
“你呀,生得比你妈妈还要好看,我总怕你被人欺负。”
话悉数又咽了回去,简宜扶上外婆的手臂道:“不早了,我扶您去休息吧,明天还要去医院复诊呢。”
次日,简宜早起在厨房做早饭,通宵打完游戏的徐皓宇一脸不耐地走到她边上,催她:“你动作能不能快点,白吃白住的,做点事还这么磨蹭。”
简宜吸了口气,懒得和他争,继续煎蛋。
徐皓宇见她不搭理,拿起边上的厨房纸团了团,丢到她脸上:“跟你说话呢,你聋了吗?”
厨房纸掉落,好巧不巧挂在锅沿,灶台上的火苗瞬间就蹿了上来,简宜吓了一跳,慌忙将其扔到水槽里扑灭,手也因此烫红了一片。
怒气刚要发作,大舅妈走了过来:“依依你快些,我今天要早些去单位。”
“好,我知道了。”简宜只能压了火回应,泛红的手背在水龙头下简单冲洗下,重新拿了鸡蛋开始煎。
一旁的徐皓宇早就溜了,根本不管简宜有没有受伤。
没多久,徐耀良也进了厨房,看着老三样,无端叹
气:“我说你就不能换一换花样吗?”
简宜没搭理他,盛了粥去端给外婆。
八点多的时候,简宜陪着外婆到了医院,排队缴费,等叫号时,外婆拉过她的手,看着她手背上的烫伤,轻轻叹气。
“你爸妈要是还在,你也不至于过这苦日子。”
“没事,早不疼了。”简宜收回手,拿缴费单盖住,假意去看单子上的就诊时间,从而岔开了话题,“再等等,马上就到我们了。”
十几分钟后,叫号机叫到了外婆的名字,简宜起身推着外婆进诊室时,抬眼看到了不远处的一道身影。
是孟庭礼,她微微诧异。
“怎么了?”外婆见她突然停下,回头看她。
“没事。”简宜收了视线,继续推着外婆往就诊室去。
她不知道孟庭礼是什么时候来的,只知道这人在她抬眼的瞬间,朝着她扬了扬眉梢,用唇形对她说了两字——等你。
这人真的是——
简宜无声笑了笑。
复诊结果不错,只是外婆年纪终究大了,恢复起来要慢一下。
再次排队缴费时,孟庭礼站到了她的跟前,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因而也注意到了她手背上的伤,眉心轻蹙。
“这才回来几天,手都伤了。”
外婆在休息区坐着,这里不在她的视线范围内,简宜就由他牵着,淡淡开口:“没多大事。”
虽然没什么用,但孟庭礼还是将她的手背抬高放到唇下轻轻吹了吹,抬眼看她:“跟我回京市?”
到底大庭广众的,简宜这才抽了手:“我是回来看外婆的,哪能说走就走。”
说话间,队伍已经排到了他们。
等简宜付完钱,收费单子刚拿到手,就被孟庭礼拉到了一旁。
“既不肯跟我回去,又不肯和你外婆说实话,就打算这么偷偷摸摸的了?”
边上排队的人都看着他们,大抵是觉得这两人脑子有病,在哪谈不好,非要在医院谈情说爱。
简宜被这么多人盯着,多少有些不好意思,稍稍侧过了身子,想尽快结束话题:“这是我们的事,非得扯上我外婆做什么?再说了,你好歹见过我大舅,你们家我可是——”
话说一半,许是觉得不妥,后面的话简宜便没再说下去。
孟庭礼沉默了数秒,再开口这个话题便被他揭了过去:“我明天回京市,真打算一个暑假都不见了?”
简宜没想到他这么快就要回去,稍微愣了下才问道:“你不是说可以待好几天吗?”
“临时有事。”
如此,简宜也没了办法,又聊了几句,见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说道:“我得过去了,外婆还在等我。”
孟庭礼轻叹,松了手:“去吧。”
简宜走了几步,再回头时,孟庭礼已经不在原来的地方,她收了视线继续往外婆的方向走去。
一整个下午,她都没和孟庭礼发上几条消息,因为徐皓宇抽风似的针对她。
到了晚上,徐皓宇打游戏不顺心,没吃几口东西就摔了筷子:“这是给人吃的?”
大舅妈拿筷子在他头上敲了一记,但纯粹是做个样子的,压根没用什么力,徐耀良则完全没当回事。
晚饭过后,简宜在厨房洗碗,客厅里传来徐皓宇的声音:“家里又不大,多个人麻烦死了,就不能早点让她滚回学校去吗?”
简宜碗洗了一半,双手撑在洗水槽边上不想再动。
没多久,徐耀良进了厨房,走到她边上:“依依,你一个女孩子老是睡在客厅也不是回事,要不——”
没等她说完,简宜解了围裙扔到一边:“大舅你要没什么事的话,把剩下的碗洗了吧。”
说罢扭头就出了厨房。
徐皓宇见她出来,故意拿起一旁的可乐罐,抬手做投篮状,可乐罐在她头顶飞过,掉入了她身后的垃圾桶里,但里头还有一小口没喝完的可乐,悉数落到了她的头上。
“哎呀你这臭小子!”大舅妈作势要打徐皓宇,但连着几下,手掌都并未真正的落下。
简宜吸气,攥紧手,扭头进了外婆房间,开始收拾行李,等一切都收拾妥当了,她才看向外婆:“对不起外婆,我——”
“没事。”外婆全然理解,若不是自己动了手术,简宜根本不会在这住下,轻轻叹了口气,抽了纸巾,帮着她擦了擦头发上的可乐,“不用担心我,回学校吧。”
“那你有事一定要给我打电话。”
外婆点头。
简宜拖着行李才走出大门,徐耀良就追了出来,但他并非是来挽留的,而是提起了徐皓宇工作的事。
“昨天晚上的事我就当没看见,皓宇工作的事你千万帮着上点心。”
简宜没应,提着行李就下了楼。
像是有感应似的,她还未联系孟庭礼,这人就已经出现在了楼下,见她提着行李,也丝毫不惊讶。
白天才拒绝了他,没想到这么快就被驱逐出门,简宜朝他露了个无奈的笑容:“又要孟总收留了。”
孟庭礼接过她的行李,牵过她的手:“不开心就别硬撑着了。”
因为这一句话,简宜的肩膀无力向下,没再出声。
一直到酒店,孟庭礼给她倒了水,紧跟着又不知从哪拿出一支烫伤膏:“手给我。”
简宜看着他,而后伸手乖乖递上。
孟庭礼垂眼给她涂药,末了又轻轻吹了两下,耐心十足。
简宜的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他身上,直到他抬眼看向她,她才没头没尾地问了句。
“孟庭礼,你的耐心能够持续多久?”
他眉梢微抬,不答反问:“你希望多久?”
简宜笑了笑,没答,转身将水杯放到了桌上,起身走向阳台。
孟庭礼看着她的背影,起身跟了上去,而后贴上她的后背将她揽进怀里,很多时候,他都能一眼将她看透,她自以为藏得很好的小心思,其实都摆在脸上,但也有极特殊的情况下,他会分不清她在想什么。
比如现在。
贴着她耳侧,他偏低沉的声线中既有引导又有无奈:“你想问什么不妨直说,是我的问题——”
“不是你的。”简宜没等他说完,便打断了他,停顿数秒才又接着出声,“我想,我的问题比较大。”
孟庭礼没听明白:“什么意思?”
简宜转了个身,同他面对面站着,看着月色下,他更为立体的轮廓,缓缓开口:“我觉得自己好像变贪心了。”
孟庭礼微怔,而后轻轻笑了,贴上她的鼻尖:“贪心就贪心呗,人本来就是贪心的动物。”
“可是——”
“没什么好可是的。”这回是孟庭礼打断了她,轻轻落下的吻,从她鼻尖上移到她唇上,“而且,你难道就没想过,我也会贪心吗?”
简宜微愣,随后也笑了笑:“你什么都有,还有什么好贪心的?”
“你说呢?”孟庭礼反复吮着她的唇,一点一点磨她,用足了耐心。
简宜习惯了他略带强势的深吻,第一次见他这样,反倒更加晕头转向,好在后背抵着栏杆,让她借了两分力。
借着月光,她半敛着眼看他,唇齿间的声音断断续续。
“我不知道。”
孟庭礼笑了笑,又磨了她片刻,才贴着她耳侧告诉她。
“当然是你。”
月色忽地躲进了云层,周遭暗淡了不少,但阳台上相拥的人反倒更紧密了。
贪心就贪心吧。
谁知道能贪心多久呢?
第26章 宝藏tiamo
回到京市的第二天,简宜去了常老板那兼职。
下班时,藏品馆里来了位意大利人,四十岁上下的年纪,身形挺括,蓄着络腮胡,一身白色西装时尚又优雅,但中文极其蹩脚,除了一句“你好”外,没人能分辨他在说什么。
简宜原本已经准备走了,见其他馆员用英语也交流不通时,她才上前试着问了问。
“Possofarequalcosaperte?”(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听到熟悉的语言,意大利人当即舒展了笑容,说
明了他的来意。
他有位关系非常好的老朋友,对方十分喜爱玉石,所以他想买份礼物回去,给老朋友一个惊喜。
简宜只负责字画的讲解,对文玩玉石并不了解,因而只能充当他和馆员的翻译,不过她到底不是专业翻译,有些意思无法准确表达,好在这位意大利人十分爽快,看中之后也不纠结,立马就付了钱,整个过程没超过半个小时。
等人走后,馆员同简宜开玩笑:“早知道他不缺钱,就该狠狠宰他一笔。”
末了,又想起简宜会意大利语这事来,颇为惊讶地问她:“你不是中文系的吗?怎么还会意大利语?也太厉害了!”
简宜见她一脸崇拜,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会的全用上了,那人再不走就该露馅了。”
又聊了几句,简宜才离开藏品馆往地铁站的方向走去,刚进站,手机开始振动,来电显示是孟庭礼。
“晚上有个饭局,要一起吗?”
“是工作上的事吗?”简宜迟疑了一会又问,“我过去会不会影响不太好?”
“也不算,叙旧为主。”说着,那端轻笑一下,“至于影响,你是来和我吃饭的,又不是做的旁的事,能影响到谁?”
正经话里非得加一句不正经的,简宜也是见怪不怪了,直接忽略:“那好吧,你把地址发我。”
“没事,我让司机去地铁站接你。”孟庭礼听到了地铁广播的声音,让她原地等着就行。
晚些时候,孟庭礼和简宜先到了餐厅,随行的还有助理和一位翻译,这怎么看都是要聊公事的,而且对方应该还是个外国人。
没多久,服务员领着两道身影走了过来。
其中一人络腮胡、白西装,这在国外或许很常见,但国内到底不多,何况又是刚见过的人,简宜自然认了出来,但出于礼貌,她没有出声。
直到对方走来,同孟庭礼打过招呼,简宜听到孟庭礼喊他:Felice。
随后Felice绅士地握住她的手指,弯腰落下礼节性的吻手礼。
“你好,美丽的女士,又见面了。”说的依旧是意大利语。
在国外,这通常是对非单身女性或者年长女性的礼节,简宜不知道他是怎么看出来的,但同样礼貌地回应了他。
“你好。”
落座后,话题自然落到了之前在藏品馆内的事。
起初,Felice每说一句,翻译都会翻给孟庭礼,但知道简宜会意大利语后,孟庭礼再没看一旁的翻译一眼,眼神光明正大地落在了她的身上。
简宜就这么莫名其妙地接下了不属于她的工作,加之孟庭礼目光灼灼,她顿感压力,几分钟后,偏头极低地同他说了句:“你别老看着我,你不是带翻译了吗?”
在众人看不到的餐桌下,孟庭礼捏了捏她的手,刻意压低的嗓音绕在她耳尖:“我觉得你翻得更好听。”
翻译只分精准与否,哪有好听不好听的说法,这人的心思显然歪了,但碍于还有其他人在场,简宜只能瞥了他一眼:“你无不无聊。”
孟庭礼无声轻笑,后面话题又转到公事上时,才放过她,好让她专心吃饭。
九点多,饭局结束,司机送两人回去。
车上,孟庭礼问起藏品馆的事:“什么时候去兼职的?先前不还说不靠谱?”
“先前是我不了解常老板,误会他了,其实他人挺好的。”说着简宜又想起别的事,问道,“对了,你之前说要准备的生辰礼?”
“嗯,准备好了。”马上就是老爷子的生日了,孟庭礼这会儿要是再没准备好,就有些不像话了。
简宜也没问他准备的什么,更不会问孟老爷子生日具体是什么时候,适时的打住,而后点了点头:“那就好。”
车里稍稍安静了一会儿。
再次打开话题的依旧是孟庭礼:“做过很多兼职?”
见他似乎很关心这个问题,简宜偏头看了他一眼,其实上京大之前她就已经开始兼职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她不想让他知道,摇了摇头:“其实还好。”
“学费、生活费呢?”之前不知道她家的情况,但自从见过她大舅之后,孟庭礼多少能猜到一点,因而一下抓到了重点。
简宜顿了顿,收了视线看向正前方,过了两秒才道:“我们能不聊这个吗?”
察觉到她的抵触,车内再次安静,片刻,话题当真就揭过了。
“那总能跟我说说,怎么想到学意大利语的?没记错的话,你的专业不要求学这个。”
“我选修了拉丁文和希腊文,所以同源的多少都会一些,但都不精。”说着,她自嘲一笑,“我是应试教育的产物,只会书面用语,口语其实很差。”
所以刚才她才会那么紧张,毕竟她一直没有过真正意义上口语交流的机会。
说着,她又提起某个学姐的事:“这么跟你说吧,以前有个学姐去英国留学,口语也不太行,过于书面化,被同学戏称为小莎士比亚,每次她一开口,都会有人起哄说小莎士比亚要开始演讲了,搞的这位学姐都不敢开口说话了,我觉得我的口语甚至还没她好。”
但在孟庭礼看来,全然不是这么回事,聊天中间,Felice有提到那位老朋友,对方是研究西方古典文献学的,算是东西方文献学的碰撞,Felice代这位老朋友和简宜交流了一会,她侃侃而谈的样子,在他眼里就如同黎明的曙光一般,耀眼而夺目。
“我听着倒是挺好,而且Felice不都听懂了?不要太过在意别人的眼光,语言只是用来交流的,我请的专业翻译可没你和Felice聊的投缘。”
简宜见他拿自己和专业翻译比,当即就笑了:“你这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孟庭礼轻扬了下眉梢:“这是在夸我眼光好,发现你这么个宝藏?那我是要承认的,我眼光一直不错。”
简宜彻底被他逗乐,笑着倒在他怀里,孟庭礼便顺势亲了亲她的脸颊。
前排开车的司机早就习惯了吃狗粮,见怪不怪地调了调后视镜,只当没看见。
不过话也说回来了,拉丁文和希腊文是西方古典文献学的必修项,这也是魏教授为何豁了脸面帮她要名额的原因,因为哪怕是应试教育,简宜也已经站在了很多人之前,她远比自己想象中的要优秀太多。
魏教授能看到,孟庭礼自然也看得到,说她是宝藏,其实是他的真实想法而非夸奖。
两人说笑间,车子驶入了地库,刚停稳,一直默不作声当隐形人的司机忽地喊了声:“孟总。”
语气有些异样。
孟庭礼疑惑地“嗯?”了一声,抬眸,不用再问,他便知道司机是什么意思了。
车窗外,张曼莉立在她的车边,看着他的方向,显然是在等他。
简宜顺着孟庭礼的视线,也朝外看去,哪怕这是她第一次见张曼莉,但两人存了几分相似的模样,她心里大概也有了些猜测。
“等我一会儿。”孟庭礼下车,将简宜留在车上。
走到张曼莉跟前,没等孟庭礼开口,她率先发问:“车上还有人?难怪家里密码都改了。”
算是女人的直觉,哪怕看不清后座,但张曼莉仍有所感知,她一年到头来不了这里几次,但孟庭礼改密码这事,倒是第一次遇上。
孟庭礼未答,声音很淡:“这么晚过来,有事吗?”
张曼莉也没答,视线依旧落在他的车上:“模特?演员?我要没记错,你不是向来不喜欢这些人?”
之所以猜这些职业,一来也是张曼莉的刻板印象,二来是因为但凡是门当户对的,早就下车来见她了。
说了半天,两人的对话始终不在一个频道,由此看来,这对母子的性格在某些方面还是很相似的。
僵持片刻。
孟庭礼迈了一步,挡住她的视线,也算是表明了他的态度:“您要没事,还是尽早回吧。”
张曼莉眼底明显浮了些惊讶,她很少过问孟庭礼的私生活,因为实在没什么好问的,尤其近几年,他连闯祸的心思都没了,她就更加没有关注过。
“你是打算走你爸的老路?还是走孟庭琛
的老路?”
前者女人不断,后者为了女人什么都不要,但无论哪种,都是张曼莉所不允许的。
但她越是这样,孟庭礼越是不想同她讨论这个问题:“老爷子已经开始放权了,您想让我掌着京盛,我也做到了,至于我的私事,您还是别管的好。”
比起孟弘昌,他虽然还愿意和张曼莉沟通,但要依着他自己的做事原则,有些事敷衍过去就行了,有些不行。
“你!”张曼莉显然是被他气着了,一句话就这么噎在了嘴边,要是以往,她自是要训人的,但眼下她也不想让车上的人看笑话,缓了缓,才又开口,这次提起的是正事。
“孟庭琛这月就要回来了,届时肯定会有人去老头子面前撺掇,保不齐又有什么变故,你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自己掂量着,省的又讨顿打。”说着,张曼莉扫了眼他被打的那条腿,但时间到底过了这么久了,她问与不问也不重要了。
“我心里有数。”又是一贯的敷衍回答。
张曼莉没再说旁的,只是临走前又往他的车上看了眼。
等张曼莉的车子驶出地库后,后座的车门才缓缓打开,简宜下车走到他跟前。
仿佛张曼莉不曾来过,两人默契地一个不问,一个不说,只牵了手往电梯走去。
进了家门,孟庭礼脸色已完全如常,丝毫不见面对张曼莉时的阴郁。
简宜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半就被身后的人接了过去,一口气喝了个精光。
她好笑:“你要喝不会自己倒?专抢我的?”
“这就小气了?”孟庭礼放了水杯,将她圈在厨房的岛台前,“刚在车上忘了问你。”
“什么?”
“意大利语的我爱你怎么说?”
简宜怔了怔,声音连她自己都意识不到的轻颤:“我觉得你目前还用不到。”
孟庭礼没否认,但紧跟着却接了句:“但以后总会用到的。”
抿了抿唇,她去推他撑在岛台上的手:“等你需要的时候再说吧。”
大掌撑得稳当,一点没动摇:“不能先学着?”
简宜就这么侧着身,没去看他:“教了你也会忘的。”
“你教的,不会。”
简宜推他的动作顿了顿,数秒后才又再次面向他,先前乱窜的情绪已被压了下去,勉强能同他对视:“真想学?”
“当然。”他说得肯定。
简宜这才缓缓开口:“tiamo。”
孟庭礼跟着她重复,声线低又磁:“tiamo。”
简宜有些恍惚,缓神后浅笑着又去推他:“既然学会了,能放我去休息了?”
孟庭礼撑在岛台的手动了动,却没松开,只是靠近她,亲了亲她的唇角。
“我会好好记着的。”
第27章 清醒别陷太深
七月下旬的周末,尹诗雯约简宜出门,偏偏孟庭礼也抽了这天的时间要同她吃饭。
两者冲突,她毫不犹豫地就选了前者,理由是:“我们现在天天见,可学姐实习了,难得有空。”
话音才落,沙发上坐着的孟庭礼就伸手揽上她的腰,将她带进怀里耳鬓厮磨一番,最后才勉强放人。
“让司机送你。”
“嗯。”简宜没拒绝,许是近段时间总和孟庭礼待一起的缘故,司机都快成她的个人专属了。
有一次,司机送她去藏品馆兼职的时候,还被常老板撞见了,对方那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她到现在还记忆深刻。
为此她特意同孟庭礼说了这事:“以后别让司机送我了,坐你的车出行实在太过高调了。”
谁料他回了句:“那就换辆车。”
简宜无奈,她是这个意思吗?因为没能说通,所以至今,她每次出门还是司机送的。
到目的地时,尹诗雯已经在等她了,见她从孟庭礼的车上下来,微微惊讶了一下:“你们这是住一起了?”
“暑假暂住的。”简宜回了南城便没申请暑期留宿学校,现在回来了就只能住孟庭礼那。
“这样啊。”尹诗雯欲言又止了一番,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简宜大概能猜到她在想什么,笑了下:“就只是住着而已。”
她这么一解释,反倒让尹诗雯不好意思了,笑着挽上她的手:“不说这个了,我请你吃饭。”
吃饭时,尹诗雯的电话响了,她没接,直接摁下挂断键,又响了两次,她蹙着眉直接关机。
因为这接二连三的电话,她的情绪已远不如刚才开心,之后更是没吃几口就将筷子放下。
简宜见她这样,也没法安心吃饭,跟着放下筷子问她:“怎么了,是遇上什么事了吗?”
尹诗雯似是不知道如何开口,好半晌才抬眼看向她:“前两天,我见了我男朋友妈妈。”
简宜微愣,尹诗雯的男朋友,她是见过的,但次数不多,而且据她所知两人在一起还没一年,所以有些疑惑:“你们这么快就见家长了?”
“哪跟哪呀。”说着,尹诗雯自嘲一笑,“人是来羞辱我的,觉着我配不上她的儿子。”
男友母亲出现后,尹诗雯才知道男友家境不错,虽然和孟庭礼这样的没法比,但相较于普通人而言,尤其是对于她来说,已是高攀。
本来依着尹诗雯的脾气,肯定是要当场翻脸的,可一来对方是长辈,二来又是在公众场合,所以她便忍了下来,只在最后,当着男友母亲的面,给男友打了通分手电话,随后头也没回地离开了。
可事情到这并未结束,尹诗雯男友也是被蒙在鼓里,不知道自己母亲会去找尹诗雯,因而这几天,一直在和家里闹绝食,电话被拉黑,就换着号码给尹诗雯打。
尹诗雯才找的实习工作,也因为这事轮番出错,险些就黄了。
“你说这人幼不幼稚?多大的人了还闹绝食,这是绝食就能解决的吗?”
简宜听着,感觉尹诗雯还是喜欢男友的,因而问她:“那你打算怎么办?就这么冷处理吗?”
尹诗雯轻叹,多少有些感慨:“他对我其实挺好的,没有这一出,我想我们应该会在一起很久,但既然发生了,我也不会再傻到往这浑水里蹚。”
因为这事,后面的话题自然而然又落到简宜同孟庭礼身上,只是不管从哪个角度看,她的情况都要比尹诗雯复杂些。
“你有想过以后吗?”
简宜摇头:“也不怕你笑话,我现在是走一步看一步。”
未来太多变,谁也不好说。
尹诗雯叹气,不是为自己而是为简宜,有些话她一直想说,但总没机会:“反正你别陷太深,我也算是你的前车之鉴了,孟家的手段只怕更厉害,谨慎些总是好的,别到时想抽身都抽不了。”
至今为止,简宜还算清醒,她甚至觉得,她和孟庭礼压根走不到需要孟家出面的这一步,不过,她还是接受了尹诗雯的好意:“放心吧,我知道的。”
见气氛越来越压抑,尹诗雯果断中断话题:“算了,不说这些不开心的。”
此番话题到此为止,后面的聊天内容再无关感情。
吃过午饭,两人进了奶茶店,因为是周末又是暑期,店里很忙,她们等了近四十分钟的时间,奶茶才到手。
走出奶茶店,尹诗雯手机开机,铃声紧跟着就响起,不过这次与男友无关,是实习公司的事,接通后,她连连点头:“好,知道了,我马上过来。”
电话挂断,尹诗雯无奈地看向简宜。
“这牛马当的,连个周末都过不好,不过总算一起吃了顿饭。”说着,又举了举手里的奶茶,“谢啦,下次再约,我得去加班了。”
说是下次再约,但看着眼下的情况,下一次不知道要什么时
候。
送走尹诗雯,简宜转身往回走,路边的车上下来一道身影,是仅仅见过两次的孟彦堂,对方也看到了她,朝她微微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
简宜同样颔首,但除此之外两人并无交流,直到举着两杯奶茶的孟彦安从她身后跳出来时,她才惊呼了一声。
“彦安!”是孟彦堂的轻斥声。
“这么不经吓还敢和二哥待一块?他可比我会欺负人。”孟彦安说着走到亲哥身边,将奶茶递给他,“新品,尝尝。”
孟彦堂接过来,但转手就递给了简宜:“抱歉,吓到你了。”
算是给自己弟弟道的歉。
简宜没接:“没事。”
孟彦堂直接将奶茶塞进她手里,提溜着孟彦安上了车,末了转向她:“需要送你一程吗?”
客套话,简宜自是客套地回:“没事,不用。”
孟彦堂也没再说别的,看了她一眼,弯身上了车,车上的孟彦安还在叫嚣什么,但随着车门关上也逐渐听不清了。
车子远去,简宜看了眼手里的奶茶,算了,带回去给孟庭礼。
接到她电话时,孟庭礼正好在附近办事,没多久就绕过来接她了。
“给你的。”简宜刚坐上后座,便将手里的奶茶递给孟庭礼。
“当我小孩呢?”孟庭礼不爱喝这种甜腻腻的东西,伸手又递还给她。
“我喝过了,这是孟彦堂给的,喝不下了。”
“孟彦堂?”孟庭礼嘴角的笑意消了大半,伸过去的手也收了回来,看着她,眼底有疑惑。
简宜同他解释:“还有孟彦安,路上遇上的,他故意吓我,所以他哥就把奶茶赔给我了。”
听到这话,孟庭礼的神色才恢复如常:“等下次见到那小子,帮你讨回来。”
“那不至于,多大点事。”简宜并不在意,帮他拆了吸管外面的包装袋,插好递到他嘴边,“尝尝吧,很好喝的。”
她主动递上,孟庭礼就算再怎么不喜,这会儿也是低头吸了一口。
“怎么样?”
孟庭礼“嗯”了一声,见她眼底的笑意很淡,有些不解:“怎么了,和你学姐聊得不开心?”
“没有啊,天南地北地闲扯,挺开心的。”
说完,简宜见他只喝了一口就作罢,就知道他确实不喜欢,便将奶茶放到了储物格里,手心全是液化后的水,但没等她有动作,孟庭礼就抽了纸给她擦手,之后宽大干燥的掌心便将她的手包裹起来。
“晚上想吃什么,让刘姨给你做。”
自从简宜在南城烫伤后,孟庭礼就禁止她下厨了,她说他小题大做,他不为所动。
“让刘姨看着做吧,我不挑食。”
孟庭礼隐隐低笑:“倒是好养活。”
简宜没太听清他的话,不知道是不是在外面热着了,她忽然有些头疼犯恶心。
见她没回应,孟庭礼偏头看她,这才发现她歪着头靠在椅背上:“怎么了?”
简宜闭了眼,声音不如刚上车时轻快:“没什么,休息会就好。”
“简小姐是不是中暑了?”司机看了眼后视镜,提醒孟庭礼,“孟总,车上有藿香正气液,那个有用。”
简宜有些抗拒:“不要,我不喜欢那个味道。”
孟庭礼已经帮她插上了吸管,哄小孩似的:“听话。”
前排隐隐有司机的轻笑声传来,简宜面颊一热,不想再闹笑话,只好睁开眼老老实实喝完。
孟庭礼将她歪着的头靠在了自己肩膀上,手从她后背绕了过去,将她扶稳,又吩咐司机开稳当点。
路程过半,他问:“好些没?”
“嗯——”简宜拖着些音调,整个人多了分懒散,看着越发像只撒娇的猫。
没多久,车子驶入地库,简宜准备下车,孟庭礼却直接将她从车里抱了出来。
司机还在看着,简宜亲咳一声掩饰尴尬:“我自己能走。”
“能走也老实些。”孟庭礼横抱着她往电梯间走去,“我又不是抱不动你。”
电梯门关上,隔绝了司机的视线后,简宜才没那么窘迫,从孟庭礼肩头抬了眼看向他:“真不重?”
“就你这点分量,你觉得呢?”孟庭礼垂眼看她,有些好笑,“你似乎总质疑我的体力。”
简宜一手圈在他颈后,另一只手搭在他的肩上,同他贴的很近,近到心跳声都仿佛能听到,数秒,她缓缓靠回他的肩头,笑着回他:“知道了,你最厉害。”
从电梯间一直抱到二楼卧室,孟庭礼连大气都没喘一下,将人放到床上,他道:“休息会儿,等吃晚饭再叫你。”
说罢,他起身就要离开,但下一秒,简宜拽住了他。
第28章 重要你已经在很重要的位置上了……
房间内的冷气很足,简宜勾住他手腕的指尖有些发凉。
“怎么了?”孟庭礼重新在床边坐下,将她的手指没入掌心,指腹缓缓摩挲着她的手背。
“想让你陪我一会。”
她很少提出这样的要求,孟庭礼眼底有惊讶,当然,更多的是乐意,坐到床头调整好坐姿,将人揽进怀里。
“过两天有个慈善拍卖会,和我一起去看看?”
“拍卖会?”简宜坐直了身子看他,“人是不是很多?我去合适吗?”
“怎么总考虑这个问题?”上次带她去和Felice吃饭,她也这么问,孟庭礼多少有些无奈,“旁人搞噱头用的,人确实不少,但你总在意这些,我倒是有些好奇,你这小脑袋瓜子里,一天到晚都在想什么?”
简宜抿唇,她原本不大想提及这个话题,但今天和学姐聊过后,她不免多想了些,再望向他时,神色稍显复杂,“拍卖会人多,我们的关系就会有很多人知道,你考虑过吗?”
孟庭礼看上去不甚在意:“知道就知道,我们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吗?”
简宜稍顿:“……你不怕以后不好收场吗?”
这话一出,孟庭礼扫向她的眼神稍稍沉下:“你什么意思?”
这话包含的信息很多,孟庭礼又不是傻子,岂会听不出?
简宜视线偏向别处,既是在闪躲也是在考虑要怎么回答,但没等她说出个所以然来,下巴微痛。
孟庭礼虎口掐着她的下巴,强势将她的脸板正,迫使她直视自己:“看着我,好好回答。”
额角隐隐凸起的青筋早已预示了他此刻的情绪。
简宜张了张唇,一时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虎口用力收紧,直到她吃痛蹙眉,孟庭礼才沉着脸,一字一句帮她将答案挑明:“你是不是压根就没想着跟我走下去?”
有了这个答案,一切都明了,不同外婆解释也好,几次三番的考虑人多不合适也罢,原来,她是压根没想着会有以后,所以每走一步,都给自己留了后路。
这么想着,孟庭礼眼底的轻嗤逐渐明显,最后从牙关间挤出字来。
“你真是好样的。”
简宜被他锢着,只能对着他那双忿然作色的眼眸,胸口一阵阵发紧,头疼再次发作。
孟庭礼在气头上,并未注意她的异样,见她沉默,便当她是默认了,最后直接摔门而去。
简宜头疼得实在厉害,从包里翻出止痛药吃了才又躺下。
一觉醒来,九点已过,窗外暮色早已降临,拉开房门,家里安静无声。
别说孟庭礼,连刘姨都不见了。
厨房给她留了些吃的,但她毫无胃口,翻开通讯录,犹豫两秒,还是拨了出去。
但回应他的是机械式的女音:“对不起,您拨的用户已关机……”
SPACE二楼,解意洲看着孟庭礼一杯接着一杯,起先还倚在一旁纯看热闹,后来见他完全没有停下的意思,终于发觉不对劲,上前按住他的手。
“哎哎哎,可以了!再这么喝下去,你明儿不准备去公司了?”
孟庭礼没搭理他,拨开他的手继续。
“瞧你这德行。”解意洲“啧”了一声,索性叫服务员把酒全都撤了,完全不给他再喝的机会。
“我来猜一猜,是不是和你那小女朋友吵架了?”
孟庭礼心烦,嫌解意洲吵得厉害,起身就要走,但被解意洲拽了回去。
“我早就说过了,你这种人最容易栽感情里头。”说着,直接上手从他口袋里拿出手机,“但既然谈着了,就好好
谈呗,我帮你打过去,有事就说,在我这喝闷酒算怎么回事?”
但解意洲连摁了电源键几次,手机都毫无反应,他才无语地看向一旁的孟庭礼:“得,手机没电了,看来今儿我也帮不了你了,老天存了心要让你吃一吃爱情的苦。”
这人一开口就叨叨个没完,孟庭礼听着实在心烦,从他手里抽回自己的手机,起身下楼,却不是要回去:“借个地睡一晚。”
解意洲一愣,随后跟了上去:“不至于吧,吵到这个地步了?”
另一边,简宜在客厅等了很久,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她才轻叹一声回了房间。
一连两天,孟庭礼早出晚归,两人连面都没碰上,更别提说上话了。
直到拍卖会当天,司机给简宜送来了礼服。
“简小姐,孟总下班后直接过去,让我过来接您。”
简宜抚过盒子里的黑色高定,看向司机:“他有说什么吗?”
“没,没说什么。”其实是有的,但司机没敢说,末了只拐弯抹角地提醒她,“简小姐,这拍卖会其实挺重要的,有头有脸的人基本都会出席……”
简宜托着盒子的手微顿,看向司机的眼里透着惊讶:“真的?”
司机点头:“这么跟您说吧,这样的场合,哪怕两仇家遇上了,也得笑脸相迎。”
简宜沉默,视线再次落到礼服上。
司机不知道她在想什么,琢磨着是不是还得再把话说直白些。
好在简宜终于开了口:“我知道了,我现在去换衣服。”
司机松了口气:“没事,您慢慢来,时间很充裕。”
入夜,司机将简宜送往拍卖会现场。
一下车,简宜手心便布了一层汗,比想象中的人还要多些。
正当她茫然地看向结伴往里走的三两人群时,熟悉的气息绕到了她的身侧。
“发什么呆,不怕被人撞?”
简宜有些恍惚,周遭一下变得安静,只看着他将自己的手搭在他的臂弯处,等在回过神来的时候,人已经在拍卖会现场坐着了。
前后左右都是不认识的人,手里都拿着竞价牌,她手里也有,是孟庭礼给她的。
她微微侧身看他:“我有话想跟你说。”
此时台上的主持人已然宣布拍卖会正式开始。
孟庭礼看她:“一共只有五件拍品,等会再说?”
“那好吧。”简宜点了点头,伸手将手里的竞价牌还给他。
孟庭礼没接,只告诉她:“待会你来加价。”
“什么?”简宜愣了愣,但就这会儿功夫,第一件拍品的价格已经翻了十倍。
周遭接二连三还有举牌的,价格一路往上,简宜看着一旁淡然的孟庭礼,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只是抓着竞价牌的手不断地冒汗。
一直到第四件成交,简宜一次都没举过牌,这时,孟庭礼才不慌不忙地提醒她:“最后一件了,京盛今晚能不能博个名声就看你的了。”
“这么重要的事你为什么不早说?”简宜心一慌,直接把竞价牌丢给他,“还是你自己来吧。”
但下一秒,竞价牌重新被塞回她的掌心,随着拍卖师一声:“竞价开始。”
孟庭礼便握着她的手腕,将她手里的竞价牌一同举起。
那边拍卖师看到后立刻跟着报价:“好,一百万一次……”
这边,简宜的视线一直在孟庭礼身上,看着他缓缓开口:“看,举个手的事,不难。”
这人真的是,这种场合为什么还是这幅漫不经心的样子?
可一想到司机的话,简宜只能叹气,看着他:“最后一件了,没得选了。”
“没关系,成了就行。”
之后,简宜每一次追着加价,心都跟着颤一下,也因为她追得紧,有不少人注意到了她,因而也同样注意到了她身边的孟庭礼。
窃窃私语声起此彼伏,简宜全神贯注没注意,孟庭礼倒是听到了几句,而后换了个坐姿,全然不在意。
简宜的心一直提着,直到落锤买定,她才松了口气,看向一旁的人:“成了。”
“嗯,很厉害。”孟庭礼抽走她掌心的竞价牌放到一边,缓缓按捏她掐出指甲印的掌心。
简宜靠在椅背上,觉得他这份夸奖过于敷衍了些,轻哼了一声:“出钱的是你,我有什么厉害的。”
孟庭礼淡笑:“你这势在必得气势,可是吓退了不少人的,换我可不成。”
他说的是实话,这场人多,拍品又少,他确实没什么把握能成功,如果简宜不来,他已打算走个过场就回。
闻言,简宜愣了愣,这才注意到周遭有不少视线都落在了她的身上,各种探究一个比一个要深,她不习惯这种视线,神色开始不自然。
不过,好在拍卖会结束了,众人陆续退场,她也终于可以脱离这些目光。
一路走到二楼的拐角处,她被孟庭礼拽停了步子。
此刻,拍卖会场的人都集中在了一楼的宴会厅,无人再会上来这里。
安静空旷的地方,只有他们。
孟庭礼记着她的话:“说吧,现在有时间了。”
虽说拍卖时他态度平缓,可矛盾依旧在,简宜抬眼见他面色毫无波澜时,又有些紧张起来。
过了好一会,她才开口。
“我确实一直都觉得我们走不长远。”
听到这话,孟庭礼眉心下意识地蹙着,但事已至此,他到底还是耐心听着她继续说下去。
“学姐和她男朋友分手了,因为家境差距太大,在我看来,我们也是一样的,这是我们必然的结局。”说着,简宜不敢再去看他的眼睛,“我是很喜欢你,可是孟庭礼,无数现实告诉我,这条路它走不远,它会断在突如其来的某一天,然后反反复复折磨着我,我承受不来这样的结果,所以我唯一的办法就是让自己不要陷进去,而且,我以为你和我是一样的,我以为你随时都可以抽离,随时能将这段关系画上句号。”
“谁告诉你的?”
孟庭礼从未想过,在她心里对自己还有这样一层误解。
“我做了什么,让你觉得我不是认真的?”
简宜抿唇,声音低了不少:“你给我的感觉一直都是这样。”
感觉?
孟庭礼险些爆粗口:“你因为一个感觉就给我判了死刑?”
又见她一直垂着头,胸腔堵得慌,下手比往日失了很多分寸:“抬头!”
简宜下巴被他锢着的同时,后背撞在了身后的墙壁上,两边痛楚一起涌上,眼底瞬间布上了一层水汽,但她咬住了唇,硬是没发出声来。
孟庭礼强行将她的唇瓣掰开,红润的唇间已有些血丝,他粗粝的指腹重重碾过,而后带着惩罚性的,继续将她抵在墙边。
“现在,我很明确的告诉你,你的感觉是错的,另外不要把别人的事情往自己身上套,那些只是无能者的妥协罢了,在我这,没人能替我做决定,懂了吗?”
简宜怔怔望着他,机械式的点了点头。
“真听懂了?”孟庭礼见她恍惚的神色颇为怀疑,手指摸到她圆润的耳垂,用力掐了一下。
简宜“嘶”了一声,而后不满地瞪他。
“这反应才对。”见她注意力集中,孟庭礼这才又缓缓开口,眼底认真,“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没想过和你分开,也许偶尔会犯浑,但是对我来说,你已经在很重要的位置上了,而且,会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重要,所以哪怕你现在和我说,你觉着没意思了,要分手,那我也只能很遗憾地告诉你,少做梦!”
他就是这样的人,一旦得到,固执到病态。
简宜怔怔望着他,其实在司机告诉她,今晚的拍卖会很重要时,她隐隐已经感知到了,但当孟庭礼亲口告诉她的时候,内心
依旧翻涌。
他真的将她入了心。
相比较而言,她确实显得没什么良心。
气氛沉默了片刻,就在孟庭礼以为这番话是白说时,眼前的人踮起了脚,缓缓吻上他的唇瓣。
这样的回应,于他而言,再好不过。
第29章 受伤大动干戈
简宜后颈上贴着的掌心微微发烫,良久,对面的人才终舍得同她分开。
呼吸尚未喘匀。
楼梯下方忽地传来一道不紧不慢的声音。
“孟总,好兴致。”
没料到这里还会有其他人出现,简宜面色一烫,本能地转过身去,孟庭礼顺势将她挡在了身后,居高临下地扫向台阶之下的人。
“廖总才是好兴致,什么时候有了偷窥的癖好。”
“呵,误会。”廖志明并不想和孟庭礼起冲突,微微侧过身子,做了个请的手势,“孟总,方便借一步说话吗?”
廖志明起初是瞧不上孟庭礼的,毕竟有孟庭琛在前,总觉得这样的毛头小子能坐稳京盛全靠了孟老爷子在后面撑场面,但很显然,他被现实打了脸,他在孟庭礼手上狠狠栽了跟头,因而即便对方是晚辈,他也不得不放低姿态。
“廖总有事不妨直说。”
孟庭礼波澜无惊地看着他,这人同孟弘昌有着一样的劣根性,可偏偏得了张端方正气的脸,再加上年岁不小,看上去稳重谦恭,实际手段阴狠,令人厌烦。
廖志明笑笑,视线越过他落在简宜的身上:“怕惊到小姑娘,孟总还是借一步说话吧。”
听及暗示,孟庭礼眼底明显划过一丝不耐之色,但还是转过身,抚了抚身后人的侧脸:“等我回来?”
简宜点头:“没事,你去吧。”
两人走后,简宜靠墙倚了会儿,她本就不擅长穿高跟鞋,刚才又被孟庭礼耗了不少力,现下有些站不住,脱了高跟鞋想缓口气,谁料双脚刚踩在花纹复杂的地毯上,台阶之下又有声音传来。
“没想到真的是你。”
声音熟悉,但到底好久没见了,简宜诧异抬眸:“廖佳琪?”
“有必要这么惊讶吗?你都能来,我还来不了了?”一贯的高傲且目中无人,廖佳琪提了裙摆,一步步迈上台阶,走到她跟前,扬着下巴上下打量,而后轻嗤,“我当真是小瞧你了,没想到,你野心不小。”
在廖佳琪眼里,若非简宜刻意勾搭,她同孟庭礼绝无可能走到一起,因而,眼神处处透着鄙夷。
简宜轻微蹙眉,周婉之前跟她说过,廖家出了事,再见眼前的廖佳琪确实比之前瘦削很多,往日丰盈的面颊此刻微微凹陷,可想而知这段日子定是不好过的。
但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很显然,廖佳琪行事依旧由着她自个的性子来。
简宜懒得同她解释什么,只不冷不热地刺了一句:“眼睛脏自然看什么都脏。”
之后便提着高跟鞋,绕过她往楼下去。
廖佳琪当下就沉了脸,一想到这些日子,家里剑拔弩张的气氛和她岌岌可危的大小姐身份,没来由的,就将怒气全都投射到了简宜身上。
不带一丝犹豫,廖佳琪抬脚踩住黑色高定礼服的下摆,继而伸出手,推上了简宜的后背。
两道对冲的力道下,刺啦一声,礼服扯开一道口子。
同时,简宜失去平衡,提着高跟鞋的右手也没能抓住扶手,惊慌浮现,结局足以预料。
千钧一发之际,颀长的黑色身影冲上台阶,稳稳当当将她托住,随后脱下西装外套,盖在她几乎要走光的大腿处。
简宜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又轰然掉回原处,短短几秒,情绪极度起伏,脑子空白一瞬,直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算不得熟悉的人。
一旁,同廖志明谈话的孟庭礼听到动静,立刻折返,最先看到半靠在孟彦堂怀里的人,随即视线向上,平台上的廖佳琪脚下,还踩着高定礼服的布料。
一切显而易见。
孟庭礼脸色骤冷,目光如箭,刺的平台上的廖佳琪往后退了一步。
廖志明紧随其后,面色跟着骤变,也无需等孟庭礼开口,上了台阶,扬手就甩了廖佳琪一巴掌。
声音清脆,用足了力道。
廖佳琪一个踉跄,堪堪站稳,但精心打理过的发型乱了大半,被打的右脸迅速显出五指印来。
“爸……”
声音颤抖,不是疼而是怕,肉眼可见,她相当畏惧廖志明。
另一边,孟庭礼接替孟彦堂,将站立不起的简宜抱起,下颚收紧,面色相当难看。
“她的脚……”孟彦堂本想提醒一句,但被一声冷冽的“让开”打断。
他只能退到一边,给孟庭礼让路。
廖志明见他们要走,忙抓上被他打蒙的廖佳琪,匆匆下楼:“抱歉孟总,是我教女无方,这事我一定……”
孟庭礼全然没有给他说完的机会,眼神都懒得给一个,径直转过身往外走去:“这出戏,廖总自个慢慢唱吧。”
说罢,头也不回。
人一走远,廖志明面色逐渐阴鸷,转过身,视线落到廖佳琪身上,没有犹豫,反手又是一巴掌:“滚你妈那去,别让我看到你。”
廖佳琪毫不设防,这次直接踉跄摔倒,恐惧之下,甚至不敢抬眼看向廖志明,只能攥手忍着。
孟庭礼抱着简宜一路走到外面,下颚线始终绷着,直到简宜缓缓抚开他的眉心,他才有片刻松缓。
“我没事,回去吧,今晚不是很重要吗?”
片刻之后,孟庭礼视线落到她高高肿起的右脚上,脸色再度难看:“脚不要了?”
大抵是疼麻了,简宜一直没注意,经他这么一提醒,才发现短短几分钟之内右脚已肿得吓人。
外头候着的司机见简宜是被抱出来的,也是一怔,忙下车帮他们拉开车门。
“去医院。”今晚再重要也不如她重要。
车子迅速驶出停车场,汇入川流不息的道路。
孟彦堂拿着简宜的高跟鞋出来时,已经不见两人的身影,视线垂下两秒,而后转身重新回到会场。
医院里,缴费拍片,之后就是漫长的等报告时间。
简宜和孟庭礼坐在医院的长廊上,她受伤的脚始终由孟庭礼握着,搁在他的腿上。
冰袋敷在脚踝处,凉的厉害,她不太适应,微微动了动,但下一秒就又被大掌按住:“别乱动。”
简宜稍稍叹气:“其实不是很疼。”
这话也不知道是在骗谁,孟庭礼的脸色绷得更紧了,视线落在她受伤的部位,一瞬不瞬。
直到医生看完片子下诊断:“还好没伤到骨头,回家好好养着就行。”
孟庭礼的脸色这才稍稍缓和了一些,但也没好到哪去。
回到住处,将人抱回房间后,孟庭礼才询问她和廖佳琪的关系。
“其实也没什么……”简单概括两人的矛盾后,简宜再次抚上他的眉心,“你别绷着脸了,看着怪吓人的。”
孟庭礼的掌心缓缓贴上她的手背,轻轻收拢,视线落下,才发现她的手心也有轻微的擦伤,神色终是没能完全缓下。
“康复之前在床上好好躺着,我让刘姨住过来,有什么事找她帮你,别自己瞎逞能。”
末了,又在她手心轻轻落了吻——
次日,京盛大楼的顶层办公室内,气氛压抑。
助理跑进跑出无数次,整个总裁办也跟着处在忙乱之中,偶尔还有拿着资料的人相撞,一叠叠的文件被撞得满天飞。
直到中午,众人看着黑脸阎王离开后,总裁办里才此起彼伏地响起松缓过后地吐气声。
“什么情况?廖氏的事情不是结束了吗?怎么又翻出来了?”
“谁知道,害得我一上午水都没喝一口。”
“肯定又是廖氏有小动作了呗。”
话题原本是围着廖氏展开的,但聊着聊着,不知道怎么就歪了。
“我听人说孟总有女朋友了。”
“谁啊?有照片吗?”
“照片是没有,但我听说是京大的学生,好像还是哪个系的系花,你们京大要是有认识的人,可以打听打听,应该不难找。”
孟庭礼走出京盛大楼,正准备
回去看简宜,但还未上车,就被跟出来的孟彦堂喊住。
这一上午,总裁办的动静已经传遍整栋大楼,上上下下或多或少都瞧出孟庭礼的意图,但不知情的只当他是为了之前六环的事,没往深了想。
但孟彦堂不同,他昨儿就在现场,孟庭礼的脸色他看得一清二楚,自然也清楚他的动机:“老爷子之前交代过了,凡事留一线,别赶尽杀绝。”
孟庭礼蹙了蹙眉,扫向他的目光带了些不耐烦:“你是在教我做事?”
孟彦堂解释:“我只是想提醒你,没过几天就是老爷子的寿辰了,没必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大动干戈,缓一缓再出手也不迟。”
孟庭礼看着他,视线又沉又阴,旁边路过的员工大气不敢喘,纷纷绕了路,但最终,孟庭礼并未做什么,也未说什么,只是转过身,上了车。
孟彦堂看着远去的库里南,一向平展的眉心微微蹙了蹙。
孟庭礼回到住处时,简宜刚好在吃午饭,听到动静,转过身看他,眼底有些惊讶:“你怎么回来了?”
方才面对孟彦堂的阴郁气息已经不见,眉心平顺,仿佛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甚至在听到简宜这话后,还有心情同她玩笑:“我不能回?”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以为你要晚上才回来。”
说话间,在楼上收拾的刘姨听到动静,也有些惊讶,毕竟孟庭礼从没上班上一半突然跑回来的,不过见他一回来就坐到简宜跟前,一切好像又很合理。
刘姨笑了笑,问他:“您应该还没吃午饭吧,我去给您盛?”
孟庭礼“嗯”了一声,视线又落回到吃饭的人身上。
简宜不明所以:“怎么了?”
“刘姨的厨艺这么好?”
她还是不懂,直到孟庭礼伸手将她脸侧的一点番茄汁擦掉,她才恍然:“这是刚才帮忙时不小心溅到的。”
“你这样还能帮忙?”
“我是脚受伤了,又不是手受伤了。”说完意识到不对,忙解释,“顺手帮刘姨开个番茄酱而已,又不是瞎折腾。”
孟庭礼无奈:“我看你是把我的话当耳旁风。”
话虽这么说着,但他最终还是没太过追究,只在吃过午饭后,又交代刘姨,让她把人照顾好。
“对了,孟彦堂的外套还在沙发上,你帮我还给他,顺便再帮我说一句谢谢。”
昨天事发突然,她都没来得及道谢。
孟庭礼看了眼沙发上的外套,没过去拿,只道:“再说吧,他不缺这一件衣服。”
第30章 原则“在你面前,没有原则。”……
孟庭礼走后,简宜同刘姨聊了会天,想让刘姨教她做几道菜。
“简小姐,您可别折腾我了。”刘姨正弯腰收起沙发上的外套,好拿去干洗,闻言摇头,“小孟先生刚才可交代的清清楚楚,您也是听着的,再说要真想学,往后有的是时间,不急这一会儿。”
如此,简宜也只能“放过”刘姨,老老实实倚在沙发上看书。
刘姨简单收拾过后,便出门采购去了,偌大的屋子里只剩了简宜一人。
没过多久,门岗打来电话,说是有人来访。
简宜微怔,孟庭礼这儿从没有过访客,正当她要开口询问时,那端传来了清晰的少年音。
“是我,是我。”是孟彦安。
这小孩怎么来了?
简宜虽不解,但还是让门岗将人送了过来。
等人进屋后,她眼底浮了些惊讶,因为来的不仅孟彦安一人,还有孟彦堂。
“你真受伤了?我哥跟我说你伤得不轻,我还不信呢,谁好端端的走个楼梯能……哎?哥你撞我做什么?”
“不小心的。”孟彦堂越过说个不停的孟彦安,坐到简宜边上,“好点没?”
“嗯,医生说没伤到骨头,好好休息就行。”
家里冷气很足,简宜套了长袜看不出什么,但只要两脚一对比,还是明显能看出区别的。
简单聊过两句,简宜问起正事:“对了,你们是来找孟庭礼的吧?他已经回公司了。”
“不是,我哥是来看你的,我是陪他来的。”孟彦安嘴快,简宜问什么,他就说什么,丝毫没在意这话说得妥不妥。
好在孟彦堂神色如常,接了他的话继续道:“主要是想让你劝一劝二哥。”
“你是说孟庭礼?”简宜疑惑,“他做什么了?”
见他们开始聊正事,无所事事地孟彦安先去冰箱找了喝的,紧跟着翻出了孟庭礼的游戏手柄,开了电视打游戏。
一边打斗音效激烈,神色亢奋;另一边聊正事的两人各有顾虑,完整的客厅被割裂成了两块。
直到电视屏幕上跳出闪烁着的“GAMEOVER”字样,两人的谈话才基本结束。
“好,我知道了,我会试着劝劝他的。”
说着,简宜想起他的外套,转过身想找时才反应过来被刘姨拿去干洗了,因而又道,“不好意思,你的外套拿去干洗了,等下次再还你吧。”
“没事。”一件衣服而已,孟彦堂本不在意,但因她提起了,便跟着想起了她的高跟鞋,只是刚要开口,打完游戏的孟彦安走过来,打断他们。
“你们聊完了吗?我待会还有小提琴课呢。”
“聊完了。”孟彦堂起身,视线扫过茶几上的古籍影印本,上面有些修改过的批注,字体熟悉。
简宜顺着他的视线看去,有些疑惑:“怎么了?”
孟彦堂一贯平静的神色,微微荡起了涟漪:“原来你是我爷爷的学生。”
他竟然从没见过她。
“你爷爷是——魏教授?”简宜比他还惊讶,毕竟她从未将魏教授和孟家联系到一起过,再者,孟庭礼也从未提及过这一点。
不过,现在知道了这层关系,她倒是理解了,难怪魏教授和孟庭礼如此亲近。
不过一想到孟家的地位,魏教授这是入赘吗?
不对啊,师母也不姓孟。
许是她眼底的疑惑太深,孟彦堂一眼看穿,说道:“这事比较复杂,以后有机会再和你解释吧。”
孟家确实复杂,简宜再次有了实感。
两人走后没多久,刘姨也回来了,见茶几上摆着的饮料瓶和游戏手柄,微微诧异:“家里来人了?”
“嗯,孟彦安和孟彦堂。”简宜说着又想起什么,询问道,“对了刘姨,您看到我的高跟鞋没,就是和礼服配套的那双。”
礼服虽然坏了有些可惜,可鞋没坏,但简宜一时半会又想不起搁哪了,昨天实在混乱,她完全记不清了。
刘姨收拾的动作停了下来,认认真真想了想:“简小姐,家里好像没有您说的这双鞋。”
她是在简宜受伤后才住过来的,除了撕裂的高定礼服外,什么都没看到。
“那看来是丢了。”简宜多少有些心疼,毕竟摆着不穿和丢了完全是两码事。
又看了会儿书,她觉得眼睛干涩,懒得楼上楼下折腾,索性抱了靠枕在沙发上躺下。
刘姨见她睡着后,帮她盖了条薄毯,轻手轻脚回了自己房间。
简宜这一觉睡到天黑,直到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叫她,这才翻了个身,但忘了脚还伤着,动作幅度过大,疼得“嘶”了一声。
“当心些。”
虽然闭着眼,但声音太过熟悉,她凭着本能摸到他的手,枕在脸下,声音带着倦意:“你回来了,几点了?”
孟庭礼一眼看出她昨晚没睡好,想想也是,脚肿成那样,头一晚肯定是没法好好睡觉的,因而放低了声音:“没事,再睡会儿吧。”
简宜“嗯”了一声,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当真又睡了过去。
孟庭礼的右手被她压着,想收回又怕惊着她,索性任由她这么枕着,只让刘姨拿来了ipad,开
始回邮件。
一个小时后,孟庭礼微微扭了扭肩膀,刘姨见了小声问他:“小孟先生,要不我帮您把手抽出来?”
“没事。”孟庭礼不甚在意,只让刘姨去歇着就行。
“哦,对了。”刘姨想起什么说道,“白天彦堂先生来过。”
“他来做什么?”
刘姨摇头:“不清楚,我当时出去买东西了,不过应该没待太久。”
毕竟她出门也才一个小时。
孟庭礼点头:“我知道了。”
刘姨走后,孟庭礼放下ipad,视线落到熟睡的人身上,她发丝稍显凌乱,但掩盖不了她精致的五官,抬起手,孟庭礼缓缓将她发丝理顺,别到耳后。
睡梦中的人似是有所察觉,呢喃一声,调了个睡姿,也松开了孟庭礼的右手。
指尖早就发麻,孟庭礼用左手托了一把才收回,缓缓活动关节,见人没有醒来的迹象,这才拿起手机,往书房的方向走去。
电话拨通没多久,那端就接通了。
“二哥。”孟彦堂声线平稳,似乎没有意外。
孟庭礼直言:“白天来过?来拿外套?”
听到这话,孟彦堂便知道,他肯定是从旁人嘴里听到的,于是解释:“我带彦安一起过去的,我劝不动你,只能让她来。”
刘姨没提到孟彦安,许是觉得是小孩子,提不提无所谓,但其实挺重要的,这里头摆着孟彦堂的分寸感。
他们是同一战线的人,不能有隔阂。
孟庭礼又将简宜看得越来越重,明着带她去参加拍卖会,无疑是在当众宣布两人的关系,但在孟彦堂看来,这行为实在欠考虑。
“你把她推到明面上,其实不是什么好事,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就等着你行差踏错。”
他们的看法显然不同,孟庭礼轻嗤:“让她无名无分地跟着我?”
他做不来这种事。
“是你挑的时机不对。”但说着孟彦堂沉默了,因为事情都发生了,眼下再讨论这些已经没什么意义,于是他转而又说到正事,“我还是那句话,别在这个节骨眼上下手,兔子急了还咬人,何况廖志明,搅了老爷子的生日宴,平白无故落人口实。”
“挂了。”孟庭礼不想同他讨论这事,直接将电话挂断。
手机才放下,书房外传来了敲门声。
“进。”他当是刘姨。
书房门推开,门外站着的却是简宜。
孟庭礼眉心一皱,二话不说先把人抱上沙发:“不好好坐着,瞎折腾什么?”
“刘姨说你在书房,我有事要跟你说。”简宜刚才睡迷糊了,没太在意,眼下清醒了,立刻想起孟彦堂交代的事。
但没等她开口,孟庭礼就接了她的话:“我知道了,刚和他打过电话。”
这意思大抵是在告诉她,他有他自己的考量,旁人说什么都无用。
但不管有用无用,简宜还是要说,这事因她而起,总不能让孟庭礼为她这点小事,破坏掉了孟老爷子对他的信任。
太得不偿失了。
“其实他说得挺有道理的,虽然生意场上的事我不懂,但是流言蜚语我还是懂的,它们能杀死一个本没有错的人,万一真毁掉了你爷爷的生日宴,你到时候……”
“不说这些了。”孟庭礼态度很明确,没等她说完就打断,岔开话题,“吃晚饭吧。”
“孟庭礼!”简宜有些急了,“你这人怎么这么固执?我是脚伤了,又不是命没了,真不至于这么大动干戈。”
不知是她突然转变的态度,还是其他什么原因,孟庭礼看着她没出声。
外头的刘姨听到书房的动静,心跟着悬了起来,这才好了几天,两人又吵起来了?
但等了好一会儿,她都没再听到别的动静。
书房里,意识到自己的语气过头了,简宜轻叹放缓:“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可你走到现在也不容易。”
她之前的想法一直过于片面,但了解越深,越能明白孟庭礼一开始的意图,他总对孟家的事避而不谈,并非不在意她,而是这里头的弯弯绕绕过于复杂,她只是一个普通的学生,分析不了这里面的局势,最好的办法就是置身事外。
可她总不能自私到什么都不管吧?
“算了,好吗?”
孟庭礼做人做事向来不受限,又不是个愿意憋屈的主,平白无故让简宜受了伤,心里这关怎么也过不去。
“你有没有想过,我现在不出手,等他有所防备,再动手就难了。”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简宜的态度也很明确。
孟庭礼看她,忽地觉着她有些傻:“不觉得委屈?”
简宜摇头:“她不是也挨了一巴掌吗?我瞧着力道可不小,都说打人不打脸,还是自己的亲女儿,廖志明的态度已经摆在那了,再说,你们做生意不是最讲究利弊吗?这摆明弊大于利的事情,你这么聪明,总不会看不懂吧?”
为了说服他,话都说到这份上了。
孟庭礼既无奈又好笑:“不跟我一条心就算了,旁人说两句就策反,是不是太没有原则了?”
见他有所松动,简宜松了口气:“他是你堂弟,前前后后都在为你考虑,说得我们要害你似的,还老说我没良心,真为你考虑,你又不领情。”
孟庭礼抬手抚了抚她的脸,她的关心在意悉数入眼,听着她最后的嗔怪,彻底无可奈何:“你要真想害我,那我也认了。”
这大抵就是作罢的意思了。
孟彦堂算得很准,能让他改变决定的,只有简宜。
正事聊完,后头的便是玩笑话了。
“这么看来,孟总的原则也不太坚定呢。”
孟庭礼顾着她受伤的脚,不好乱来,只托了她的下巴,浅浅吻了吻她。
“在你面前,没有原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