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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1章


    正午十二点,帝国标准时,象征着权力核心的办公室内,那令人窒息的博弈终于落下帷幕。权律深面前的屏幕上,最后一份加密文件被确认签批,智脑发出轻微的嗡鸣,宣告着上午高强度工作的结束。


    伴随着叛乱军的肆虐,局势一天比一天更严峻,


    就连帝国军队里,关于某些高层将领与叛乱军暗中勾结的传言都甚嚣尘上,搅得人心惶惶。


    权律深靠进椅背,捏了捏高挺的鼻梁,偏偏那群不知人间疾苦的酒囊饭袋还将诸多棘手难题推诿扯皮,在会议桌上空谈战略,醉心于权势倾轧,却无人愿意深入前线承担风险、力挽狂澜。


    他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心中对这帮尸位素餐之人的厌恶又添几分。


    任何一个国家到了后期,所面对的问题都是相似的。


    臃肿的上层权贵盘根错节,党同伐异,内部腐朽的根系早已悄然蔓延,在权力交织的暗处啃噬着帝国根基。


    看似光鲜亮丽的权贵们,在奢华的宴会上推杯换盏,谈笑间却将国家命运视作可交易的筹码。


    权律深算是其中难得有良心的清醒者,可有责任心的结果,就是更加的高压忙碌,身心俱疲。


    过去十几年间,他都是这样度过的。


    处理堆积如山的帝国事务如同呼吸般自然。


    但也不是完全不会乏累,偶尔的忙里偷闲,内心涌上的不是充实满足,而是一种难以言说的迷茫与厌烦。


    压力大,烦恼多,让他的内心深处常年处于一种紧绷如弦,疲惫不堪,却不敢有半点松懈的状态。


    然而此刻,那些冰冷的算计、权力的权衡,都如同潮水般迅速退去。占据他全部心神的,是来自温念的通讯。


    软糯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慵懒和依赖,如同羽毛般搔过男人心尖。


    她说想他了。


    仅仅三个字,就足以将所有阴霾驱散。


    热恋啊,原来这就是热恋的滋味。


    郎有情,妾有意,两情相悦。


    但权律深清楚,这美好的背面,是隐藏着的危机。温念突如其来的爱意,不知何时就会收回。


    只是一想到这点,他就觉得心口像是被狠狠攫住,烦躁与不安如藤蔓般疯狂蔓延。


    不能失去念念。


    不想失去她。


    权律深将智脑捏在指尖,脑中想到女孩柔顺乖巧依偎在自己怀里的模样,就像是一朵娇怯鲜嫩的花,羞怯唯美的在他怀中绽放。


    然后那画面又转成他在死神酒馆看到的场景——


    女孩满脸依恋的蜷缩在裴瑾怀中……


    那时的温念对他只有抵触与逃避,当年的事还是对她造成很大伤害,她对自己只有疏离和怨恨,满心爱意都投放到那个名叫裴瑾的小子身上。


    所以,她真心爱的人,其实是裴瑾吗?


    权律深无意识的握紧拳,心中就像是被刀子划过,蓦然一阵酸痛。


    念念是他的,只能是他一个人的。


    不管是身体,感情,还是灵魂。


    指尖划过智脑,屏幕很快投影出权家老宅中的情形,就在他的房间里,他的床上,女孩才刚刚睡醒,一头如瀑的长发凌乱地散落在洁白的枕头上,几缕发丝调皮地贴在脸颊旁,更衬得肌肤胜雪。


    白皙的脸蛋上泛着淡淡的红晕,像是春日里初绽的桃花,娇艳欲滴。


    是真的很困乏,几乎一夜没睡呢,这会连眼睛都睁不开。


    嘴唇被亲得完全肿了起来,就像是熟透的樱桃。


    鼻梁小巧而挺直,鼻尖微微泛红,带着一丝刚睡醒的懵懂与可爱。


    真可爱。


    漂亮到令人心悸。


    权律深只是这样看着便觉得心口一阵酥麻,难以形容的眷恋与柔软。


    就连笼罩全身的高压与疲惫似乎都跟着一扫而空。


    古话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权律深一直不太懂。


    他对女人从来不感兴趣,父亲去世后,除了母亲和妹妹外,已经没什么东西可以进入他的心里。


    但温念不同。


    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当他意识到的时候,她就已经在那了,那么乖,那么软,仿佛天生就该镶嵌在他的怀里,成为他疲惫灵魂唯一的锚点。


    投影里,目光迷蒙的女孩终于缓缓坐起身来。


    被子从身上滑落,露出她圆润白皙的肩头和精致的锁骨,线条优美得如同雕塑。


    她伸了个懒腰,曼妙的身姿在薄纱睡衣下若隐若现,权律深只觉得呼吸一滞,身体里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燥热。


    说到底,只是个从未谈过恋爱的雏鸡罢了。


    在旁人面前令人望而生畏的权家家主,在心爱的女人面前,再强大的自制力也摇摇欲坠。


    他有些慌乱的移开视线,指尖一点,面前的投影消失不见。


    转而是秘书的通讯界面。权律深点点手指,交代秘书安排与白砚的会面,然后才长舒口气,因为温念略有些怔然的脸上,重新变得冷峻。


    ……


    等到了晚上,他第一次没有加班,而是匆匆结束所有活动,乘坐飞车,归心似箭。


    下午的时候,他还是抽时间见了白砚。


    南越白家的少主,长相俊美,年纪虽轻,却不怯场,只身体很不好的样子,脸色灰白,气质有些阴鸷。


    他自小在华宇城长大,与封家小子走得很近,算是白家在苍穹国的话事人,早已能独当一面。


    权律深早先便听过他,南越白家,哪怕是在当今最强大的帝国里,亦有一席之地。


    世界原本就是由大国主宰的。小国依附大国,大国支配小国,就像是下围棋,强者是操盘手,而弱者只能沦为棋子。


    白家显然比较有远见,野心也大,早早在大国中安插自己的力量,依靠封家,在南越国说一不二,是名副其实的南越王,也因此,权律深对白砚还算客气,至少不至于用刑。


    “我想知道念念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面对来自权家家主的诘问,白砚却没有恐惧,表现出超乎寻常的冷静,阴柔的面孔,甚至隐隐带着一丝偏执。


    “我也想知道,权先生身份贵重,怎么会认识念念——”


    他刻意停顿了一下,狭长的眼眸眯起,里面翻滚着探究、不甘和一丝难以言喻的阴郁,一字一顿地问道:


    “你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


    权家与温念的关联,早在权律深安排她进入第一军校的时候便被抹去,权家出手,就连封启宁都查不到,更别说白砚。


    所以,当权律深出手的时候,所有人都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作为权*家家主,他的身份是在所有人之上的,是帝国真正的核心权利之一。哪怕封烈的父亲封启宁,在他面前也不得不收敛锋芒,以礼相待。


    权律深微微眯起双眸,周身散发出一股令人胆寒的压迫感,声音冰冷如霜:“我不是来和你讨价还价的,白砚。”


    “你只需要回答我的问题。”


    “念念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聪明人说话是不需要多费口舌的,几个照面间,便已经明白了如今的局势。


    白砚原本就苍白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阴鸷的眼中更是猛然迸发出一阵强烈的不甘。


    “果然,是你!”


    毫无疑问,迷情剂的作用被投射到了权律深身上。


    都是男人,谁也别想着蒙谁,谁说只有女人有第六感的?男人对情敌的感应能力丝毫不比女人弱上半点,甚至更直接,更为残酷!


    “你喜欢念念?”


    这句话刚出口时还是疑问句,而就在下一秒,变成彻底变成了斩钉截铁的、带着浓浓讽刺和悲愤的肯定句!


    “你果然喜欢念念!呵呵呵,我早该想到的,我早该想到的!…………,又有谁能逃得掉呢?”


    白砚的声音无端有些悲怆萧瑟,中间几句太小,权律深没听清,后面又陡然拔高,充满了尖刻的嘲弄和一种被彻底激怒的疯狂。


    在情敌面前,哪里还记得身份地位的悬殊?


    看着权律深的眼神只有无尽愤恨。是该嘲讽的,他一个三十岁的老男人,怎么敢,去喜欢一个比他十多岁的姑娘?


    多可恶,多无耻!


    白砚心中怒火中烧,理智在情感的冲击下摇摇欲坠。他紧握双拳,指甲几乎嵌入掌心,依旧无法平息内心的愤怒。


    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所有人都是一样的,在喜欢温念这件事上,每个人都没有高低贵贱之分。


    权律深目光沉沉,相比于怒形于色的白眼而言,他手中的筹码更多,自然也不屑于与这些黄毛小子计较口舌之快。


    谁喜欢念念,念念之前喜欢过谁,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


    重要的是,从现在起,到将来的每一秒,她都只能爱自己,只属于自己。


    男人面色不变,甚至懒于争辩,只漫不经心的说起白家最近的情况,和接下来会有的一系列动作。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南越的王者,在权家面前,也是这样不值一提。


    白砚的脸色已经不能用难看来形容,面前的男人与他之前面对的所有情敌都不同,那是端坐在金字塔顶端,王座上的王——


    任何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不堪一击。


    他甚至无法提起说谎的念头,整个大脑混乱成一团,所有的一切都在朝着最差的方向一路狂奔,事情几乎已经走入死局。


    白砚用带着几分自嘲又满是愤懑的语气简单解释了迷情剂的原理与功效,虽然始终在强迫自己保持冷静,可语气却仍是控制不住的嘲讽与不甘。


    “所以,你以为念念是真心喜欢你的吗?”


    “不是!”


    “她只是在药物的作用下产生的幻觉!”


    白砚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扭曲的快意,仿佛这样就能在权律深的心上划下一道伤口,


    “迷情剂会扭曲人的情感,让她误以为自己深爱着你,可那根本不是真实的她!”


    “早晚有一天……早晚有一天,念念会清醒过来!”


    “到时候,等待你的,就是最可怕的地狱!”


    第162章


    一直到晚上,白砚饱含着嫉妒与咒怨的话语好像还萦绕在权律深耳畔。


    从十几岁起,他统领权家,常年身居高位,心性坚定,并不是一个容易被旁人言语左右的人。


    可今日不知为何,却总是心神不宁。


    果然是因为药物的作用……


    虽然早有猜测,但得知真相的一刻,仍旧令人难以接受。


    所以,念念的一切异常都有了缘由。


    权律深早先便听说过,南越白家以神秘诡谲的制药之术闻名于世,家族中不乏能调配出各种稀奇古怪药剂的天才药师,却也没想到世上竟然真的会有如此神奇的药物,竟然能左右人的感情,重塑人的爱意。


    那么,剥离了药物的作用,念念如今真心喜欢的人是谁?


    裴瑾吗?还是封家的封烈?


    又或者,是今日当着他的面大言不惭的白砚?


    权律深靠在飞车冰冷的椅背上,华宇城璀璨的霓虹在窗外飞速掠过,映照着他晦暗不明的侧脸。


    他闭上眼,努力在纷乱的思绪中搜寻关于迷情剂的讯息,只可惜,一无所获。


    这份混杂着被愚弄的愤怒、对未知药物的忌惮、以及对温念真实心意深不见底的恐慌的心情,在飞车无声地降落在权家老宅那一刻,达到了顶点。


    他迫切地需要见到温念。


    不是隔着冰冷的投影,而是真实地触摸她,感受她。


    他要从她的眼神里、她的气息里、她最细微的反应里,寻找那被药物扭曲的痕迹,或者……是否还有一分真心……


    车门打开,夜晚微凉的空气涌入,却丝毫无法冷却他胸腔里翻滚的岩浆。


    他踏出飞车,高大挺拔的身影在明亮的灯光下投下长长的、带着浓重压迫感的影子。老宅管家早已恭敬地等候在一旁,但权律深视若无睹。


    他的目光,如同最精准的雷达,穿透重重庭院和廊柱,直直锁向主宅深处,那扇属于他的、此刻正亮着温暖灯光的卧室窗户。


    念念在那里。


    他甜美又虚幻的解药。


    他精心构筑、却可能建立在药物迷梦之上的囚笼。


    他需要立刻见到她。不是以一个运筹帷幄的权柄掌控者,而是以一个被嫉妒、恐慌和占有欲烧灼得快要失去理智的男人。


    权律深迈开长腿,步伐沉稳却带着一股摧枯拉朽般的决绝,夜风吹起昂贵西服的衣角,却吹不散他周身那令人胆寒的低气压。


    然后,在他穿过长长的中庭,终于推开卧室门见到她的那一刻,所有的一切全部消失了,那些疲乏,痛苦,纠结,压力,在这一瞬间被治愈,让权律深觉得,他好像得到了救赎。


    女孩身上穿着的还是早上的那件真丝睡衣,柔软的面料就像是潺潺流淌的云絮贴合着她玲珑有致的曲线,露出纤细的肩胛骨,在柔和的灯光下勾勒出脆弱的线条。


    “权先生……”


    她转过头,长发如海藻般随意散落肩头,伴随着向前奔跑的动作在空中划出优美的弧度。


    下一秒,就像一只归巢的雀鸟,带着满身的暖意和毫无保留的雀跃,径直朝着他奔来,没有丝毫犹豫地撞进了他微凉的、还带着夜露气息的怀抱。


    “你回来啦!”


    温念的声音又甜又软,如同被阳光晒暖的溪流,每一个音节都跳跃着毫不掩饰的欢喜。


    那双纤细的手臂紧紧环抱住他精瘦的腰身,脸颊依恋地贴在他坚实的胸膛上,隔着昂贵的西装面料,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温热的呼吸和微微加快的心跳。


    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用这样热情的态度,欢迎他回家。


    该怎么去形容这一刻的感觉呢?


    自从十几岁时父亲去世,权律深就成乐一座被迫坚强的孤岛。


    他波谲云诡中独自披荆斩棘,习惯了高处不胜寒的孤独,也见惯自己冷漠强硬的模样。


    母亲和妹妹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可她们也不理解自己。她们依赖他,看重他,向他索取,却也谨慎的保持着距离,微妙的隔阂。


    可温念不同,她总是可以轻易穿透他束在身上的壳,触碰到他内心深处。


    多霸道,不讲道理的能力。


    但权律深无法拒绝。


    他缓缓抬手,动作轻柔的抚摸上温念后背,掌心传来的温度,透过薄薄的睡衣,熨帖着他的心,也让他那颗被嫉妒、恐慌和占有欲搅得混乱不堪的心,渐渐安定下来。


    “念念,叫我什么?”


    “要叫哥哥……”


    权律深俯身,唇贴着她的耳朵轻声呢喃,这个称呼昨晚她叫了一宿,叫到后面嗓子都哑了。


    似是想到那旖旎缱绻的场景,温念的脸颊通红,权律深的喉结也不自觉滚动,双臂收得更紧,不知在她耳畔又说了些什么,声音暗哑而蛊惑。


    ……


    夜逐渐深了,屋内的气氛也愈演愈烈。


    权律深从来不是正人君子,得知温念所中药物的真相,心中虽然有懊恼有不安,但更多的,仍是庆幸。


    无论怎么说,她现在爱的人是他,不是么?


    既然如此,那么他就让她永远爱她。


    或许,他们应该结婚?


    与念念举办婚礼?


    要这样,也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永远属于他,让那些觊觎她的人,彻底死心。


    ……


    夜半十分,权律深揽着温念,并肩躺在柔软的大床上睡得正熟。


    男人即使睡着也紧紧搂着怀中的女孩,


    女孩蜷缩在他的臂弯里,像一只温顺的小猫。


    月光透过轻纱窗帘,洒下一片银白的光晕,给这静谧的夜晚增添了几分梦幻,两人的呼吸逐渐交织在一起,形成无声却缠绵的共鸣。


    这是父亲死后权律深睡得最舒服,最安稳的一觉。


    自从成为权家家主,他就再也没有这样毫无戒备、心无旁骛地沉入过梦乡。


    那种来自灵魂深处的舒爽……


    温念身上传来的、带着她独特气息的温热,透过薄薄的衣料,源源不断地熨帖着他微凉的皮肤,也熨平了他灵魂深处所有的褶皱。


    因为太安逸,太舒服,以至于他失去所有警觉,一整夜都没有惊醒。直到天亮,仍有些依依不舍,忍不住回味这前所未有的静谧与温存。


    不得不承认,念念重回权家这短短两天,竟比他前三十年的所有时光都更美好有趣。


    荒芜的生活仿佛被染上色彩,所以他怎么可能放手啊……


    绝不可能放手的。


    不管是谁想要阻拦这份美好,他都会毫不留情的将其碾碎。


    因为这一夜实在睡得太好,所以直到早餐的时候,权律深才从管家口中得知了‘刺客’闯入的事。


    “刺客?”


    倒是并不稀奇,处在他这个位置上,想杀他的人从来不少,如过江之卿,数不胜数。


    不过权家的侍卫也不是吃素的。作为四大家族之首,权家拥有着世界上最完善的安保系统,和最强护卫队,甚至连皇宫都要逊色三分。


    因为身份的原因,权律深很少亲自动手,似乎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才总是让人忽略他也是个S级战斗力的天赋者这个事实。


    哪怕有不怕死的杀手侥幸近到他面前,也不过是自寻死路罢了。


    是以,骤然从管家口中听到‘刺客’这两个字,才会让他这么惊讶,毕竟处理刺客实在是一件小事,似乎并不值得特意向他汇报。


    “嗯?”


    权律深轻轻眯了眯眼,放下手中的咖啡杯,杯底与大理石桌面轻轻一磕,发出清脆的声响,在说起正事的时候,周身气息瞬间冷冽起来。


    “是……是有些特殊……”


    管家却像是有些难言之隐,目光瞟了眼坐在餐桌另一边的温念,微微欠身,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小心翼翼地回答道:


    “是即墨家的那位……与温小姐认识的,名叫零的杀手。”


    “……”


    “唔?那他现在在哪?”


    权律深面色不变,握着咖啡杯的手指却骤然收紧。深褐色的液体在杯中微微摇晃,溅出几滴落在洁白的桌布上,晕染开深色的痕迹。


    “昨夜一队和二队共损失了二十多个人才将他重伤。他原本有机会突围,却不知为何没有逃走,如今被关在暗室里。具体如何处置,还看家主您的吩咐。”


    权律深气势愈冷,管家声音更低,头也深深垂着,显然看出权律深心情不佳,怕被迁怒。


    男人眸中寒光闪烁,修长的手指如同最优美的雕塑,在桌面轻轻敲击,直到餐桌对面的温念目光疑惑的望了过来。


    “先下去吧。”


    权律深摆手,冷厉的气质瞬间变得温和,与心爱女孩对视的瞬间,周身寒冰如暖阳般迅速消融。


    “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吗?”


    温念离得远,权律深与管家的声音又太小,所以她并没有听清,目光疑惑,不知为何心口突然疼了一下,有种隐隐的不安。


    “一点小麻烦。”


    权律深的声音放得很柔,目光却深沉,拿起餐巾,优雅地擦拭了一下唇角溅落的咖啡渍,动作从容不迫,仿佛刚才谈论的只是天气。


    “别担心,会处理好的。”


    他轻声安慰,站起身,绕过餐桌,来到温念身前,看着她嘴角沾着的牛奶渍,忍不住俯下身,用轻柔的吻帮她舔去那抹洁白。


    气氛一时凝滞,连空气都变得粘稠而旖旎,金色的阳光中,细小的微粒上下翻飞,只有站在墙边的侍者屏息垂首,耳根也不受控的泛红。


    ……


    早餐后,权律深让温念回房间休息,自己则缓步去了暗室。


    第163章


    权家的暗室,也可以称作地牢,在办公楼的地下一层,潮湿阴暗,由特殊材质打造,沉重的铁门一关,隔绝一切声音。


    与即墨家或白家不同,权家是底蕴深厚,作风正统的世家大族,不善刑讯逼供,也不会搞那些阴暗残忍的人体实验。


    因此暗室的使用频率并不高。


    但不用不代表不擅长,大家族不管对外如何,背地里都是差不多的。


    仁慈是表象,心狠手辣才是真实。


    权律深背着手,一步步向下,高高在上的权家家主几乎从未踏足这种污秽之地,脚步踩在阴湿的地面上,每一步都写着屈尊降贵。


    是啊,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若不是为了温念,他这种大人物怎么会和卑贱的野狗扯上关联?


    站在楼梯口,冷峻的目光向下一扫,瘦弱的少年被铁链贯穿了琵琶骨,死狗一样牢牢锁在冰冷的石壁上。


    迎面而来的空气一股味儿,久未通风的霉味,淡淡的铁锈味,更多的是浓重的血腥气——


    血迹顺着石壁蜿蜒而下,淌了一大滩,在昏黄灯光下泛着暗红的光。


    零受伤颇重,面色惨白如纸,嘴唇干裂起皮,灰白色的头发凌乱地贴在额前,唯有那双眼,虽布满血丝,仍像是暗夜中蛰伏、随时准备扑咬猎物的狼崽子,透着股狠劲与不甘。


    是个硬骨头。


    早在很久之前权律深就听说过他,即墨家的野狗,名副其实的人形兵器,又凶又猛,面对敌人都是照着喉咙咬的,一击毙命。


    有权有势的人都惜命,因此权律深对他也是印象颇深,只是一直没机会见着,这还是第一次见面。


    “念念在哪?”


    相比于权律深的陌生,零对他倒是一副很熟悉的模样。


    凌乱的白发遮挡了大半面容,只露出线条冷硬、沾着血污的下颌,即便此时形容狼狈,那股属于顶级掠食者的凶悍与不屈,依旧如同实质般弥漫在空气中。


    “念念?呵~”


    权律深没急着说话,嘴巴里咂摸了一下他念出这个名字的语气,眯起眼,唇边溢出一丝冷笑。


    “你算什么东西?也有资格这么叫她?”


    自不量力。


    一个两个三个,各个都生了熊心豹子胆,真以为他权律深是个死人不成,老是惦记些不该肖想的东西。


    不是不生气的,从昨天开始,那股子气就在胸口郁结。


    先是封烈,又是裴瑾,又是白砚,一个个臭小子年纪不大,语气倒是不小,那封烈更是不知死活梗着脖子在门口叫嚣,说他是个不要脸的老男人,要他将温念还给他。


    老么?


    他老吗!


    虽然比念念大个十几岁,可也正处于男人的黄金年龄。


    权律深面上不显,转头就叫秘书去给封家使了个绊子。


    还有那来投诚的裴瑾,假模假样,别以为他不知道他心里打着什么算盘!


    心里的那团火从昨天憋到今天,因为与念念在一起,消弭得无影无踪,如今却又重新聚集起来。


    这感觉,像一根无形的刺,扎在他因昨夜温存而暂时平息的、名为“占有”的领地。


    心里的那团火,灼烧着神经,权律深向前逼近一步,昂贵的皮鞋尖几乎要踏入零身下那滩粘稠暗红的血泊。


    他微微俯身,如同云端的神祇俯视着尘埃里的蝼蚁,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冰锥,带着彻骨的寒意和一种残忍的炫耀:


    “我的念念,当然是在我的主卧里,躺在我的床上,睡在我的怀里。”


    “她身上穿着最柔软的真丝睡衣,盖着最温暖的绒被,枕着我的手臂


    ——就在你像条死狗一样被锁在这里流血的时候。”


    原来不可一世的男人也有如此幼稚的时候,他刻意加重了“我的”二字,每一个音节都像淬了毒的鞭子,狠狠抽在零的心口。


    所以,到底还是会有不安的吧。


    因为清楚的知道,如今所拥有的一切都是虚假的,不堪一击的。


    就像是建在空中的楼阁,看似光彩夺目,可一阵风吹过来,这令他仿佛在天堂上的一切,就会摇摇欲坠,轰然倒塌。


    黑漆漆的地牢里,两个男人一高一矮,一站一卧,静静对视。


    明明是一场毫无悬念的碾压局,却不知为何,有种说不出的意味。


    空气焦灼着,独属于雄性的角逐紧张而压抑,直到白发少年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不太好看,甚至有些惊悚的笑容。


    “念念不喜欢你。”


    “她喜欢我。”


    嘶哑的嗓音,平静无波的语气,没有一丝一毫犹豫或怯懦,只是在陈述一个不容置疑的事实。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不知为何亮得惊人,像是要把权律深心底的伪装与脆弱都照得无所遁形。


    凭什么啊!


    一个像狗一样的男人,卑贱的不值一提的东西,他凭什么拥有这样的笃定?


    权律深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从十几年前独当一面,撑起大梁,他学会了什么叫深藏不露,什么叫喜怒不形于色。


    可现在却只觉一股气血直冲脑门,理智的弦“啪”地断裂。


    他猛地伸手,一把掐住零的脖子,将他从石壁上提了起来,铁链发出“哗啦哗啦”的刺耳声响。


    “你说什么?”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磨出来的,带着冰碴刮过地面的刺耳感。


    “我说,念念不喜欢你,她喜欢的人是我。”


    “不,她爱我。”


    是真的不要命了,没关系,因为这条命本来就是她的,没有了温念的生活,毫无意义。


    零就这样看着权律深的眼睛,一字一顿的陈述这个事实,


    直到看着男人脸上的冷笑凝固,像一层骤然冷却的釉,覆盖在原本的傲慢之上。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冰层碎裂,翻涌出难以置信和被戳中痛处的暴怒火焰。


    “你找死!”


    运筹帷幄的王者气度再也维持不住,完完全全的暴跳如雷。


    “不喜欢我?喜欢你这个被锁在臭水沟里、像垃圾一样的怪物?”


    “看看你的样子,破破烂烂的身体,一无所有!一无是处!甚至不能算人,只是一条野狗!”


    “所以,你凭什么!”


    这样的羞辱,从很早以前,零就已经受过无数回。


    是自卑的啊。


    自卑得快要死掉,在温念面前,那种卑微到尘土里的情绪,让他觉得自己就像是阴沟里的老鼠,而她是高悬在天上的明月。


    可温念的爱,让他变得勇敢。


    让他从一条狗变成一个人。


    她爱他,心疼他,依赖他。


    所以他也会爱自己,


    那种相依为命的感觉,互相依偎,黑暗中的救赎,权律深又怎么能懂。


    所以,零是不怕的。


    他的心前所未有的安定,平静的眼眸与权律深的恼羞成怒成为鲜明对比,也让高高在上的男人愈发生气。


    “你能给念念带来什么?”


    “金钱,财富,地位?”


    “还是满身的伤痕,颠沛流离的生活?”


    “废物,你就是个废物!就连你对她的爱,都那么令人恶心!”


    杀了他。


    一定要杀了他。


    权律深的脑子有些乱,因为分不清温念真正喜欢的人到底是谁。


    他曾经调查过温念这段时间的经历,原本以为是裴瑾那个伪君子,可零的笃定,让他心底那股不安的暗流愈发汹涌,也愈发烦躁。


    掐着对方脖子的手猛地收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


    零被铁链贯穿的身体被这股蛮力提起,悬空了几寸,伤口处被剧烈牵扯,瞬间涌出更多温热的血液,顺着冰冷的石壁蜿蜒而下,与他身下那滩暗红融为一体。


    窒息感汹涌而来,眼前阵阵发黑,胸腔如同被巨石碾压。然而,双狼崽子般的眼睛,却依旧死死钉在权律深扭曲的脸上,没有痛苦,没有哀求,只有一种近乎悲悯的平静。


    “我是念念的男人。”


    “她爱我,我也爱她。”


    “就算杀了我,我也是她男人。”


    积蓄许久的力量,当然不是为了来这里等死,在说完了这句话后,零突然发力,指尖迸发出一道凌厉的风刃。


    论战斗力,权律深自然是不如零的。


    虽然也是个S级战斗强者,但多年的养尊处优,早已经让他失去作为战斗者的敏锐度。


    两人距离太短,风刃划破空气,带着尖锐的呼啸声,直逼权律深脖颈,避无可避。


    就在这生死一线,千钧一发之际,那风刃却又诡异的消失了,就像从未存在过般,消弭无踪。


    怎么会这样?


    零饶是身经百战,也从未见过这样的情景。


    更可怕的是,当他重新运行起异能,才发现,体内的异能仿佛成了一滩死水,无论如何挣扎,也无法调动分毫。


    “难道……是封印?”


    “没错,就是封印的力量。”


    权律深身居高位,鲜少有出手的机会,也因此,没有人知道他的异能属性,正是封印。


    只要有身体接触,便可以封印对方的异能,哪怕是所谓的‘人形兵器’,也只能化作无用的废铁。


    于是,这场战争变成了真正的肉搏战。


    很公平不是吗?


    雄性为了争夺伴侣,最原始,最野蛮的角力。


    铁链声上下翻滚,拖行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哗啦哗啦’的声响。


    权律深松开掐着零脖子的手,转而揪住他的衣领,将他狠狠掼向石壁。


    伤口被再次撕裂,剧痛让零闷哼一声,但眼神中的狠劲却丝毫不减,猛地屈膝,朝着权律深的腹部狠狠顶去。


    肉|体与肉|体的碰撞,让两个男人同时发出痛苦的闷哼,但在无法使用异能的状况下,到底是身材更为健壮且没有受伤的权律深更胜一筹,双手再次狠狠卡住零的脖颈。


    “去死吧。”


    权律深的声音低沉而冰冷,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的宣判。


    不过是一条野狗,消无声息的杀了他,而不用担心引起任何波澜。


    手指不断收紧,脆弱的颈骨发出可怖的‘咔咔’声,仿佛下一秒就要被彻底扭断。


    而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门外突然传来少女甜软的呼喊:


    “权先生?是你么?”


    “你在哪里?”


    第164章


    事实上,从昨晚开始,温念的心就被一种莫名的、沉甸甸的滞涩感缠绕着。


    权律深手臂的温度熨帖在腰间,主卧的空气里弥漫着顶级香薰的舒缓气息,身下是价值连城的丝绒床垫,一切都完美得像一个精心布置的梦境。


    可这梦境深处,总有一根无形的刺,扎在她试图沉沦的神经上。


    为什么呢?


    明明这一切,都是她曾经梦寐以求的啊。


    成为权家人,甚至拥有权律深的爱,多么令人艳羡,求之不得的荣宠,可为何此刻心底却空落落的,像被挖去了一块,冷风直往里灌。


    她是爱权律深的啊。


    毫无疑问,不容置疑。


    那种整颗心脏被填得满满的感觉,望向对方时狂跳不止的心脏,都明明白白的告诉她,她爱他。


    可这样明显的事,为什么总是会有怀疑?


    就好像,她忘记了什么极为重要的东西……


    眼前的一切,也不是她想要的。


    还有另一个人……在等着她……


    一整夜,权律深都抱得她很紧。


    紧得仿佛要将她揉进骨血里,他的手臂如同最坚固的镣铐,也似最温暖的港湾,将她牢牢锁在怀里,不容丝毫逃离。可温念却依旧觉得两人之间隔着一层雾里看花般的,无形的屏障。


    他睡得很熟,温念却惊醒数次。


    梦中,意识在疲惫和混乱中终于沉入黑暗的边界,然后看到那个长相诡异,头发灰白的少年。


    若有若无的气息,不是香薰的舒缓,不是雪松的冷冽,也不是皮革的沉稳。


    是铁锈。


    是潮湿的霉烂。


    是……浓得化不开的、新鲜血液的腥甜。


    他就静静的站在那里,站在一片黑暗中,望着自己……


    白茫茫的眼睛,像两团团被冰封的幽火,像雪原上永不消融的雾霭,像被岁月尘封、失去光泽的珍珠,空洞又透着无尽的神秘与哀伤。


    温念几乎是睁着眼到天亮的,心中始终萦绕着那股化不开的疑惑,如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早上吃饭的时候,管家一直在和权律深说着什么。


    因为声音太小,温念没听清,只有零星几个字眼:‘野狗’,‘即墨家’……


    可就只是这么几个词语,不知为何,就让她有种心惊肉跳般的感觉。


    就像是来自灵魂深处的震颤,层层涟漪荡漾开来,在混沌与清醒间游移。


    头不知不觉痛了起来,尖锐的刺痛,像是蒙了一层薄雾。


    温念下意识竖起耳朵,试图捕捉更多信息,可权律深和管家却突然停下了交谈,转头望了过来。


    一直到这时,她才发现手中的牛奶不知何时洒了一桌面,乳白色的液体顺着桌沿缓缓滴落,在精致的桌布上晕开一片刺眼的痕迹,正如她此刻混乱又迷茫的心境。


    “怎么这么不小心?”


    权律深绕过餐桌走了过来,将她抱在怀中亲了又亲,直到将她亲的嘴唇红肿,双颊绯红,才恋恋不舍的退开,拇指带着怜惜和掌控的力道,轻轻摩挲着她被吻得发烫的唇瓣,爱中爱意弥漫。


    “乖乖在家,等我回来。”


    他又理了理她微乱的鬓发,才起身离开。


    温念温顺的垂下眼帘,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也掩盖了眸中翻涌的复杂情绪。


    不知为何,装修奢华的房间,突然变得空旷,就像一座囚笼,


    在失去了权律深这个绝对的中心和热源后,骤然显露出它庞大而冰冷的本质。


    温念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这一切——丝绒、水晶、鎏金、古董、名画……


    每一寸都散发着冰冷昂贵的光泽,无声地诉说着权家无与伦比的财富与掌控力。


    它们完美无瑕,秩序井然,却毫无生气。


    不,这不是她想要的……


    ……可她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胸口就像是破了一个大洞,温念忍不住失魂落魄。


    几年过去,权家的佣人也换了一批,都是些不认识的面孔。


    温念有心想要与站在墙角的侍者说些什么,可回应她的,却只是一张张木讷却疏离的脸,带着职业化的微笑,小心翼翼,卑躬屈膝。


    她突然就很想逃。


    温念的呼吸变得急促,脑中的刺痛感似乎更强烈了,像是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在胸口拉扯,呼之欲出。


    她走到窗边,看楼下姹紫嫣红的花园。


    权家的花园很大,被打理得很好,每一株花草都被精心修剪过,规划了生长的轨迹,枝叶伸展的幅度恰到好处,花朵绽放的大小、颜色搭配都遵循着某种严苛的审美法则。


    在这里,就连花朵都无法肆意生长。


    处处精致,也处处禁锢。


    温念的目光逐渐黯淡,心中的那股冲动愈发强烈,正要转身,却突然意识到,权律深并没有向往常一样乘飞车离开。


    她以前在权家生活过两年,每天兢兢业业,将全部心思都放在讨好莫阿姨和权律深身上。


    权律深早上什么时候走,半夜什么时候回,她都像个望夫石一样等着,守着,盼着,只为了在最合适的时间,送去一碗合适的热汤。


    所以,她对权律深飞车离开的线路也了如指掌。


    可今天,分明没有飞车离开。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不知怎的,她就想到早餐时管家的异常,一种强烈的、近乎本能的直觉驱使着她,让她快速转身,向楼下走。


    “温小姐?”


    “温小姐!”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墙边的侍者愣了一下,纷纷出声呼唤。


    但温念此时什么都顾不上了,脑袋里像是脑袋里像是有一团乱麻,被那股莫名的冲动和不安扯得七零八落。


    她脚步匆匆,裙摆随着她的动作在楼梯上翻飞,就像是一朵盛开的花。


    “权律深在哪?我要见他!”


    “温小姐,先生在忙!”管家想拦又不敢拦,神色间难□□露出几丝焦急与紧张。


    “你在怕什么?”


    “昨晚发生了什么?”


    “你们到底有什么事在瞒着我?”


    温念一面问着,脚步不停,顺着纵横交错的回廊,快速向前走。


    权家很大,宅邸内部结构复杂,回廊也多,早先温念刚搬来这里的时候,经常迷路。


    那时她人也怯懦,又不得权律深喜欢,许多佣人都不喜欢她,甚至看不起她,私下里偷偷笑她,说她不愧是孤儿院来的泥巴种,又丑又笨,早晚有一天会被赶走。


    那个时候多伤心啊,胆子又小,又怕惹人厌烦,而不敢反抗,于是只能默默咽下苦水,忍气吞声。


    明明是很难过的。


    曾经受到的那些伤害……


    被权珍珍冤枉的痛苦,被无情赶走的绝望,那些不堪回首的过往被深深镌刻在内心深处,从来不曾忘怀。


    所以,她又怎么会喜欢上权律深呢?


    这就是温念一直以来感受到的违和之处。


    头好痛,心中有许多问题想问,又不知道该怎么问,向谁问,这感觉,就像是*一只被困在笼中的鸟,徒劳的煽动翅膀,却始终找不到飞行的方向。


    很快,温念便来到权律深的办公楼。


    这里,她并不陌生,以前住在权家的时候来过无数次,却从未发现,门口还有一段向下的楼梯……


    那是什么,地牢吗?


    温念的心跳陡然加快,愈是靠近,愈是感觉到一股十分熟悉的气息。


    很难形容那种感觉,冥冥之中像是有一股力量在无形的牵引,指引着她向那里靠近……


    顾不上管家的阻拦,她顺着楼梯一步步向下,潮湿腐朽的气息铺面而来,混合着血的腥气,明明很可怕,却说不出的……熟悉!


    记忆中,似乎也曾经看到过这样的场景……


    漆黑的铁笼,笼中的少年,一头白发,用他那白茫茫的眼睛,静静的望着自己!


    啊!


    温念只觉得脑中一阵刺痛,疼得像是要爆炸了!


    她的额头渗出冷汗,身子晃了晃,幸好身侧的管家及时扶住她的手臂,才避免她跌倒。


    “温小姐,您怎么了?是不舒服吗!”


    温念微微闭上眼睛,忽略了管家焦急的口吻,只觉得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几乎要撞碎肋骨。


    她跌跌撞撞,脚步不受控制地加快,几乎是踉跄着冲向那段向下的楼梯。管家焦急的声音和侍者试图阻拦的手都被她甩在身后,耳中只剩下自己急促的喘息和血液奔流的轰鸣。


    楼梯冰冷,石阶上似乎还残留着湿滑的痕迹。空气骤然变得浑浊、沉重,带着地底特有的阴冷和……那股让她灵魂都在颤抖的味道。


    越往下走,光线越暗,只有墙壁上间隔很远、光线惨淡的壁灯,勉强勾勒出通道的轮廓。


    通道尽头,是一扇厚重的、布满铆钉的铁门。


    门虚掩着,缝隙里透出里面更加昏暗的光线和……隐隐约约传来的打斗声,属于男人的夹杂着痛楚的,压抑到极致的闷哼和低喘。


    还有身体撞击在墙壁的沉重声响。


    温念的手心全是冷汗。她深吸一口气,那浓重的铁锈和血腥味呛得她几乎窒息,却也像一把钥匙,猛地捅开了记忆深处某个锈死的锁孔。


    “是谁在那里!”


    “权先生,是你吗!”


    她颤抖着伸出手,用力推开了那扇沉重的铁门。


    第165章


    “念念,你怎么会到这里来?”


    温念到底还是没有看到暗室内的场景。


    铁门推开的一刹那,权律深高大的身影已经挡在她面前,严严实实的堵住她所有视线。


    几分钟前,他才刚刚与零进行过一场独属于男人的生死肉搏,甚至于,差点亲手折断对方的脖子。


    可却在最后一刻,因为听到温念的声音,骤然僵硬。


    “权先生,是你吗?”


    “你在哪里?”


    门外,女孩的声音清甜柔软,又带着止不住的惶恐焦急,门内,权律深的眼中是满满的,不可抑制的杀意。


    他顿了顿,还是缓缓放开死死扼住零脖颈的手掌,然后用铁链将他捆得更紧。


    铁链绕了几圈,又毫不留情的从他口中穿过,箍住牙齿。零只能发出“呜呜”的闷哼声,再也无法说出半个字来。


    他的身体因疼痛和愤怒而剧烈颤抖,恶狠狠地瞪着权律深,那眼神仿佛要将他生吞活剥。


    权律深却已经重新直起身子,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施施然整理着自己凌乱的衣物,慢条斯理地抚平袖口的褶皱。


    “念念,我在这里。”


    他低头看着怀中的女孩,脸上甚至带上一丝浅淡的笑意。


    但那沙哑的底色和眼底残留的猩红,如同猛兽舔舐伤口时露出的獠牙,仍在隐隐透露着藏在暗处的危险。


    温念忍不住抖了一下,心中的惶恐与不安非但没有被抚平,反而有愈演愈烈的架势。


    面前的男人长相英俊,眼神关切,依旧那么令人心动,可为什么,会有隐隐的抵触?


    一种难以言喻的陌生感如藤蔓般缠绕上她的心。


    “念念,你怎么了?”


    “发生了什么吗?”


    女孩的抗拒是那样明显,权律深的心猛地一沉,目光审视,独属于上位者的气质散发出来,就显出几分威严。


    他朝她伸出手,那只刚刚扼断过他人呼吸的手,此刻指节上还沾染着新鲜血污和零唾液,目标明确地伸向温念纤细的手腕。


    温念猛地后退一步,后背撞在冰冷的墙壁上,有些狼狈的避开了他的触碰。


    她的视线无法控制地越过权律深宽阔的肩膀,投向那扇半开的铁门之后。


    只可惜光线太暗,什么都看不清。


    但那种熟悉的气息更重,脑中不断有无数碎片闪过,最后定格成一双白茫茫的眼。


    “权先生,你,你……为什么没有去上班?”


    温念想,她现在的脸色一定很难看,不光是额头,后背也渗出大片冷汗,汗水将单薄的布料浸湿,紧紧黏在身上,带来一阵黏腻又冰冷的触感。


    她强撑着让自己镇定,可微微颤抖的声音还是出卖了内心的慌乱。


    “念念,你到底怎么了?”


    权律深再次上前一步,宽阔的肩膀就像是一堵无法逾越的墙,将温念与那扇半开的铁门之间的空间进一步压缩。


    他眉头紧锁,带着金丝镜框的眼中写满担忧,无论谁看,都是一副爱极了温念的样子,抬起双臂,便将她紧紧揽在怀里。


    这次,温念终于没有再次躲开,可身体还是不受控制的僵硬。


    “没……没什么。”


    温念的声音细若蚊吟,退无可退,于是只能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有些勉强的笑意,“我只是……刚刚……做了个噩梦……”


    噩梦么?


    权律深不置可否,只是那双原本便深邃的双眼变得更锐利了几分,紧紧锁住温念强装镇定的脸。


    温念缩着肩膀,像只受惊的鹌鹑,目光不受控制的望向那扇遮掩着的铁门,黑漆漆的空间里,隐隐约约传来铁链摩擦在地面上的刺耳声响。


    “啊!权先生,你……你受伤了?”


    她的心更乱,更有种难以形容的酸楚胀痛,莫名其妙的情绪就像是潮湿里的梅雨天气,憋闷得让人喘不过气。


    似是为了掩饰,又好似只是真的担心,她的手指慢慢摩挲过权律深的脖颈,那里有一道不甚明显的血痕,是刚刚与零贴身肉搏时留下的伤口。


    “念念,你是在关心我吗?”


    男人俯身垂眸,琥珀色的眼中带上一丝醉人的笑意,声音低沉醇厚,刻意放柔的语调像裹着蜜糖的毒药。


    “我很开心。”


    权律深低声说着,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额发,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亲密和不容置疑的强势。


    “别怕,只是在处理一个微不足道的小砸碎而已。”


    “有我在,不用怕任何噩梦。”


    “以后,不管发生什么事情,都有我陪在你身边。”


    他意有所指般的说着,声音如大提琴吧般淳厚动听。权律深轻轻握住温念的手,将她的小手包裹在自己宽大的掌心之中。


    两人的距离不知不觉越来越近,狭小的空间里,暧昧也如浓雾般悄然滋生。


    “唔,我,我现在已经不怕了……我们,还是先走吧……”


    温念又瞟了眼黑沉沉的铁门,声音干涩。


    她有些慌乱的转身想走,却被权律深的大掌按出肩膀。


    男人低笑一声,带着一种餍足般的愉悦,头颅更低,灼热的唇精准地捕捉到了她微凉颤抖的唇瓣。


    “……”


    这是一个不容拒绝的、带着强烈占有欲和宣示意味的吻。


    他撬开她的齿关,舌尖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攻城略地,混合着他身上冷冽的气息和一丝若有若无的、被刻意掩盖却无法完全消除的……血腥味。


    温念被动地承受着,大脑一片空白,身体僵硬得像块木头,只有胃里一阵阵翻江倒海的反胃感在汹涌。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抗拒。


    明明之前都好好的。他爱她,她也爱他,他们是一对相爱的情侣,互相喜欢,两情相悦,相互依偎。


    可为什么,心脏像是泡在了黄连水里,那样苦涩?


    温念后知后觉,才意识到自己不知何时流了眼泪。


    “为什么哭?”


    权律深微微松开她,嘴唇仍旧流连在她耳畔,暧昧的喘|息。


    “我……我在想,这次回来,就没有见到莫阿姨……”


    “母亲和珍珍去北城避暑了。你别担心,这几年,她一直都很想你。”


    “念念,之前的事是我对不起你。但我保证,那样的事再也不会发生……”


    男人的吻再次落了下来,缠绵的,热切的长驱直入。


    滚烫的舌在她口腔内肆意掠夺,仿佛要将她所有的疑虑、恐惧和那不合时宜的泪水都一并吞噬、抹去。


    温念在他的怀中,被揉来捏去,完全成了一具任由摆布的玩偶,口中呜咽着,发出求饶般的呻|吟。


    她死死闭着眼,所以也就没发现,从外面虽然看不清门内。


    但从内部,零却可以清楚的看到男人与女人如藤蔓般亲密交缠的身影。


    死寂的黑暗中,那双白茫茫的眼睛,充斥着无尽痛苦与绝望,正死死地、一瞬不瞬地透过门缝那狭窄的光线间隙,盯着门外热吻的两人。


    粗重的铁链摩擦在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粘稠的血液越流越多,


    却始终无法挣脱那份束缚。


    就像是,这可悲的命运。


    ……


    再次回到明亮宽敞的卧室,温念却感觉比在地下室时更加寒冷。


    权律深残留的气息,混合着冷冽雪松和血腥的味道,仿佛已经浸透了她的皮肤,带来一种挥之不去的粘腻和寒意。


    管家送来温水和安神茶,脸上是程式化的恭敬,眼神却像探照灯一样扫过她苍白的脸和红肿的唇。


    “温小姐,请好好休息。先生吩咐,他今晚会早点回来。”


    “唔。”


    温念勉强点头,双手抚着肩膀,仍忍不住失魂落魄。


    窗外,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泼洒进来,将昂贵的波斯地毯、丝绒沙发和精致的水晶摆件都镀上一层暖金,一切都显得那么奢华、宁静、岁月静好。


    可她的心,却像是坠入浓雾的深渊,只余无尽寒意。


    “零……”


    不知怎的,模糊的音节无意识地滑出唇瓣。


    话一出口,温念自己都愣住了。


    零?那是谁!


    为什么这个名字会突然出现在脑海里?


    伴随着这个名字的,是更清晰的铁链摩擦声,和一种深入骨髓的、尖锐的痛楚。


    怀疑像藤蔓一样疯狂滋长,缠绕住她的心脏,勒得她喘不过气。


    权律深在隐瞒什么?


    那扇门后,到底关着什么?


    她不能再等了!


    必须亲眼看看,亲自去寻找到那个隐藏着的答案。


    ……


    接下来的时间,温念表现的异常温顺,乖乖的喝下热茶后,便去到床上休息。


    管家恭敬的退了下去,站在墙角的佣人也被她以要睡觉为由赶走,可温念却没有半点睡意,躺在柔软舒适的大床上,脑子里都是那扇仿佛深渊巨口的,黑漆漆的铁门。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屋内完全陷入寂静,她才掀开被子,慢慢坐了起来。


    温念赤着脚,白色的睡裙穿在身上,就像是一朵漂浮在空中的百合。


    她蹑手蹑脚地走到门口,将耳朵贴在门上,确定走廊里没有任何脚步声后,才缓缓打开一条门缝,像一只敏捷的小兽,迅速闪身而出。


    她要去暗室。


    去寻找那个让她胸口破了一个大洞的答案。


    温念快速向前奔跑,随着一步步靠近,心跳得仿佛要冲破胸膛。


    佣人们很快发现了她的身影,惊呼声此起彼伏,却没有人敢强行拦她。


    管家匆匆赶来,温念却已经顺着之前的路径一路狂奔,再次来到了那扇熟悉的铁门前。


    “打开!”


    “温小姐,您不要为难我,先生马上回来……”


    “给我打开!!”


    温念坚持。


    而就在他犹豫的空档,温念已经不管不顾,用尽全身力气,猛地撞向那扇铁门。


    肩膀重重磕在冰冷的金属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剧痛袭来,她却毫不在意,双手死死抠住门缝,用尽全身力气向外拉扯。


    “温小姐!”


    “温小姐,您冷静一下!”


    管家急得要命,犹豫再三,最终还是长叹口气,颤抖着从口袋中掏出钥匙。


    从他的角度去看,他并不知道零与温念的关系,却清楚的知晓权律深对温念的重视程度。


    若自己强行阻拦,之后只怕无法交代。


    ‘咔嚓’一声,伴随着铁门缓缓打开,温念也终于可以看清暗室内的情形。


    她的目光落在角落里,被铁链紧紧锁住的人影上。


    第166章


    “……”


    四目相对。


    该怎么去形容那种感觉啊,就像是一道闪电凌空划过头顶。


    脑海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彻底炸开了,不再是零散的碎片,而是完整的、汹涌的、带着血泪的洪流,瞬间冲垮了由药物构筑的虚假殿堂。


    想起来了……


    她全部想起来了!


    那些被迷情剂强行抹去、扭曲、覆盖的片段,如同被尘封的底片骤然曝光,清晰得刺眼,带着灼烧灵魂的温度,狠狠烙印回她的意识深处。


    虚假的爱意,是如此不堪一击。


    真实的烙印,却一直刻印在她内心深处,从未消除。


    是零啊!


    她真心爱着的人,从来都是零!


    白砚家的地牢,男人用力抓住她下巴的手如冰冷的铁钳,执着的为她灌入淡粉色的药液。


    所以,她会如此突兀的爱上权律深。


    所以,她才会忘了零。


    可现在,她全想起来了!


    一切都想起来了!


    泪水大滴大滴的流下来,温念看着被铁链紧紧束缚的零,伸出手,踉跄着向前,却在迈出步伐的瞬间,陷入一片黑暗。


    ……


    温念晕倒了。


    大喜大悲,大彻大悟,脆弱的神经完全承受不住,整个人陷入昏厥。


    ……


    等到再次醒来的时候,她已经重新回到温暖舒适的卧室,躺在柔软的大床上,丝绒被褥带着阳光晒过的蓬松暖意,柔软的贴在皮肤上。


    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薰衣草香气,还有独属于那个男人的木质香味。


    温念颤抖着睁开眼睛。


    记忆,如开闸的洪水,汹涌澎湃,带着撕裂般的痛楚。


    零苍白的脸,绝望的白瞳,沉重的铁链,还有满身伤痕。


    痛啊。


    真的好痛。


    不仅仅只是身体痛,更难以忍受的是心痛。


    天啊,她都做了什么?


    这段时间,带着满腔爱意与权律深厮混在一起,而她的零,却在暗室里忍受着非人的折磨。


    眼泪几乎瞬间就流了出来,温念挣扎着起身,却被身侧的男人一把揽住肩膀。


    “醒了?”


    不知不觉,外面的天色已经再次黑了下来,屋子里没有开灯,权律深就这样静静的坐在床的另一侧,看着她的睡颜,已经不知看了多久。


    此时的男人脱去了白日里精致的外套,只穿着质地考究的黑色衬衫,领口随意地解开两颗扣子,露出性感的锁骨。


    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如鹰,精准地捕捉到了她脸上尚未褪去的惊恐、懊恼,和决绝的表情。


    温念浑身一僵,整个人就像是坠入冰窟,浑身的血液倒流。


    她几乎是本能的、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甩开权律深揽在她肩上的手,身体剧烈地向后缩去,直到脊背撞上冰冷的床头板,退无可退。


    “别碰我!”


    昏睡太久,她的声音破碎嘶哑。话一出口,才意识到自己的反应实在过激,不禁愣住,又不知要怎么找补,只能瑟瑟抱住肩膀,就像是一只受伤的小兽,将整个身体蜷缩在白色睡裙的裙摆下。


    权律深的手悬在半空,指尖还残留着她睡衣布料的柔软触感和体温。


    黑暗很好地掩盖了他瞬间沉凝的脸色,只有金丝眼镜的镜片在窗外透进的微光下,反射出一点冰冷无机质的寒芒。


    权律深静静地看着她,那目光不再是平日伪装的温存缱绻,而是一种审视,一种洞悉一切后的、令人窒息的平静。


    “又做噩梦了?”


    男人的声音低沉依旧,褪去了所有伪装的温和,只剩下一种掌控全局的、冰冷的探究。


    温念只觉得那目光与声音都像是有如实质,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直直地压在她的心头,让她喘不过气。


    她紧紧咬着下唇,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一些,点了点头:“我做了一个十分可怕的噩梦。”


    说实话,温念现在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态度去面对权律深。


    要实话实说吗?


    还是暂时伪装?


    相比于尴尬,更多的是无措,不知该怎么处理目前的状况。


    脱离了迷情剂的药效后,她对权律深没有一点感情。


    那么他呢?他是怎么想的?


    回想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两个人亲密相拥,甜蜜亲吻……温念就觉得窒息,不知道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更不懂,为什么当年对自己冷若冰霜的家主哥哥,会用这样的态度对待自己。


    这份感情是什么时候产生的?


    又是什么时候变质的?


    温念的脑子很乱,双臂抱着膝盖蜷缩成一团,整个人呈现一种嫉妒缺少安全感的防御姿态。


    权律深自然也感受到了,目光变得更加深沉。


    他是权家家主,手段凌厉,见多识广,手底下的人什么样的没见过?每天勾心斗角,争权夺利,温念的那点小谎言,在他面前,根本无所遁形。


    男人没有急着说话,或者说,从等待温念醒来的这那些时间里,他都在思索接下来可能会发生的各种情况,如今他的心里,已经早有定夺。


    空间一时变得很安静。


    黑暗的房间里,只有两人细微的呼吸声。


    窗外的月光吝啬地洒进一线微光,恰好勾勒出权律深侧脸的轮廓,金丝眼镜的镜片在阴影中反射着一点寒星,冰冷而锐利。


    那悬在半空的手,缓缓收回。


    权律深姿态未变,依旧是那副沉稳的、掌控一切的模样,只是周身散发的寒意,几乎让房间的温度都骤降了几分。


    “呵?”他似是在沉吟,又像是叹息,声音低沉平缓,听不出喜怒,却像是如有实质般滑过温念的耳膜,“只是噩梦吗?”


    “念念,为什么急着去暗室?为什么会晕倒?”


    拜托,不要问了!


    温念的心猛地一沉,几乎要从嗓子眼跳出来。


    她强撑着抬起头,努力让自己的眼神显得纯良而无辜:“只是……好奇……”


    “好奇?”权律深重复这两个字,再次抬起手,指尖轻轻触碰到温念的侧脸。


    “有时候好奇心太重,并不是什么好事。”


    男人勾了勾唇,表情是在笑,可带来的压迫感更强,高大的身形,就像是一座小山,带来的阴影,将温念笼罩其中。


    “别怕,有我在。”


    权律深的声音柔软下来,贴着她侧脸的手指也一寸寸下滑,慢慢来到她的唇瓣,暧昧的揉捏碾压。


    温念的心脏疯狂跳动,就像是一只被扼住后颈的猫,强迫自己克制住想要躲闪的欲望,可垂下的睫毛还是如蝶翅般不停颤抖。


    “好了,别想了,只是梦而已,忘了就好。”


    就在温念以为他要做什么的时候,权律深却突然停下了动作,一副累极了的模样,抬手将她揽在怀里。


    “而现在,念念,你需要休息。”


    权律深肩宽臂长,个子也高,温念在他面前,就像是一只可以被随意摆弄的娃娃,以这种姿势被环抱在怀中,根本无处可逃。


    这是一个占有欲十足的姿势,男人的两只胳膊,就像牢笼。


    他垂下头,从背后,将他的头搭在她的颈窝。


    沉重的,踏实的触感。他呼吸时带出的热气,全部毫无保留的打在她的皮肤上,


    有些痒,更多的是不受控制的战栗。


    “念念,你永远都不会离开我的,对吧?”


    因为背对着的缘故,温念看不清他的表情,可却诡异的从他的语气中,感受到一丝疲惫与软弱。


    可怎么会呢?


    这可是权律深啊!


    年纪轻轻便成为权家的家主,一路带着权家成为四大家族之首的男人。


    在这个皇室没落的年代,他就是当之无愧的君王!


    一直以来,温念看到的都是他高高在上的模样,理智强大,仿佛真的无坚不摧,所有的一切,都会为他臣服。


    所以,原来他也是感到疲累的吗?


    也会有担忧与恐惧?


    温念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幸好,权律深也并没有执着的求得一个答案,他只是静静抱着她,重新躺回床上。


    这些天,温念每晚都是被他抱在怀中睡的。


    权律深力气大,抱得死紧,最开始几晚她都很不适应,男人的身体又热又硬,那种肌肤紧紧贴在一起的触感,甚至可以感受到单薄布料下肌肉鼓起的脉络。


    只是那时,她在迷情剂的作用下对权律深满腔爱意,自然可以忍耐,如今却像是受刑。


    温念僵硬地躺着,努力让自己的呼吸平稳,装作熟睡的样子。可权律深身上的味道却不断地钻进她的鼻腔,像一根根细小的针,一下下刺激着她的神经。


    时间在寂静中缓慢爬行。


    一动不动的维持一个姿势,时间久了,温念只觉得浑身哪哪都不得劲,到处酸痛不已。


    幸好,作为一个弱小的动物,她最擅长的便是等待。


    权律深的呼吸逐渐变得绵长,像是睡着了。


    但温念没有着急,依旧耐心的闭着眼。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窗外的月光在窗帘缝隙中缓慢移动,仿佛煎熬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温念终于小心翼翼的翻了个身。


    男人的手臂从她肩膀垂下,落在她的侧腰上。


    没有醒。


    温念屏住呼吸,用尽全身的意志力,小心翼翼地、一点一点地尝试挪动权律深沉重的手臂。


    终于!


    牢不可破的禁锢露出一丝缝隙!


    温念仰起头,看着月色下男人沉静的睡颜,从这个角度去看,鼻梁高挺,英俊得如雕刻大师耗费一生才气凝结成的得意作品。


    她的心脏狂跳如擂鼓。


    她像一尾滑溜的鱼,用尽全身力气,猛地从那温暖的怀抱中挣脱出来。


    双脚落地,冰凉的地板刺激得她一个激灵。


    她不敢回头,甚至不敢呼吸,赤着脚,像幽灵一样无声无息地滑向房门。


    第167章


    午夜时分的权家安静的过分。


    走廊里空无一人,只有壁灯散发着昏黄幽暗的光。


    温念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每一步都踩在刀刃上,寂静被无限放大,她甚至能听到自己血液奔流的轰鸣。


    她不敢开灯,便只凭着记忆在黑暗中摸索前行,冰冷的石砖地面冻得她脚底发麻,却丝毫无法冷却她心中燃烧的焦灼。


    终于,那扇厚重、阴森的铁门出现在眼前。


    温念抚摸着冰凉坚硬的门板,整个心都在颤抖。


    零就在里面!


    他受了伤!


    该怎么办,怎么救他出来。


    铁门是需要钥匙的,而钥匙在管家那里。


    温念没办法从管家那里取得钥匙,就只能自己想办法。


    万幸,她是个还算熟练的机械师,简单的门锁,难不倒她……


    温念熟练的在门框边缘摩挲,借着微弱的月光,很快搞懂门锁构造原理。


    解开不难,只是少了些工具。


    但也并不是没有办法。铁门边缘有一块松动的铁皮,边缘微微翘起,像是被岁月侵蚀或外力撞击后留下的痕迹。


    温念用力掰开它,然后在地面上细细打磨,或许能成为她撬动门锁的关键“助力”。


    她垂着头,全神贯注,因此也就没注意到身后罩来的阴影。


    直到一个低沉、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的声音,如同鬼魅般,毫无预兆地在她身后响起。


    “你在做什么?念念。”


    温念的身体瞬间冻结,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她猛地转身,心脏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


    静谧夜色笼罩下,权律深高大的身影静静站在那里。


    此时已经是后半夜,月色浅淡,让他整个人几乎融在浓稠的阴影里,只有那副金丝眼镜的镜片,反射着微弱的光,闪烁着两点冰冷、无机质的寒芒。


    “念念,还没有回答我,你在做什么?”


    权律深身上仍穿着那件睡袍,姿态闲适,语气温柔,仿佛只是深夜出来散步。


    但那股无形的、山岳般的压迫感,却如同实质的海啸,瞬间淹没周身每一寸空间,让人窒息。


    “我……”


    温念觉得自己的血像是被抽干了,凉寒由内而外,让她手臂都开始发麻。


    她抿了抿干涩的唇,脑中一片空白,声音更是抖得不像样子:“我,我睡不着……想出来,透透气……”


    温念原本就不是个善于说谎的人,更重要的是,权律深的气场太强大了。


    在他面前,好像所有谎言都无所遁形。翻手为云覆手为雨,那种独属于上位者的气质,让他看起来就像一个独步云端的,君王。


    温念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的脸,看着他嘴角微微上扬,流露出一丝玩味的嘲弄。


    权律深迈开长腿,不疾不徐地朝她走来。


    一定很生气吧?


    是该生气的。


    他会怎么对她?恼羞成怒的杀了她?或是像对待零那样,用铁链将她捆起来,折磨得她生不如死?


    温念惴惴不安的想着,但没想到,男人却只是抬起手掌,轻轻捂住她的眼。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


    “拜托……”


    “事情不该是这样的……”


    视线陷入一片黑暗,温念的身体僵直如石,感官却在这一片黑暗中变得异常敏锐。


    她能清晰地感觉到权律深手掌的温度,叹息的语调,在她耳畔低声呢喃,带着莫名的意味,仿佛有千钧之重,压得她无法呼吸。


    “为什么,一定要挑明呢?”


    “为什么,不能继续装下去?”


    他原本想要当做什么都没发生的啊,哪怕是虚假的和平,但只要能继续维持下去,他可以当做什么都不知道。


    “念念,你为什么非要想起来呢?”


    “这样不好吗?在权家生活?做我的女人……”


    “这不是你以前一直想要的?”


    权律深说的没错,很久以前,温念的确一心想要融入权家。


    为了能被接纳,她做了无数努力,将自己的整颗心都毫无保留的献了出来,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最后在那个大雪天被彻底抛弃,整个人陷入绝望。


    那是温念两辈子以来第一次遭遇这样的背叛与寒冷,那年的雪好大,她跌坐在雪地中央,真的以为自己会冻死在那里。


    直到现在,她依旧很不喜欢冬天,


    那种冰寒刺骨,像是要将她的灵魂都冻成碎片。


    所以,她不会喜欢权律深的。


    温念虽然大多数时候看起来都很柔弱,没什么主见,其实内心很倔强,也始终遵循着某种原则。


    比如,不吃回头草。


    人生就像爬山,总是不断的向上攀爬,很苦,很累,偶尔也会摔跤。


    手中握着登山绳,全身的重量压在上面。


    可绳子断了,就会摔得很惨。


    温念是个很天真,或者说很傻的人,面对喜欢的人时,总是毫无保留,不顾一切。


    可若是摔跤了,也会永远记得那份痛。


    断掉的绳子再连接起来有什么用呢?本就不结实的东西,就算重新系紧,也无法恢复原样,甚至会变得更不牢靠。


    人也一样。


    所以,她永远不会重蹈覆辙。


    因为没有意义。


    从这个角度说,权律深或许也没那么了解温念,又或者,他早就知道她的想法,却下意识的无视。


    这是上位者的通病,就是太过自信。


    他的手在温念后背轻轻摩挲着,似乎想要通过这细微的动作传递些什么,又或者是在试探她此刻的情绪。


    温念的身体紧绷如弦,每一个细胞都在警惕着,身体随着他的动作轻轻颤抖。


    然后下一秒,脚下一轻,整个人被权律深抱了起来。


    “你要做什么?不,放开我!”


    在男人强大的气场面前,弱小动物的挣扎毫无作用。


    权律深一言不发,就这样平稳的抱着她,一路走向庭院的中央,直到将她放在紫藤花架下的秋千上。


    这其实是很浪漫的地方,月光下的紫藤花迎风绽放,斑驳的光影洒在温念身上,身材娇小的女孩坐在由木头雕刻出精美花纹的长椅上,纤细莹润的小腿向下垂着,连地面都触碰不到。


    多可爱。


    多令人心动。


    权律深只觉得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埋藏在心底的所有不安,痛苦,全部化作愤怒,不甘,和淡淡的委屈。


    软弱?


    他怎么会有那样的情绪?


    可心口的痛意又那样明显,让他连伪装都做不到,呼吸变得急促,急需一个抒发口。


    “为什么总是那么不乖呢?念念~”


    权律深叹息着抬起手,从背后环住她的肩膀,另一只手覆盖在她脸上,勾起她下巴的同时,也遮挡住她的眼睛。


    好小的一张脸,手心里女孩的睫毛就像是震颤的翅膀一样震颤,带起丝丝痒意。那细腻的肌肤下,仿佛能感受到血液流动的触感。


    明明是像花骨朵一样娇弱的女孩,可为什么,心却那么狠?


    有那么一瞬间,权律深甚至产生一种冲动,想要直接扭断她的脖子,哪怕以这种方式,也要永远的将她留在自己身边。


    杀意如如实质般寒意森森,温念似乎也感受到了,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她的世界被剥夺了视觉,于是只剩下他掌心的温热和他身上淡淡的冷冽气息,混合着深夜的水汽,形成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


    权律深的指腹带着薄茧,摩挲着她的皮肤,带来一阵战栗。


    他低沉的声音则带着一种奇异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缱绻,在她耳边再次响起,*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精准地刺入她紧绷的神经:


    “还记得吗,以前你最喜欢这个秋千了。”


    “所以,这么多年,我一直留着它。”


    是,那个时候的温念在权家,每天的生活都围绕莫阿姨和权律深转,除此之外,唯一的休闲就是在这里荡秋千。


    温念很喜欢秋千荡起来的感觉,因为自由。


    微风拂过脸颊,仿佛所有的烦恼都能随着这轻柔的风飘散。


    但那是以前。


    人是会变的啊,梦想会变,想要的东西会变,喜欢的人也会变。


    更何况,温念原本就从未喜欢过他。


    “权先生,你放我走吧。”


    说出来了……


    就这样说出来了。


    其实内心是怕的,因为清楚的知道,这个男人沉稳的外表下,隐藏的是一颗多么冷酷的心。


    打压政敌,排除异己,不流血怎么行?


    这么残酷混乱的环境下,没有雷霆手段,怎么站得稳脚跟?


    杀伐果断,才是他的本质。


    可温念没法隐藏。


    没办法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也不能装傻继续呆在权家,因为这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她的零还在暗室中受苦。


    是可以讲清道理的吗?


    一切只是一场误会,是迷情剂的药效。


    曾经不是很讨厌她的吗?所以,现在又为什么变了副态度?


    ……明明,一切只是一场错误。


    从这个角度说,温念的确很天真。


    经过与白砚的博弈,她已经对男人这种生物有了初步了解,却没有想过,男人与男人,也是不同的。


    至少,对权律深这种天生霸道的王者来说,不容违逆!


    覆盖在她眼上的手掌骤然收紧了力道,指节微微发白,带来轻微的疼痛,更像是一种无声的警告。


    权律深的叹息更沉了,那叹息里有失落,更有深深的痛苦。


    “为什么,一定要说出来呢?”


    “念念~”


    男人发怒了。


    权律深眸色骤然一沉,那冰封的平静终于被撕裂,露出底下汹涌的暗流和一种温念从未见过的、浓稠如墨的占有欲。


    他捂着她眼睛的手没有移开,另一只手却缓缓下滑,以一种绝对占有的姿态,扣住了她纤细的腰肢,将她更紧密地禁锢在自己怀里,让她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和蕴含的强大力量。


    他低下头,冰冷的唇若有似无地擦过她的鬓角。


    “看来,是我对你太过纵容了。”


    第168章


    权律深的声音陡然转冷,最后几个字,更是带着山雨欲来的沉沉威压。


    “告诉我,”他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威严,那是属于上位者的、掌控生杀予夺的压迫感,“你,还想逃到哪里?”


    “不喜欢我?呵,那你喜欢的是谁?”


    “封家的小子?裴家的裴瑾,还是白家那条毒蛇!”


    “哼,该不会是即墨家的那条野狗吧?”


    “念念,以前我怎么没有发现,你竟然这么受欢迎?”


    “只是,怎么好好的人不喜欢,偏要去喜欢一条低贱的野狗呢!!”


    “零不是野狗!”


    温念被他眼中的风暴震慑,连摇头的力气都失去了,只剩下无边的恐惧和绝望,但还是挣扎着,用带着哭腔的嗓音反驳。


    “看来,我猜对了。”


    权律深冷笑一声,声音冰冷彻骨,再没有一丝伪装的温存,只剩下赤裸裸的掌控和一种被冒犯的愠怒。


    “念念,我真的对你很失望。”


    “是我错了,对你过于纵容。”


    “不过——我会亲手修正这个错误。”


    权律深的声音恢复了某种奇异的平静,却比刚才的冷酷更令人心悸。他松开了钳制她下巴的手,转而用指腹缓缓摩挲着她冰凉颤抖的唇瓣,动作带着一种狎昵的残忍。


    “是我的宽容,让你忘了,你究竟属于谁。”


    他微微勾起唇角,那笑容没有丝毫暖意,只有令人毛骨悚然的偏执。


    温念的整颗心几乎沉到谷底,目光闪烁间,眼泪到底流了出来,彻底陷入绝望。


    “别哭啊,”男人的手指贴在她脸颊,有些粗糙的拭去她眼角的泪珠。


    温念别过头,试图躲开他的触碰,却被他另一只手紧紧扣住后脑,动弹不得。她紧闭双眼,泪水却止不住地顺着眼角滑落,打湿了权律深的手掌。


    “你现在的眼泪,是在为谁而流?”


    权律深垂眸,从这个角度看去,月光只能照亮他线条冷硬的下颌和那抹似笑非笑的唇角。


    他微微俯身,目光透过镜片,如同手术刀般精准地剖析着她脸上每一寸惊恐、慌乱和强装的镇定。


    他绕过秋千,将温念娇小的身躯抱起,就像是抱着个娃娃般,让她坐在自己的大腿上。


    秋千一荡一荡,温念的心也跟着颤抖个不停,夜风拂过,吹起海藻般的长发,带来清凉的感觉,却再也体会不到曾经的自由。


    “如果我是你,就该知道,现在到底要怎么做。”


    静谧的夜色中,两人隔着泛着冷光的镜片静静对视着,一高一矮,一大一小,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暗流涌动,随时可能掀起吞噬一切的巨浪。


    “叫老公。”


    什么!


    “轰”的一声,温念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血液瞬间冲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只剩下刺骨的冰冷和灭顶的羞耻。


    “你说什么……”


    温念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更从没想过,有一天会从权律深的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呵~”


    权律深此时却像是恢复了平静,表情又是曾经一贯的高高在上与胜券在握,那种掌控全局的姿态,仿佛世间万物都在他的股掌之间。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抬起温念的下巴,迫使她与自己对视,目光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


    “怎么,没听清?”权律深微微挑眉,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弧度,“还是说,你更希望我用别的方式来让你记住自己的身份?”


    “不…”


    微弱的音节从温念唇中艰难挤出,她一面流泪,一面摇头,却怎么都逃不出权律深的大手。


    “嘘…”


    他另一只手的手指轻轻抚上她冰凉颤抖的唇瓣,动作轻柔得像对待易碎的珍宝,却让她寒毛倒竖。


    “别急着拒绝。念念,想想零。”


    他的声音压得更低,如同情人间的私语,却淬着剧毒,


    “他伤得很重,对吗?没有及时的治疗,没有食物和水…那扇门后面,很冷,很黑,他会死的~”


    所以,留下那个狗杂碎的性命是有用的。


    必要的时候,可以成为筹码。


    温念的身体猛地一颤,仿佛被电流击中。


    威胁,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男人长相英俊,隐藏在金丝镜框后的眼神却没有半点温度。


    这才是他!真实的权律深!


    在夜色的笼罩下,就像是一个斜睨天下的帝王!


    现在,撕掉所有伪装,他将那些手段也用到了她的身上,令人的窒息的威压,让温念胸如擂鼓,几乎发不出一点声音。


    “你不能这样做……”


    “权先生,在我心里,你是我的哥哥啊……”


    “可是我从来没想过要做你的哥哥!”


    “从一开始到现在,从来没有过!”


    权律深宽厚挺拔的身躯向后仰,换了一个更闲适的姿势,好整以暇的看着温念。


    俊美的脸庞已经不做任何掩饰,面目可憎,嘴角露出的獠牙仿佛还向下淌着涎水。


    他在等着温念低头。


    并且确信她会低头。


    他精准地捏住了她唯一的软肋。


    叫啊,所以,叫啊。


    那只在她后背作乱的手猛地向下,探入睡裙的下摆,滚烫的手掌带着薄茧,毫无阻隔地贴上她大腿外侧冰凉的肌肤,带着极强的侵略性向上游移。


    温念喘不过气,心脏几乎要爆炸。


    月光下,男人金丝眼镜后的眼神冰冷而专注,像是在欣赏她的僵硬,又像是在确认她的归属。


    “叫出来,念念~”


    他的声音甚至带上了一丝蛊惑的沙哑,但动作却越发肆无忌惮,那只手在她腿上危险地流连摩挲,带着明确的警告意味。


    “告诉我,你是谁的人?嗯?”


    不,不要,求你,不要再逼她了。


    可是零……零会死吗?


    她该怎么办?


    温念颤抖着,破碎的声音带着哭腔,如同被逼到绝境的小兽发出的哀鸣:


    “……老公。”


    话音落下的瞬间,温念只觉得自己的灵魂仿佛被抽空了。


    但权律深却仍不满意,目光眨也不眨的盯着她,不放过她每一瞬表情变化。


    “再叫。”


    “……老公。”


    “继续叫。”


    “老公。”


    他伸出手,指腹温柔地擦去她脸颊上未干的泪痕,动作轻柔得像对待稀世珍宝。


    “乖。”


    他低语,声音里带着一种令人胆寒的温柔,“这才是我喜欢的念念。”


    权律深低下头,冰冷的唇近乎粗暴地碾过她满是泪痕的脸颊,最终落在她颤抖的唇上,那不是吻,更像是一种烙下印记的惩罚和宣告。


    “记住这个称呼,”


    他贴着她的唇瓣,声音低沉如恶魔的低语,


    “从今往后,只准这样叫我。你的记忆恢复了?很好。那就用清醒的脑子,清清楚楚地记住这点——”


    他稍稍退开一点,冰冷的镜片几乎贴上她的眼睛,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翻涌着不容错辨的霸道与笃定:


    “我才是你的男人。”


    他俯身,冰凉的吻落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如同一个烙印。


    “记住你的选择。零会没事的…只要你一直这么乖下去。”


    ……


    这天晚上,温念遭受了前所未有的热情。


    权律深又好像回到了初吻那天,将她按在身下,翻来覆去亲个不停。


    从脸颊,到嘴唇,从手指,到脚趾,就像是打标记般,在她身体的每一处,落下专属于他一个人的烙印。


    “念念,你知道吗,我真想马上和你结婚。”


    “我说过,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真要命……”


    “除了我,再不可以这样看着其他人……”


    若说上次,在迷情剂的作用下,温念对权律深怀揣着满腔爱意,那么现在,这种亲昵就成了一种折磨。


    在清醒的状态下,温念感觉自己像一块被投入熔炉的冰,


    在权律深滚烫的、带着虔诚的疯狂亲吻中,一寸寸融化,又凝固成屈辱的形状。


    他每一次唇瓣的触碰,每一次舌尖的描摹,都像在宣告所有权,在她肌肤上刻下无形的枷锁。


    他低沉的喘息,滚烫的吐息,混杂着那些占有欲极强的低语,在她耳边织成一张令人窒息的网。


    她像一具失去灵魂的精致人偶,任由他摆布。


    身体被迫承受着他的热情,心却在绝望的深渊里不断下坠。


    每一个细胞都在叫嚣着,想逃。


    ……但绝不能表现出半分!


    一次又一次打击中,温念觉得自己的脑子前所未有的清醒。


    这是一个与白砚完全不同的男人,一个身居高位的成熟男人。


    在他面前,她的那些博弈手段不值一提,强大的气场与能力,压得温念完全喘不过气。


    所以,要放弃吗?


    怎么可能!


    以前温念出于迷茫,可现在,她已经重新找到了人生的目标。


    温阿姨不在了,她在华宇城最后一丝眷恋也没了。


    既然没有办法安心的在学校学习,那么她就要和零一起去库什纳,投靠反叛军,用自己的力量,去改变这个世界。


    什么天赋者与泥巴种?


    什么高贵与低贱?


    人人生而平等,不该有这样的分别。


    可笑的是,每个朝代建立最初,似乎都有过追求平等的理念。可随着时间推移,阶级固化,出于慕强心理,越来越多的人成为资本的拥趸,那些理念就像被风化的石碑,渐渐模糊,直至被权力和欲望的洪流彻底淹没。


    第169章


    温念从来不觉得自己是什么了不起的人,也从未有过多么远大的理想。


    她想要的一直不多,不贪心,很微小。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想法逐渐开始发生变化……


    或许,是因为见到太多因为贫困而无法接受治疗,遗憾离世的人们?


    或许,是亲眼目睹太多小结巴那样的家庭惨剧,被剥削,被压迫,被践踏?


    又或者,是亲身经历了这么多,作为一个泥巴种被鄙视,被霸凌,被看轻,被当成一个玩物禁脔……


    所以,


    不能沉沦,不能崩溃。


    越是清醒,越是痛苦,也越是坚定。


    她是个无法使用异能的泥巴种,渺小如尘埃。


    没有撼动巨树的力量。


    但库什纳的反叛军有!零有!那些被压迫、被剥削、被剥夺了尊严的千千万万的“泥巴种”有!


    她要去那里。要和零一起,加入燎原的星火。


    哪怕只能做一颗微不足道的火星,也要燃烧自己,去照亮一点点黑暗,去撼动一点点那看似坚不可摧的壁垒。


    ……


    接下来的日子,温念都表现的很温顺,就好像迷情剂的药效还在,两人从来没有撕破过脸皮,那个惊心动魄的夜晚从不存在。


    她精心扮演着权律深想要的乖女孩,


    他让她叫“老公”,她便低眉顺眼地叫,声音虽轻,却不再有明显的抗拒,像在履行一项日常义务。


    他索吻,她便微微仰头承受,虽然身体依旧僵硬,眼神却不再激烈反抗,只剩下一片死水般的平静。


    他抱着她坐在秋千上看夕阳,她便安静地依偎在他怀里,像一尊没有灵魂的瓷娃娃,长发被晚风吹拂,却再也吹不起半分自由的涟漪。


    只可惜,权律深似乎并不满意她的顺从。


    那样的乖觉,就像一层精心涂抹的、毫无瑕疵的釉,覆盖在原本鲜活易碎的瓷器上。


    完美,却冰冷。


    这样的她,就像一尊没有生命的、空有美丽外表的瓷娃娃。他可以随意摆弄她的肢体,禁锢她的行动,却触碰不到她一丝一毫的灵魂。


    这比她的反抗更让他感到一种被冒犯的焦躁和……失控。


    是惩罚吗?


    来自弱者小心翼翼的反抗?


    权律深厌恶这种被无形力量牵制的感觉,但不得不承认,他的确被影响颇深。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在一种令人窒息的僵持中缓慢流淌。


    他也像一头困在透明牢笼里的猛兽,看得见猎物,却触不到她的灵魂,每一次试探都只换来冰冷的镜面反射。


    权律深开始沉不住气。


    就在他对这凝固的“和平”日益不耐,琢磨着如何打破这层虚假的平静时,转机出现了,


    ——莫阿姨和权珍珍结束了度假的行程,回到了权家大宅。


    而她们的回归,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间打破了表面的平静。


    在回来的当晚,莫阿姨便迫不及待的见了温念,多年未见,女人看起来与之前没有丝毫变化,保养得宜的脸上,是显而易见的歉意。


    “念念,这些年,你受苦了……”


    莫阿姨的声音柔和,带着叹息,她伸出手,想要拉住温念放在膝盖上的手掌,但温念几不可查地瑟缩了一下,避开了。


    于是,她的手也尴尬地停在半空,脸上的笑容僵硬一瞬。


    “你是在怪我吗?”


    “当年的事,我也是被逼无奈……”


    是啊,的确很无奈。


    在叛逆任性离家出走,好不容易才回来的亲生女儿与养女之间,毫不犹豫的选择了,亲生女儿。


    计谋是不是拙劣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人心,重要的是选择。


    温念其实并没有那么怪莫阿姨,莫阿姨不欠她的,相反,她将她从孤儿院带出来,给了她近两年的幸福生活,让她尝到了‘家’的滋味。


    只是,难免伤心于最后的分开并不体面。


    她给了她希望,却不信她,冤枉她,将她的人格贬低进尘埃里。


    就好像,她们之间所有的爱与感情,都是一场虚假的谎言!


    那种被至亲之人毫不犹豫背弃、被全盘否定的伤心与绝望,如同跗骨之蛆,哪里会那么轻易忘怀?


    所以,如今面对莫银芝的歉意,温念也只是淡淡垂下眼,轻声道:


    “过去的事我已经忘了,莫阿姨。”


    温念的声音平静无波,像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事,却让莫银芝更加难受。


    曾经满眼都是自己的小女孩,如今用这样冷淡的态度对她,这样的反差,的确令人难以接受。


    她似乎从这平静里听出了温念疏离与决绝的态度,眼眶微微泛红,嘴唇颤抖着,似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却一时不知从何说起。


    沉默在房间里蔓延,气氛压抑的就像夏日梅雨时低沉的天空。


    过了许久,莫银芝才缓缓收回停在半空的手,轻轻擦了擦眼角,强挤出一丝笑:“不管怎样,念念,你平安回来就好。”


    “以后……阿姨一定会补偿你的。”


    补偿?


    温念还真不稀罕。


    真实的伤害已经发生,过后的补偿就像是雨后送来的伞,毫无疑义。


    这种东西到底是为了补偿,还是为了让施与者内心好受些的自我安慰?


    谁又说得清?


    温念垂着长睫,沉默着没有说话,一声尖锐的冷笑从门口传来。


    是权珍珍。


    她抱着手臂,斜倚在门框上,精致的脸上满是毫不掩饰的讥讽和敌意。


    “哼,温念,我真是小看你了!”


    几年未见,这个从小便备受宠爱的女孩变得成熟了不少,依旧是明艳的长相,眉眼间却平添几分不明显的凌厉与刻薄。


    她声音尖利,就像是淬了毒的玻璃碎片,


    看着温念的眼神,更是毫不掩饰的恶意与厌恶。


    “呵,脸皮真是厚得连城墙都自愧不如!当年被像垃圾一样扫地出门,怎么还有脸死皮赖脸地爬回来,缠着我哥不放?”


    “说,你到底用了什么下作手段?阴魂不散的到底回来想干什么?!”


    权珍珍的质问裹挟着积压多年的怨毒,狠狠砸来。


    莫银芝性子温和,闻言露出几丝慌乱,满含担忧的看了眼温念,才皱起眉,带着警告意味地低喝张口:


    “珍珍!住口!这就是你的教养?”


    “妈!你竟然为了这个贱人冲我发火!”


    权珍珍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声音拔得更高,充满了被背叛的愤怒,脸上显出无尽委屈。


    这几年来,权珍珍过得并不好。


    温念虽然被赶走了,可她的影子却无处不在。


    家里人,特别是哥哥,每个人都尽量避免提到她,可妈妈时不时的怅然若失,还有那些若有若无的叹息,都像一根根细针,扎在她的心口。


    凭什么!


    明明就是一个不知廉耻的小偷!


    妄想取代自己,妄图偷走权家大小姐身份的小偷!


    可是为什么,就是这样一个身份低贱的泥巴种,却被哥哥看在眼里,被妈妈记在心上,她不服气!


    权珍珍越想越难受,她那个时候才刚刚发现怀孕,又不顾母亲反对一意孤行生下孩子,吃了不少苦,情绪也不稳定。


    温念的存在就像是一根刺,在她最脆弱的时候,狠狠扎在她心口。


    不能说是嫉妒,更像是膈应,那股子不甘与怨愤,在得知温念被权律深重新找回来的时候达到了顶峰,特别是知晓了两人的关系,更是愤懑不已。


    在权珍珍的心里,权律深不仅仅是她的哥哥,更是权家家主,高高在上,天神一般的存在。


    是高岭之花,是她心目中完美无缺,只能被仰望和敬爱的神明。


    可现在,却被温念这么个低贱的人玷污!


    是错误,更是耻辱!


    权珍珍的双眼几乎要喷出火来,几步冲到温念面前,扬起手臂,就要给她一个狠狠的巴掌。


    温念不躲不避,眼神平静无波,就这么静静的看着她,仿佛她的辱骂只是耳旁风,没有激起半分波澜。


    “珍珍!你真是太过分了!”


    权珍珍的巴掌最终还是没能落下,被惊怒的莫阿姨拦下,母女两个低低的吵了几句,权珍珍怒气冲冲的扭头跑出门。


    几年过去,权珍珍外表成熟了些,内里还是没变。


    骄纵,任性,也天真,愚蠢。


    饱受宠爱的大小姐都是这样的。无所顾忌,因为知道有人会替自己兜底。


    哪怕不管不顾的离家出走,一个人大着肚子回家,也不用害怕,因为知道母亲和哥哥会包容自己,为她扫平一切困难。


    从这种角度来说,温念是羡慕权珍珍的。


    但她现在不羡慕,因为她也有了愿意为她付出一切的那个人……


    想到零,温念忍不住抬手捂住胸口。


    莫银芝焦急的看着权珍珍离开的背影,又转头看温念,眼中满是复杂,有歉意,有无奈,更有难以遮掩的担忧。


    还是那句话,亲生女儿到底是亲生女儿,这几年权珍珍任性妄为,未婚生子,在外结识的恋人也不堪重负,临阵脱逃,莫银芝没少为女儿伤心,也经常会想起贴心懂事的温念,又是愧疚,又是怀念,在心底将两人暗暗比较。


    无论从哪一个角度,权珍珍都是比不过温念的。


    但父母之爱就是这样不讲道理,血浓于水,从来不会因为谁懂事,谁不懂事就有所偏移。


    莫银芝拉着温念的手,一面温声安慰她,一面目光却总是忍不住望着权珍珍离开的方向。


    温念看着她那心神不宁的样子,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相比于难过,更是一种淡淡的怅惘。


    错付的感情……无论是爱情,亲情,还是友情,都没有什么分别。


    付出时轰轰烈烈,她有孤注一掷的勇气,收回时也不拖泥带水,优柔寡断,自我折磨。


    现在,她想,她终于可以彻底放下了。


    权家曾经带给她的所有伤害,终于成为过去。


    多年未见,两人相处起来其实并没有想象中温情脉脉,反而更多了几分生疏与尴尬。


    莫银芝拉着温念的手干巴巴的说了好些话,温念却始终一副淡淡的样子,搞得她心里也很难受,只得结结巴巴的嘱咐她好好休息,自己几乎落荒而逃。


    莫阿姨走了,温念如她所说去休息,而是在她离开后便独自出了门。


    她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去寻找刚刚负气离开的权珍珍。


    第170章


    当温念在花园僻静的角落找到权珍珍时,女孩正在对着无辜的花草树木发泄。


    虽然只有C级异能,但权珍珍也是个名副其实的天赋者。天赋者难得,高阶异能者更是凤毛麟角,C等级的天赋和优越的家世已经足够权珍珍在华宇城横行霸道,无所顾忌。


    “怎么,现在,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


    “温念,你可真是阴魂不散!”


    在权珍珍顺风顺水,备受宠溺的二十年人生里,最大的挫折就是眼前的温念。


    按照苍穹国的审美来说,其实她长相并不算美,太矮,太弱。


    她身份低微,出身低贱,又是无法使用异能、蝼蚁一般的泥巴种,从一开始,权珍珍便对她满心鄙夷。


    这世上的事不就是这样的吗?衡量一个人,看她的长相,出身,价值,这些东西组成了世俗社会对一个人的所有评价。


    出身低微,贫穷愚蠢又狠毒的穷人;


    和出身富贵,仁慈善良的富人……


    太多时候,事实如何并不重要,在见面的一瞬间,阶级壁垒已成。


    善良的内心?不过是底层人聊以□□的廉价饰品,并不是什么宝贵的东西,也没人想去珍惜。


    一个个撕不掉的标签,垄断认知的话语权才是不可逾越的天堑。


    所以,温念注定是卑贱的。


    而她这种人,竟然不安安分分的呆在贫民窟里,妄想进入不属于她的领域,去到权贵云集的第一军校,来到权家,那她就是处心积虑,攀权富贵!


    这就是她的原罪!


    从一开始,她与所有人的关系就是不平等的。


    所有人都可以高高在上的审视她,批判她,鄙薄她,评论她,任何一点不合规矩的举动,都会被无尽放大,赋予尖酸刻薄的恶意,化作攻向她的利刃。


    这就是她被霸凌的原因,也是权珍珍看不起她的原因。


    “滚!”


    “你给我滚!”


    伴随着权珍珍尖利辱骂的是一阵狂风骤雨般的异能波动,几株昂贵的观赏灌木在权珍珍怒火下惨遭蹂躏,如同被无形巨手拧碎的玩偶,残枝败叶狼藉一地。


    天赋者的威压,哪怕只有C级,对于泥巴种而言也是难以承受的痛楚。


    温念身子不受控制的晃了晃,脸色白了几分,却没有后退。


    这些话,或者类似的话,她听过太多遍了,来自不同的人,带着不同的口吻,核心从未改变——


    她的出身,她的弱小,和她的低贱。


    然而,这一次,那些曾经让她饱受屈辱,无比痛苦的标签,却好像突然变得毫无杀伤力。


    温念看着权珍珍因愤怒而扭曲的明艳脸庞,看着这位被宠坏的大小姐歇斯底里的模样,心中没有半点波澜,只有一种近乎荒谬的平静。


    “好。”


    她的声音不高,却异常清晰,像一块寒冰投入沸水。


    “你说什么?”


    “你,你又在耍什么阴谋诡计!”


    权珍珍先是一愣,继而便是更大的愤怒。


    多可笑啊,明明当初耍阴谋诡计逼走温念的那个人是她,可现在,她又在真心实意的觉得温念心机深沉,不怀好意。


    这种恶意揣测是永远没有尽头的,只要天赋者与泥巴种的分别存在,温念就永远是他们眼中可以肆意践踏、无需信任的‘下等人。’


    权珍珍像一只被踩了尾巴又找不到敌人的猫,焦躁地原地踱了一步,眼神凶狠地上下扫视温念,半晌才扬起下巴,露出一个充满鄙夷和厌恶的冷笑:


    “哈!说得轻巧!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方法,但你这种低贱的泥巴种,好不容易爬回权家,爬到我哥的床上,你会舍得走?我看你是想玩什么欲擒故纵的把戏吧!”


    “温念,收起你那套楚楚可怜的嘴脸,我看着恶心!”


    她往前逼近一步,声音像是淬了毒:“别以为我不知道!封家那个封烈,这些天,为了你可是闹翻了天!”


    “呵,真是好本事啊,当年怎么没看出来呢,你还有这种能耐,勾得这么多男人对你感兴趣?”


    “只可惜,我劝你死了那条心吧,只要有我在一天,就绝不会让你这种心怀鬼胎的女人得逞。”


    “当年我能赶走你一次,现在也能赶走你第二次!”


    权珍珍冷笑着从怀中掏出一根尖头的发簪,冰凉的材质贴在温念脸上,发簪尖锐的顶端微微用力,便在她相较于旁人格外白皙的皮肤上压出一道浅浅的红印。


    权珍珍眼神暗了暗,感受着女人柔软细嫩的肌肤,心中一阵不悦,又全都转化为更露骨的恶意:


    “你说~我现在说你要刺伤我,哥哥是会相信你,还是相信我?”


    是知道怎么扎人心的,权珍珍居高临下的看着温念,目光眨也不眨,似乎十分期待能从她脸上看到曾经崩溃与绝望的表情。


    只可惜,让她失望了,


    温念的脸上只有一片漠然。


    几年过去,当年备受宠爱的大小姐没有什么变化,温念却已经不是当年的温念。


    仍旧是如初一撤的粗糙简陋的陷害,可当年,温念也是被这样的计谋所害,被赶出权家。


    这就是大小姐的自信啊,阴谋诡计比拼的从来不是计谋的精妙程度,而是人心。


    在她看来,温念毫无胜算。


    只是,真的是这样吗?


    温念不着痕迹的勾了勾嘴角,而这微小的弧度也让权珍珍恼羞成怒,她猛地用力将发簪又往前顶了顶,尖声怒斥:


    “你笑什么?”


    “我问你,你笑什么!”


    直到此时,她才像是第一次将这个不值一提的泥巴种看进眼里,然后发现,她与自己想象中似乎很不一样。


    气质并不如自己印象里一样怯懦卑微,反而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静与坚韧。


    她的个子很矮,身材也弱,可无论是长相,还是气质,都透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柔和,皮肤白皙光滑,五官更是精致得很,虽然风格不够热烈艳丽,但就像一株纯白的百合,自有一番别样魅力。


    所以,她就是用这幅模样勾引哥哥的吗?


    多令人生气!


    权珍珍的眼睛里像是要喷出火来,温念偏了偏头,目光平静的迎上权珍珍的怒火。


    “我笑你……自信又天真。”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权珍珍看她的眼神像是要将她直接吃了。


    温念眨了眨眼,嘴角的弧度勾的更深些:“你既然也有过恋人,那么应该知道,恋人和妹妹是不同的。”


    “你知道吗,权珍珍,你哥哥真的很爱我。”


    温念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盖过了花园里残余的风声,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陈述事实的平静,没有刻意炫耀,却格外刺耳。


    “这些天,他每天晚上都要抱着我睡觉。你能想到他那样的人……竟然会亲自为我下厨。”


    这是真的,虽然只有一次,但在温念表现的恹恹不乐,食欲不振后,权律深的确亲自下厨为她准备了一次早餐。


    当然,厨艺一般,至少温念觉得完全没有厨师长精心烹制的菜肴美味,但她还是十分温顺的全部吃光了,也收获了男人一抹满足的笑容。


    “对了,他还送了我很多礼物,各式各样的珠宝首饰,多到梳妆台都装不下。”


    “你看这个——”


    温念抬起手,缓缓从领口掏出一条造型精致的项链,晶莹的蓝宝石在阳光下散发着柔和而璀璨的光芒,美轮美奂,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是不是很漂亮?听说是前些天从某个拍卖会上买来的,特意捧来送给我,多令人感动。”


    “他还说……”温念故意停顿了一下,看着权珍珍因嫉妒和愤怒而剧烈起伏的胸口,慢悠悠地补充道,“……我是他唯一想要‘永远’留在身边的人。”


    “啊——”


    “去死,你去死!”


    权珍珍已经完全失去了理智,尖叫声几乎要撕裂空气。


    大小姐的占有欲其实是最强的,因为清楚的知道自己所拥有的一切来源于哪里。


    优渥的家世,*长辈的宠爱,是她赖以生存的养分。


    就像是一株娇美的花,失去了养分,是会枯萎,是会死掉的。


    因此才格外敏感,对于任何一个可能的‘敌人’都充满了近乎癫狂的敌意。


    那条项链,是她喜欢了很久的天境之心,哥哥曾经答应过要拍下来给她的。


    可现在,却在温念手里。


    温念手捧项链的样子,还有她说得话,都像是尖锐的刺,狠狠扎进了她那颗看似高傲,实则敏感又脆弱的心脏。


    “闭嘴!你给我闭嘴!你这不要脸的贱女人,我要杀了你!”


    她大声叫着,猛地扬起另一只手,朝着温念脸上用力扇去!


    温念当然不会傻傻的任她施为,反应很快,身体向后一软,顺势跌坐在地,躲过她的巴掌。


    “你还敢躲?看我不打死你!”


    权珍珍毕竟是异能者,哪怕身娇肉贵,战斗力也是实打实的。下一步攻击接憧而至,眼看又一巴掌就要狠狠扇到脸上,却被温念接下来的话生生定住。


    “你哥哥说,他要和我结婚!”


    “到时候,我就是你的嫂子!”


    “所以现在,你要敢殴打你的嫂子吗!”


    结婚啊……


    意义完全不同了。


    那是名正言顺的家人,是权家的女主人,也是她权珍珍的长辈。


    权珍珍无法接受!


    这简直是最可怕的噩梦!


    但她的手却僵在半空,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定住,脸上的表情不断变化,扭曲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天空,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她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声音尖锐得几乎要刺破耳膜:“你胡说!哥哥怎么可能和你结婚,你不过是个低贱的泥巴种,你根本不配!”


    “胡说?”


    温念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充满了嘲讽,


    “你大可以不信。但你可以去问问你哥,问问家里的佣人,看看我是不是在撒谎。看看他是不是每晚都睡在我房里?看看他是不是已经在准备结婚的仪式?看看他是不是恨不得把我锁在他身边,寸步不离?”


    权珍珍被温念眼中的冰冷和笃定震住了,更被她话语中描绘的场景刺激得理智全无。嫉妒的毒蛇疯狂噬咬着她的心,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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