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宜说完就后悔了,许是看到外婆疼得翻来覆去,要靠着止痛针才能勉强入睡,她脑子一热,不管不顾地说了这话。
现在理智回归,她意识到荒唐,企图收回:“算了,你还是当我没说吧。”
说完,她半敛着眸起身准备回病房,才转身,手腕处却传来一股力道,将她重新拽了回去,触碰到她的大掌掌心,微微有些潮气,在无时无刻不散着寒意的医院,稍显异样。
她微微一怔,用力挣了挣,没挣开,抬眸朝他看去。
医院走廊的灯泛着白光,照得他的眸色很深,下一秒,低而稳的声音一字一句落入简宜耳中。
“说了就是说了,怎么当没说?”
心头一颤,简宜像是被钉在原地一般,一动未动,只察觉到手腕上的那只手温度灼人,半晌,她才找回声音,低得几不可闻:“……我乱说的。”
“话能乱说吗?”孟庭礼不自觉收力,像是怕她挣脱,也像是不满她的反悔,低沉的音色更像是藤蔓般缠住了她退缩的念头,“要多少?现在就给你转。”
一时的冲动,简宜后悔不已,低低说了句话,但被护士台的呼叫器发出的响声掩盖过去。
“你说什么?”孟庭礼没听清。
“没什么。”简宜将手腕从他的掌心中抽出,“我明天再试着联系下我舅舅他们,实在不行,我再问你借,行吗?”
这次她强调了一个“借”字。
孟庭礼蹙了蹙眉,说实话,简宜这股别扭的劲,让他不太舒服,但到底是在医院,病房里头还躺着她外婆,最终他什么也没说,只点了点头:“行。”
简宜这才松了口气,缓了缓神说道:“很晚了,你先去找个地方休息吧。”
“你呢?”他问。
“病房里有沙发。”
孟庭礼帮外婆办的是单人间,里头有张一米二的沙发,凑合一下,也不是不能睡。
知道她不可能放下外婆不管,孟庭礼也没劝她一起,只是在离开前问了她最后一个问题。
“今儿坐在这的要是别人,你还会问这话吗?”
到早上为止,孟庭礼还是看得懂她的,但自从得知外婆出事后,她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等了半晌,也不见她回答,孟庭礼也没再问,转身走向了电梯。
病房里,简宜见外婆睡得还算安稳,和衣在沙发上躺下,想到孟庭礼的问题,她轻轻翻了个身。
会吗?其实她也不知道,外婆于她而言,太过重要。
另一边,孟庭礼离开医院后,拿出手机长按开机,信号一恢复,一堆未接来电涌了进来,最多的是张曼莉的,还有一条她的消息:【不管你在哪,立刻马上给我回来!】
孟庭礼只扫了一眼,指尖一划,信息删除,随后翻到助理的电话,拨了出去。
“孟总,您没事吧?”助理几乎是秒接的,在听到他安然无恙的声音后松了口气,“吓死我了,我还以为您出什么事了,您都不知道……”
孟庭礼忽略了助理无意义的长篇大论,直接打断说正事:“六环那块地的消息放出去没?”
“放了,和您预想的一样,正狗咬狗呢。”助理说着又问,“对了,您什么时候回来?孟老爷子和您母亲那边,我一个人可扛不住。”
孟庭礼沉默了数秒,最后决定道:“帮我订票,明天一早就回。”
助理松了口气:“好。”
电话挂断,时间已经过十二点,不确定简宜是否还醒着,犹豫了片刻,孟庭礼还是发了微信过去:【明早回去,有事打我电话。】
没多久,他就收到了一条相当简洁的回复:【一路顺风。】
极为官方客套。
孟庭礼极淡地呵了一声,没再回——
次日,医生查完房离开,简宜扶着外婆躺下后也跟着走了出去,才拿出手机,走廊另一端的电梯里便走出两道熟悉的身影,正是她一直想要联系的徐耀良和徐耀南。
两人显然也看得到了简宜,低头附耳交流了两句,就朝着她的方向走了过来。
“大舅,二舅。”简宜压下心底的不快,没什么表情地同两人打招呼。
徐耀良和徐耀南各自“嗯”了一声,也不解释昨日为何都联系不上,只往病房里看了一眼,便斜睨向简宜:“你办的住院手续?怎么住单人间,当我们钱是大风刮来的?”
简宜知道,单人和多人间的价钱确实差的不止一星半点,但他们不先关心外婆的情况,反倒第一个计较起了这些,强压下的不快再度涌上,语气自是好不到哪去。
“钱重要人重要?”
徐耀良被呛,瞪了她一眼:“钱不重要,那你倒是拿些出来,上个学两年不回,你当是谁在照顾你外婆?”
徐耀南也跟着帮腔:“依依你不是小孩子了,话不能乱说,再说你外婆的腿是老毛病了,真没必要浪费这个钱。”
“行了,别跟她废话。”徐耀良没什么耐
性,对着徐耀南道,“你进去看看,没什么大情况的话,直接帮妈办出院,动作快点,我就请了一小时的假。”
他们自顾自地商量,全然没再搭理一旁的简宜,但出院的事刚出口,简宜便毫不犹豫地拦住他们。
“不行,医生说了,外婆的情况已经很严重了,需要手术治疗。”她对这两人一直持着怀疑的态度,外婆的腿之前明明没这么糟糕,她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才会在短短两年之内,让外婆的腿恶化到这个地步。
“手术?”徐耀良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眼都瞪圆了,“开什么玩笑,你外婆多大年纪了你不知道吗?你让她手术这是在害她!”
许是他们争执的声音响了些,病房里休息的外婆听到了,喊了他们一声。
三人这才停下,走了进去。
外婆艰难地翻身想要坐起,但试了几次都失败了。
徐耀良和徐耀南只站着看,只有简宜上前帮忙将床摇高:“您别起,躺着说一样的。”
外婆朝她点了点头,示意她坐下歇会,之后才看向两个儿子。
说实话,这些年,该想的早都已经想开了,是好是坏稀里糊涂的过着,大差不差就行,但听着两儿子说简宜不好,她心里头就不太舒服。
“说她之前先看看你们自己,昨天要不是老周发现了我,你们这会就该给我办后事了。”
上了年纪的人是万万摔不得的,平地上跌一跤轻则骨裂骨折,严重的当场可能就去了,更别说外婆是从楼梯上摔下来的,但她之所以会摔跤,老毛病犯了是其一,其二是为了给徐耀良一家子买菜做饭,爬上爬下才出了意外。
眼下见他们反倒怪起了简宜,外婆只恨自己站不起来,没法子抽他们。
徐耀良知道自己理亏,实际上他昨天就得信了,但他单位实在走不开,想着反正人都在医院了,医生总归不会坐视不管的,所以同徐耀南一合计,两人全都关了机。
此时只能转移了话题:“那手术呢?都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何况您这么大年纪,真要动了手术,未必就比现在好了。”
徐耀南也顺着他的话:“是啊妈,手术都有风险,万一有个什么意外,岂不是得不偿失。”
关于手术的事,外婆难得和两个儿子意见统一,看着简宜:“这一点你两个舅舅说得没错,手术就算了,反正我都这把年纪了,做不做都一样,不能走就不能走吧。”
“外婆,这不是能不能走路的问题。”简宜没将医生的原话告诉外婆,只同她说,“您三天两头就疼得睡不着,人会吃不消的,到时候身体就会跟着出问题,这才是得不偿失。”
说罢,简宜看向徐耀良:“大舅,您不是还要急着去上班吗?外婆暂时不能出院,您去忙吧,这里有我就行了。”
这话不是要赶徐耀良走,而是示意他去外面说话。
徐耀良看了她一眼,显然是理解了她的意思,对躺在病床上的外婆开口:“妈我还得去上班,这几天先让依依照顾你,回头到家里了,我让阿芬炖只鸡给您补补。”
“行,你去忙吧。”外婆本也不指望他。
病房外,简宜同徐耀良面对面站着,这回她刻意放低了声音:“医生说了,外婆的右肢关节已经严重变形,不手术的话,骨头很容易坏死病变,可能要截肢。”
徐耀良一愣,显然没想到会这么严重,毕竟这么多年了,外婆只要不发作,还是能正常走路的,蹙了蹙眉后,他问:“费用呢?医生说没?”
简宜点头:“保守估计,八到十万。”
这个数字一出,徐耀良直接放弃了:“不行太贵了,不划算,和医生说保守治疗吧。”
“大舅!”简宜没想到徐耀良竟能自私到这个地步,忍了半晌才没说出更过分的话,只是紧了紧攥着的手,“她是您母亲,是生您养您的人,您不能这样。”
谁料,徐耀良听后冷笑一声:“依依啊,你要这么说的话,那大舅就要好好和你算算了,你上大学前,吃谁的用谁的,你还记得吗?”
简宜咬着唇没吭声。
徐耀良冷笑着继续:“是我的没错吧,但凡你这些年把这笔钱省下来,那这会儿,我就有多余的钱来给你外婆治病,可是谁让你本事好呀,年年第一,重点高中、名牌大学,我这个当舅舅的要是再不帮你一把,不得被邻里邻居的唾沫星子淹死?”
随着徐耀良的话,简宜面色逐渐转白,她似乎没法反驳。
但徐耀良却还没说完:“还有,你外婆的腿之所以会受伤,全是因为你妈妈小时不听话弄得,归根究底,你外婆这辈子,是被你和你妈妈拖累的,你怪不了别人。”
话音落下,简宜面色彻底惨白。
直到徐耀良和徐耀南的身影消失,她依旧怔怔地站在原地,脑海里全是那句“是被你和你妈妈拖累的”——
孟庭礼落地京市九点不到,司机早早就在通道口等他了,接上他的时候,顺道将两份需要加急处理的文件递上。
孟庭礼坐在后座揉了揉眉心,他昨晚没怎么睡好,许是医院附近的酒店设施太差,床垫过分劣质导致的。
处理完文件,路程已经过半,他垂眸看了眼手机屏幕,并无消息。
前面正开车的司机忽然想到什么,对他说道:“对了孟总,今早有消息传过来,说廖总他们都在查您的行踪,许是见您这节骨眼上跑南城去了,以为您在筹谋什么。”
孟庭礼轻呵了一声:“随他们去。”
说完过了片刻,又道:“把她摘出来。”
司机知道他说的是谁,点了点头:“您放心,对外只说是您助理。”
一进公司,昨天没来得及开的会立刻提了上来,助理抱着一叠文件,跟着他一起进了会议室,长达三个多小时的会议没有任何停歇,一直持续到下午一点半。
会议结束时,众人皆是一脸菜色,嘀嘀咕咕地出了会议室。
这里头少说有三分之一的人不服他,孟庭礼也懒得去细究,揉了揉眉心,回了办公室。
没多久,助理进来将他的午饭备好,正准备离开时,站在落地窗前俯瞰风景的孟庭礼转过了身。
“帮我联系下骨外科的医生。”
助理一怔,当他受伤了:“您伤哪了,要紧吗?”
孟庭礼不答,只让助理尽快,助理自是不敢再耽搁,当即就去联系了。
时间一晃,天色渐黑,孟庭礼无心再工作,连轴数天,头一次准点下了班。
晚高峰,车子堵在路上,骨节分明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方向盘,视线几次落在始终不曾亮起的手机屏幕上,直到车后传来一阵阵鸣笛声,他才意识到前方已无车辆。
回到住处,孟庭礼最后扫了眼手机,之后就随意丢在一旁,脱下外套进了浴室。
水流声响起的那一刻,陷入柔软床被的手机开始不停振动。
长达一分钟后,才彻底熄灭。
简宜站在昏暗的安全通道口,看了眼始终无人接听的电话,抿了抿唇,转身回到病房。
护士刚帮外婆打过止痛针,这会儿药效上来了,外婆躺着不再那么难受,拉着简宜的手同她说话。
“明天就出院吧,你该回学校上课了。”
简宜帮她将被角掖好,才坐下同她说话:“没事,我请过假了,不急。”
外婆还是不放心:“我听说大学里的老师讲课很快,你老不去能跟的上吗?”
简宜笑了笑,反握住外婆的手时,小心避开她手背上的留置针,尽可能地用着轻松地语调说道:“您最不用担心的就是我的成绩,至于出院的事,那要医生说了才算,您说的我可不听。”
外婆摇了摇头,看着她的目光有些无奈:“你呀,长大了,主意也大了。”
简宜浅笑,弯腰依偎在她的小臂边上:“外婆,等我毕业工作了,接您去京市好不好?”
“好。”外婆轻声打起了哈欠,“等你毕业工作了,我这把老骨头可就能享福喽。”
没过多久,轻微的鼾声响起,简宜外套口袋里的手机振了下,她拿出看了一眼,是银行卡内的到账通知,一共二十万,转账人是孟庭礼。
她视线一顿,再次确认了转账人,立刻起身离开了病房。
无人的楼道拐角,简宜靠在冰冷的瓷砖墙面上,终于拨通了他的电话。
“孟庭礼。”她低声喊他,却不知道要说什么。
那头倒是很耐性,只是“嗯”了一声,静静等待她接下来的话,没想到好一会过去了,等来了一句:“等我回京市了,给你写个借条好吗?”
孟庭礼气笑了,吸了口气才接话:“行,算上利息,一年还不上利息加倍。”
简宜愣了下,一时间分不清他是不是认真的,声音一低再低:“你怎么跟高利贷似的。”
“我这的规矩就是这样的。”孟庭礼此刻声音低沉,听不出情绪,“还借吗?”
“借。”简宜几乎没有犹豫,但后头的话却出现了略微的迟疑,“但还款时间能不能久一点?”
一年她是肯定还不上的。
“你想多久?”声音依旧低沉。
“我——”简宜说着沉默了下去,显然是在思考。
孟庭礼见她认真,轻嗤了一声:“高材生,算的明白吗?”
这会儿,简宜终于听出些不对劲来,顿了顿,问他:“你在生气吗?”
“你说呢?”他一番好心,被她算的这么明明白白,换谁都会生气。
简宜却不知他生气的点在哪,沉默了数秒,正要开口道歉,忽地听到他出声。
“明天去找医生把手术的事情确定下来,该缴的费用缴了,医生不合适我这有,做好这些给我打电话。”
他一口气说了不少,条理清晰,简宜怔了怔才反应过来,接了一句:“好。”
轻微的叹气声响起,大抵是不指望她再有别的反应,孟庭礼的声音比方才缓和了一些:“这两天忙,电话要是不通,就打助理的。”
话音刚落,简宜屏幕顶端弹出一条微信消息,是一串手机号,她再次接了声:“好。”
说完这些,那端沉默了下来。
有些话,在这个节骨眼上说可能不太合适,但孟庭礼今天等了她一天,再瞧她现在的态度,再不合适,他也得说了。
“三天时间,现在已经过去一天了,鉴于你脱不开身,两天后,我会去南城找你。
简宜有些恍惚,因着外婆的事情,她早就把这事抛到了脑后,现下也没什么心情同他聊这个,迟疑半晌问道:“能不能等外婆手术之后再说……”
“不能。”没等简宜说完,孟庭礼直接拒绝了她,但说完又不忘接了句,“别太担心,你外婆会好起来的。”
电话挂断,简宜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还没同他说一声谢谢,再想打电话过去又觉得十分打扰,便在微信上发了消息。
孟庭礼回的很快:【比起谢谢,我更想听些别的。】
简宜没回,眼下最紧要的还是外婆手术的事。
次日,简宜找了医生,不知是不是巧合,手术正好安排在两天后。
考虑到术后的护理很重要,简宜犹豫再三,还是给徐耀良打了电话,交待了一些情况。
徐耀良明显惊讶:“你哪来的钱?”
简宜自是不会告诉他:“这就不用您管了,左右不是从您口袋里出的。”——
手术当日,外婆是上午第二台,九点不到的时候,有护工来病房将人接走了。
简宜独自站在手术室外,看着电子屏上显示的“手术中”咬唇等着,没多久,身后传来了孟庭礼的声音。
虽然知道他今日会来,但简宜还是有些诧异,毕竟这个点能出现,就意味着他坐的是最早的航班。
可细究起来,他其实没这个必要。
看出她的不安,大掌落到她肩头,缓缓摩挲安抚:“放心吧,人工关节置换手术的风险不大,至多三个小时就能结束。”
简宜点了点头,这话医生也和她说过,但在回忆起风险告知书上的内容时,她不免还是会心慌。
手术过半,又是临近中午,徐耀良和徐耀南也来了。
孟庭礼正好离开接电话,徐耀良和徐耀南便只看到了简宜一人,站在走廊里来回踱步。
“进去多久了?”徐耀良上前问她。
“一个多小时。”
徐耀良点头没再说什么,回头和徐耀南一起,坐到了一旁的到休息椅上。
这里距离简宜有些距离,两人说话便也没防着她。
“费用真不用我们来吗?”
“医院又不是做慈善的,肯定是交了钱才做的手术。”
“她哪来这么多钱?”
“谁知道,但她一个没毕业的大学生,前一天还在求我们呢,隔天突然就有钱了,多半来路不正。”
“你的意思是——”
“小点声,左右不是花我们的钱,管她呢。”
约莫又过了大半个小时,手术结束了,有护士出来问:“杨彩琴家属在吗?”
“在。”简宜第一个上前,紧张看着护士,“手术顺利吗?”
护士点头:“挺顺利的,不过病人年纪大了,术后你们一定要多观察,如果有头晕呕吐的现象,只要不严重,不用太担心,是麻醉后的正常反应。”
说完,护士又另外交代了一些事情,简宜一一记下。
回到病房,外婆的意识还不太清醒,同简宜说了两句话后便又睡了过去,徐耀良和徐耀南见她一时半会也醒不来,便出去吃饭了。
两人刚走,孟庭礼进了病房。
简宜抬眼看他,刚顾着外婆了,这会儿见到了人才想起来:“手术挺顺利的,谢谢你。”
孟庭礼笑了笑,递了瓶水给她:“谢我做什么?我又不是医生。”
“没有你,手术没那么快排上。”简宜从他手里接了水,见外婆没什么大碍,便和他坐到一旁的沙发上,小声说话,“你在南城也有认识的医生吗?”
这里头的事多想一下就能猜到了,没有孟庭礼在其中运作,哪可能说手术就手术的。
“顺利就行。”孟庭礼没有详说,揭过这个话题偏头看她,这才几天,她整个眼窝都凹了进去,一看就是累的,抬手抚了抚她的头顶,“现在能安心了?”
“嗯。”简宜现下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虽说外婆得的不是急症,可她没办法一直待在南城,只有做了手术,她才能安心回去念书。
说话间,孟庭礼点的餐送了过来,是两人份的,简宜这几天都没怎么好好吃过东西,以至于两人份的食物大一半都进了她的肚子。
见孟庭礼没怎么动筷后,她才意识到自己又吃多了,只能尴尬地笑了笑:“不好意思。”
“没事,不够可以再点。”说着,孟庭礼拿过纸巾,自然地帮她擦掉脸颊上蹭到的酱汁。
查房的护士刚好走了进来,见状笑了笑:“男朋友可真贴心。”
简宜本想解释,但一直睡着的外婆悠悠醒来,低低喊了一声:“依依。”
她忙上前询问:“怎么了外婆,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就是有点口渴。”
简宜忙去倒水,等安顿好外婆回头时,孟庭礼已经不在了,桌面上吃过的垃圾也被收拾的干干净净。
放在床边柜子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是孟庭礼发来的消息:【我就在外面,有事叫我。】
简宜刚刚还在犹豫,要不要同外婆介绍他,现在见他回避,看来是没这个必要了。
又过了大半个小时,出去吃饭的徐耀良和徐耀南回来了,外婆这会麻药彻底醒了,便同他们聊了会天。
“算你们还有些良心。”外婆当手术费是两儿子出的,心里多少有些安慰。
徐耀良和徐耀南对视一眼,语气怪异道:“妈,我们可不敢居这个功,手术费是依依
自己去凑的,我们只能出些力,等您出院了,接您回去静养着。”
“依依自己凑的?”外婆狐疑地看向一旁的简宜,“依依,这是怎么回事?你上哪凑的这么多钱?”
简宜早想好了说辞:“问一个朋友借的,您放心吧,他人好,可以慢慢还,不急的。”
没想到外婆误会了,笑了笑:“是明昊吧,这孩子不声不响就借了这么一大笔钱,回头我一定要打个电话,好好谢谢他。”
简宜一愣,刚要解释,徐耀良率先开口:“明昊是谁?”
“庄仕启的儿子,你忘了?”外婆答的也快,简宜都插不上话,“依依在京市,多亏他照顾了。”
说到庄仕启,徐耀良自然是有印象的,毕竟之前庄家迁去京市,他眼红了好一阵的,一直后悔没跟着庄仕启一起做生意,眼下见简宜同庄家居然还有联系,眼眸瞬间亮了。
“依依,怎么没听你说过?这么一大笔钱,那小子说借就借了,你们关系是不是挺好?”
简宜很想解释,但一看到徐耀良别有用意的目光后,她忽然不想让他知道孟庭礼的存在,再碍着刚做过手术的外婆,她只能点了点头。
“嗯,问庄明昊借的。”
话音才落,一抬眼,病房门口有道身影一闪而过,虽然只是一个背影,但简宜还是认了出来,心里咯噔了一下,对着两舅舅说道。
“我去上个洗手间,你们先陪着外婆。”
简宜从病房一路寻到电梯口,都没见到孟庭礼的身影,正犹豫着该往哪找时,身后传来他的声音。
“在找我吗?”
简宜回头,触及到他淡漠的视线后,心慌了一下,她见过他的漫不经心,也见过他不为所动的样子,但是如此反应,她第一次遇上。
“你是不是听到了?”
“听到什么?”他明知故问,“听到你夸姓庄的人好吗?”
简宜咬了咬唇:“你知道我说的不是他。”
“哦?是吗?”孟庭礼扬眉,眼底神色却无太大变化,“可我只听到了他的名字。”
简宜正要解释,口袋里的手机却开始不停振动,看到来电显示是徐耀良后,她只能示意孟庭礼稍等。
“怎么了大舅,是不是外婆哪里不舒服?”
“不是,是护士要来插尿管,我们俩大老爷们也不方便,你上完洗手间就赶紧回来。”
电话挂断,简宜再转身时,孟庭礼又不见了,可眼下她也没工夫去寻人了,只能先回了病房。
等她再得空时,天色已经快黑了。
外婆见她陪着熬了几天,今晚说什么也不让她再留下,徐耀良则是破天荒的表示他可以留下照顾。
说实话,简宜不太信任他,但架不住外婆要求,她只能同意,走出病房,她拿出手机尝试联系孟庭礼。
铃声响了很久,那头始终无人接听,简宜知道他定是在生气,转而给他发消息:【你在哪?】
本以为他不会很快回复,但手机才收进口袋,就振了一下。
是孟庭礼发来的定位。
简宜认识这个地方,是医院附近的酒店,她松了口气,还好,他不是一气之下回了京市。
【我马上就来。】
十几分钟后,简宜敲响了孟庭礼的房间门。
“咔哒”一声,房门开了条缝,随后便没了动静,简宜缓缓推开,不知怎么回事,房间里昏暗无光,像是在无声昭示着什么。
她不太适应,摸着墙往里走:“孟庭礼?”
话音刚落,手腕和腰间同时被握住,她还未反应过来,后背就撞上了墙面。
虽然不是很疼,但是因着黑暗中,近在迟尺的呼吸声,她下意识地屏了屏气息,再次试探开口:“孟庭礼?”
良久,抵着她的人终于出声:“机会只有一次,想好了回答。”
简宜尚在困惑中,下颚忽地被他钳住,逐渐适应黑暗后,她大致能看清楚眼前人的轮廓。
“什么——机会?”她声音不大,微微有些颤音。
孟庭礼并未出声,只是气息离她更近了些。
察觉到他的意图,简宜下意识地偏过头,唇瓣擦着她的嘴角落到她的脸颊上。
“回答错误。”
黑暗中,蓦然响起他的声音。
简宜怔了怔,下一秒,捏着她下巴的手指微微一用力,便将她偏过的头板了回来。
薄唇再次贴近,停在了毫厘之间,似乎是在等待她的反应。
简宜心跳杂乱,丝毫没有意识到,钳制她下颚的手不知何时已经松开。
思维顿停。
直至柔软微凉的唇瓣覆上。
简宜大脑有一霎的空白,等她再回过神来时,指尖攥着的是他胸前的衬衣布料。
分不清理智是否还尚存,只有缺氧带来的窒息感,让她清晰地感受到,眼前的这一切是真实的。
第15章 同床今晚留下来陪我
阳台的风撩开窗帘的一角,昏朦的月光透进,像是从天而降的轻纱,落在墙边的两道身影之上。
彼此的眉眼有了更为清晰的轮廓。
潮热气息经久未散。
“还觉得我是虚无缥缈的吗?”
简宜指尖攥着的依旧是他胸前的衬衣,微微仰头,对上他的视线,意外于他眼底的温柔和纵容,微怔,指尖缓缓松开。
“你不生气了吗?”她巧妙地避而不答。
他似是毫无察觉,指腹抚过她脸颊右侧的肌肤,原先的伤口早已愈合,只余有轻微的尚未褪却的粉色痕迹,俯身轻轻又落了一吻。
抬眸看见她轻颤的睫毛,笑意明显,“你都在这了,还有什么好气的?”
竟完全不需要她的解释,简宜回望他,一时间难以确定,他是出于理解,还是出于其他原因。
“怎么这么看我?”孟庭礼见她目光一瞬不瞬,半笑着,“不认得了?”
简宜摇了摇头,收了疯乱的思绪:“能不能先开灯?”
屋内照亮,简宜眼前稍有不适,缓了数秒,看清房内布置,这家酒店有些年头了,设施半旧,墙纸甚至有突起剥落的现象。
“你住的习惯?”她眼底惊讶。
“能躺就行。”这里距离医院近,孟庭礼也懒得费神找,凑合一晚的事。
说话间,他将人拉到沙发边坐下,掌心握着她的手,反复摩挲着,“明早就得回,今晚留下来陪我?”
简宜后背一僵,连着被他握在掌心的手都是一颤。
孟庭礼好笑,故意施力将人拉到腿上坐着:“这么怕的?那怎么还过来?”
简宜一手被他握着,只能单手抵在他胸前,才不至于整个人陷入他怀里。
“我是怕你生气。”
来之前,她并未想太多,孟庭礼一心帮忙,总不能让他寒心吧。
“听你这意思,我要没生气,你就不来了?”孟庭礼将手落到她腰上,惩罚性的捏了捏,“你是对谁都这么没良心吗?还是只对我?”
简宜坐在他腿上,绷着身子,头顶略高于他,因着他故意挑逗的动作,身体一顷,反倒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好在原本抵在他胸前的手,及时撑在他肩上,堪堪维持住平衡。
“我没有——”
“我瞧着有。”
“真的没有,我只是——”说着,简宜顿了顿,继而吸了口气,似是做了什么决定,望向他,“我只是不知道要怎么和你相处,不是不想见你。”
眼前的人肉眼可见的扬起唇角:“让你说句实话,可真不容易。”
看清他眼底的戏谑,简宜抬手狠狠捶了下他的肩膀:“孟庭礼!”
笑声却是愈加放肆。
简宜除了拿眼瞪他,也别无他法,只等他渐渐收了笑声,才推开他站起身:“好了,你明早还要赶飞机,早点休息吧,我先回去了。”
手腕上的力道却没消失,反倒又将她拉了回去。
“我刚才说了,机会只有一次。”孟庭礼看着她因疑惑
而微微放大的眼眸,忍不住又亲了亲她的鼻尖,“回答错误,就只能留下陪我了。”
今晚,说什么都不可能放她离开的。
但孟庭礼说的“陪”当真就只是字面意思,是简宜误会了。
洗过澡,孟庭礼拥着她躺在床上,察觉她这会儿还绷着,笑得无奈:“放松点,让我抱着就行。”
简宜放松不下来,再怎么说,她也是头一次和一个大男人躺在一张床上。
但让她没想到的是,没多久,耳边就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孟庭礼睡着了。
她抬眼看去,隐隐笑了笑,“晚安。”
次日,孟庭礼很早就走了,简宜睡眼朦胧,只知他临走前吻了吻自己的额头,没太听清他说了什么。
直到回医院的路上,无意听到路人的对话:“行,那你快点,我在这等你。”
她忽地反应过来,孟庭礼说的是——我在京市等你——
病房里,徐耀良在喂外婆吃早饭,动作是从未有过的仔细耐性。
简宜当太阳从西边出来了,看了他好一会,直到将人看得不好意思。
徐耀良轻咳了一声,转移她的注意力:“对了依依,你昨天怎么没回去?你大舅妈等你等到了很晚。”
“我没说要去你那。”简宜当他是来兴师问罪的,蹙了蹙眉,再想开口时,徐耀良又一次出人意料地露出了和蔼的笑容。
“我就是问问你,再怎么说还是家里住着安心些。”
简宜没搭话,徐耀良是什么性格她太清楚了,这会儿又是当着外婆的面,她索性装不知道他的意图。
直到医生查过房,外婆躺下休息后,徐耀良寻到机会,示意简宜到外面说话。
“依依,这两天怎么没看到你和明昊那孩子联系?”
简宜不想和他绕弯子,让他开门见山地说:“大舅,你有话就直说吧。”
徐耀良呵呵讪笑两声:“那我直说了,是这样的,你表哥他这两年一直没工作,我寻思老这么下去也不是事,你既然和明昊那么熟,你看看,能不能搭个线,让你表哥跟着明昊一起做事?”
原来是打这个主意,简宜暗自轻嗤,也难为徐耀良了,一边瞧不上她,一边为了儿子,却甘愿笑脸相迎。
“大舅,这事我可能帮不上忙。”
徐耀良愣了一下,许是没想到她会拒绝的这么快,笑容收了一半:“依依,我知道大舅之前对你的态度不好,但再怎么说,我们也是一家人,理应互相帮助的。”
这会儿倒是想起是一家人了,外婆做手术前可没见他说这话。
简宜无动于衷地看着徐耀良:“大舅,我和你说句实话吧,我和庄明昊的关系其实没有外婆说得那么好。”
“怎么会呢?”徐耀良摆明了不信,“那么一大笔钱,他说借就借了,这关系还不好?依依,大舅再怎么说也供你上了几年学的,你不能这么无情。”
简宜沉默,她有些后悔把这事和庄明昊扯上关系了,犹豫了片刻,她道:“大舅,要不这样吧,等我回京市了,先问问庄明昊的意思,他要是不愿意,我也没办法。”
“行,那我等你的消息。”徐耀良见她松了口,神色瞬间缓和,“我先进去陪你外婆了,你大舅妈今天在家,你要是乐意,待会就回家吃个饭。”
徐耀良离开,简宜随意找了个空位坐下,这事闹得,心里不免有些烦,撒了一个谎势必就得用无数个谎去圆。
想到孟庭礼,简宜拿出手机看了时间,估摸着他差不多应该下飞机了,念头刚起,屏幕上弹出微信消息。
【落地了,你在医院了?】
【嗯,外婆今天精神很好,医生说过两天就能出院了。】
消息刚发送成功,屏幕上就弹出了孟庭礼的微信通话,简宜当他有事,谁料他半笑着反问:“这才一晚上就忘了我们的关系了?”
“没——”简宜看着走廊上来来去去的护士和病人家属,轻咳一声,压低了声音,“记着呢。”
话音落下,那端传来了另外的人声,是前来接他的助理,似乎是有加急的文件要处理。
简宜见他要忙,说了声“那我不打扰你了”就准备挂电话。
“等下。”孟庭礼将助理递给他的文件暂时放到了一旁,继续同她通话,“不急,到公司还有段路。”
简宜有些意外,她见识过他工作的样子,严肃到不像是他,没想到这会儿竟会为她放下手头的事。
“孟庭礼。”
“嗯?”
“注意身体。”
她是好意,知道他工作忙,最近又因为她的事两地来回跑,怕他身体吃不消。
但这话落在孟庭礼的耳中,却还有着别的意思,“放心,我的身体比你想象中好很多,你以后会知道的。”
意识到他的潜台词,简宜耳根发烫,数秒,装作若无其事开口:“先不跟你说了,外婆找我。”
电话挂断,简宜靠着椅背,看着同孟庭礼的聊天对话框,哑然失笑,随后想起什么,点开银行卡余额,默默算了算账,数秒,无声叹息。
三日后,外婆出院,徐耀良特意买了轮椅,忙前忙后将人接回家。
外婆不知道内情,儿子难得孝顺,心情自然不错,拉着简宜的手想让她一块回去。
简宜摇了摇头:“不了外婆,我已经订好了回京市的车票。”
临走前,徐耀良又将她拉到一旁,反复提醒她:“依依,大舅等你的电话,你表哥的事情就都靠你了。”
简宜敷衍地“嗯”了一声,转过身,再次同外婆道别。
“路上小心。”外婆有些不舍,看着她转过身走远的背影,默默擦拭着眼角。
徐耀良为着儿子的前途,这会儿是全心全意地照顾着外婆:“妈没事的,等放暑假了,我打电话让依依回来。”
接近六个小时的高铁,简宜到京市时,天色已经黑了。
她没同孟庭礼说今日要回来,出了高铁站便直接坐地铁回了学校。
宿舍无人,周婉因着她这段时间不在学校,也暂时住到了家里,廖佳琪搬出了宿舍,床铺空了一张出来,一眼望去,宿舍竟显得有些空荡。
手机振了振,是学姐尹诗雯发来的消息:【有家Club招服务员,待遇还不错,你要来试试吗?老板今晚正好在。】
简宜问尹诗雯要了地址,简单吃了些东西后,便坐地铁赶了过去。
其实她不太喜欢这样的地方,可是Club晚上营业,和白天上课完全不冲突,她要想还清孟庭礼的钱,光靠周末的兼职不知道要还到猴年马月。
SPACE门口,尹诗雯已经在等她了,远远瞧见她的身影便朝着她招手:“简宜,这里。”
SPACE已经开始营业,里头电子音炸耳,简宜第一次来还有些不适应,贴着尹诗雯的耳朵说:“学姐,我感觉我不太行。”
尹诗雯同样贴着她的耳朵:“来都来了,先见见老板再说吧。”
休息室里,解意洲扫了眼明显不太适应这里的简宜:“你可以再考虑考虑。”
话音落下,解意洲搁在桌上的手机开始振动,他背过身去接听:“行,那你来休息室找我,刚好今天有两小妹妹在,介绍你认识认识?省的你一直单着,走你哥的老路。”
因为没刻意避开,所以这话简宜和尹诗雯听得一清二楚。
解意洲回身见她们神色异样,尤其是简宜,立刻出声解释:“别误会,和朋友开玩笑的。”
简宜本也不喜这样的地方,眼下愈发觉得这人不靠谱,同尹诗雯使了眼色。
尹诗雯心领神会,起身冲解意洲告辞:“那解老板,我们先回去了。”
“行,考虑好了给我打电话。”
休息室门打开,简宜正要出去,迎面而来的身影挡住了她的去路,抬眼望去,遂而惊讶。
是孟庭礼。
第16章 矛盾怕他感受不到似的,指尖又轻微在……
比起简宜,孟庭礼
垂眼落下的视线可就不单单是惊讶这么简单了,毕竟一个小时前,某人还声称自己累了,要早点休息。
休息到这来了?
两人一里一外,就这么堵在门口,后方的解意洲和尹诗雯不明所以,相视一眼。
但解意洲到底了解孟庭礼,很快看出些苗头:“我说,你们该不会是认识吧?”
孟庭礼仿佛没听到一般,视线依旧落在垂眸不敢看他的简宜身上,数秒,看似太平无事地抬眼,望向里头的解意洲,“跟你借个地儿。”
休息室门合上。
外头是若有所思的解意洲和尹诗雯,里头是一声不吭的简宜,以及脱了外套随意丢在沙发上,转身将人抵到角落的孟庭礼。
“解释吧,我听着呢。”
慢悠悠却情绪不明的声音在头顶响起,简宜莫名觉得喉咙发干,“我就是,就是想找个兼职。”
她声音越说越低,明明说的是事实,却一阵阵的心虚,因而除了一开始那一眼,她到这会儿,视线都是避着孟庭礼的。
孟庭礼看似没太大反应,但再开口,语气明显不大乐意,“白天上课,晚上还想着兼职,你倒是比我还忙。”
这话落到简宜耳中,轻微刺耳,于他而言轻描淡写的事,落到她身上就只能如此,没指望他会理解,她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没出声。
孟庭礼却因着她的沉默蹙了眉,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着我。”
他记着她说的话,不是不想见他,是不知道如何相处,可今儿她却为了个兼职回来了都不说一声,要不是来得巧,他还一无所知。
心里不痛快是必然的,但怕她又是遇上什么事,孟庭礼语气强势了没两分钟又缓了下来:“你要缺钱,跟我说就是了,这地儿不适合你,以后别来了。”
他是出于好意,可简宜怎么听怎么不舒服,对着他的视线,即便刻意弯了弯唇角,她眼底也瞧不出什么笑意。
“你之前也这样限制你前任吗?”
还是仅仅对她这样。
孟庭礼刚缓和的眉心又兀自收紧,只是这回还没来得及开口,休息室的门锁发出“咔哒”的响声,门自个缓缓打开了。
屋里屋外四双眼就这么对上了。
但反应最大的还是外面两人,毕竟简宜这会被孟庭礼抵在桌子边上,姿势怎么看都很暧昧。
不明情况的解意洲本是要解释这门锁坏了,但看着眼下情景,他脱口而出的却是一句:“你小子,够行的啊。”
话题被打断,再难继续,孟庭礼只得松了手,同简宜神色各异地分开。
尹诗雯刚刚就认出了孟庭礼,这会儿又见简宜脸色不好,忙跑进来搀着她的手臂问:“他是不是欺负你了?要不要报警?”
“不用,我没事。”简宜摇头,制止尹诗雯掏手机的动作,“不是你想的那样的。”
尹诗雯只当她畏惧孟庭礼的权势:“你别怕,法治社会,再厉害的人也是要遵守法制法规的。”
说着拿手机的动作迅速,但更快的是一旁的解意洲,尹诗雯的手机刚从口袋里拿出来,下一秒就被他抢了去。
“几句话就能解释清楚的事情,怎么动不动就要占用警力资源呢?”说着,看向一旁的孟庭礼,“你小子,人都要报警,还不说实话?”
孟庭礼却是事不关己的坐到了一旁的沙发上,视线越过不明真相的两人,直直地落到简宜身上,似是在等她开口。
他的态度向来很明确,倒是她,似乎有意藏着他们的关系。
简宜无法,只能向尹诗雯坦白。
得知真相,尹诗雯脸上写满了震惊,视线在简宜和孟庭礼之间来来回回切换,毕竟在她的视角上,他们两个只是有过一面之缘的陌生人而已。
“看吧,我就说是误会,都是自家人。”解意洲说着便将手机还给了尹诗雯,坐到孟庭礼边上,手肘撑在他的肩上,“怎么说,来都来了,一起喝一杯?”
孟庭礼略微嫌弃地将人推开,随后起身拿过一旁的西装外套:“不了,京大有门禁。”
说着,迈步走向简宜:“走吧,送你们回去。”
司机一直在外面候着,没想到孟庭礼这么快就出来,忙掐了刚点着的烟,帮他和简宜开门,随后转向尹诗雯:“您坐副驾吧。”
车子启动,后座始终无声,尹诗雯坐在副驾满心疑问,但车里太安静了,她也不好开口说话。
路程过半,简宜始终看着窗外,她同孟庭礼这才刚开始,但矛盾已经显现,往后如何还真不好说,指不定过几天就掰了。
孟庭礼得亏没有读心的本事,要不然,这一件件一桩桩累上,今晚多半要气得睡不着,视线落到她身上,见她始终偏头看着窗外,明显不太愿意搭理他的样子,无端觉得好笑。
简宜一直搁在腿上的手,蓦地被一只大掌牵住,掌心温热,继而轻轻捏了捏她,似是有意释放出来的求和信号,她顿了顿,到底还是偏头朝他看去了。
依旧无言,但借着车外微弱的灯光,他们倒也能看清彼此的神色。
即便刚闹过不愉快,可他们之间像是有天生的默契一般,孟庭礼微微扬眉,简宜便看懂了他的意思。
你倒是气上了?
简宜向来都是一个愿意记着别人好的人,这两年对庄明昊是如此,眼下对孟庭礼亦然,甚至更胜,毕竟她到底还是喜欢这个人的。
被他握在掌心的手动了动,手心翻转,掌心贴着掌心。
数秒,怕他感受不到似的,指尖又轻微在他手心挠了挠。
几不可闻的一声笑意,前排的两人毫无察觉,简宜若非注意力一直在他身上,大抵也是要错过的。
矛盾来的快,去的也快。
车子停在京大门口时,距离门禁还有二十多分钟,尹诗雯早已是一只脚踏入社会的人,即便满心疑惑,基本的眼力见还是有的,解了安全带,转过身对简宜和孟庭礼道。
“那我先进去了,孟总,多谢你送我们回来。”
孟庭礼很淡地“嗯”了一声。
尹诗雯下车后,司机也跟着下车走远,空间完完全全属于他们两人。
没了顾忌,孟庭礼便将人拉到了腿上坐着,车内高度到底有限,简宜没法完完全全地坐直,上半身只能倾向他。
这会儿双方都心平气和了,说话不再带刺。
“没想着限制你,解意洲那人员复杂,前段时间还有服务员被人伤着的事出现。”
这事简宜还真不知道,她猜尹诗雯应当也不知道,不然也不会介绍她去了,点了点头,她跟着解释:“其实我没准备去,那儿的环境我不太能适应,我会再找其他兼职的。”
孟庭礼的手一直托着她的后腰防止她向后倒去,另一手闲着,先是捏着她的指尖放到唇边亲了亲,而后又落到她的侧脸,摸了摸她圆润的耳垂。
见到她轻颤着躲了下,轻笑一下,回到话题上。
“为什么总想着兼职?我说了……”
“我不要。”简宜知道想他说什么,没等他说完便打断他,“我知道你不缺钱,可我不想欠你太多,问你借的那二十万,已经让我很有压力了。”
他们的地位本就有差距,若是再牵扯金钱,大抵连这段关系都会变得不平等。
孟庭礼眼底有些疑惑,显然是无法理解她的想法,可他看得出来,她因着这事不开心,所以也就退了一步:“你现在的首要任务是念书,还钱的事,等你毕业再说吧。”
“可是——”简宜还想再说什么时,孟庭礼径直打断。
“各退一步,嗯?”
如此,简宜也只能答应,其实即便她不答应,这么大一笔钱,她短时间内也是还不了的。
此时,距离门禁只剩五分钟了。
“我先进去了,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简宜挪了挪身子,想从他腿上下来,但忽地被他禁
锢住了腰。
“别乱动。”
听得出他声音异样,简宜僵直了身子没敢再动,直到察觉到腰间的力道轻了些,她才试探开口:“现在能动了吗?”
隐隐轻笑声响起,孟庭礼指腹落到她唇上,继而是他温润的唇。
“……来不及了。”
“大不了去我那。”
车内空间闭塞,潮气涌上,不稍片刻,她便失了方向。
最后,简宜是掐着点跑回宿舍的。
洗过澡出来,手机屏幕上已静静躺着一条孟庭礼发来的消息。
【晚安,明天见。】
她隐隐笑了笑,回他:【孟总,你现在首要的任务是好好上班。】
那头,孟庭礼刚回到住处,领带刚松,看到她的消息,嘴角不自觉上扬。
接下来的几天,但凡孟庭礼有空,黑色的库里南终会停在距离京大不远的地方。
简宜往往都是下了课,书都来不及放回宿舍,就被催着上了他的车。
周婉几次吃晚饭都见不到她人,次数一多,瞧出不对劲:“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至今,简宜都未将她和孟庭礼的事告诉周婉,于她而言,这段关系能走多远,尚不明朗,没必要人尽皆知。
好在周婉也不在意,见她不答不仅没追问,反倒提醒她:“你呀,凡事多留个心眼,在庄明昊那多少吃过亏了,别又因为旁人一时的好意,委屈自己。”
简宜点头,半笑着回她:“知道了,总不至于在一个坑里摔两次。”
周婉却是想到了什么,凑到她边上说:“你知道我们系的男生都是怎么说你的吗?”
“说什么了?”
“他们说你会激起男人的征服欲,尤其是你冷脸看人的时候……”后面的话有些荤,周婉笑着没好意思说全,委婉的表达了大概的意思,当然也是在侧面提醒她,注意规避别有用心的人。
简宜知道她的好意,类似的话,她在庄明昊那个圈子里听过太多,但她看的出来,孟庭礼同这些人不一样,因而周婉说的这些,她听过便忘了。
周末,孟庭礼在公司加班,库里南却依旧停在了老位置,是司机来接的她。
“简小姐,孟总的会议快结束了,我先送您去餐厅,孟总待会儿直接过去。”
“好。”简宜点头,视线落到自己的手机屏幕上。
尹诗雯又帮她找了新的兼职,问她要不要过去看看,虽然答应过孟庭礼,还钱的事留到毕业后再说,可她到底还是需要生活费的,因而也没有拒绝。
再抬眼,车子已经汇入车流之中,简宜看着车窗外的景物忽地有些恍惚,她现在的生活极为割裂,一边跟着孟庭礼在各种价格不菲的餐厅来去,一边又要努力赚着微薄的薪资,以支撑下个月的生活费用。
视线微微回收,落到车窗的倒影上。
里面的人明明是她,但又不太像是她。
第17章 了解孟庭礼,你能让我多了解你一点吗
路程过半时,还算通畅的道路开始堵车,导航上的线路由橙转红。
司机透过后视镜看向简宜:“简小姐,我们得等一等了,前面多半是发生了交通事故。”
“没事。”简宜点了点头。
半个小时后,道路重新恢复通畅,车子开始匀速前进,路过事故地点,廖佳琪趾高气扬的身影闯入简宜视线,她似乎是事故的责任方,正同交警争辩着什么。
口袋里的手机振了振,是孟庭礼打来了电话,问她怎么还没到,简宜这才收回视线没再看外面的人。
“刚刚堵车,马上就到了。”
她堵车的这会儿功夫,孟庭礼已经到餐厅了,浅笑中带了两分揶揄,“我还当你是跑了。”
这几天,两人待在一起的时间不少,简宜发现这人极为偏爱她的耳垂,哪怕只是坐着纯聊天,他指尖都不愿意闲着。
几次下来,她有些招架不住,他一伸手,她就想跑,因而这话一出,她自然有所联想,不自然地轻咳一声,转移话题:“你先点餐吧。”
餐厅距离京盛不远,简宜到时助理抱着文件刚离开,显然,孟庭礼连吃饭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
抽了他对面的椅子坐下,简宜略微不解:“怎么突然又这么忙了?”
“没什么。”孟庭礼简单解释,“下午不回公司了,临时有文件要处理,就让助理送过来了。”
前菜刚上,简宜搁在餐桌上的手机开始振动,她平日里电话极少,周婉和尹诗雯也是惯用微信找她的,饭点突然来了电话,她多少有些诧异。
视线落到来电显示上,一桩被她遗忘的事情瞬间涌上,她抓起手机看向孟庭礼:“你先吃,我出去接个电话。”
起初孟庭礼并未在意,但简宜这通电话似乎有些长,透过餐厅内一尘不染的落地窗,他看到外面通话的人眉心紧蹙,唇瓣张合的频率也比平时快些,显然是遇上事了。
简宜挂断电话后,心情略微有些烦闷,呼了口气调整好情绪才回到里面坐下,再抬眼看向孟庭礼时,神色如常。
“怎么了?”见对面的人看着自己,她反倒疑惑了,“我脸上有东西?”
她若是维持着刚才的烦躁进来,孟庭礼反倒不会细究,可她偏装作若无其事,摆明了是不想让他知道。
既是如此,他反倒要问一问了,只是刚要开口,身后却传来一道声音将他们的对话打断。
“这么巧,你们也在。”这声音孟庭礼再熟悉不过。
简宜也顺着声源看去,一眼认出说话的人是Club的老板,只是还未等她和孟庭礼有反应,对方已抽了椅子在他们这桌坐下。
“我被鸽了,不介意拼个桌吧?”解意洲嘴上这么问着,实际压根不在意他们的反应,直接示意服务员过来点餐。
孟庭礼面无表情斜睨他一眼:“这么多空位不够你坐?”
解意洲视线落在菜单上,对着服务员这个那个一通指,随后“啪”一声合上菜单,看向孟庭礼:“人多热闹。”
这意思,摆明了是不愿意挪屁股。
简宜对解意洲不大了解,但依着上次的事情来看,他和孟庭礼的关系应当不错,因而在解意洲的视线落到她身上时,她微微笑了笑,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解意洲向来话多,许是知道孟庭礼不会回答,问题都落在了简宜身上:“对了,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我跟你说,他这个人就没谈过恋爱,根本——”
话音未落,孟庭礼出声打断:“吃东西还堵不上你的嘴?”
“菜还没上呢。”
简宜倒是怔了怔,以为自己听错了,没谈过?视线落到孟庭礼身上,又微微转向诧异。
怎么看都不像。
但解意洲遭到了制止,后面的话没能说完,之后的话题便又转到了公事上,简宜听不太懂。
直到最后,解意洲提起孟家的人:“我怎么听说你哥年底要回来?你家老爷子的意思?”
“不清楚。”孟庭礼最近都没回过老宅,老爷子也没给他打过电话,这事到底是传言还是确有其事,他还真不清楚。
解意洲又道:“这事弄的,难不成老爷子还真偏心孟庭琛?那他还给你三个月做什么,你妈岂不是要气死?”
这些话都没避着简宜,可她从未刻意探听过孟家任何事,孟庭礼也从未对她提及过,以至于解意洲这几句话,她听了个半懂,只隐隐感觉孟家的情况很复杂。
话题结束时,解意洲也差不多吃好了,孟庭礼没让他再坐着,直接轰人:“吃好就走。”
解意洲“啧”了一声,但这回总算是识趣了:“行,不打扰你们约会。”
他说完就走,如此行径,摆明就是为了过来蹭顿饭的。
简宜觉得好笑,毕竟孟庭礼的身
份摆在那,谁能想到他的朋友喜欢蹭饭,掩了掩上扬的嘴角,她道:“对了,你刚才说下午不回公司了?”
“嗯,带你去买些东西。”说着孟庭礼示意服务员过来结账,连着解意洲的一起,走出餐厅,话题又接上,“省的刘姨备些一次性的,你待会自己去看,需要什么就拿。”
他说得过于自然,以至于简宜都没听出不对来,直到两人进了商场,停在家居服前时,她才堪堪反应过来,偏头看向扬眉等她挑选的人。
她好笑:“你打什么主意呢?”
“我能有什么主意?”牵着她的手又落到她腰上,将她往怀里带了带,“有备无患罢了,还是说——你喜欢穿我的?”
最后一句话,他刻意凑近了压低声音,尽显顽劣本质。
自知说不过他,简宜只能举手投降,由他陪着一家家逛过去,可她需要的东西不多,没多久就买齐了。
“就这些了?”孟庭礼似是嫌少,见她点头,笑着跟了一句,“刘姨的东西都比你多。”
简宜笑笑没接话,她习惯了一切从简,因为搬家的时候方便,这是自小就行成的习惯。
孟庭礼不知这些,随口道了句:“那以后缺什么再补吧。”
离开时,简宜随意扫了一眼,视线却定格在了前方扶梯边上的两道身影上,今日是怎么了?先是见到了廖佳琪,这会儿又见到了廖佳琪的母亲。
此外,廖母边上的年轻女性,她瞧着也有些眼熟,似乎是个人气挺高的网红,只见对方从廖母手上接过一样东西装进了包里,随后便戴上墨镜下了扶梯,两人全程都没有太多沟通,处处透着古怪。
孟庭礼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但廖母和女网红均已经离开,他并未瞧见什么,只能将视线落回到简宜身上,故意捏了捏她腰上的软肉:“瞧什么呢,这么认真?”
简宜怕痒,拍了下他不安分的手:“没什么,我们走吧。”
孟庭礼的车子停在商场的负一层,两人刚从电梯里出来时,简宜又一次见到了那位女网红,不过她身边多了位男士,看年纪应当有四十五岁左右了。
两人间的距离很近,几乎是贴着的,不知道中年男士说了什么,女网红笑的花枝乱颤。
许是察觉到了简宜的视线,女网红也朝她的方向看了过来,继而中年男士的视线也随之而来。
出人意料的是,中年男士竟然和孟庭礼认识,撇下女网红,他笑着朝他们走来,同时朝着孟庭礼伸出手,“孟总,这么巧。”
“是挺巧,没想到在这遇上廖总。”孟庭礼面色波澜无痕,但才松开简宜的掌心,这会儿又牵上了她,另一只手则照旧拎着东西,乍一看是分不出手,实际意思双方心知肚明。
“看样子,孟总这会儿是忙着呢,既如此,那我不打扰了。”中年男士自己给自己找了个台阶,收了手,打量的视线在简宜身上扫了一圈,遂而转身离开。
简宜本在心里思忖,这人也姓廖?是巧合吗?冷不丁被他探究的异样眼神扫过,不适感袭来,手心下意识攥了攥。
孟庭礼还牵着她的手,自是察觉到她的动作,偏头看她:“怎么了?”
简宜摇摇头,视线落在那两人远去的背影上,不太肯定地问道:“他们是夫妻?”
“你觉得呢?”孟庭礼知道她心里有答案,所以也并未明说,绕到车子后方,将东西放进后备箱,见她还站在原地,有些不解,“想什么呢?心不在焉的。”
简宜望向孟庭礼,虽说这事和她没什么关系,但许是心里过于震惊的缘故,她终究还是问了出来:“你和那位廖总好像很熟,他是不是有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女儿?”
如果是真的,廖佳琪那头刚出了事故,这会儿当爹的就在外头不清不楚的和女网红约会,想想就荒唐。
孟庭礼很少关注那些无关紧要的事,但最近因着六环那块地,廖志明的动向助理时常汇报给他,因而他或多或少记着些:“好像是的,怎么了?”
简宜不可置信地摇了摇头,将刚看到的事告诉了孟庭礼,谁料孟庭礼只是轻笑一声,反应并不大。
“你瞧见的不过只是冰山一角,离谱荒唐的事多了去了。”说罢,孟庭礼发动车子,平稳驶出地下一层。
简宜却是怔了怔,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总觉得孟庭礼平静地语调之下还藏了些情绪,蓦地想起吃饭时,解意洲说的那些话,她偏头看向他。
“你对这种事,是习以为常了吗?”
孟庭礼不是听不出她的担心和疑虑,但孟家那些糟心事,他实在不想说,因而只是在开车的间隙握了握她的手:“你只要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就行了。”
他不愿意说,简宜自是不好再追问,但与此同时,她发现自己对孟庭礼的了解少之又少,抛开传闻中那些真假未知的评价不谈,她对他的认识,似乎只剩下了孟庭礼这三个字。
车内安静了片刻,她缓缓开口:“解老板说你从来没有谈过恋爱,是真的吗?”
“你觉得呢?”孟庭礼没有正面回答。
简宜笑了笑,故意道:“我觉得是假的,孟总怎么看都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人。”
车子行驶到路口遇上红灯,孟庭礼缓缓将车停下,似笑非笑看向她:“哦,原来你喜欢这样的。”
简宜随着他一道笑着,趁着红灯的这几十秒钟,她第一次主动又认真地牵住他的手。
“孟庭礼,你能让我多了解你一点吗?”
这大概是确立关系以来,她第一次如此明确地想要走近他,孟庭礼反手回握住她,而后放到唇边亲了亲。
“当然,乐意之至。”
第18章 依依这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小名
到孟庭礼住处时,简宜发现刘姨也在,她应当是特意等在这的,一见他们回来,笑着上前接过东西,也不需要提醒,一样样全都拿进了简宜住的那间客房。
简宜和孟庭礼不同,她自小亲力亲为惯了,事事被人照顾反倒不适应,“这么点东西我自己就能收拾,不至于要麻烦刘姨。”
孟庭礼笑笑没说话,拉着她在沙发上坐下,指尖把玩着她纤细的手指,这才缓缓开了口:“多留些时间跟我一起,不好吗?”
他好不容易将下午的时间空出来,可不是为了让她收拾房间的。
刘姨动作很快,没多少久就下来了:“小孟先生,东西都收拾好了,晚饭还需要我准备吗?”
“不用。”
“那我先走了。”
刘姨一走,孟庭礼就起身,牵着简宜往她的房间去。
推开门后,简宜才明白过来为什么刘姨今天会特意等在这,卧室里面所有东西全都换过了,小到窗帘,大到沙发,甚至于连床都是新的。
怔了好一会,她才回身看向孟庭礼,问道:“好好的怎么全换了?”
孟庭礼未答,只揽着她的腰,将人往里带。
阳台上的窗开着,浅色的镂空纱幔随风飘舞,六月初,风拂到身上是暖的,甚至带了些花草的清甜,看似漫不经心的人,垂眸落到她身上,却惯会说情话。
“因为以前是客房,但现在不是了。”
简宜刚还觉着他铺张浪费,可这会儿对上那双漆黑的眼眸时,不自觉陷入,心脏跳跃着,好一会才抽回神来。
“我又不常住。”
孟庭礼笑了笑,吻落到她额头上,“住一天也是住。”
吻落下又撤开,她的心跳跟着起起伏伏,还未平静,又听到他的邀约。
“去我房间看看?”
再次愣神,只是为什么还没问出口,孟庭礼已经出声。
“不是说想了解我吗?”
私人领地,最能看出一个人的习惯和性格,简宜第一次踏足,稍有惊讶,主卧的布置和客房截然不同,几乎
只有黑白灰三色,看上去单调无趣,丝毫不像是他会住的地方。
床头柜上摆着的东西倒是很整齐,不像是刘姨整理后的手笔,而是他本身的习惯。
按着这布置来看,他显然不应该是如今表现出来的这幅模样,孟大少爷怎么可能会和无趣搭上边呢?他的生活应当是肆意潇洒的,哪怕房间凌乱些,倒也比现在要合理些。
可简宜知道,她就算问了,孟庭礼也不会回答,他虽然应了她的要求,但也仅仅只是向她敞开了一角。
回身望向身后的人,依旧是那双漫不经心的眼。
“怎么?”孟庭礼见她盯着自己,微微挑眉,“看出什么了?”
“你开心吗?”
许是没想到她会这么问,孟庭礼的视线明显怔了怔,而后似笑非笑地回她:“那要看是什么事了。”
“和我在一起呢?”她又问。
漫不经心的视线收了些许,孟庭礼走近她,一手揽住她的后腰,一手落到她下颌至脖颈间,缓缓摩挲着,最后轻轻啄了下她的唇。
“还用我回答吗?”
他对她的喜欢显而易见,毫不遮掩,可她至今尚未细究出原因,仰头望向眼前的人,她说得认真:“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吗?”
“嗯?”他眼带疑问。
“哪天和我在一起不开心了,坦然地告诉我。”她不说喜欢更不谈爱,仅仅用了开心两个字就概括了他们现在的关系。
孟庭礼不置可否,只是手掌移到她后脑勺处,将她锢住,垂眼俯身,向来都是收着的吻,这次透了些狠劲,直到她招架不住,无力瘫在他怀里。
身后就是床,孟庭礼护着她的头,一起陷入大床之间,但吻并未再继续,只有一声几不可查的叹息,继而他将头埋入她颈间。
良久,简宜听到他发沉发闷的声音。
“依依。”这是他第一次喊她的小名。
简宜“嗯”了一声,抬手落到他后背上,缓缓轻抚着。
两人就这么躺着,一直到夜幕四合,孟庭礼将她送回学校。
临别前,他捏着她的手:“接下来一个月,我可能抽不出时间来见你。”
简宜知道他忙,摇了摇头:“没事,那就等你有空了再说。”
孟庭礼见她回得干脆,失笑,“你是真没良心。”
简宜下车,孟庭礼看着她走进校门后,车子才掉头,消失于忙忙夜色之中——
时间一晃,小半个月过去了。
简宜同孟庭礼确实没见过一面,连着微信上的消息都比之前少了一大截,通常都是她发了很久之后,那头才会回,有时候甚至都是凌晨才有回复。
不过简宜这也没闲到哪去,她最近的兼职一直没断过,不仅是周末,连着平时的空余时间也全都拿去兼职了。
因为她的奖学金资格被取消了,说是因为之前和廖佳琪的事情闹太大了,影响不好。
这样一来,她不仅要攒生活费,还得攒下学期的学费。
周婉一边替她可惜,一边又替她觉得不公:“学校也真是的,那次事情多少人看着呢,明明是廖佳琪她自己发疯,关你什么事呀。”
简宜不是没和辅导员沟通过,可是辅导员本身就不怎么喜欢她,更不可能帮她了,反倒还让她反思:“廖佳琪为什么不扔别人的东西,就只扔你的,你不找找自己的原因吗?”
如此一来,她只能拜托尹诗雯多帮她找些兼职了,说不上是幸运还是不幸,她拜托尹诗雯的第二天,兼职就有眉目了。
是一份家教工作,地方离得学校有些远,而且听说学生很皮,初二的男生,正值叛逆期,快期末了,踢球摔断了腿,家长怕耽误之后的期末考,只能给孩子找家教,再者就是对方家长嫌简宜是文科生,所以压了价,一课时只肯给四百。
“感觉是份吃力不讨好的活。”尹诗雯问她,“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简宜想了想:“我先试试吧。”
上家教课的第一天,许是男生对她还不熟悉的缘故,总体还算配合,只在当天的课时结束后问她。
“你就比我大了六岁,我不用叫你老师吧。”
称呼方面简宜自是无所谓的,点了点头说:“嗯,你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
因为男生腿不方便,简宜临走了,男生又叫住了她:“你能不能扶我去洗手间,等我上个厕所。”
帮个忙的事,简宜自然不会拒绝,只是现在的孩子发育太快,初二的男生,个头已经蹿得很高了,男生将胳膊架在她肩上,将她当拐杖使。
末了,简宜扶他回房间时,还被他笑话:“你发育的也太差了。”
简宜没放心上,她一六五的身高即便谈不上多好,可也谈不上差,更何况男女身高本就有差距。
回去的路上,尹诗雯发微信问她情况如何,她回了个还可以。
一周一共要上三天课,简宜除了周二下午没课,可以过去家教外,其余两天分别都排在了周三和周四的晚上。
因为离得远,简宜周三一下课就赶了过去,来不及吃晚饭,她只能先买个饭团垫垫肚子。
男生的父母工作都很忙,晚上家里没人,简宜到时,男生躺在沙发上打游戏,见简宜来了,先使唤她帮忙拿外卖。
外卖放到桌上,简宜催他:“你赶紧吃,吃完了好上课。”
她算好了时间,上完课坐地铁回去的话,基本上能在门禁之前到学校。
男生却不大乐意了:“等我打完这把再说,晋级赛呢。”
“上完课再打不行吗?”简宜算了下时间,等他打完游戏再吃好晚饭,她肯定是来不及赶回学校的,再见男生毫无停下的意思,她只能威胁,“你要不配合,我打电话给你妈妈了。”
男生这才抬头,烦躁地看向简宜:“你有意思吗?多大的人了,还告状。”
简宜由着他发脾气不去理会,只帮他将外卖从餐桌上拿到茶几上。
谁料男生脾气上来,手一甩,汤汤水水的外卖直接打翻在了简宜身上,好在外卖不烫了,只是胸前湿了一片。
简宜只好问男生借了吹风机,进洗手间将衣服吹干,只是等她再从洗手间出来时,男生忽地将手机反扣在了茶几上。
简宜当他又是偷偷在打游戏,没在意,只问他:“能不能上课了?”
男生一反常态地没出声,只点了点头。
虽然一开始不太愉快,但好在今天的课还是顺利结束了,走之前,简宜提醒他:“明天还是这个点,你自己控制好游戏的时间。”
她不太想多管闲事,只要不和她的上课时间冲突,男生爱怎么玩就怎么玩。
谁料,第二天刚下课,简宜就接到了男生妈妈的电话,对方满是质问:“你昨天在我家做什么了?”
简宜听着糊涂:“请问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结果反倒引来了一顿谩骂,对方言辞激烈又难听,最后不仅提前结束了她的家教工作,连着前面两次的酬劳都没给,直接将她拉黑了。
简宜不明所以,又联系不上对方,只能找尹诗雯帮忙。
尹诗雯听着也觉得奇怪,同她保证:“你放心,我一定帮你把事情弄清楚。”
电话挂断,简宜平白挨了顿骂,坐在书桌前轻叹了一声,忽地手机又振了振,来电显示是半个月没见的孟庭礼。
电话接通,那头却没有声音。
“孟庭礼?”简宜等了数秒依旧没有声音,看了眼通话中的手机屏幕,以为是出了故障,正要挂断重新再打时,那端终于传来了声音,不过不是孟庭礼的。
“简小姐,孟总睡着了。”是他司机的。
夜色下,库里南停在京大附近的路边上,车里是喝多了的孟庭礼和简宜,车外是候着的司机。
“你喝酒了?”
简宜摸了摸他有些发热的脸,但下一秒,手就被他抓着放在了胸口。
“不喝脱不了身。”孟庭礼虽然喝多了,但没到意识不清的地步,只是连日来没日没夜的加班,再加上酒精作祟,他这才睡了过去,无意间还误拨了她的电话。
许是喝太多的缘故,他的手心很烫,简宜被他握久了,渐渐有些潮气,她挣了挣没挣开,只能看向他:“你能稍微松一松吗?我手都出汗了。”
孟庭礼轻轻笑了笑,松了手,却是又换了一只手牵她。
简宜无法,只能由着他去了。
车内无光,只有路边的灯光透了些进来。
简宜看着半晌都没出声的孟庭礼,不知道他纯粹是因为累了,还是其他原因。
片刻,她开口问他:“你怎么了?”
隐隐的灯光下,她看到孟庭礼向她投来视线,数秒后,才是他略带疲倦的声音。
“没什么,感觉很久没见你了。”
第19章 解决他不明白她为何一反常态,但似乎……
这话倘若再说得直白些,效果也许会不同,但孟庭礼没有,因而话落,车内陷入片刻沉默。
简宜也不是看不出,孟庭礼这会儿情绪不高,可这些日子她自己也忙得晕头转向,再加上刚还平白无故得了顿骂,有心无力,一时分不出太多精力给他。
只在沉默数秒后问道:“你看着很累,要不要早点回去休息?”
孟庭礼依旧借着昏暗的光线看她,半晌,松了手,随意“嗯”了一声。
“那你到家给我发个消息。”说罢,简宜便下了车。
车门推开,在外面候着的司机微微有些惊讶,这总共见了不到十分钟,怎么就下车了?
“简小姐。”司机出声喊住她,“这会儿离门禁还早呢。”言下之意便是让她再多留一会儿。
简宜却只道了句:“他太累了,麻烦你早些送他回去吧。”
她也怕自己留太久了,反倒让孟庭礼看出什么来。
司机微怔,明明之前两人都是待到门禁的点才回的,怎么才半个月没见,好像生分了似的?纳闷地上了车,透过后视镜看向孟庭礼:“孟总,您没跟简小姐说吗?”
为了得空见她,孟庭礼这两天连轴转,今儿还借着饭局多喝了些,好假装喝醉脱身,不然依着他的性子,谁能逼他喝酒不成?
可后座无人应答,司机也不好再问,只能发动车子将孟庭礼送回去。
简宜回了宿舍,一直到临睡前都没收到孟庭礼的消息,想了想,还是给他发了微信。
【你到家了吗?】
大概二十几分钟后,那头才有回复,但只有一个字:【嗯。】
没有温度的文字,简宜分不清他是忘了,还是其他原因,因而也再无后续。
周六,关于家教的事,尹诗雯那边终于有了回应,她将家长和简宜一起约到了咖啡店,想当面将事情询问清楚,结果这事越闹越离谱。
对方家长拿出了男生的手机,相册里,大几十张全是简宜的照片。
简宜和尹诗雯同时蹙眉,这些照片角度奇怪,而且大部分全是简宜上课时候的,一看就是偷拍的。
但没等她们提出疑问,家长又点开了一个加密相册,这里头的照片明显要露骨些,而且大部分场景都是在洗手间。
家长将相册拉到最底,也就是第一张,上面的拍摄时间是简宜第一次到家上课那天。
最主要的是,这些照片不是偷拍的,虽然照片里的人背对着镜头,但角度很正,很大几率是在对方配合的情况下拍摄的。
对于一个十四岁的少年,又是自个的亲儿子,家长理所当然地将责任全都归咎在简宜身上:“你敢说不是你带坏他的?他这个年纪什么都不懂,要不是你,他能拍这些!”
家长显然很生气,声音有些尖锐,引得咖啡店里的其他顾客频频朝她们望来。
简宜蹙着眉看完,将手机还给家长:“这些加密的,不是我。”
别说简宜,尹诗雯也一眼就看出来了,但只有家长在气头上,不管不顾地将脏水扣在简宜头上。
“怎么不是你?时间都对的上,而且除了你,我们家就没来过其他女生。”
见说不通,简宜索性让对方报警解决,谁料家长更气了:“你做的好事,凭什么要连累我儿子?”
但尹诗雯没给对方拒绝的机会:“你不报,我来报。”
一个偷拍的还有理了,儿子蔫坏,家长还不讲理,不报警是等着乐山大佛退休,好让她们去坐吗?
有了警察的介入,不出半天时间,真相便大白。
男生的妈妈控制欲很强,不仅监控男生的学习,还处处禁止他和成绩不好的学生来往,他在网上控诉这事,还附带了妈妈冲他发火的照片,本意只是求认同和理解。
结果有人私信他:“你妈妈长得不错,你多拍些照片给我,我给你转钱如何?”
因为和妈妈吵架,男生零花钱不够,又在气头上,一股脑发过去了很多,对方也是二话不说,直接给他转了五百块钱。
不用想也知道,有一就有二,直到对方的要求越来越过分,男生这才察觉到了不对劲,可是又架不住金钱的诱惑,最后和自己关系要好的朋友一合计,由朋友假扮女生,来拍那些露骨的照片。
但对方显然不是傻子,一发觉猫腻就开始威胁男生,男生没办法,恰逢简宜上门,他便将歪心思放到了简宜身上,只是苦于找不到机会,只能偷拍一些日常照。
男生妈妈怎么都没想到,她自己会是第一个受害者,而且做坏事的还是自己的亲儿子,坐在调解室时,当场就狠狠给了男生一耳光。
后面的事同简宜再无关系,她也就没再关注,从家长那得了她应得的报酬后,便和尹诗雯一起离开了派出所。
但因为这事,尹诗雯觉得挺对不住简宜的,有些自责:“都怪我,没有事先了解清楚那家人。”
简宜自是不会怪她:“你别这么说,这种事谁能料到?”
“好在你上洗手间有锁门的习惯,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尹诗雯说着转身问她,“对了,常老板那的兼职你愿意去吗?”
这份兼职是尹诗雯所有兼职中最高薪的一份,常旭康对那些藏品不感兴趣,一时间又没法出手,所以时常会带着人过去参观,谁看上哪件了,只要不亏本,通通都卖掉。
尹诗雯只要参与了,常旭康都会大方地给她提成,属于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程度。
简宜知道她的意思。
尹诗雯明显是为了弥补这次家教事件,才会主动把兼职让出来,但她自己也有困难,简宜没有接受的道理,因而拒绝了。
“学姐,你的好意我心领了,但是不用啦。”
尹诗雯知道她的顾虑,同她解释:“我大四的学费和生活已经攒好了,而且我马上就要找实习工作了,常老板那的兼职也是做不长久的,与其便宜别人,倒不如让给你的好。”
听她这么说着,简宜这才开始考虑:“会不会太麻烦你?”
尹诗雯却是无所谓地摆摆手:“不麻烦,择日不如撞日,明天是周日,你要不和孟总约会的话,我明天就带你去找常老板,把这事定下来。”
尹诗雯是典型的行动派,说了就要做,简宜听她提到孟庭礼,这才想起来,自从周四晚上过后,她和孟庭礼完全没了联系。
见她神色异样,尹诗雯面露不解:“怎么了?”
简宜摇了摇头:“没什么,那就明天吧。”——
次日。
常旭康对简宜的印象不浅,毕竟她那日娓娓道来的样子,任何人都看得出她的学识很广,再加上孟庭礼待她的态度不同,根本不需要尹诗雯多说什么,这事很顺利的就定下了。
因为临近中午,常旭康请她们一起吃了午饭,跟着一起的还有他的助理。
饭桌上,话带话地聊到孟庭礼,简宜这才知道,孟庭礼那会儿是在给孟老爷子准备寿辰礼,因为不是整寿,不需要大张旗鼓的派头,只需挑个老爷子喜欢的就成。
“孟老爷子喜欢字画和老物件,我那的东西大概是没入孟总的眼,那日看完之后就没音了。”
闻言,简宜有些不好意思,她那会不太了解常旭康,见他着急忙慌地引着孟庭礼来参观,以为是有什么
猫腻,结果现下聊天了才知道,那是因为常旭康和妻子的结婚纪念日到了,两人约好了出去旅游,怕一时半会回不来,耽误孟庭礼的事。
“孟老爷子的寿辰过了?孟总准备了什么?”尹诗雯好奇。
常旭康摇了摇头:“孟老爷子寿辰在7月呢,至于孟总备了什么,我倒是真不知道,我只知道现在各路人马都使出了浑身解数想往孟老爷子跟前凑。”
“为什么?”提问的依旧是尹诗雯。
常旭康笑了笑:“这说起来可就麻烦了,简而言之就是孟家根系多,七歪八拐的麻烦事也多,孟老爷子又不止孟庭礼一个亲孙儿,所以这里头的盘算多着呢。”
再详细的常旭康就没说了,只是提了两句孟庭琛的事,简宜之前在解意洲那听过这个名字,两边一关联,约莫猜了个大概。
午饭结束后,尹诗雯和简宜一起往地铁站去,边走边聊:“以前只听过孟庭礼的传闻,倒不知道还有个这么厉害的孟庭琛,哎,你说他要不是私生子,这会儿哪还有孟庭礼什么事呀?”
简宜没出声,她想到了上次偶遇廖父时,孟庭礼毫无反应的态度,当时还不太理解他为何习以为常,不成想他是自小就经历了这些。
父母感情不和,他的童年能快乐吗?
尹诗雯当她是不高兴了:“你别介意,我就是随口说说的,他们有钱人最讲究身份身世了。”
“没事。”简宜摇了摇头,但思绪却是落在孟庭礼身上抽不回来了,进了地体站,她对尹诗雯道,“学姐,你先回学校吧,我还有点事。”
尹诗雯猜到她是去找孟庭礼,便也没说什么,同她挥了挥手,两人就此分开。
简宜站在进站口,犹豫了片刻,先拨通了孟庭礼助理的电话,这是她第一次拨出这个号码,但没想到那端不等她开口就喊她简小姐,显然是一早就存了她的联系方式。
“他在忙吗?”简宜也不绕弯子,直接说明了来电的原因,“我可以过去看看他吗?”
助理犹豫了一下。
简宜以为是不方便,“算了”两字刚要开口,那端突然传来了一道音色凌厉的女声。
“孟庭礼,你可真是好样的!”
紧跟着就是玻璃门哐哐甩上的声音,不用想也知道,显然是爆发了很大的矛盾。
电话那端安静了好一阵才传来助理的声音:“简小姐,要不您直接给孟总打电话?”
简宜理解助理的处境,这节骨眼,搞不好就是撞在了枪口上,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因而她也不为难助理,道了声好后,便将电话挂断。
因为是周末,地铁站这会儿人来人往,简宜被人群挤到了最角落,片刻,她点开同孟庭礼的微信对话框,输入消息,随后才跟着人群一起进了站。
晚上十一点,孟庭礼回到住处,屋内亮着灯,他当是刘姨离开时忘关了,并未在意,外套和领带随意往边上一丢,衬衣领口的纽扣也解了两颗。
他整个人气压很低,直到走近客厅,视线一怔。
沙发上蜷着一道身影,但呼吸平稳,显然是睡着了。
孟庭礼这才想起她发的消息——早点回家,他当她只是单纯一说,并未意识到,她是在等他。
下意识地放缓了步子,直至她跟前,孟庭礼才俯下身,将她散落在脸上的长发拢到耳后,收了手,坐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
睡梦中的简宜呢喃一声,微微调整了睡姿,却并未有转醒的迹象。
隐隐笑意浮现,孟庭礼弯腰将人横抱起来,径直往二楼的方向走去。
刚至拐角,怀里的人却悠悠转醒了,眼底朦胧,抬眼看着他,无意识地轻呢着他的名字。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三个字,让站在台阶上的人脚步一顿,继而看似平静地迈步上楼,直到进了主卧,房门合上。
轻缓地将人放到床上,他也随之侧躺下,克制着力道将她拢入怀里。
似是哄着:“睡吧。”
简宜半醒,听着耳边的呼吸声,抬眼寻到他的唇,仰头靠近,轻柔吻下。
他不明白她为何一反常态,但似乎不太重要了。
揽住她腰际的手兀地加重力道,而后反客为主,强势掠夺。
第20章 漩涡“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月色攀升,呼吸尚在错乱间。
“孟庭礼,我饿了。”简宜轻颤颤着开口,眼底不算清明,但意思很明确,下一秒,唇间刺痛,是某人狠狠咬了她一口。
“你倒是真会挑时候。”明晃晃的尚未餍足。
“我等了你很久。”听着也没法反驳。
孟庭礼好气又好笑,额头抵在她颈间,潮气依旧,但数秒后,掐着她腰的手渐渐松开,似是无奈妥协,“行,我的错。”
话虽这么说着,但在简宜翻身坐起时,他却将人拉回来,极是恶劣地又含住她的耳垂,直到人面红耳赤地瞪他。
“孟庭礼!”
“先收点利息。”他眉眼轻微上挑,典型的资本家做派。
简宜先前心疼他的那些情绪一扫而光,嘟囔一句:“早知道我还是不来的好。”
“嘀咕什么呢?”孟庭礼没太听清,拿过手机准备给她点吃的,但这个点该关门的都关门了,除非用些非常手段。
“别看了,我自己来吧,也不费事。”简宜打算自己动手,反正冰箱里食材足够,甚至比以往还多了些,显然是刘姨见家里多了人,又多备了一份。
“那我给你打下手。”孟庭礼这会儿心情明显变好,不见丝毫疲惫不说,甚至甘愿洗手作羹汤。
简宜低笑,颇为怀疑地看了他一眼:“孟大少确定不是来帮倒忙的?”
这话说的,孟庭礼故意贴近她后背,看似是缓缓将人揽进怀里,实则是从她手里接过了食材,只是气息停留在她耳侧没有挪开:“在你眼里,我一点生活技能都没?”
“你要洗菜就好好洗。”简宜耳边酥痒,索性将整片水槽全让给他,想到方才险些擦枪走火,她又往边上挪了两步,离洗菜的人更远了。
好在孟庭礼这会儿正专心对付着手里的食材,没注意到她,否则指不定又有什么举动。
简宜吃完已是凌晨一点了,她睡了几个小时,所以这会儿也没什么睡意,刚想让孟庭礼早些去休息时,他倒是先开口问了。
“不跟我说说,今儿怎么会突然过来?”还这么主动。
对她,孟庭礼一直都是收着的,但总有收不住的时候。
聊到这事,简宜怕他反感,犹豫着要不要说实话,倒是没想到,他会猜到几分。
“是听人说了什么?”
“……嗯。”简宜迟疑了数秒,最终没否认。
孟庭礼虽未有反感,但眼底也并无明显的笑意,瞧不出是何情绪,只是淡淡告诉她:“外人说得真真假假,你要真想知道,不如来问我。”
简宜不确定他的态度,自是迟疑:“我问了,你会说吗?”
他依旧没有给出肯定的答案,只道:“你不试试怎么知道?”
说到底是他的私事,简宜犹豫再三后,还是选择不去涉足,先不谈孟庭礼是否真的不反感,再者他们间的关系也远没到交底的时候。
气氛有些微妙,不过片刻,又好似无事发生。
孟庭礼将她拉进怀里,已恢复到那双漫不经心的眼眸,“等你放暑假了,出去放松下?”
“再说吧,我打算先回南城看看外婆。”简宜没把话说死。
孟庭礼将下巴抵在她头顶,帮她做了决定:“没事,暑假长着呢,分个几天出来总是能的。”
次日,简宜醒来时,孟庭礼已经走了,刘姨到是还在。
“简小姐,吃早饭吧,给您新炸的柚子汁。”刘姨当真一直记着她的喜好没忘。
简宜道了声谢后坐下细嚼慢咽,准备回学校时,刘姨告诉她:“对了简小姐,小孟先生给您留了司机,在地库等您呢。”
明明忙得睡觉时间都不够的人是他,一大早的却把司机留给了自己,简宜轻叹,真不知道说他什么好。
晚些下课后,简宜刚从教学楼出来,手机就开始振动,看了眼来来电显示,她离开人群走到角落才接听。
“大舅。”
“依依,这都过去多久了,你还没和明昊说吗?”徐耀
良上次已经打过一次电话了,这次再打来显然不如上次有耐心,没说几句老模样又露了出来,“你要不问,我自己打电话过去,反正你外婆那有明昊的电话。”
说完,也不给简宜再开口的机会,直接将电话掐断。
看着逐渐熄灭的屏幕,简宜轻轻叹了口气,情绪还未完全收起来时,手机再次振动,不过,这次是孟庭礼打来的。
“待会一起吃饭,我过来接你。”
简宜“嗯”了一声,挂断电话,看着黑名单中庄明昊的号码,暂时不知道该怎么办。
天色暗下,库里南停在老地方,司机不在,是孟庭礼自己开的车,简宜上了副驾驶,有些心不在焉,连安全带都忘系了。
直到孟庭礼出声提醒,见她目光怔怔,开玩笑地问她:“和我一起吃晚饭这么为难?”
简宜这才回神系好安全带,若无其事冲他笑了笑:“今天不忙吗?怎么突然想着一起吃晚饭了?”
“你这话问得倒是有意思。”孟庭礼发动车子,偏头反问她,“接女朋友吃饭,还得要理由?”
第一次从他嘴里听到“女朋友”这三个字,简宜说不上是什么感觉,只觉得不大真实,也许是因为她至今还游离在他生活边缘的缘故。
车子朝着二环的方向开去,因着目的地不是他们以前去过的任何一家餐厅,简宜有些好奇:“这是去哪呢?”
“到了你就知道了。”
车子开了一路,终于在一条胡同口停下了,里头地方狭窄不便,车子只能停在外头。
四方矮墙围绕,显得里头挺安静,孟庭礼牵了她的手,一路往里走去,她这才发现里头别有洞天,一边厢房琵琶评弹音隔着门缝传出,一边动静还要大些,听着像是在打牌,再走过一条冗长的过道,两人才到吃饭的地。
西边的厢房里像是早就已经坐满了人,孟庭礼牵着进了东厢房,门推开,里头无人,布置雅致,有屏风同正门隔开。
简宜不免惊讶,这四合院外头看着斑驳普通,里头却是个实实在在能吃能喝,能消遣的地。
没多久,有人进来开始布菜,简宜又是一怔,因为上的这些都是南城菜系。
孟庭礼这才同她开口,语气不大正经:“昨儿让你饿肚子了,今儿不得好好补偿下?”
简宜有些窘迫,却也是开心的,有人为自己花心思,换谁都不会无动于衷。
孟庭礼看出她心情比刚才好了不少,笑说道:“你倒是容易满足,一顿饭就能这么开心了?”
“话都被你说了。”简宜带着几分不甘示弱的语气回他,“我要再不开心,你不是又得说我跟你吃饭很为难了?”
孟庭礼也笑:“得,说不过你了。”
晚饭过半,两人边吃边聊,气氛一直不错,直到有人推门进来。
隔着屏风,简宜先是听到了一声“二哥”,随后才见到了贸贸然闯进来的男生。
十五六岁的年纪,一绕过屏风,目光就落到她的身上,似乎是有些惊讶,打量一番后,才看向孟庭礼:“我刚听说你来了,不过二哥,你怎么带个女的过来了?”
“叫人。”这话显然是对男生说的。
“叫谁?”男生企图装傻。
孟庭礼似笑非笑看他,而后连名带姓喊他:“孟彦安,你说呢?”
“嫂子好!”男生一改常态,音量都拔高了不少。
简宜怔了怔,但对着这声“嫂子”又窘又不适应,数秒后才回他:“你好。”
叫了人,孟彦安立刻抽了椅子坐下,像是要和孟庭礼唠家常的样子:“对了二哥,你最近回老宅没?”
“没。”孟庭礼回得言简意赅。
孟彦安再想问什么时,孟庭礼将其打断:“看不见我们在吃饭?”
“你吃你的,我说我的,又不冲突。”孟彦安显然没什么眼力见,都到这份上了还在继续叨叨,“再说了,二哥你知不知道,现在外头都在传什么?”
孟庭礼不耐地轻啧了一下,那头才后知后觉地噤声,再等孟庭礼放下筷子,眼神落到他身上时,这孩子蹭一下就站了起来,无需孟庭礼再说什么,老老实实地跑了。
简宜看着来一阵风去一阵风的孟彦安,有些好笑,看向孟庭礼:“他怎么这么怕你?”
孟庭礼扬了扬眉梢:“小时候被我揍怕了。”
简宜笑了,这一看就是关系不错的堂兄弟,记着常老板说过,孟家根系多,只是不知道等这孩子大了,是不是也得像孟庭礼这样,掺和到这一堆事里。
晚饭吃完,孟庭礼放在桌上的手机振了振,看到来电显示,他眉心微皱,随后绕过屏风到外面接电话,通话时间不长,一分钟不到,他便回到了厢房,只是神色并未有什么缓和。
简宜看出不对来,问他:“怎么了?”
“没什么,有点事要处理。”
老宅来的电话,什么都没说,只让孟庭礼立马回去一趟,他来不及送简宜回学校,只能将她带上。
一路行驶,直到停在老宅大门口,这里横着竖着已经停了好几辆车了,显然今儿这事不小,孟庭礼眉心锁得更深了些,将车钥匙递给简宜。
“在车里等我,别乱走。”
简宜点头:“你放心。”
随着孟庭礼的身影迈入老宅,后头紧跟着又来了几辆车,其中一辆停在了简宜边上。
副驾驶靠着对方的驾驶位,车窗半降,她对上了一双明晃晃探究的视线。
“啧,稀奇了,孟庭礼的人。”
随着这人一起下车的,还有另一道颀长的身影,眼神淡淡扫过简宜,继而将探究她的人拽离,从头至尾没说一句话。
夜幕下,简宜看着陆陆续续迈入老宅的身影,不知为何,有种站在漩涡边缘,随时会被卷入吞噬的错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