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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01章


    气氛就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变得奇怪。


    那些被温念下意识忽略的细节,全部涌现到眼前。


    两人已经分别了三年,零早已不是当初身材瘦弱的少年……他觉醒了异能,变得强大……他已经是个身体健康的成年男人……


    若在以前,温念还真意识不到那不小心坐到的炙热是什么东西,可经历了封烈的摧残,她被迫成长起来,懵懂的少女认识了男人,也明白那样的形状与硬度意味着什么。


    温念心里‘砰砰’直跳,慌得不知如何是好。


    零也一如既往的沉默着,垂着眼,始终没有说话。


    “啊,哈哈……”温念脸颊红得像是要滴血,身体僵硬,手脚也不协调,干笑几声,生硬的转移话题:“不知不觉,都这么晚了,看我,都困迷糊了,腿都软了。”


    “嗯。”零‘嗯’了一声,继续沉默。


    “……”


    无比安静的夜色里,温念的笑声也像是秋风中的落叶,干瘪又萧瑟。


    她抿了抿唇,心里又有点委屈。


    那感觉可太复杂了,任性的,毫无道理的,就是觉得零怎么能这样啊,他怎么能长大呢,怎么能这么对自己,怎么能变呢。


    这世界上的所有东西都在不停的变化,人群来了又走,没什么能长久。


    要是零也变了,要是他们之间的感情也变味儿了,那她真的要伤心死了。


    温念扭过头,话也说不出来了,突然就陷入一种莫名其妙的情绪,就连眼眶都忍不住开始泛红。


    她本来就没有安全感,现在为了逃命,不得不藏在这破旧又偏僻的仓库里,心思更是无比脆弱。


    说白了,就是恐慌。


    这样的零让她感觉陌生。在她的想象中,零应该还是以前孤儿院里那个和她相依为命,无话不谈的小伙伴啊,他怎么能长那个东西呢?那个东西怎么能变硬呢?


    温念的眼泪啪嗒啪嗒的掉下来。


    “别哭,你别哭啊。”


    她这么一哭,气氛顿时变得更加尴尬。


    零有些无措,也就只有面对温念时,情绪波动才会如此强烈。


    但是没办法啊,一颗心早早的交出去了,被她捏在手里呢,甭管是揉捏搓扁,还是丢在脚边踩上几脚,一点办法都没有。


    其实真没想让她发现的,自己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喜欢与否,都没关系,只要她开心,一辈子不说出来都没事的。


    “对不起。”零老老实实的道歉,却没想到,温念却哭得更加伤心了。


    不想要他道歉,他也不该道歉。


    他们以前从来不会这样道歉的,一句‘对不起’说出来,好像变得更生疏几分。


    “我,我没事……我就是想温阿姨了……”


    温念抽抽搭搭,不肯说出自己真正难过的理由,于是故意找借口。


    “你还记得温阿姨吗?以前在孤儿院帮忙做饭的那个温阿姨,她人真的很好,对我也好。从孤儿院出来后,是她收养了我。”


    “是不能说话的那位,温阿姨?以前,给过你苹果?”


    “是啊,就是她。”


    以前在孤儿院时就对她很好。


    那时温念刚穿越过来,重新拥有了健康的身体,表现很积极,经常主动帮忙干活。所以和温阿姨很熟悉。温阿姨私下里偷偷给她塞过好几次苹果。


    孤儿院物资匮乏,苹果已经算是非常难得的好东西。


    温念每次都偷偷藏在衣服里,小心翼翼的留到晚上,然后趁着夜深人静和墨墨一起分享。


    那时候多好啊。


    跟墨墨两个人吃在一起,睡在一起,做什么都在一起,没有一点秘密。


    所以人为什么要长大呢?为什么要分男女,为什么要避嫌,为什么要渐行渐远?


    温念越想越伤心,就见零从衣柜里沉默的抽了条被子,铺在地上。


    “你这是做什么……”


    她掀起眼皮悄悄看了一眼,心里又像是被针扎了一样难受。


    “我晚上,睡地上。”


    零语气简短,声音沉闷。因为背对着温念,所以自然也就没注意到,在他说出这句话后,女孩蓄在眼眶里的眼泪唰的一下落了下来,就跟散落的小珍珠似的,她慌忙伸手去擦,可泪水却越来越多,擦都擦不干净。


    很明显,零误会了温念哭泣的原因,以为她是因为发现了他不可见人的心思,觉得他恶心,嫌弃他了。


    这可真是个美丽的误会!


    两个人一个别扭,一个自卑,心情都复杂得很,偏偏又都在极力隐藏。


    就这样,一直到零合衣闭眼躺在床边的地铺上,温念都没能说出制止的话。


    旧仓库地处偏僻,四周一片荒郊野岭,到了晚上,就显得格外安静。


    这样躺在床上,周围一点声音都没有。


    单人床上少了个人,明明该觉得宽敞舒坦,可温念却只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她翻了个身,背对着零,原本属于零躺着的地方显得冰冷冷的,就像她的心,被剜去一块。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温念却始终没有睡意。


    她的生命很短,拥有的东西很少,两辈子加一起,对她好的人也不多。


    墨墨,温阿姨,再加个裴瑾,满打满算,也就三个人。


    所以,是真的不想和墨墨疏远……不想避嫌,想永远在一起,亲亲密密,黏黏糊糊,永远不分开。


    她又翻过来,就着无比昏暗的光线,盯着零灰白色的头发发呆。


    眼睛在黑暗里看得久了,慢慢也就适应了,看不清他的表情,但能看清大体轮廓。


    地上又冷又潮,墨墨就只有那薄薄的一层被褥,不会着凉吧?


    因为没有枕头,所以他单手支在头顶,浓稠如墨的黑暗里,泛着白色的头发就像是被揉碎的月光,影影绰绰的散着微光。


    “墨墨……你睡了么?”


    无尽夜色中,温念语气极轻,晃晃悠悠,就像一根飘在风中的线。


    “没有。”


    零的声音依旧低沉沙哑。回答完后,空气再次陷入令人窒息的安静。


    床上,床下,其实很近,一伸手就能碰到。


    可又很远,隔着一道看不见的银河。


    温念盯着零的脸,想象着他此时可能会有的表情,手指默默揪紧被角。


    “墨墨,你还记得吗?那次我们上次去捉萤火虫的事。”


    是真的没法忍受这样的寂静,所以必须要说点什么。


    “嗯。”看不见的夜色中,零的声音也变得温和。


    陷入回忆,两人的心情都不由自主变得柔软。


    那是在孤儿院的时候,也是一个夏天。温念不知从哪里听说后山有许多漂亮的萤火虫,就拉着零一起去捉。


    小姑娘家家,笨手笨脚,看到一个黑乎乎的小洞,伸手就抓。


    谁曾想捅了马蜂窝,当下就给温念的手指蜇成了胖萝卜。


    马蜂蜇人可是疼呢,温念疼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手忙脚乱,连滚带爬,被零背着跑。


    两人慌不择路,一路向山上跑,结果一脚踩空,抱成一团滚下山坡,这才侥幸脱险。


    等终于到了安全的地方,温念才发现零刚刚为了保护自己,脸上被马蜂蜇出好几个大包,都肿得不成人形了。


    温念自责的嚎啕大哭。


    “没事,不疼的。”从那个时候起,零就是个酷哥,话也少,表情也少,闷闷的,却让人十分有安全感。


    温念哭得鼻涕泡都出来了,反过来还得让零哄她。


    他们俩就这样坐在静谧幽深的山坳里,看着四周树木郁郁葱葱。


    这时,不知从哪里亮起一点微弱的亮光。起初只是一两处,像是夜空中闪烁的星星不小心坠落到了人间。


    紧接着,越来越多的荧光从草丛里、树枝间、石头缝中飞了出来,如同灵动的小精灵,在夜空中翩翩起舞。


    是萤火虫!


    太美了……


    不管是温念,还是零,他们都从来没有见过那样美丽的场景。


    星星点点的荧光包围在两人身边,就像是天上的银河坠入凡间。


    温念忘记了哭泣,紧紧握着零的手,直到很久以后,她还清楚的记得,那时他手心的温度。


    “那时我真的好蠢啊,怎么会把马蜂当成萤火虫呢?”


    “害你受了那么重的伤,后面疼了好久。”


    温念侧身躺在床上,脸颊贴着枕头,探出的一只胳膊软软的垂在床边。


    “没关系,不疼的。”


    零声音柔软,然后她就感觉自己垂在床边的手掌被轻轻握了一下。


    “睡吧。”


    黑暗中,皮肤相触的感觉是那样清晰,细微的电流顺着胳膊快速蔓延全身,心中的恐慌却是瞬间消失了,突然变得安定。


    “墨墨,答应我,你永远不要变。”


    “嗯。”


    “永远不要离开我。”


    “嗯。”


    “我们永远都像小时候那样,永远不分开。”


    “好。”


    黑暗中,温念的声音逐渐变小,伴随着内心的宁静,困倦感如潮水般袭来。


    过了许久,零没有再听到她的声音,转头去看,才发现小姑娘已经睡着了。


    昏暗的光线中,男人默默起身,盯着她毫无防备的睡颜。


    闭上眼,是一片黑暗,睁开眼,又是她柔和而恬静的侧脸。


    就像是天使一样。


    胸腔的感情在寂静的夜里疯狂蔓延,仿佛要冲破束缚,又被他用力压制。


    就这样就好。


    如果是她的想法,他愿意一辈子只做她的‘哥哥’。


    最忠诚的……守卫。


    ……


    第102章


    第二天早上,温念是在床下醒来的。


    身子躺在零的身上,两只手脚就像是只八爪章鱼般,将人抱得死紧,脸颊贴在他的胸前,还流了不少口水,将他胸口的衣襟都弄得湿漉漉的。


    半夜时,温念做了一个噩梦。


    梦中,时而是封烈双目赤红的脸,时而是白砚冰冷惨白的实验室,男人们抓着她的脚,困着她,狞笑着要她成为一个只会生孩子的机器……


    温念满头大汗的醒来,盯着黑乎乎的天花板发了很久的呆,再也没有睡意。


    “墨墨……”


    “墨墨!”


    绝望无助的时候,脑子里就只有这一个名字,她踉踉跄跄的从床上滚了下去。


    直到看到男人那头醒目的白发,感受他的气息,心头的恐惧才慢慢消散。


    床下的零仍在静静睡着,眉目舒展,双眼紧闭。


    作为一个天赋者,似乎警觉性真的有点差,大概是天赋等级太低的缘故。温念抱着枕头慢吞吞爬到他身边,盯着他熟睡着的,清秀的脸。


    只看零的长相,任谁都不会想到,这是一个超S级别的天赋者。他个子不高,身材也不壮,眉眼细长,皮肤很白,是清秀到有点文静的长相。


    可他又是那么可靠,从以前到现在,都拼劲全力将她照顾得很好。


    只要有他在,温念就不需要感到害怕。


    温念小心翼翼的将枕头拖到零的侧腰处,感受着那令人安心的熟悉气息,蜷缩成一团,贴着他睡了。


    零却是在女孩的呼吸重新变得平稳后,才豁然睁开眼,深沉的目光望向小动物般缩成一团的女孩,只余一声叹息。


    多可爱,多依赖自己,只要看上一眼,心便软得一塌糊涂。


    无关容貌,无关身份,只是因为是她。


    他眼神温柔,轻巧的抱起女孩娇小的身体,没有放回床上,而是让她躺在自己的身体上,睡在自己胸前。


    温热的体温隔绝了地上的冰寒与潮气,带着薄茧的手掌一下又一下轻轻拍打她的后背,就像是哄孩子般,直到女孩微微蹙起的眉毛重新变得舒展,才抬手将她紧紧搂着。


    寂静的夜,只有两人清浅的喘息声,就像两条逐渐交织在一起的溪流,在小小的天地间,汇聚成属于他们的大海。


    ……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天已经大亮了。


    温念有些不好意思,特别是看到零沾满口水,一塌糊涂的胸口。


    温念像是犯错的孩子般嚅嚅涅涅,零却是毫不在意,神态自若的起身,将地上的被褥收起,然后去帮温念准备早餐。


    与温念相比,零的厨艺是很烂的,他似乎天生对什么都不太感兴趣,哪怕是食物,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欲望。


    生的,熟的,咸的,淡的,都没关系,只要能入口就成。


    哪怕有些毒性也不怕,像他们这样的怪物,都经过严格的耐毒训练,寻常毒素对他已经起不了什么作用。


    “煎蛋,可以吗?”


    不知是不是最近说的话变多了,温念觉得墨墨的声音比之前似乎好上不少,虽然依旧沙哑,但至少不那么干涩,发声也顺畅许多。


    “不然还是我来吧。”


    温念刚刚在厨房的水池里洗了脸,像是小鸭子似的跟在他身后,看着零用不太熟练的姿势将煎蛋翻了个面,蛋黄破了一点,金黄色的蛋液流出来些许。


    “我可以。”


    在这方面,零倒是很坚持。


    不会的话,他可以学的。


    虽然总有人说能者多劳,但零觉得,那不过是不愿意干活找的借口罢了。有他在,念念就不需要做这些活计,只去做她喜欢的事就好。


    这些琐事,他不会,也可以练习,做多了也就会了。


    零回忆着温念之前的样子,在鸡蛋上一次撒上调料,又取了几个馒头,切成丁,裹上蛋液在锅中煎炒。


    人聪明,学什么都快。


    很快,小小的厨房便弥漫起油脂与麦香混合的气息,温念咽了咽口水:“墨墨,感觉味道很不错嘛。”


    零将馒头丁盛到盘子里,两人一起坐到由几块木板搭成的简易餐桌上吃早餐。


    温念身上穿着的是零之前准备好的衬衫,有点大。零十分熟稔的帮她挽起袖子,见她腰上空荡荡的,又解了自己的皮带,帮她系上。


    “一会,我去帮你准备,一件,新衣服。”


    零一面将盘子里的煎蛋和馒头丁拨到温念面前,一面缓声说。


    “你又要出去?”温念捏紧了手上的叉子,是真的不想让零走。


    她现在是最没安全感的时候,正最需要人陪。


    在这个世界上,只有零能带给她那样的安心感,那是裴瑾都无法替代的。


    看着女孩水汪汪的眼神,零便觉得心脏像是泡进了一汪温水里。


    他极力克制着想要摸摸她脸蛋的冲动,声音温和的保证:“我很快,回来。”


    ……


    根据零的说法,他出门是为了打探消息,外加帮温念采买一套合身的新衣服。


    可事实上,他是为了回即墨家复命。


    七天之期已到,他必须马上服用抑制药剂,才能避免基因序列崩坏,避免在最爱的女孩面前,沦为一只可怖的、没有丝毫理智的变异体。


    几天前,零最初接到的任务是带队捣毁白家在华宇城的据点。


    虽然后面发生了一些意外,为了温念,他孤身一人袭击了白砚坐落在平安街的私人别墅。


    但对于即墨宣而言,报复白家的目的达到了。不管过程如何,结果他很满意,所以也就没有怪罪零的自作主张。


    但显然,即墨宣低估了事情的严重程度。


    随着远在索洛林岛的封烈回归,白砚愈发疯狂,白家的反扑也越来越激烈,越来越出格,事情已经不可避免的越闹越大,甚至影响到即墨家在海外的军火生意,直至惊动即墨腾。


    于是,零在回到即墨家的瞬间,便被早已等待多时的暗卫团团围住。


    他神色平静,并不意外,也没有反抗,顺从的束手就擒,被暗卫押着,带到即墨腾面前。


    ……


    另一边,仓库里,温念依依不舍的送零出门后,便继续去到工作区,专心致志的研究自己的铁甲号。


    仓库里东西不少,但材料都算不上顶级,特别是能量源,明显不足。


    但温念并不在意。能有这种将梦想变成现实的机会,已经很令人满足,看着这些零零散散的部件在她手中逐渐拼凑成想象中的模样,心中便不可自制的兴奋。


    每一个新的进展总会让她快乐不已,那种发自内心的满足感和成就感,是任何其他事情都无法比拟的。


    人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时,时间就会变得特别快。


    等到温念从那种全神贯注的状态中回过神来,时间已经到了中午。


    墨墨还没有回来。


    她心中有些失落,更有些不安。


    看了看智脑上的时间,已经过了12点。墨墨从来没有回来这么晚过,更别说,他明明答应过自己要早点回来的。


    偌大的仓库,只有她一个人。风顺着破旧的天窗吹过,胳膊上便起了一层鸡皮疙瘩,那种恐慌的情绪也如潮水般不停涌上来,温念坐立不安。


    于是,当仓库大门终于被人从外面推开的时候,她立马站起身,像一只急于寻求庇护的小鸟般奔向门外的男人。


    ……却在看清男人面容的刹那,脚步生生顿住,仿佛被钉在原地,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眼中满是惊恐与难以置信。


    来人背着光,因此看不清他的脸。


    但他的身形无比熟悉,高大的,挺拔的,宽阔的肩膀,细腰,胳膊上的肌肉微微隆起。


    熟悉的轮廓,一头红发就像是燃烧的火焰,此刻看着她的表情,深情又狂热。


    心脏猛烈的跳动,温念没有犹豫,转身就向后跑。


    可她怎么跑得过封烈啊,在男人面前,就如同一只被猛兽扑倒的小白兔,孱弱的不堪一击,瞬间落入那熟悉的炙热怀抱,动弹不得。


    “念念,我的念念!”


    封烈声音颤抖,怀抱很热,就像是火烧一样,两只手臂紧紧的环着她的胸口,勒得她喘不过气。


    他不停叫着她的名字,声音中裹挟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发烫的唇瓣近乎失控地碾过她耳垂,粗粝的指腹摩挲着后颈凸起的骨头,呼吸里带着血腥气的灼热。


    “放开!封烈,你放开我!”


    温念拼命挣扎,手脚并用,可那点力气在强壮的男人面前就如同蚍蜉撼树,没有半点用处。


    为什么呀,为什么要这样?


    阴魂不散的,就是不肯放过她?


    温念浑身颤抖,绝望的眼泪一滴滴涌出来,又被男人一寸寸吃到嘴里。


    他俯下身,大手牢牢捏住她的下巴,就像是掌控全局的猎人锁定珍贵猎物,精准的攫住她的唇——


    直到品尝到熟悉的甜美气息,心中的不安与恐惧才缓缓散去,取而代之的是饮鸩止渴般的满足与宁静,极致的愉悦,每一根头发丝都感受到那种近乎癫狂的欢愉。


    “念念,我的念念……你没事……没事就好。”


    怀里抱着女孩,感受着她软绵的身体,甜蜜的气息,封烈声音沙哑,直到此时,才终于找回些理智。


    “之前的事是我的错……是我错了!念念,我不是人,我该死!”


    “我不该对你动手的……我不小心伤了你……”


    “你要是怪我,你就打我!来打我,怎么打都可以,打死我也没关系!”


    “打吧,打呀!”


    封烈半跪在地上,大手揽着温念的腰。他抓起她的手腕,用力扇在自己脸上,力气大的,‘啪啪’作响,也让温念的手掌疼的一片麻木。


    第103章


    疯子,真是个疯子。


    手也疼,心更疼。


    温念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得一愣,下意识想要收回手,可手腕被他箍得死死的,根本挣脱不开。


    “你这是在做什么——快放开我!”


    心中的厌恶达到顶峰,温念已经不记得自己当初为什么会喜欢这样一个男人了。曾经的悸动与光环完全散去,只有满心恐惧与憎恶。


    “放开我!你放开我啊!”


    剧烈的挣扎间,温念也被激出一丝火气。


    这么久以来,在面对封烈的时候,她一直在忍耐,无休无止的忍耐,可换来的是什么呢?是走投无路,是无尽的伤害!


    “你以为我真的不敢打你吗?你以为我真的不敢吗!”


    胸口剧烈起伏,温念呼哧呼哧的喘着粗气,突然高高扬起手腕,紧接着,‘啪’的一巴掌,重重的扇在封烈脸上。


    反抗。


    没错,反抗!


    此时的温念脑子里只剩下这一个念头,趁着男人没有回过神的当口,她拼劲全身的力气推开他的手臂,转身向后跑去,奔向她的机甲。


    战斗。


    如果真的无法逃避,那就勇敢的去战斗。


    心中的火焰熊熊燃烧,伴随着机甲启动亮起的蓝光,是温念眼中腾然而起的坚定与勇气。


    “念念,这是什么?”


    “这是你的新玩具吗?”


    身后,封烈缓缓起身,抬手抚了抚被打得火辣辣的脸颊,看着缓*缓在自己眼前站起的铁疙瘩,眼中闪烁着奇异的光芒。


    “你知道吗,你总能带给我惊喜……”


    男人的语气是倨傲的,神情是高高在上的,那种俯视的姿态,就好像自己的所有挣扎,都只是小孩闹别扭般,上不得台面。


    多么可恶!


    这种被轻视的感觉,弥漫在每一个细节中,没有尊重,强者对待弱者的态度,是宠爱,也是漫不经心的掌控。


    温念咬紧牙,轻轻闭了闭眼。


    机甲内部启动的嗡鸣声与她急促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她紧握操纵杆,手指因为用力而泛白,眼前光屏上数据疯狂跳动,显示着机甲正在快速进入战斗状态。


    就在此时!


    在操控摇杆被重重按下的瞬间,机甲周身散发出幽幽蓝光,然后猛地向上跃起。


    沉重的钢铁手臂,带着凌厉的风声,向着封烈狠狠砸去。


    “嗯?不错啊。”


    “可惜,太慢了。”


    封烈声音平稳的点评,仿佛闲庭信步般,向后一闪,便躲开机甲的攻击。


    经过几天的研究,如今温念对机甲的操控已经很熟悉,铁甲号经过她的改装,也比之前给零展示时更加灵活。


    一击不成,温念并不气馁,一个侧空翻平稳落地,转身飞起一脚,又向封烈发动了新一轮进攻。


    就这样,一人一机甲,你来我往,竟也打得不亦乐乎。


    只是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硕大的机甲看似气势汹汹,实则动作越来越慢。


    封烈虽然一直在躲闪,但姿态从容,表情轻松,根本就是在陪着她玩,没有感到一丝压力。


    可恶,实在是可恶!


    这种无能为力的感觉……真的太糟糕。


    温念坐在驾驶舱内,额头已经渗出细细密密的冷汗,眼神却越发坚定。


    她咬紧牙关,手指在操控杆上飞速舞动,机甲也在她的操控下越来越迅猛,拳脚如暴风骤雨般向着封烈倾泻而去。


    封烈依旧不慌不忙,身体轻巧的向后飘远——然后他的动作突然慢了下来,身形顿住,机甲的拳头顿时重重砸到他胸口。


    他身体踉跄着后退几步,似乎也在诧异这巨大的力道,机甲却在这拼劲全力的一击后彻底耗尽最后一丝能源,完全陷入瘫痪。


    “滴——”伴随着能源灯的熄灭,引擎的轰鸣声戛然而止。


    机甲沉重的机身重重摔落在地,驾驶舱被自动弹出,温念浑身冷汗,脸色苍白。


    封烈明明才刚刚才遭受机甲的全力一击,可此时脸上却依旧看不出丝毫异色,第一时间冲到驾驶舱旁,将仍处于失魂落魄中的温念小心翼翼的抱了出来。


    他抬手将她被汗水濡湿的发丝拢到脑后,上下检查一番,见温念没有受伤,才轻声开口:“念念,你没事吧?”


    生平第一次经历的战斗,机甲坠落的巨大冲击让她脑中一片空白。


    温念眼珠缓缓转动,见到的就是面前男人英俊,写满疼惜的脸。


    “是我的错,念念,我不该陪你玩这么危险的游戏。”


    玩?


    游戏?


    温念心中愈发悲怆,或许在封烈的眼中,她的确只是在玩,一个幼稚可笑,上不得台面的游戏。


    “那你现在肯原谅我了吗?”男人一向桀骜,可此时的语气却显得小心翼翼。


    他半跪在地上,将女孩娇小的身躯紧紧揽在怀里,双手握着她的手,一寸寸摩挲:“如果你喜欢这些机器,我可以找人帮你再定做。”


    “但你不要亲自冒险了,好吗?”


    “看,多漂亮的一双手啊……这是一双本该用来端咖啡,弹钢琴的手,而不是去摆弄那些坚硬粗糙的废铜烂铁。”


    “答应我,不要再做这些危险的事了好吗?和我在一起,无论你喜欢什么,我都会替你达成。你只需要每天安心的待在家里,快乐的享受生活,什么都不用想,其他的一切,全部有我……”


    封烈的脸上写满深情,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无比认真,发自肺腑的。


    英俊的白马王子,身份高贵,能力出众,半跪在地上,一字一顿,许下承诺。


    多么令人心动!是多少女孩求之不得的幸福时刻!


    可温念却只觉得浑身发冷,垂在身侧的双手更是不自觉用力攥起。


    于是当仓库大门再一次被从外面用力推开,裴瑾和白砚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情景。


    “念念!”


    几日不见,心中积攒的感情与焦灼似乎都达到了一个临界点,裴瑾声音沙哑,只一个名字,都带着难以抑制的颤抖。


    “裴瑾……”


    “裴瑾!!”


    而在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温念浑身就是一震,原本空洞而麻木的双眼瞬间有了神采,再次剧烈的挣扎起来,甩开封烈的手,转身奔向裴瑾所在的方向。


    “念念?你做什么?”


    封烈的脸色顿时冰冷起来。是真的很生气啊,一瞬间的痛彻心扉。


    怎么会这么痛呢?就像是被一把锋利无比,带着倒刺的利刃,狠狠插入他的心脏,用力的搅动。


    他仿佛听到了血肉撕裂的声响,女孩面对他的冷漠,与面对裴瑾时的热忱,强烈的对比,如同一记重锤,狠狠砸在他那颗原本便千疮百孔的心上。


    那充满惊喜与希望的声音,充满依恋的眼神,原本是属于他的啊!


    可现在,却奔向另一个男人。


    封烈狠狠咬着牙,只觉得胸口一阵闷痛,喉咙腥甜,像是一口老血哽在那里,上不来下不去,憋闷得快要窒息。


    他当然不忍心对温念发火,于是所有怒气便都朝着裴瑾汹涌而去:“你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封烈的眼神如淬了毒的利箭,狠狠射向裴瑾,那架势,活像是要将他生吞活剥一般。


    而相比于封烈的愤怒,裴瑾就显得镇定许多。


    经过了昼夜难眠的几天,他脸上不可避免的显出几分憔悴,原本总是一丝不苟的衣裳也凌乱几分,但气质依旧是稳重的,目光温和,看着温念的眼神中全是温柔与克制。


    他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阿烈,你冷静些。”


    却没想到就是这样一句话,瞬间点燃封烈所有怒火。


    “冷静?呵!”他冷笑一声斥道:“阿烈?这个名字是你该叫的?上次我就和你说过,从此以后,我们之间,是敌非友!”


    男人的愤怒总是因为女人显得格外失控,雄性的本能在面对情敌时到达顶峰。


    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完美的三角关系,寸步不让的对峙,拉长的光影里,三人的影子在空旷的仓库中拧成死结。


    一天前的那通电话,裴瑾告知了封烈温念失踪的消息。


    远在索洛林岛的男人顾不上没有结束的拍卖会,连夜驱车赶回华宇城。


    在路上,他主动联系了父亲封启宁,先是道歉,又是哀求,最后用自己的性命当威胁,求父亲帮自己调查温念的下落。


    封启宁气的肝颤,可看着儿子难得露出的软弱姿态,却仍忍不住心软,最终答应帮忙。


    封家出马,自然非同凡响。


    大人的能量,与他们这些还没正式接手家业的孩子有着本质区别,由权利机构组成的关系网快速运转,就像是一匹开足马力的庞大机器,很快查出零的行踪,最终锁定仓库的位置。


    于是,在封烈落地华宇城的第一时间,他没有先回封家,而是直接赶来仓库。


    至于裴瑾和白砚——只能说,心黑的人想法总相通的。


    从一开始,裴瑾打得便是利用封烈的主意,从他落地华宇城的那一刻,便驱车跟在他身后,最终也顺利找到仓库。


    破旧的仓库坐落在城市最偏僻的边缘,已经废弃很多年,空间很大,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陈旧腐朽的味道。


    潮湿的墙壁上爬满青苔,几缕从残破窗户透进来的光线,在满是灰尘的空气中折射出诡异的光影。


    空旷的储藏间里堆满了蒙着白布的高大货物,足有几千平,二楼用木板搭成的小小房间,他们的女孩,这些天就生活在那里,简陋,破败。


    多苦啊!


    所以,为什么宁愿忍受这样的艰苦,也不愿意回到他们身边?


    封烈大手紧紧抓着温念的双臂,以一种不容置疑的态度将她挡在身后,那力气大的,将她纤弱的胳膊捏得生疼。


    裴瑾的目光从堆积成山的废弃货物上转到封烈身上,最后定格在女孩微微蹙着眉,泫然欲泣的脸上。


    垂在身侧的手掌不自觉握紧,裴瑾轻舒口气,脸上却慢慢露出一抹笑。


    “阿烈,无论如何,你我兄弟多年。今天,我不是来与你为敌的——”


    “难道,你就不想知道,你不在的这些天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第104章


    裴瑾的话音落下,原本便紧张的气氛顿时变得更加凝滞。


    封烈眉头紧缩,因为过于焦急,这一路上,他忽略了很多,事实上,他的心中同样有许多疑问,比如,按照白砚的说法,念念受伤颇重,这些天一直昏迷不醒,如今又怎么会好端端的站在这里?


    “砚子,你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封烈目光狐疑,只是还没等白砚开口,裴瑾便抢先一步冷嗤道:“在解释之前,不如问问,他这些天对念念都做了些什么!”


    脑子聪明的人就是不一样,总是可以在第一时间抓住重点,一招祸水东引,让屋子里的几个人都是一愣。


    封烈的眉头锁得更紧,目光审视,温念却是在愣了几秒后,慢慢红了眼眶。


    她现在脑子很乱,但勉强还能保持思考,女孩是单纯,但不傻,文化课成绩那么好,逻辑思维能力当然也不差。


    隔着封烈宽阔的肩膀,她的目光期期艾艾望向裴瑾,两人在空中短暂的对视一眼,温念身体颤抖起来,像是陷入极为痛苦的回忆,眼泪唰的一下落了下来。


    “念念,你怎么了?”


    封烈果然很心疼,顾不上另一侧的两个男人,转身将温念搂在怀里。


    他动作轻柔,姿态亲密,却没有注意,在他搂住女孩的一瞬间,裴瑾的眼神瞬间变得晦暗,而白砚的嘴角则是溢出一丝冷笑。


    男人的心思,在喜欢的女孩面前变得更加敏感。


    到底是和以前不一样了。


    以前封烈也曾故意当着众人的面刻意对温念做些亲密的举动,可那时裴瑾与白砚至少还能保持风淡云轻的调笑姿态。


    可现在,两人都品尝过女孩的甜美滋味,那样的温软娇柔,令人着迷,再看这幅场景,就再难保持平静,眼中都是雄性特有的,遮掩不住的嫉妒。


    封烈对此一无所察,温念却是有些羞耻的移开脸。


    她努力压下心中的厌恶与抗拒,流着眼泪向封烈控诉,说这段时间发生的所有事:白砚是如何将她困在白家,不许她出门,是怎么吓唬她,要对她使用那些可怕的仪器,他还特意建了一个地下密室,准备将她藏在其中。


    当着裴瑾的面,温念支支吾吾,语焉不详,但在场的都是男人,又怎么会想象不出,这些天白砚究竟对温念做了什么。


    几人都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彼此也了解得很。白砚坏心眼最多,手段也足,以前是怎么对待那些女人的,都不是没见过。


    只是想到那些手段会被用在温念身上,就觉得头发丝都要竖起来了,无尽的愤怒。


    温念耻得双颊通红,哭得梨花带雨,又是委屈,又是害怕,不用刻意卖惨,只真情流露,便已经可怜到极点。


    没有男人能受得了这个的,


    老谋深算如董卓,骁勇善战如卢布,不也因为一个女人自相残杀?


    更别说,在场的几个男人都是真心实意爱惨了她,将她捧在心尖里的。


    封烈的眼睛登时就红了。


    “白、砚!”


    他一字一顿叫着白砚的名字,每一个字都像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声音里带着冰碴。


    “你敢耍老子?!”


    封烈头脑是简单,但并不是蠢。


    性格单纯,但到底是封家教导出的继承者,怎么会真的没脑子?


    只是先前太信任白砚了,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怎么会怀疑?更没料想到,这兄弟不知何时竟也对温念起了这样的心思。


    “好啊,你们真是可以!真对得起我!”


    是真的很生气啊。这一个两个的,都来背叛自己,就像是隐藏在暗处的鬣狗,眼睛冒着绿光,觊觎着自己心爱的女人。


    CNM的,这一招调虎离山使的好,简直是在把他当猴耍。


    这TM和直接给他带绿帽子有什么分别?


    与裴瑾暗戳戳的眉目传情又不同,白砚直接有了行动,性质也就不一样了,没有男人能受得了这个。


    封烈双目赤红,眼神狠戾,那模样,和从地狱里爬出的修罗也没什么两样了。


    温念只觉得自己周围的空气都变得炎热了起来,就像是突然进了桑拿房般,一股又一股的热浪,烤得人脸颊发烫,喘不过气。


    再看封烈,他的周身已经不可抑制的浮现起一簇簇火苗,那是狂暴的异能不受控制外泄的表现。


    “白砚!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封烈握紧拳,已经做好了攻击的准备,就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猛兽,浑身散发这令人胆寒的戾气。


    白砚站在不远处,从进门开始,便一言不发。


    与几天前相比,此时的他无端显出几分狼狈,修身的黑色西装,白色衬衫领口敞着,露出修长的脖颈,明显的锁骨,还有那头略显凌乱的微卷短发,垂在眼尾,更衬得细长眉眼阴郁如墨。


    他的目光始终微微垂着,望向远处倒塌的机甲,脸上露出明显的恍然,片刻后,这种恍然又变成欣赏。


    此刻,面对面对封烈的怒火,他阴柔俊美的脸上竟还能露出一抹笑意,他摇了摇头,声音低缓:“阿烈,我无话可说。”


    再狡猾的人,也不是没有弱点的。在面对心爱的女孩时,也会流露出本真的情绪。


    是真的没想这样的,可当他第一次吻上她娇艳的双唇起,一切就开始失控。


    作为一个精神系异能者,白砚一向擅长利用人心。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看不清自己的内心?


    爱情,真是这个世界最神奇,也最不可捉摸的东西……在它面前,一切阴谋都显得那样苍白无力。


    白砚知道,此时他是该否认的。他脑子那么灵活,随便编点借口,也不是不能糊弄。


    可是当着温念的面,他突然不想辩驳。阴冷狡猾的毒蛇,也是男人,是男人就有独属于男人的自尊,因为女人而无法保持冷静,失去理智。


    原来他也是会有情绪的,那些积攒的愤怒,无法抑制的失控,求而不得,辗转反侧,怨毒,嫉恨,所有的负面情绪,突然在某一个瞬间爆发。


    凭什么所有好东西都要被你占着?


    凭什么事事都要以你为先?


    他先前说裴瑾的那些话,何尝又不是说给他自己的?


    从某种角度来说,他和裴瑾真是同类,无论是身份,地位,还是处境,都是那样相似。


    脸上带着不同的面具,风淡云轻,玩世不恭,可活的都辛苦。


    从小一个人被扔到华宇城,是委以重任,还是家族弃子?凭本事拼杀来的血路,可孤身一人,多么寂寞,多么乏累。


    所以,不可能放手的。


    在品尝过那样美妙的滋味后,绝对不可能放手。


    白砚抬起头,面向封烈,目光却在看着温念。嘴角勾起:“我承认,我的确对念念动了心。”


    “混蛋!!!”


    与封烈愤怒低吼声一起袭来的是他的拳头,赤红烈焰化作一条火龙径直冲向空中,转眼,一黑一红两个人影便交织在一起,如闪电般在空中急速碰撞,每一次交锋都带着难以承受的威势。


    任何雄性在争夺雌性时的都是拼尽全力,你死我活的。


    尽管他们是曾经的朋友。


    封烈攻势迅猛,如狂风暴雨,拳风裹挟着炙热火焰,所过之处空气都被灼烧得扭曲变形;


    白砚是精神系异能,原本就在拳脚功夫上就不占优势,此时凭借强大的精神力,在周身构筑起一道道无形的精神屏障,可面对封烈这般猛烈的攻击,屏障不断破碎又重组,他的脸色也变得苍白,嘴角溢出鲜血。


    S级天赋者的战斗所爆发出的能量,远远不是常人可以承受的。巨大的能量波冲击得人站立不稳,直到此刻,温念才真切的意识到,方才封烈与她的战斗放了多少水,这样直观的对比,让她的心一寸寸凉寒如冰。


    忽而一阵罡风迎面袭来,温念只觉得像是被一股大力向后掀起,天旋地转的瞬间,熟悉的雪松香袭来,她落入一个宽厚温和的怀抱。


    “裴瑾……”


    令人安心的,熟悉的味道,


    在很长一段时间里,这个名字,这个味道,都被她视为救世主一样的存在,是温和却不刺眼的阳光,是黑暗中唯一的希望。


    “别怕。”


    在一片嘈杂与异能碰撞的爆裂声中,男人的声音是那样沉稳而温柔,仿佛有一种无形的力量,让她慌乱的心瞬间安定了几分。


    温念深吸口气,脑子还有些嗡嗡作响,方才才哭过,眼眶有些红肿,这会又忍不住想要流泪。


    “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女孩纤长的手指紧紧抓着裴瑾的袖扣,语气有些无助又急切。


    正在战斗的两个男人虽然打着,但注意力始终没有从温念身上移开,分神留意着这边的动静,见裴瑾上前,也顾不上其他,不约而同的停了手。


    “裴瑾,你给我松手!”


    多碍眼啊,那只搭在女孩肩上的手,恨不得一刀剁下来。


    在场这么多人呢,你算什么,一副救世主的姿态,用得着你来当?


    封烈动作不停,就像一只暴怒的雄狮,攻势在空中转了个方向,径直冲向裴瑾。


    裴瑾非但没有放手,反而将温念抱得更紧,转身将女孩挡在身前的同时,向后跃起,躲开封烈气势汹汹的一击。


    “放手!我让你放手!”


    但封烈的攻击又接憧而至,如暴风骤雨,招招带着凛冽的杀机。


    裴瑾一面要避开封烈,一面还要护着怀里的温念,生生受了几下,口中呕出一口血。


    “啊!裴瑾!你没事吧?你流血了……好多血!”


    温念又慌又急,哭得泣不成声。她将头埋在他颈窝,双手紧紧揽着他脖颈,这幅心疼又依赖的模样,也让封烈愈发气急,胸口就像是被生生剜掉一块,血淋淋的,寒风止不住的往里钻,是真的痛不欲生。


    真的好痛啊,从出生以来从来没有这么痛过。


    在自己眼前,眼睁睁的看着这一幕,所带来的冲击……


    他浑身血气倒流,只觉得胸口一阵闷痛,喉咙腥甜,又将那口差点溢出鲜血生生咽了下去。


    第105章


    周遭的空气仿佛凝结成冰,四处弥漫着飞扬的尘土与浓重的血腥气混合在一起,熏得人发晕。


    角落的蛛网在微弱的光线中轻轻晃动,偌大的仓库里,只有三个受伤的男人和一个女人。


    剧烈的攻击后,就只剩下无尽狼狈。


    浑身的力气都仿佛在一瞬间被抽干了,看着温念紧紧靠在裴瑾怀里哭泣的模样,封烈就觉得胸腔一阵剧痛,无法承受的酸楚。


    抬起的手无力垂落,他身形晃了晃,脚步踉跄的向前走了两步,失魂落魄的脸上甚至带着一抹乞求:


    “念念,你还是不肯原谅我吗?”


    “到我身边来——”


    男人声音带着一丝颤抖的祈愿,温念却只是向裴瑾怀中缩得更深些。


    他为什么就不明白呢?


    重要的从来不是原谅或不原谅,她已经不喜欢他了啊,在经过那些事以后。


    不是所有事都能轻描淡写的越过去的,不是说了对不起就一定要有回应。


    伤害后,也不是做了些弥补,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这世上的事,从没有这样的道理。


    死掉的心,不可能再次变得鲜活,枯萎的花浇了再多水都无法再次绽放。


    不爱了,就是不爱了。


    “求你,放过我吧……”


    千言万语,最后也只汇聚成这么一句话,却让封烈的眼眶瞬间通红。


    怎么能这么残忍呢?


    明明是那样柔弱的女孩,花朵一样的脸庞,绵软如云的身材,娇弱到不堪一击,可为什么,杀伤力却是这样大,令人如此刻骨铭心?


    比最精良的武器,最强大的异能都更可怕。杀人不见血,都连灵魂都被撕成两半。


    封烈只觉得口中的血腥气越来越浓郁,就见温念在说完了这句话后,像是被吓到了一样,再次缩回裴瑾怀里。


    她的骨架比一般人更小,身子骨也弱,这样软绵绵的靠在男人胸前,就显得格外小鸟依人。


    “裴瑾,你没事吧,裴瑾……”


    她一遍遍叫着裴瑾的名字,多么关心,多么担忧。


    这一刻,封烈是真的起了杀心,想要让裴瑾在这个世界上彻底消失,想要让她这样关切的对象变成自己。


    若是能让时光倒流,无论付出任何代价,他都愿意。


    只可惜,这世上从来没有那么多如果。


    “你,你就不怕我杀了你的温阿姨!”这句话,封烈说得尤为艰难,咬牙切齿。


    他是真的不想这样的啊,不想威胁她,不想以这幅凶恶的面目去面对她,


    可如今,他却像是被逼到了悬崖边上人,走投无路,所以只能以这种最不堪的手段试图挽回她。


    果然,在听到这话的瞬间,温念脸上露出无比痛苦的神情,脸色愈发苍白,死死咬着唇,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全是乞求。


    “到我身边来!”


    封烈咬着牙又说了一遍,双眸浓稠如墨,眼中的痛苦反而比温念更多。


    温念的身体剧烈的颤抖起来,身侧的裴瑾安抚般的抬手揽住她的肩,另一只手轻轻擦去嘴边血迹,转头再望向封烈时,面色已经变得坚定。


    “我不会让念念跟你走的。”


    两个相识了十几年的至交好友静静对视着,片刻后,裴瑾像是认输般轻轻叹了口气。


    “阿烈,你我之间一定要闹到这种地步吗?我之前的话是真的,我从来没有把你当做过敌人。”


    裴瑾微微垂下眼眸,掩去眼底翻涌的复杂情绪,再抬眼时,目光里多了一丝无奈与释然:“我理解你的心情,就像你也应当理解我的心情一样。”


    “为着我们十几年的兄弟情谊,我可以放手,但我不能眼睁睁看着念念受苦。”


    “你知道这段时间她都经历了什么吗?你知道她受到了多少折磨?”


    “这样下去,她挺不住的!”


    “所以,我现在必须带她走。”


    裴瑾不愧不是个脑子聪明的,这段时间虽然始终查不到温念的下落,却将封烈和白砚之间的纠葛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他心里清楚,以他如今的能量,想要对上封烈、对上封家,是没有一点胜算的。所以,就必须想些法子,让他主动放手。


    因为是火系异能的缘故,封烈从小就是个暴脾气,急性子,心肠却不坏,吃软不吃硬。


    果然,他这话一出口,封烈原本紧绷的神经便有了一丝松动。


    再看温念那副泪盈于睫,脸色苍白的可怜模样,心中的愧疚也如潮水般翻涌,逐渐冲散愤怒。


    他紧紧抿着嘴唇,垂在身侧双拳握紧又松开,过往的回忆如走马灯般在脑中一幕幕闪现,最后定格成女孩那双沾满了泪水的眼睛。


    她说,求你放过我。


    可是,又有谁来放过他呢?


    事情到底是怎么变成这样的?


    他与温念,怎么就到了这步田地?


    封烈内心剧震,脑中激烈的天人交战,他目光凄楚,有如实质般落在温念那张清纯柔美的脸上,声音颤抖的向她伸出手:“念念——”


    “答应我,再给我最后一次机会,好吗?”


    回应他的,是女孩逃避般转开的脸。


    破旧的仓库里,三个男人,一个女人。


    每个男人的目光都落在温念身上,空气凝滞,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在看着她的脸,等着她的决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撩动人的心弦,像是死刑犯等待着宣判。


    温念真是觉得无法呼吸了,心脏像是溺在水里,每一次跳动都带着沉重的滞涩感。


    裴瑾抬手安抚性的抚了抚她的后背,将她挡在身后,叹息着张口:“阿烈,别再逼她了,这段时间,念念已经承受了太多。”


    他语气平稳,完全是一副为善解人意的模样,动之以情,循循善诱。


    先是说温念受到的伤害,又是劝大家都冷静下来,至少给她一个思考的时间。


    “你放心,这段时间,我不会对念念做任何事,只是她真的需要一个缓和的空间。”


    “你们也不想见到她真的精神崩溃,痛苦的模样吧?”


    裴瑾的手臂缓缓垂下,温念立刻像是十分没有安全感般缩着身体躲到他身后。


    看这幅可怜兮兮的模样,紧张得跟什么似的,好像他封烈真的是个十恶不赦的恶霸,强抢民女,无恶不作。


    封烈的心顿时难受得不知如何是好,跟无数根钢针一起扎着,就像是气球漏了气,就连浑身的力气都飘飘悠悠的飞远。


    见他神情窒滞,陷入沉默,裴瑾也不多废话,抬手将温念打横抱起,转身大跨步就向外走。


    感受着从身后传来死死盯着自己,如影随形的两道目光,温念紧张得一颗心都提了起来,直到走出仓库,憋着的那口气才缓缓呼了出来。


    “会长,封烈他,他会不会真的对温阿姨动手!”


    温念语气急切,声音颤抖,就像是狂风中瑟瑟发抖的枯叶。


    细长的手指紧紧抓着裴瑾的衣袖,眼泪也跟着再次流了出来:“温阿姨对我极好,她是我在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亲人了,我绝对不能让她受到一点伤害!”


    “放心,别怕。”裴瑾脚步不停,声音沉稳,柔声安慰着:“我和阿烈从小一起长大,他虽然性格冲动,脾气暴躁,但本性不坏,所以绝对不会对温阿姨下手。”


    见温念仍蹙着眉惶恐不已,裴瑾将她轻轻放在飞车座椅上,抬手轻轻摸了摸她的脸:“如果你实在不放心,我会在暗处安排人手,盯着封家的一举一动。虽然现在还没办法将你的温阿姨直接救出来,但至少可以确保她的安全。”


    “谢谢你。”


    飞车缓缓升空,温念紧紧靠在裴瑾怀里,感受着那熟悉的雪松香气,心中的恐惧与不安才慢慢消散些许。


    她转头,望向窗外,从高处看,破旧的仓库隐映在茂密的树林中,就像一块被遗忘的巨大的拼图,斑驳陆离。


    脑子里想到墨墨,想到这段时间这仿佛梦境一样的时光,不知为何,心中竟升腾起无尽不舍。


    ……


    飞车行得飞快,转眼便消失在天边。仓库里,封烈仍旧愣愣的站在原处,许久回不过神,直到白砚哼笑着走近,抬手搭上他的肩膀。


    “别碰我!你我之间的账还没有算清!”


    封烈抬手狠狠抓住白砚衣领,昔日至交好友,哪里还有半点情谊,眼中戾气横生。


    三个男人里,白砚是受伤最重的那个。


    相比于封烈裴瑾,他身材原本就瘦削,此时口中呕出血,更是一副病弱模样,衬苍白的皮肤,漆黑的眼,更显得指尖那一抹血红瑰丽得近乎妖异。


    此时面对封烈的愤怒,白砚却没有半点惊慌,甚至轻笑着咳了几声。


    他抬手捂住仍在呕血的唇舌,胸腔震动,喘息着张口:“怎么,你这是准备放弃了?”


    “阿烈,你决定放弃念念了吗?”


    他不提起温念还好,一想到女孩,封烈心中就是止不住的苦楚,继而化作恨意:“你还有脸说!白砚,要不是你,我和念念怎么会落到这步地步!念念怎么会受到那么大的伤害!”


    封烈目眦欲裂,面对罪魁祸首,此时真是杀了他的心思都有。


    “哈~哈哈哈……”而面对封烈的质问,白砚却是慢慢笑了起来:“阿烈,我们认识这么多年,还不了解彼此?我承认,这次是我对不起你。只是我也是真的没想到,这个女孩对你这么重要。”


    “但是,你也要知道,现在对你威胁最大的人,并不是我。”


    白砚不愧深谙人心,此时恢复理智,智商也上线,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就叫封烈又变了脸色,眼中浮现起一丝无比深刻的痛楚。


    第106章


    同样的话,裴瑾也说过。


    古人常说,种瓜得瓜,种豆结豆,种下什么因,就会结什么果。


    曾经的封烈,是个从不将女人放在心上的花花公子,他张狂肆意,桀骜不驯,将女人视作玩物,换女朋友的速度和换衣服一样,并且对此十分不以为然。


    所以,现在他遭遇的这一切,其实都是报应吧……


    是的啊,白砚说得没错,以前也不是没换着玩过女人。


    他和白砚两个,都是一样样混不吝的主儿,怎么,以前那些女朋友就舍得,这次这个就舍不得,就要翻脸?


    世上哪有这样的道理?


    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是不把温念放在眼里的。


    他无视她,使唤她,作弄她,放任其他人去嘲笑她……


    他大言不惭的向所有人宣称他的玩世不恭,刻意像对待玩物一样去对待温念……


    他怎么那么不是人啊!


    所以,如今的一切,真的只是他的报应而已。


    玩弄真心的人,必将被真心抛弃*。


    封烈浑身发冷,双目涣散,失魂落魄。


    白砚看着他的模样,嘴角便勾了勾,抬手从怀里掏出两只烟,一根塞进嘴里,一根递给封烈。


    “来,抽根烟,冷静冷静。”


    抽烟好啊,烟草能使人的头脑变得清醒。


    脑子不好使了,不受控制了,这时候就需要些外物的协助。


    无论是烟酒,还是手机,或是熬夜,谁都知道这些东西对身体不好,可为什么就是舍不掉呢?


    因为成年人的世界里,比这些可怕的东西多了去了,那些无法诉说的苦楚,无处安放的孤独,和焦虑,都需要一个宣泄口。


    活着,原本就是一件很无趣的事,哪怕身份高贵如封烈,白砚,也不是事事都可以如愿的。


    所以,那些娇软,那些快乐,那样的安宁与满足就显得格外令人迷醉,白砚眯了眯眼,只是想到女孩甜软香甜的唇,就觉得心中像是被什么东西用力捏了一下,说不出的迫切与渴望。


    他捂着胸口,那里正泛着微微的疼意,血肉之下包裹的那颗心脏,剧烈跳动的声音,不知是因为受伤,还是因为某个女人。


    烟气缭绕,模糊了人的五官,也更衬得白砚那张俊美阴柔的脸孔如梦似幻,他搭着封烈肩膀,哪里还有之前对战时的剑拔弩张,完全一副不计前嫌哥俩好的模样。


    “阿烈,这件事是我对不住你,但是你也了解我的为人,对女人的兴趣来得快,去得也快,”


    他语气闲适,似乎又恢复了之前玩世不恭的模样,嘴巴里叼了根烟,轻轻撕咬,随着他说话的动作,那根细烟也跟着上下起伏。


    “一个女人而已,怎么能比得上你我十几年的兄弟情谊?早知道你这么认真,我是不会出手的。”


    “但是你放心,我又没有真的对她做什么,碰都没碰,就是吓唬了一下,做不得真的。”


    男人的嘴,骗人的鬼,如今温念不在眼前,哪怕对象是自己的好兄弟,白砚说起谎来也毫无负担。


    只可惜,涉及到喜欢自己喜欢的女孩,就连单细胞的封烈,都变得敏感。


    “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吗?”


    他重重吸了一大口烟,伴随着烟草特有的焦香味充斥口腔,烟雾从他紧抿的唇边溢出,模糊了他此刻的表情,却掩不住那双通红且布满血丝的眼。


    “你信不信我不重要,重要的是你现在是怎么想的。”


    白砚不以为意的笑了笑,这样的神情真像一条阴冷的,盘旋着的,吐着信子的毒蛇。


    “你也看出来了吧,你的念念现在满心满脑子都是裴瑾呢。”


    多么残忍的事实啊,就被他用这样轻描淡写的语调,如此轻松的点了出来。


    封烈的呼吸果然在一瞬间变得沉重,明显的一窒,脸色无比苍白,眉头锁起。


    白砚没有停顿,继续慢悠悠道:“我看裴瑾对温念也是上心得很,两个人郎才女貌,两情相悦,还真是天生一对……”


    “不要说了!”


    封烈终于忍不住,冷喝一声,打断白砚的话,又转过身,一把抓住他的衣领:“闭嘴,我让你给我闭嘴!”


    封烈被激怒,白砚却只是神情平静的看着他:“所以,你已经决定放手了吗?准备成全他们这对有情人?”


    放手……


    不,他做不到!


    只是一想到这种可能性,心中就像是一万把钢刀同时刺中,疼得他几乎窒息!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念念已经不喜欢他了啊!


    从来没有一刻,封烈如此清晰的意识到这个现实。


    曾经那个满心满眼都是他的女孩已经彻底不见了,她被自己伤透了心,消失了,再也找不回来了,那颗无比爱他的心,已经彻底被摔碎了。


    是从他与苏梦欢订婚的那时吗?或许应该更早,是他眼睁睁看着她被拖走绝育的那刻?


    是他不顾她的意愿,当着所有人的面对她动手动脚的时候?


    还是他在深夜,独自将她扔下飞车的那刻?


    他真的是个畜生啊,真不是人。


    所以,落到现在这个下场,真是活该啊!


    封烈这样想着,有那么一瞬间,是真的想要放手的。


    大少爷从小顺风顺水,无论是家世,还是战斗力,想要什么就没有得不到的。可是,他又怎么能强求一个女孩的心?


    他已经伤害了她那么多,不该再让她流眼泪。


    封烈有些颓然,更多的是觉得生无可恋,从这个想法冒出脑子的那一瞬间,整个世界都好像失去了色彩。


    心脏好痛,痛得他脑子都麻痹了。他该不会是要死了吧?每一颗细胞都跳跃着,人间仿佛生生成了炼狱。


    封烈又吸了口烟,麻木的体会尼古丁充满心肺的感觉,却只感到一种由内而外的巨大空虚。


    他是个S级战斗强者,可这一刻,又像是一个失去了生志,人生走到尽头,满头白发,身形佝偻的老人。


    封烈颓然放手,白砚却是仍旧不肯放过他,弯腰俯身,凑近他的耳边,自顾自说着:


    “阿烈,你说这个时候裴瑾和念念在做什么?”


    “两个人刚才抱得那么紧,你也看到了吧?现在该不会是已经到了裴家?”


    “久别重逢,干柴烈火,念念的小嘴怕是都要被裴瑾亲肿了。”


    “哼,我都没舍得碰一下的女人,现在都要便宜那小子了。”


    白砚话语不停,语句也越来越过分。


    他是真的懂怎么挑起人情绪的,几句话说得声情并茂,绘声绘色,听得封烈的脑子都快爆开了,恨不得堵着耳朵叫他滚。


    “也不知道念念在床上是个什么样子,是不是身子也软软的,眼睛红红的,张着两只胳膊抱着裴瑾不肯放手?”


    “嘴巴里说着,裴瑾哥哥,我终于和你在一起了,我们终于甩开那个封烈了。裴瑾哥哥比封烈又高,又帅,人也体贴,就连亲嘴儿的技术都更好……快点,抱紧我,我要给你多生几个孩子,到时候,找封烈来做孩子的干爹……”


    “滚!不要说了!滚,你给我滚——”


    封烈怒吼着,终于再也承受不住。


    白砚口中的那些画面,就像是魔咒一样,在他脑中不停旋转。


    每一个字,都像一把利刃,狠狠刺进他的心脏,将所有理智搅碎。


    痛苦,愤怒,仇恨,绝望,说不出是那种感受更深,激烈的情绪,如同疯狂咆哮,旋转着的龙卷风。


    所以,不能放手的啊……


    怎么能放手呢?


    不甘心啊,真的不甘心!


    封烈咬着牙,运起异能,重重砸向远处堆积的货物。


    白砚冷眼看着他发狂的模样,狭长的眼睛里,却只闪过一丝幽暗的冷光。


    远处,失去动力的铁甲号瘫软在地,就像是一座由钢铁铸成的小山。


    几十公里外,裴瑾与温念才下了飞车,并没有如白砚口中那般如胶似漆,两人姿态亲密,衣衫却整齐,裴瑾黑色制服外套被温念的泪水打湿,却不显狼狈,温和润雅。


    “念念,这段时间,你就暂时住在这里。”


    裴瑾并没有带温念回裴家,而是将她安置在一个远离市中心的小院。


    这里,算是裴瑾的秘密基地。


    裴家虽也富贵,但到底不似封家,白家底蕴深厚。


    裴父裴寒舟寒门出身,性格谨慎,如今虽身居高位,却依旧谨言慎行,低调简朴。


    他这种行事作风也从工作上一直延伸到家里,平素对裴瑾的约束十分严格,裴家的生活既不铺张也不浪费,廉明朴素,一板一眼。


    在裴寒舟近乎苛刻的要求下,裴瑾从小做什么事都力求完美,长此以往,当然也会感到乏累。


    这栋小别墅就是在他成年后独自置办的,偶尔被压得喘不过气来的时候,就会来这里透透气。


    “这里生活用品还算齐全,你有什么缺的,就跟我说。”


    “会长……谢谢你。”


    温念的眼眶还有些微微泛红,受到的冲击很大,从刚才开始,心便很乱,苍白的脸色一直都没有缓和过来。


    裴瑾叹息着上前,将她轻轻揽在怀里。


    “累了吗?累了就好好休息。不要怕,一切都有我在。”


    炙热的吻轻轻落下,于是整个世界也都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


    温念睫毛颤了颤,下意识闭上眼。起初只是蜻蜓点水般的一个吻,渐渐的,裴瑾的气息越发浓烈,一点点撬开她的牙关,唇舌纠缠在一起。


    第107章


    是真的很喜欢裴瑾啊。


    这种感觉,就像是山间潺潺的溪水,连绵不绝,奔流不息。


    他性格沉稳又温柔,就像一个温润如玉的大家公子,既不过分炙热,也不冷淡,恰好的温和,对待自己时,却是在封烈身上从未感受过的尊重。


    温念抗拒不了。


    她缺爱,真的很缺爱,只要有一点爱意,就像是飞蛾扑火般,无比珍惜。


    缠绵的唇齿相依,与那些粗暴的索取完全不同,温念细长的手臂紧紧揽着裴瑾的脖颈,就像是柔弱的菟丝花缠绕大树。


    裴瑾很温柔,也很耐心,只是内心的感觉完全不如他表现出来的这样和缓。


    那种如电流般淅淅索索蔓延的快感,每一次触碰,都像是在心尖上跳舞,深入骨髓的宁静与苏爽,令人欲罢不能。


    他抱着温念如棉花一样软绵的身躯,不自觉越抱越紧,像是要嵌入自己的骨血里,直到怀中的女孩发出抑制不住的细微呻|吟。


    “抱歉……念念,弄疼你了吗?”


    裴瑾呼吸不稳,温柔的抬手将温念鬓边长发拢到脑后,细长的手指在女孩脸上细细摩挲,动作轻柔,神情珍视的就像是在抚摸一件价值连城的宝物。


    温念的呼吸也有些不稳,脸红得像天边绚烂的晚霞,心中更是羞涩,感受着男人的目光落到她脸上,就像是有温度般,好似要将她整个人融化。


    她微微垂下眼帘,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颤动,向前一偎靠在裴瑾怀里,直到感到男人胸前制服硬冷布料摩擦在脸上的清凉触感,那股灼热才慢慢淡了些。


    “不敢相信,真像是做梦一样。”


    温念眼神迷蒙,忍不住轻声呢喃。


    是啊,的确像是做梦。


    满满的爱意在胸腔里激荡,那些惶惶无措的日子里,多少次盼的都是这样的场景。


    她就知道,裴瑾一定会护着她的。


    当着封烈的面,像救世主一样将她带走,那样的正直与安全感,让她的心也像是被塞得满满的,鼓胀又踏实。


    只是在这样梦幻般缱绻温存的时刻,脑子里不知为何突然想到墨墨……


    想到他那张总是面无表情的脸,灰白色的短发与眼神,想起这段时间两人在破仓库里的日子,心中就像是被火苗烫了一下,突然间烧得慌。


    她心头紧缩,不自觉捏紧裴瑾的衣衫,贴着他的胸口仰起脸,却不知道自己这幅模样有多可怜,多勾人。


    裴瑾被他水盈盈的眼神一闪,几乎立刻又忍不住了,俯身亲了亲她的唇,才哑着声音问道:“怎么了?”


    “其实除了温阿姨,还有一个人让我始终放不下心,就是……墨墨。”


    “墨墨?”裴瑾一时没反应过来,略微楞了一下。


    “对呀,就是墨墨。当时不是你将我的消息透露给他,让他来白家救我的吗?”


    温念面色迷茫,没有半分怀疑:“还没来得及谢谢你,谢谢你费心将墨墨从即墨家救了出来。”


    温念声音轻软的道谢,裴瑾抬手摸了摸她的长发,目光闪过一丝诧异,却不动声色。


    “所以,当时是零将你从白家劫走?那这段时间,你们一直生活在一起?”


    零?


    哦,对了,上次说起过,这似乎是墨墨的新名字。


    温念没有注意到裴瑾的异常,乖巧的点了点头:“墨墨将我从白砚实验室里救出来以后,我们就一直躲在那间仓库里”


    “今天他原本出门去打探情况了,却没想到封烈会找来。我很担心,他回到仓库后,发现我不见了,会不顾一切的去找封烈。”


    “会长,”温念抿了抿唇,捏紧手指:“墨墨和温阿姨一样,是对我而言最重要的两个人,我一定不能看着他们出事。这些年,墨墨一个人吃了很多苦,辛苦打工,被那些坏人折磨,所以,一定不能让他再落到那群人手上……”


    “……”


    温念满心忧虑,裴瑾却是沉默了一会。


    脑子聪明的人反应也快,几乎立刻意识到温念是误会了什么,却没有想着澄清,反而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安抚道:“放心吧,有我在,一定不会让他出事的。”


    见女孩目光如水,满眼感激,他顿了顿,才又像是不经意般张口问道:“那你可知道,零……我是说,你的墨墨,他的身份?”


    墨墨的身份?


    温念眨了眨眼,不知道裴瑾的意思。


    “墨墨就是墨墨啊,还有什么身份?”


    “你是说,他是做什么的?嗯,这些年他一直在工厂里打工,后来因为觉醒了异能,就去做了保安。却不小心惹恼那些权贵恶霸,所以被抓起来教训折磨……”


    女孩满眼天真,没有丝毫怀疑。


    裴瑾面色不显,心中却在冷笑。


    相比于封烈白砚,不知为何,反倒是这个怪物一样的零,让他心中格外在意。


    野狗一样的角色,竟然也敢觊觎他的念念?


    不过到底有自知之明,才编造了这样谎言,不敢以真面目见人。


    裴瑾搂着温念,两人又轻声细语说了些别的,一直到傍晚,温念实在疲乏支撑不住,裴瑾才守着她睡了,待她睡熟,自己回了裴家。


    从这天起,温念便在这间小院子里住下了。


    学校那边裴瑾再次帮她延长了假期,怕她无聊,又给她送来许多机械方面的书,其中不乏一些十分罕见的高精尖技术,和一些十分精巧的机械模型。


    温念很惊喜,但不知为何,心中却总是空落落的,隐隐不安,远不如与墨墨在仓库时那样充实安定。


    作为裴家独子与第一军校学生会会长,裴瑾很忙。


    白天时他不得不去上学,又要处理裴寒舟布置下的政务,又要处理学生会事务,只有到了傍晚,才有时间来陪一陪温念。


    温念大部分时间都一个人在小院度过,心中的焦灼也与日俱增。


    又是担忧温阿姨,又是担心墨墨,有时也会想到封烈,想到他那双赤红又疯狂的眼,就担忧他怕是没那么轻松放过自己。


    事实上,她的担忧的确没错,最近几天,封烈的脾气是越来越差,的确已经到了濒临崩溃的边缘。


    原本,是真的想着放手的。


    他封烈,封家大少,什么时候干过这么丢人的事?强迫女人?


    他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又何必非要去强扭不熟的瓜?


    只是想着她那双盈满了泪水的眼睛,想着她说起‘放过她’那句话时的神情,心中就跟刀搅了一样的疼。


    没想逼她的,真没那么下作,难得喜欢的女孩,怎么会想要折磨她,看着她痛苦?


    他是个男人,且是个性格相当高傲的男人,可现在,怎么就能为了一个女人,落得这神不神,鬼不鬼的模样?


    所以,那一瞬间,封烈是真的想过要放手的。


    只是却没想到,竟然会这么痛苦。


    一天,两天……一个小时,两个小时……痛苦的时候,时间的维度似乎变得越来越慢,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脑子里不受控制的浮现出白砚的话,不停猜想着温念在裴瑾面前时的模样……


    他们在做什么?是不是很亲密?


    他会吻她吗?还是做一些更加过分的事情?


    面对喜欢的人,念念一向是很主动的,又乖又软,怯生生的目光像是有温度般的看着你,那眼神专注的,仿佛整个世界上就只有你一个人。


    多么痴情。


    多么热忱。


    没有男人可以抵挡住这样的热情。


    封烈曾经拥有过,所以更加难以接受,有一天,她将这份爱意给了别人……


    那是他的东西,就该一辈子都是他的东西!


    只是这样想着,心中就弥漫起无穷无尽的恨意,恨自己,恨裴瑾,唯独不恨她。


    所以怎么能放手呢?


    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她伏在别人怀里,被吻得娇|喘连连?


    难道要眼睁睁看着她挺着大肚子,孕育别人的孩子?


    不!他做不到,绝对做不到!


    每过一日,心中的痛楚便痛上一分。那种极致的思念真是磨人,磨得人连骨头都碎了。


    封烈失魂落魄,满心满脑子都是温念,到最后,别的事情都不做了,成日死气沉沉,双眼直勾勾的就坐在裴瑾学生会的办公室里,盯着裴瑾处理那些繁琐的学生会事务。


    “该还回来了,冷静了这么久,也该还回来了……”


    封烈神情魔怔,念魂似的喃喃说着。


    裴瑾神色不变,专心致志的处理那些政务杂事,被他念得烦了才一句“念念不想见你。”轻松给他挡了回来,也让他愈发心如刀绞。


    裴瑾的态度很坚决,如今人在他手里,有他护着,封烈就算想强抢,也要顾忌裴家,顾忌温念的感受。


    他脑子钝痛,心中更是烦躁不堪,人在学校,魂却早已飘远。


    第一军校的老师原本就管不了他,这会见着他阴恻恻的表情,更是没人敢多言,上课的时候,封烈就一个人游魂似的在校园里到处闲逛。


    见到湖水,就想到与温念第一次见面时的场景,女孩浑身湿漉漉的伏在地上,身子又瘦又弱,狼狈得像只落水的小鹿……


    见到食堂,就想起自己给温念喂饭时的场景。让她坐在自己的腿上,软绵绵的身子,一口接着一口,咀嚼的样子秀气又可爱,只是看着她吃,就觉得满足不已,简直比自己吃还要更开心……


    那些回忆,封烈曾以为自己从未放在心上,可如今回忆起来,才惊觉,每个细节,都是那么深刻。


    他失魂落魄的游荡,不知不觉竟走到温念所在的班级。


    老师正在上课,见了他却不敢多言,同学们左顾右盼,面面相觑,不明白封烈封大少爷怎么会突然出现在F班,又是惊讶,又是激动。


    就见封烈大喇喇的走进教室,直直的冲着班级里唯一的空位坐了下去。


    那是温念的座位。


    第108章


    木质的座椅,空无一人,上面似乎还留存在女孩身上特有的馨香。


    在这个班级,或者说整个学校,作为全校唯一的平民和泥巴种,温念都是最特殊的,也最被人瞧不起的存在。


    几乎从一入学开始,她便遭到以齐天娇为首的小团体霸凌,同学们冷眼旁观,就连老师也不愿招惹是非,对她的遭遇视而不见。


    教室里,温念的座位被挤得很小,几乎没有半点空位,就像她的人一样,存在感极低,隐忍又压抑。


    但那是温念,不是封烈。


    封大少爷从来不会委屈了自己,见着被挤在一起的座位,眉头便是一皱。


    他一脚,先是踢翻了温念前座的椅子,回身又是一脚,毫无怜香惜玉之意,将后座的女生踢了个仰倒。


    教室里顿时乱成一团。


    讲台上的老师愣住,不知所措。两个学生重重摔倒在地,哎呦哎呦叫个不停,又不敢抱怨,见着封烈不善的脸色就跟见了阎王一样,心脏突突直跳,咬紧牙关,就连呼痛声都不敢发出了。


    说白了,都是一群欺软怕硬的东西罢了。


    他们欺负温念,不过是仗着温念没靠山,又不会异能。可这会见了战斗力更强,家世更好的封烈,就跟老鼠见了猫,吓得连一句话都不敢说。


    整个教室都战战兢兢,封烈却是毫不在意,叉着腿,大喇喇的往温念的座位上一坐,挑眉看着讲台上的老师。


    “看什么看,接着讲啊!”


    女老师深吸口气,不敢与封烈对视,清了清嗓子,低眉顺目的继续讲课。


    被踢翻在地的两个学生也咬着牙,捂着剧痛的胸口轻手轻脚扶起座椅,重新安分坐好。


    封烈扫视一圈,温念的同桌是个其貌不扬的男生,此时低低垂着头,一副被吓得不轻的模样。他觉得无趣,便转过头,盯着温念空荡荡的书桌发呆。


    难受,真是难受。


    只是想着女孩,心里就跟被猫挠了一样刺痛。


    他曾经看过她住的房间,破破烂烂还比不上他家厕所大。可她就是宁肯去做那样破旧的房屋,也不愿留在封家。


    封烈只是这样想着,就觉得每一个细胞都躁动着,压不住的愤懑。


    他本来就是火系异能,这样一来,周身的小火苗又控制不住的往外溢,汹涌的热气烤得周围几个人都哆哆嗦嗦。


    封烈垂下头,盯着温念坐过的书桌出神,摩挲着每一寸木质纹路,想象着她坐在这里认真学习时的模样。


    手往书桌里一掏,竟还有几本书。他随手翻开一本认真看着,上面娟秀的小字密密麻麻做了很多笔记,是真的认真,就连一些机械零件的图形都格外画了图,细细标注三维立体各个角度的数值。


    封烈一直知道温念是个好姑娘。


    学习努力,生活认真。


    她的文化课成绩可是全校第一,以前跟着自己时,哪怕是在闹哄哄的酒吧里,都不忘带着本书在看。


    封烈翻看着这些书本,心里说不出的感觉,酸酸涩涩,然后就发现书本的后半部分不知为何被人撕掉好些。


    还有些书页像是被淋了水,字迹模糊成一片,纸张更是皱皱巴巴,完全不像温念干净整洁的性子。


    封烈心中疑惑,便又换了本书继续翻看。


    这本像是温念的笔记,上面都是知识要点,还有些学习的心得感悟。


    只是其中一页字迹突然变得大了些,力透纸背的字迹,像是在发泄什么,龙飞凤舞。


    封烈定了定神,认真去看,于是目光所及的内容让他的脑子就像是被铁榔头敲了一下,心底的火腾得一下冒了起来。


    ‘今天又被她们堵在厕所,好痛苦,真的要坚持不下去了。’


    ‘齐天娇,何雯,王乃衣。为什么你们就是不肯放过我?好难过,好难过。’


    女孩的性格是温弱的,就连这样的宣泄都显得弱弱的,充满克制。


    而接下来的话,却是让封烈瞳孔紧缩,天不怕地不怕的男子汉,一瞬间眼眶都红了,差点没忍住掉下泪来。


    ‘封烈,封烈,封烈……’


    全是他的名字,光是这两个字就写了满满一页。


    ‘喜欢,好喜欢,真的好喜欢……”


    “就像是太阳一样……只是看着就觉得好幸福……真希望可以永远看着他,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少女的心事,满腔爱意,小心翼翼的爱恋。


    就连愿望都是卑微的,克制的,可怜兮兮。


    所以,是有多喜欢啊?


    喜欢到连自己的命不要,在变异体袭来的时候挡到他面前……哪怕所有人都在笑她,哪怕让她帮其他女人跑腿,她都毫无怨言,甘之如饴。


    封烈眼眶通红,心脏像是被扔进了滚烫的油锅,满满的苦涩,痛不欲生。


    说不尽的懊恼,无数悔恨,在这一刻达到顶峰,然后全部转化成滔天怒意。


    封烈恨啊,最恨自己。


    他早就知道温念一直在被欺负,甚至他当初第一次见他时,她就是在被人欺负。


    可为什么从没想过要帮她报仇?


    说白了,还是不够在意。


    因为看不起她,觉得泥巴种被人欺负是很合理的事,反正以后有自己护着,然后就无视了她之前所受的那些伤害。


    多不是人?多自以为是?


    封烈猛地站了起来。桌椅与地面摩擦,发出巨大的声响,他赤红着双眼,一脚将前桌刚刚才小心扶起的桌椅重新踢翻,凶神恶煞的问:“齐天娇是哪个?谁是齐天娇!”


    周围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全都被吓得呆住了。


    封烈原本长得就凶,这会满脸戾气,更是像混世魔王一样,让人大气不敢出。


    前座的男生才刚坐稳,就又被踹翻在地,被封烈扯着衣领揪起来,吓得脸都白了,结结巴巴的回:“齐天娇……她,她很早之前就请假了,这些天,一直没来……”


    “是的,齐天娇同学上个月就请了长假,已经有大半个月没来上课了。”


    讲台上的老师也被封烈突然的暴起吓了一跳,手中书本慌得掉落在地,浑身僵硬站着不动。


    教室里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封烈却毫不在意。


    他转身抓起桌子上的笔记,按照上面的名字一个个念出来:“何雯,王乃衣,是谁?站出来!”


    不怒自威的声音,话音落下,两个女生颤颤巍巍的站起身,脸色煞白。其中一个被吓得都要哭了,怪可怜的。


    只可惜,封烈是当真半点怜香惜玉的心思都没有,也从来没有不打女生的规矩,在两人站起身的一瞬间,两道火舌就像是呼啸的蛟蛇,一左一右直直的冲着对方的胸口攻去。


    两个女生甚至没来得及发出叫声,口中便吐出一口鲜血,软软倒在地上。


    封烈这一下可没收着手,S级战力天赋全开,登时整个教室都被炙热而无形的威压笼罩,封烈一把放开前桌男生的衣领,转而转向温念同桌男生,也就是刘伯良。


    “你,你来说!”


    “你给我说说,她们平常是怎么欺负温念的?”


    刘伯良这会早被吓得大气不敢出,身子抖得跟筛糠,看封烈就像是看一个从天而降的魔王,只在他提起温念名字的时候,才怔了怔。


    自从上次偶然与温念搭上话,后面这段日子,刘伯良不自觉的对温念越来越关注。


    越是细看,才发现这姑娘其实长得很漂亮。


    清纯柔和的气质,澄澈水润的眼睛,小巧精致的五官,身材虽然瘦小,但非常匀称。


    所以之前怎么从来没有注意到她呢?竟然真的从未发现她灰扑扑的外表下,隐藏的竟是一副这么漂亮的脸蛋。


    更难能可贵的是她的气质。


    安静的,平和的,楚楚可怜之下,又有种无比吸引人的感觉,就只是看着,就觉得灵魂像是被洗涤了一般,说不出的舒服欢喜。


    刘伯良冷汗涔涔,只是想到那个花儿一样柔嫩的女孩,心中的感情就格外复杂,他咬了咬牙,最终还是鼓起勇气,把所有的一切都向封烈说了。


    说齐天娇这群人是怎么欺负温念的,从她刚入学不久这伙人就盯上了她,最开始还只是言语侮辱,说她是泥巴种,丑八怪,穷酸的贱民不配和她们坐在同一个教室。


    后来就越来越过分,开始动手动脚。当着所有人的面扇她巴掌,让她跪在地上,将她的书本撕碎,对着她头顶浇水……


    齐天娇那些人做这些事的时候,从没有人想上前阻止,包括老师,都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冷漠态度。


    女孩凄惨得不行,又没有任何办法。经常被打得遍体鳞伤,还是跟着封少以后,这种事情才慢慢减少。


    封烈只是听着,就觉得额头突突直跳,胸口的那股戾气压都压不住,横冲直撞,恨不得立马将齐天娇那伙人碎尸万段。


    他抬腿,一脚一个对着何雯和王乃衣的胸口狠狠踹去,两人根本反应不及,就像破布麻袋一样被踹翻在地,胸骨碎裂,剧痛得抖成一团。


    还没来得及求饶,就被封烈甩来的凳子砸中脑袋,顿时头破血流,鲜血淋漓。


    但对于天赋者而言,真正的痛苦远不止这些身体上的皮外伤。


    体内汹涌而来的炙热,就像是熔岩在血液中翻滚奔涌,让人每一个细胞都痛不欲生。


    “这才只是个开始。”


    封烈回首,重重的一巴掌凌空抽到讲台上满脸惊恐的老师脸上:“所有欺负过念念的人,一个都别想逃。”


    所有人都要付出代价,包括他自己。


    冷冷留下这边这句话,他大步走出教室,招来风影,一跃而上,直冲高空。


    他是直接去齐家找罪魁祸首齐天娇算账的。


    只是到了齐家才发现,早在半个月之前,齐天娇就已经被白家的人带走了。


    白砚。


    第109章


    当裴瑾听说封烈在F班打伤人的消息时,他正在与温念通话。


    全息投影里,身材娇小的女孩专心致志的坐在书桌前,认认真真的做着笔记。


    几缕微风吹过,细软的发丝也随着风轻轻摆动,说不出的柔美动人。


    裴瑾原本是在专注于工作的,可不知不觉目光就落到投影中的女孩身上。


    随着时间一天天流逝,他对温念的感情也越来越深。


    那种不受控制的吸引力……恨不得时时刻刻将她抱在怀里,甜美的气息,软绵的身体……哪怕只是这样静静的看着她的脸,都觉得时光变得柔和而缓慢,心中更是涌现着难以言说的熨帖与安宁。


    他越来越不想离开温念,但在彻底解决封烈的问题之前,她还不能来学校。


    裴瑾盘算着,要不要干脆给她转学。苍穹国也不是没有其他学校,只是第一军校是其中最权威,最顶尖的存在。


    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裴瑾是无法离开第一军校的。


    对于华宇城各界精英与权力阶层来说,第一军校不仅仅只是一个学校而已,更是一个利益纠缠,暗藏风云的名利场。


    裴瑾能在这人才辈出,权贵扎堆的学校坐上学生会会长的位置,的确付出了很多。


    可让温念一个人离开,他又实在舍不得。


    于是,事情也就这样暂且搁置下来。


    这些天,每当课程结束,裴瑾就会在办公室里通过全息投影与温念见面。


    两人各自忙着各自的事,哪怕不说话,气氛也足够缱绻。


    只是这岁月静好的美好时光,却被白砚突然介入的电话打断。


    裴瑾犹豫了一瞬,简单安抚温念后,还是选择接通。


    几日不见*,相比于仓库时的狼狈,白砚似乎又恢复了往日里精致优雅,骄矜风流的模样。只是本就苍白的脸色越发缺少血色,像是笼着一层寒霜。


    那栗色发丝微卷的垂在眼尾,五官俊美,挺鼻朱唇,只有狭长的眉眼里,掩不住的阴霾。


    “怎么,这段时间过的很开心吧?抱得美人归,很得意?”


    白砚是笑着问的,声音里却是抑制不住的阴冷。


    像是他这种最擅长玩弄人心,控制感情的人,原来也会有这种失控的时候。


    他挑拨封烈的那些话,又何尝不是对着自己说的,那些臆想出的画面,时时刻刻都像是火焰,煎烤着内心,难以抑制的情绪,也像是沸腾的滚水,在咕嘟咕嘟冒着泡泡。


    “你到底想说什么。”


    相比于白砚,裴瑾的神色倒是一如既往的镇定。他面色不改,眉目疏离,目光平稳的与白砚对视,看着对方故作轻松的讥诮模样,唇角微勾,眼底却是一片凉薄。


    “裴瑾,你似乎有些得意的太早了,还是你真的觉得阿烈会放手?”


    拉长的语调,不加掩饰的恶意。在对方平淡的眼神下,白砚终于无法掩饰内心的情绪,眼尾泛起明显的阴毒:“你觉得你真的能护得住念念?就凭你们裴家的能量?”


    “如果你只是来说着些无聊的话,就到此为止。”


    裴瑾缓缓垂下眼,语气冷淡,没有半点废话,就准备按下挂断键。


    “等等!”


    白砚重新恢复最初的冷静与优雅,抬手从白色大褂的口袋中掏出一只手帕缓缓擦了擦手,又随手扔掉,“今晚带念念来死神酒馆。”


    “不。”


    干脆利落的回绝,没有丝毫犹豫。


    “你就不问我为什么吗?”白砚声线阴柔,眯了眯眼。


    裴瑾正色:“无论什么原因,我都不会让念念与你见面。她也不想见你。”


    直白的话白砚愣了一下,哪怕心思深沉如他,在听到女孩不想见他的时候,眼神也黯淡几分,不过很快又恢复过来,嘴角溢出一丝冷笑:“你放心,我和阿烈已经约好了,绝不会再强迫她,也不做让她伤心的事。至于你——”


    “有没有资格陪在念念身边,还需要看你的本事。”


    男人之间的战斗,本就不该涉及到女人。


    强取豪夺?


    ——得了身体丢了心,他白砚自然是身心都要。


    “今晚即墨家做东,绑了那条野狗向封家求和,你难道不想见见他?”


    白砚挑眉,压低声音用唇语道:“我以为,你已经知道念念和那条野狗不一般的关系。”


    是啊,裴瑾知道。


    当温念提起墨墨这个名字的时候,她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总是变得柔和,那种不自觉流露出的信赖和依恋,还真是碍眼。


    智脑对面,白砚的话语还在继续:“很有趣不是么?即墨家的人形兵器,无知无感的野狗,也会动情……”


    “就不好奇,他那样的身份,怎么会认识念念?”


    裴瑾目光陡然一沉,全息投影中白砚那张优雅却暗含阴鸷的面容,此刻竟像阴冷的毒蛇般令人生厌。


    “我会带念念去死神酒馆的。”


    白砚勾了勾唇角,并不意外。


    没有男人可以容忍心爱的女人对别的男人存有依恋。


    不过就在他准备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裴瑾那边却是已经干脆利落的挂断了通话。


    “……”


    “你都听到了,我们今晚就可以见到念念~”


    白砚神色如常,缓缓收起智脑,转头看向缓缓走近的红发男人。


    男人自然就是封烈,才刚刚拳打老师,脚踢同学,这会走在白砚的实验室里,脸上却完全没有方才的跋扈嚣张,听到温念的名字,脸上神情便是一黯。


    几天过去,原本被破了个大洞的白家别墅已经重新修缮一新,哪里看得出之前残垣断壁的凄凉。


    冷冰冰的实验室里,名为‘噩梦制造机’的仪器上正躺着个神情枯槁的女人。脸颊凹陷,眼窝乌青,整个人瘦得都脱了像,披头散发的闭着双眼,头顶,四肢,躯干各处仿佛章鱼的触角般连接了密密麻麻的透明导管,内里流淌着不知名的幽绿色液体。


    她的眼睛紧紧闭着,脸上的表情却很丰富。仿佛不受控制般,肌肉剧烈震颤,眼珠飞快滚动,不时露出万分惊恐的样子,又在片刻后重新恢复平静,如此循环反复。


    这女人就是齐天娇。


    “喏,你想找的人就在这里。”


    白砚抬手一指,语气平稳,还带着些病弱之气的脸上,看不出半点怜悯。


    “这是欺负念念的罪魁祸首。上次苏家宴会的时候,就顺手带来了。”


    “欺辱念念的人,我当然不会放过。至于她,能成为我的实验品,那是她的荣幸。”


    白砚姿态轻松的这样说着。那语气,不像是在说一个大活人,倒像是在谈论一件无足轻重的物品,随处可见的耗材。


    “原来你从那个时候开始,就已经对念念动了心思。”


    封烈的关注点也很奇怪。对于他们这种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公子哥来说,人命的确只如草芥,别说泥巴种平民,哪怕同为权贵,也是有高低之分的。


    只有少数被他们看进眼里的人,才能拥有某种程度的平等与尊重。


    温念以前不懂,后来才懂了。如今终于成为了被他们放在心尖上的人,可她现在却只想逃。


    接下来的时间,就变得无比漫长。


    只是想着要见到温念,封烈的心中就充斥着难以形容的忐忑与焦灼。


    白砚慢条斯理的带上手套,面不改色,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心中远不如表现出来的这样风淡云轻。


    封烈却一直怔怔的,看着被困在仪器上一遍遍不断重复着死亡痛苦的齐天娇,脑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所以,你之前说的阿尔法-a,也是骗我的?”


    作为一名出色的药剂师,白砚在工作的时候是很专注的。他似乎在进行什么新的实验,琳琅满目的药品摆满了大半张桌子,各种千金难买的珍贵试剂用不同规格的玻璃瓶装着,在白色灯光的照耀下闪烁着神秘的光芒。


    “没有骗你,阿尔法-a的确对改善念念的体质大有裨益。”


    “不过,这种药的药效还是太猛,最好要经过处理,才能给念念服用。”


    “你以为我还会相信你吗?”冷冰冰的实验室里,就连封烈的声音也变得阴恻恻的。


    白砚却是毫不在意,“你当然可以不相信我,但是阿烈,我只希望你明白,你的敌人,从来不是我。”


    白砚苦口婆心,语气真诚。封烈神色微动,却没有言语。


    敌人是谁,其实一直都很明了。


    念念喜欢那个男人是谁,他们的敌人就是谁。


    于是,等到了晚上,当封烈和白砚见了裴瑾的时候,两人眼眶都忍不住发红。情敌见面,剑拔弩张,哪怕是曾经的朋友,这个时候也只剩下满满的敌意。


    “为什么要突然来这里……我,我还没有做好准备……”


    去和他们见面。


    温念的声戛然而止,在看到封烈白砚的瞬间,立刻紧紧依偎在裴瑾身后,小心翼翼的挡住了脸。


    那楚楚可怜的模样活像只受了惊的小鹿,全心全意的依赖着身侧的男人,那画面真是刺眼。


    封烈亮起的眼神转瞬熄灭,率先走进包房,白砚倒是神情不变,看似风淡云轻。


    ……


    死神顶楼,气氛融洽。即墨腾与封启宁两个老狐狸一面碰杯,一面就最近愈演愈烈的反叛军一事交流对策。


    形势复杂得很。原本只是库什纳地区不同集团利益分配的一件小事,后来愈演愈烈,竟然演变成政府军与反叛军的对抗。


    就像是燎原之火,反叛军的势力迅速席卷了大半个西拉地区,甚至已经威胁到苍穹国的安定,颇令人头疼。


    防护区要守,偏偏那群头脑简单的泥巴种也不安定,不晓得是谁在不怕危险的与变异体作战,是谁在不辞辛劳的守护这片大地的安宁,不知感恩也就罢了,还要去闹,实在是不成体统。


    最近一段时间,苍穹国高层已经就这场叛乱开了很多次议会。


    天赋者战斗力强,平叛本应手到擒来,只那群泥巴种身份低贱,又不怕死,就跟杀不死的蝗虫般前赴后继,一时也是让人拿不准章程。


    这其中又牵扯到各大家族在西拉利益,免不了要互相试探,勾心斗角。


    封启宁和即墨腾作为各自家族的家主,自然要将本家族的利益放在第一位,简单的话聊起来也是绕来绕去,暗藏锋芒。


    第110章


    死神顶楼,光影璀璨,穹顶垂落的数万颗水晶在夜风中轻轻摇曳,折射出银河倾泻般的碎芒。


    透明的威士忌被人拿在手里,微微晃了晃,被切割成钻石形状的冰块就像是一块真正的宝石,在琥珀色的酒液中呈现出梦幻般的光影。


    奢华的皮质I型沙发,即墨腾与封启宁一左一右,相对而坐。


    他今晚一袭黑色西装,年逾四十,保养得宜的脸上却只有独属于成熟男人的沉稳风韵。


    “封部长,如今时局不稳,我们四大家族更是要同气连枝,互相照应,这样才能共同对抗风险,稳定局面。”


    政治上的话题已经说了大半,后半程就只剩下私事。


    即墨腾点开智脑,全息投影投射出画面,阴森的地牢里,白发的少年深深垂着头,满身是伤的被绑在金属制成的十字架上。


    “即墨兄,这是——?”


    封启宁端起桌子上的酒杯啜饮一口,画面残忍恐怖,他却是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身居高位养,尊处优是真,可作为大家族的族长,自然也是见过世面的,越是站在高处的人心越狠,当然不会被这样一点血腥吓住。


    智者千虑,封启宁脑子考虑的事情总是不会那么简单,他还在想这先前与即墨腾说起的最新战报,就听即墨腾笑着说了:“还不是宣儿小子惹出的事来?”


    “上次已经教训过了,就是不长记性。这次又惹恼了白家,连累家里不少在海外的生意。”


    大家族嘛,人前显赫,人后的门道也不少。


    养活的人口多,做的生意就只不能只是明面上那些。灰色地带的,□□儿的,利润高的……就像是一块大蛋糕,家家户户拿着刀叉,早都划分好了。


    即墨家是这样,封家也未必干净,大家彼此彼此,真正廉洁的,在这样的世道里反而活不下去。


    即墨腾话中有话,封启宁眯着眼将酒杯放回桌面,指尖在杯沿摩挲几圈,似在思索:“那即墨兄的意思是——?”


    “当然是化干戈为玉帛了。”


    即墨腾笑道:“孩子们不懂事,年轻气盛,凡事总要争出个长短。我们做大人的,自然明白和气生财的道理。”


    “白家暂且不提,却不能不看封部长您的面子。”


    “如今罪魁祸首我也带来了,就在楼下,是杀是刮,全听您一声话。”


    对于即墨腾这种人来说,零的性命的确不值一提。


    他大抵早就已经忘了,零也是他的亲生骨肉。又或者,在他心里,从来就只有即墨宣那一个儿子。


    另一边封启宁闻言,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即墨兄言重,孩子们争强好胜,你我都有过年轻的时候,自然不会当真。”


    话是这么说的,但都是场面话。


    楼下,零在管家德叔的押解下,被囚在一个笼子中,一路运到包房里。


    即墨宣脾气大,虽然被父亲按着头教训,将道理掰开了,揉碎了给他讲,可仍是愤愤不平。


    这会见了封烈也没什么好脸色,虽未出言讥讽,但紧抿的嘴唇和充满敌意的眼神,依旧将他的心思显露无疑。


    “少爷!”


    德叔在身后低声提醒,即墨宣心不甘情不愿的收敛了神色,但依旧不愿张口。


    包房里灯光昏暗,装修奢靡,L型沙发,呈45度角。


    想着门外方才只见了一面的温念,封烈心神不定,也没功夫理会即墨宣的冷脸。


    “封少,白少,”倒是他身后的老管家先开了口:“即墨家与封家同为四大家族,一向交好。几位少爷间或许有些摩擦,却不该成为两家嫌隙。这也是老爷们的意思。”


    德叔抬手,早已等候多时的侍卫们顷刻上前,将装着零的铁笼推上前来。灯光亮起,冷白色的灯光如手术刀般切开笼中白发少年布满伤痕的脸。


    他显然刚受了一番酷刑。


    瘦削的身材,衣衫破烂,虽满身伤痕,但脊背挺得很直。


    灰白色的发丝垂在眼尾,给那张本就清冷的脸增添几分破碎感。


    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哪怕面对这样的情景,依旧丝毫不怕。白茫茫的眼睛里透着股死寂,就好像感觉不到任何疼痛,只有一片虚无。


    裴瑾,白砚,封烈,三个男人中,如今只有封烈不知道零与温念的关系。


    白砚当然不会告诉他,狭长的眼眸中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意,看着封烈缓缓起身,轻巧的半跪到笼子边缘。


    “零?即墨家的人形兵器?”


    下手又快有准,杀人不眨眼,确有令人闻风丧胆。


    但显然,这些人中不包括他封烈。


    “就是你从白家劫走的念念?说,用哪只手碰她的?”


    笼子里的男人始终没有表情,只有在封烈提起温念名字的瞬间,那双洁白如雪的眼睫才明显的颤了颤。


    ……


    一墙之隔的门外,所有事件的中心,那个牵动着所有人心绪的女孩正紧紧靠在裴瑾怀里,不安的听着远处斗兽场中传来的变异体的嘶吼,用力揪紧他外套的上黄铜制成的精致纽扣。


    死神酒馆,以前跟着封烈的时候,也算常来。


    可性格内向的温念却是从来不喜欢这种场合。特别是眼下,刚刚经历了那么多冲突,是真的不想与封烈,白砚见面。


    两个男人留给她的阴影颇大,以后的事以后再想,现在受到的惊吓还没缓回来,满脑子只想着避开。


    “别怕,有我在呢,不会让任何人伤害你。”


    裴瑾始终紧紧揽着女孩的肩,声音温和,态度和煦。


    带念念来这,当然也是有原因的。


    不可能将她一辈子拘在小院,也不舍得将她送走。最重要的是,以裴家的实力,想要完全避开封家,根本不现实,所以就不能将封烈逼得太急。


    适当的见见面是必不可少的,至于以后,还需要细细盘算,但只要封烈在乎温念,爱得越深,反而越容易对付,裴瑾垂眸,目光深沉。


    他这会揽着温念,相比于屋子里那几个,温香软玉在怀,心中自是无尽柔情。


    抬起大手,一下又一下的抚摸女孩后背,一面安抚她的情绪,一面轻声问道:“之前你说过的那位墨墨……你真的不知道他的身份么?”


    “墨墨?你终于有墨墨的消息了?他怎么样,现在还好吗?有没有受伤?现在在哪里?”


    看,只要一提起这两个字,就紧张得跟什么似的,什么都顾不上了,满脑子就只想着一个墨墨,连害怕都忘了。


    这急切又担忧的模样,多么碍眼,裴瑾心中发酸,以前也没这么小心眼的,可享受过女孩全心全意的依赖,就越来越难以忍耐她对其他人的关心。


    裴瑾心中百转千回,面上却是丝毫不显。


    “念念,你先别急,先回答我的问题,”他的脸上露出些为难的神色,像是难以启齿般踌躇道:“我的确是得到到一些零的消息。只是……他的身份,似乎与你口中有些不太一样……”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裴瑾从来不会这样卖关子。


    温念心中浮现起一些不太好的预感,微微蹙了蹙眉。一双水盈盈的剪水瞳在昏暗灯光里像是蒙了一层雾气:“墨墨的身份?他的身份有什么问题?”


    裴瑾:“你之前跟我说,他是因为得罪了权贵,所以被即墨家的人抓走虐待的?”


    “是这样啊……”温念的语气变得愈发迟疑。


    裴瑾:“那你可知道,他姓什么?”


    墨墨的姓氏?


    温念满脸茫然,她的确从没听墨墨提起过,甚至就连零这个名字,也是从裴瑾的口中才知道的。


    “即墨零。”


    迎着温念惊讶的目光,裴瑾缓缓说出了零的全名:“他的名字是即墨零。”


    ……


    包房内,在白砚看好戏般的目光里,封烈蹲在铁笼前,透过笼子的缝隙,冷冷的捏住零的下巴,强迫他仰起头。


    “封少!”管家德叔立马出声制止,又被封烈冷冷的目光钉在原地。


    “怎么?哑巴了,还是说,你不敢承认自己做过的事?”


    零灰白的眼睛如古井般无波,始终没有张口。


    两个男人隔着笼子无声的对视着,片刻后,封烈嘴角漾起一丝冷笑。


    “把笼子打开。”他抬手,对着管家德叔吩咐道。


    “这……封少,万万不可啊。”


    封烈以为德叔不让他触碰零,是出于对零的保护。可事实上,那是因为他们不清楚零的危险程度。


    所谓野狗,就是发起疯来连主人都会咬,哪怕封烈是S级天赋者,在失控的零面前,依旧毫无优势。


    即墨家的人形兵器,随着时间一同增长的还有其越来越强的战斗力,就连德叔,也从未见过零使出全力时的样子。


    笼子是特质的,经过了几层加固,还有抑制能量的电子脉冲。封烈让德叔开门,德叔却坚持不肯。他不满的挑眉,手指在金属笼框上敲出清脆声响。


    “即墨家不是来道歉的?这就是你们道歉的诚意?”


    他慢慢起身,大长腿支起,向后斜坐在沙发上,姿态慵懒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压迫感。


    “我也不想为难你们,想要道歉,就按照道上的规矩来——”


    “用哪只手碰着念念的?”


    “这只吗?还是那只。”


    他从茶几上拿起一把小刀,随意扔进笼里。


    “想要道歉,那就留下你那根手指。”


    封烈姿态闲适,仿佛口中说得不是要断人手指这般血腥之事,只是茶余饭后的闲谈。


    白砚坐在一侧的沙发上,单手撑着下巴,眼神玩味,俨然在欣赏一出好戏。


    即墨宣脸色变了又变,他虽然从不在乎零的生死,可也看不得封烈在自己面前耀虎扬威样子。


    打狗也要看主人的不是?零就算再低贱,也是他即墨家的狗!


    “封烈!我劝你最好不要得寸进尺!”


    少年的声音被德叔强硬掐断,一脸不忿,怒目圆睁。


    随着他声音落下,包房里也变得一片寂静,剑拔弩张的气氛中,只有两个男人无声的对视。


    笼内笼外,一高一矮,一贵一贱。


    零白茫茫的眼睛依旧没有半点波澜,只有手臂绷紧的肌肉暴露了几缕杀机。


    杀,杀光他们。


    杀死所有人。


    压迫他的男人,继觊觎念念的男人,这群站在金字塔顶端的男人,全部该死!


    哪怕,要因此付出自己的性命,要沦为无知无觉的变异体。


    而就在他最后一丝神经即将陷入崩裂,千钧一发的时候,包房的门被从外缓缓打开,男人的安抚与女孩娇软的声音一起袭来。


    “不,我不相信……墨墨一定不会骗我!”


    轻软的话语像线一样飘在空中,戛然而止。


    如水般的眼眸与笼中的男人对了个正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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