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和现在不一样,温念刚刚穿越到新世界,拥有了健康新身体,没有被权家抛弃,没有遭受现实的毒打,是个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的话痨少女。
相反,从那时起,零就已经是个浑身充满阴沉之气的闷葫芦,在认识温念之前,甚至从不张口与人说话。也就是在认识温念以后,每天被她拉着手,叽叽喳喳的围着,话才逐渐多了些,可也称得上沉默寡言。
那时的温念性格活泼,做什么都积极,就像是一团炙热燃烧的火焰。
她是如此猝不及防的闯进他的生活,执着的想要温暖他那乏味又冰冷的心。
那个时候,两人的相处模式,大多是温念说,零听。
他也不知道,她哪里有那么多奇思妙想,新奇古怪的故事那么多,孤儿院里没别的娱乐,她就扯着他的手给他讲故事:
什么为了爱情甘心放弃皇位,去浪迹天涯的皇子;明明拥有强大力量,却一心只想着男人,争风吃醋的神女……
各种各样的故事那么多,不合理但有趣。
不过对于零而言,最有趣的从来不是故事本身,而是讲故事的那个人。
个头小小的女孩,瘦弱又单薄,却总是揣着一副大姐姐的模样,想要照顾自己。
她偶尔会因为帮院长干活而得到一些额外的奖赏,有时是一块点心,有时是一颗苹果。
每次她都舍不得吃,总要等到晚上趁着夜深人静时与自己一起分享。
明明很想吃,却故意装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说自己不饿,要他先吃。有时又说点心不合她的胃口,扭过头一副嫌弃得不得了的模样。
可不断吞咽的口水和亮晶晶的眼神早已出卖了她。
只是想着那些细小的往事,零就觉得自己的胸口一阵阵发热。
在即墨家的多少个日日夜夜,他都是靠着这些回忆撑过去的。
生命了无生趣,从很小的时候,他便找不到自己存在的价值,只有温念,只有她……是他黑暗无趣生活中唯一的那抹彩色。
就像一道阳光。
零浑身崩得很紧,劲瘦的肌肉僵直,屏息凝神,许久都忘了呼吸。
眼前的一切,像梦,又如此真实。
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娇软躯体,又这样抱在怀里。
零的手臂不自觉越收越紧,温念喘不上气,终于打了个嗝,止住哭声。
就这么断断续续的哭了半个多小时,咿咿呀呀的嗓子早都哑了,眼皮也肿得像核桃。
温念抽噎着去推零的胸口,小手推了一下,硬邦邦的,没推开,又开始委屈,噼里啪啦掉泪,“刚才不是还故意装不认识我么,现在又干嘛这样……”
“……”
“不是……没有,没装不认识你……”
零说话还是和以前一样语速很慢,只嗓音比以前更加沙哑了。
褪去清朗的少年音,开始有了男人的音色。
真难听啊!
温念的眼眶又开始发热,因为这样的变化,想到墨墨遍体鳞伤的可怜模样,脑补了一下这些年他受的苦,心中就跟被刀搅着一样,难受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别哭……你别哭啊……”
零开始手足无措。
昏暗的夜色中,两个人面对面躺在床上,皮肤贴着皮肤,血管连着血管。高度正好合适,她娇小的身躯就像是天然生长般嵌在他怀里。
女孩有些急促的呼吸不停打在他胸口,有些热,有些痒,眼泪和鼻涕混在一起,湿漉漉的,幸好他也从来不会嫌弃。
温念抽抽搭搭的一面掉泪,一面又在他怀里扬起头,伸出小手去摸他的头发,原本乌黑的颜色,怎么变成这样了啊?
还有眼睛……那么漂亮的黑眼睛,怎么变白了?
是不是很疼?
温念心疼得不得了,抽噎着问他,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当初不是被亲生父亲接走了么?怎么会落到白砚手里?
没错,温念误会了,因为实验室里的那张照片,以为白砚和即墨家的人是一伙的,是白砚那个变态魔鬼,将他折磨成这幅样子。
零不知她为何会产生这种误会,却没有张口解释。
他的那些深沉复杂的心思,她又怎么会理解呢?
温念不知道的是,过了这么多年,这么多事,他已经不是当初的墨墨了。
……现在的他,是个双手占满鲜血的怪物。
他是即墨家的人形兵器,是一条脖颈上被拴了绳索的野狗,没有自由,也没有未来。
他从黑暗中来,也在黑暗中走,与她的天真阳光背道而驰。
这样的他,又有什么资格出现在她面前?
她的未来,是应该充满阳光的,平静而温馨,安稳的工作,恬静的生活,无论如何,不应该存在自己这样一个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
若不是宴会上偶然重逢,他想他永远都不会出现……
守着那些回忆,在黑暗中沉沦……那才是属于他的结局……
可,到底还是忍不住。
在看到她眼泪的那一刻,零就完全崩溃了。
他的一生,从来没什么在意的,活着也好,死了也罢,灰色的过去和黑色的未来之间,唯有她……只有她!是唯一的颜色,
……也是唯一救赎。
所以,求你不要哭了……不能看着你流泪。
零的心中充斥着一种说不出的痛楚与愤怒,那种想要毁灭一切的冲动,杀光所有人,伤害她的人,不管是封家,白家,还是即墨家,所有害她伤心的人,都该死!
他的拳头握得死紧,浑身肌肉绷着,硬邦邦的,像是烙铁。
温念有些不舒服的扭了扭身子,于是下一秒,柔软的小手轻轻摸上他的脸。
很奇异的感觉,心脏突然变得敏感。
那双手,软嫩的肌肤,明明没有什么动作,就只是轻轻贴着,却像是直接触摸到他心底深处。
战栗的感觉从两人相触的肌肤蔓延至后背,再到全身,
那种温柔宁静的感觉却像是洪流,逐渐浸满他的整个灵魂。
仇恨,暴怒,痛苦,绝望……无穷无尽的黑泥,仿佛一下子就被抚平了。
简直像是一场净化!
零从来没有感到过这样的安宁与平和。
是啊,是该感到幸福的。
没想到有一天,还能以这样的姿态,静静的将她抱在怀里。就像是在做梦一样。
感受着女孩绵软身躯带来的温暖,听着她均匀而轻柔的呼吸声,零就觉得自己的心也涨的满满的。
突然就不想死了,因为她……
拥有了求生的意志。
“……”
窗外的大雨依旧下个不停,苍穹国入夏以来的第一场雨,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的打在破旧的铁皮屋顶。
温念从昏迷中清醒,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墨墨一个人身上,所以就连自己如今所在的地方是哪都没有在意。
如今转头去看,才发现似乎是一个废弃的仓库。
仓库里空间不小,宽敞的库房分两层,一楼是堆积如山的废弃货物,二楼则是管理员居住的小房间。
温念此时就躺在这件小宿舍里。
房间不大,因为是临时住所,所以很简陋。墙壁斑驳,屋子里只有一张床,一个衣柜,唯一的一盏灯悬挂在房顶,散发着昏黄色的,幽幽的光。
床是张单人床,硬是挤了两个人,所以两人只能紧紧贴在一起。
其实是有点尴尬的,毕竟不是小时候了,长大了,成年了。
可短暂的不自在后,更多的还是安心与温暖。
温念的手一直紧紧抓着零的衣襟,死死的,那力气大的,好像生怕一个不留意,他就会再次消失一样。
她心里头其实有一肚子话想问墨墨,只是不知从何问起。
这会哭得累了,才终于有功夫理清脑子,慢慢张口。
“墨墨……当年,你不是找到了自己的亲生父亲吗?所以,又怎么会……弄成这样……”
当年,是零的父亲听说了他的消息,主动找到孤儿院,亲自接他回家的。
那时,温念虽然没有见到即墨腾的面,却亲眼见了来接他的飞车,豪华宽敞,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高级货。
那时温念还很为零感到感兴呢,觉得他的亲生父亲家境优渥,一定能让他过上好日子。
却没想到,再次相逢,却是这样的光景。
“你的父亲呢?你现在……还和他们一起生活吗?”
温念注意到,在说起‘父亲’这两个字的时候,零的身影明显僵硬了一瞬,又过了一会,才声音沙哑的张口:
“他死了。”
这话也没错,有的人活着,还不如死了。
在孤儿院的时候,温念和零每天待在一起,却从未吵过架,唯一一次算是闹别扭,就是因为因为那虚无缥缈的父母。
温念活了两辈子,偏偏两辈子都是孤儿。
她最大的愿望就是可以拥有一个家。最渴望的事,就是有人爱她,她可以拥有自己的爸爸妈妈。
而零不同,他是真的有妈妈的,并且和她一起生活了近十年。
零的母亲是一个长相很漂亮,但家境普通的女人。
是天赋者,只是等级不高,因此生活既不贫困,也不宽裕,普普通通,平静祥和。
她原本有着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恋人,若无意外,两人会在成年后就结婚,组成温馨的小家庭,携手走过余生。
却没想到,所有的一切,会在17岁即将成年的当口,被那个名叫即墨腾的恶魔彻底毁掉。
第92章
对于零的母亲而言,即墨腾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恶魔。
那时四大家族还没有完全成型,但即墨家依旧声名显赫,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大家族。
那时的即墨腾才刚刚结婚不到两年,以英俊的外表和对妻子的深情专一,博得不少赞誉。
就连零的母亲也是那么以为的,于是在对方视察到自己所在的小城市时,作为政府部分派出的接待人员,充满好奇的瞻仰了一下这位传说中身份高贵,长相英俊,深情又出众的男人。
却没想到,就是这一次接触,彻底改变她的人生。
零的母亲家境不优渥,能力也不算出众,唯有一点,就是长得特别漂亮。
她本以为即墨腾是个痴情又专一的好男人,因此对他并未设防,态度恭谨又热情。
却没想到,这个男人在见到她的第一面起,便已经将她视为囊中之物。
……之后的一切,都像是一场噩梦。
当女孩被领导以重要接待任务为名派去即墨腾下榻的酒店时,她还未察觉到危险的降临。
直到刚刚洗过澡,穿着一身浴袍的男人将她蛮横的压在身下,她才意识到什么,剧烈的挣扎起来。
因着对方显贵的身份,她不敢反抗,于是跪下来求他。
她‘咚咚咚’的磕头,说自己还没成年,又说自己已经订婚,求即墨腾放过她,力气大的将额头磕破,换来的却只是男人一声不屑的冷笑。
即墨腾似乎很欣赏她这幅绝望又恐惧的模样,愈发兴奋,兽性大发,十分粗暴的□□了她。
又在之后,派手下将遍体鳞伤的女孩丢回她家里。
那时她的父母都还在世,都是老实巴交的普通人,看到女儿如此凄惨的模样,差点晕了过去。
老两口不堪女儿受辱,当下便去即墨家讨要说法。
却被即墨腾点点手指,轻飘飘的扔去防护区,就此丢了性命。
青梅竹马的未婚夫怒发冲冠去找即墨腾报仇。
却被他当做刺客,就地斩杀。
一夕之间,这个17岁的女孩失去所有亲人,万念俱灰,痛不欲生。
更令她感到崩溃的是,她怀孕了。
零的母亲原本是没想留下这个孩子的,她连自己的命都不想要了,又怎么会替仇人生下这个孽种。
却没想到,即墨腾知晓了这个消息,以未婚夫父母的性命威胁她,不准流产。
于是,就这样,在无尽的痛苦与绝望中,零出生了。
他从一开始,就是个不被期待的孩子。
父亲是个强|奸犯,母亲恨他入骨,自然不会对他有任何好脸色。
自从父母和未婚夫去世后,零的母亲就一直活得浑浑噩噩,支撑她活下去的唯一信念,就是复仇。
可仇人太强大,身份低微,如此弱小的她,又根本看不到希望。
零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亲生骨肉,可她对他,没有一丝爱意,只有无尽迁怒与厌恶。
每次见到他,她就想到噩梦般的一晚,想到死去的父母和未婚夫,想到自己被毁的人生。
她恨!
无法抑制的恨。
于是,年幼而无法反抗的零就成了她最佳的发泄对象。
对于零的母亲而言,零从来不是她的儿子,只是一个迫不得己生下的孽种,是仇人的孩子。
所以,从小,零便饥一顿饱一顿,衣衫褴褛,遍体鳞伤。
可以说,他之所以能长大,单纯是因为命硬。
邻居们不知缘由,看着小男孩过于可怜,东家一口饭,西家一粒米,他就这样挣扎着活到10岁。
10岁那年,又发生了一件大事。
原本便因为儿子早逝而备受打击的未婚夫父母,在缠绵病榻多年后终于去世。零的母亲在大受打击的同时,也彻底失去求生意志,将自己喝得酩酊大醉后坠楼而亡。
零就这样彻底成了孤儿。
彼时,他10岁年纪,可是因此从小忍饥挨饿,营养不良,生得极为瘦小,看起来也就是寻常小朋友五六岁那么高。
邻居们看他可怜,便张罗着将他送去孤儿院。
可怜他那时活了十年连个名字都没有——零的母亲当真对他十分厌恶,常年的冷暴力和打骂让他几乎失去说话的能力,性格无比沉闷,加之身材瘦小,所以从进孤儿院开始,就遭到小胖子团伙的霸凌。
残酷的日子真是没有一点希望。
幸好有念念在。
她就是他无趣生活中唯一的那抹亮色,是天边的彩虹,是雨后的太阳,是一切……
小姑娘一直为自己从未见过亲生父母而耿耿于怀,零却完全不理解她的这种想法。
有的时候,有父母还不如没有父母。
如果可以,他情愿从一出生就是无父无母的孤儿,
反正他本来就是个狗杂种,是个不该存在的孽种——
母亲在世的时候常常这样骂他,问他为什么命这么硬,为什么还不去死。
小的时候,零还会因为这些刺耳的话不知所措,后来逐渐就麻木了,也想通了。
或许因为他的出生原本就是个错误,这是他的原罪,也是他的宿命。
脑子里想到母亲歇斯底里咒骂的模样,零表情冷漠:“如果可以,我希望我从来都没有过父母。”
谁想,就是这么一句话,小姑娘生气了。
那是温念第一次和零闹别扭,气鼓鼓的模样,还带着婴儿肥的脸蛋就像是香喷喷的小包子。
“你怎么可以这样说父母呢?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我不准你再说父母的坏话!”
零没有和温念说过自己的身世,所以天真的她也就不知道,这世上真的存在不爱孩子,甚至仇恨孩子的父母。
两个人短暂了闹了别扭,但是很快就和好了。
小温念原本下定决心要不理零的,至少要到明天早上。
可是到了半夜的时候,还是抱着枕头,趁着月色,悄悄爬上他的床。
“我才不是害怕,只是,有点冷。”
小姑娘嘴硬,一面嘟囔,一面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小心翼翼的贴着他睡了。
这可真是个好理由,因为常年的变异体暴乱,这个世界孤儿特别多。孤儿院的孩子多,物资就很匮乏。
吃不饱是常态,穿不暖也正常。那时已经是初冬,孩子们却只有一条薄薄的毯子,为了取暖,只能三五成群的寻找自己关系好的朋友睡在一起取暖。
所以,真没什么的,他们从小就睡在一起,早就习惯了。
当时,零在温念出现的第一秒就醒了,却一直没动,装作还在睡着的样子。
直到她爬上床,贴在他身侧睡着,才慢慢伸出双臂,将女孩小小的身子揽在怀里……
……就像现在一样。
身子突然被零抱住,温念有些惊讶的睁大眼。
他的力气好大,手臂紧紧的箍着她的腰身,她的胸脯紧紧的贴在他身上,不留一丝缝隙,勒得有点疼。
几年前,温念的身材还没有这么丰满,这几年,去了权家一趟,许是营养变得好了,胸口也像是气球一样疯长。
她骨架小,肉却不薄,嫩嫩的肉又绵又软,已经完全褪去女童的青涩,开始像个少女,或者说……女人。
以前的温念因为从小缺少性|教育,对男女之事真是没有一点概念,懵懂无知的厉害。
但是因为封烈的缘故,她现在已经开始有了模糊的认识,此时,这样亲密的姿态,就有点不自在,脸也开始泛红。
但是,这可是墨墨啊。
从小一起长大的墨墨……当然是和所有人都不同的。
他的力气好大,温念觉得自己的胸被压得扁扁的,都开始喘不上气。
不过想起零的话,想起他说自己父亲去世的事,心就软了,也不再挣扎,爱怜的抬起手,轻轻抚了抚他灰白色的短发。
“别伤心了,无论怎样,都有我在。”
女孩声音软糯,语气温柔,就像是一阵轻风,拂在人的耳畔。
零没有说话,只是更加用力的收紧双臂。
在温念看不到的地方,轻轻的吻,无声的落在她头顶。
“……”
“所以,你父亲去世后,你就一个人在外面流浪?”
“那你为什么不回孤儿院?”
零:“……”
零沉默。他先是点了点头,复又摇了摇头,似乎想要说话,又不知该如何回答。
幸好,温念自己不知脑补了什么,脸上露出心疼的神色,主动止住问题,没有继续问下去。
“那你这些年,一个人是怎么生活的?”
“……”
“打工。”
零又沉默了一会,才哑着嗓子缓缓开口。
“打工!做什么?”
零:“在工厂上班。”
温念有些意外,总觉得这样的工作似乎和零很不搭,但是又说不出什么质疑的话。因为对于他们这些出身贫民窟、无父无母的孩子来说,这的确是最普遍的工作。
“不过……你……你觉醒了异能?”
零又顿了顿,然后才又点了点头。
“所以,后面……就没有继续做工人,去做了保安。”
他用十分沙哑的声音,有些迟缓的这样解释道。
温念其实对异能并不十分了解,自然也就看不出,零的战斗有多强。
她只是有些奇怪,不知为何,总觉得像是忽略了什么,哪里有些违和。
但她怎么能怀疑墨墨呢?
那可是墨墨啊,墨墨是不会欺骗她的。
所以温念沉默了半晌,也只是有些疑惑的皱了皱眉:“所以……你是在做保安的时候,遇到白砚他们那群魔鬼?”
零沉默。片刻后再次点了点头。
温念思考了一会,觉得的确很合理。
这个世界的保安和我们现在不一样,相比于普通工人,算是小小的管理层,类似于侍卫,或者锦衣卫那种性质。
幸运的话,的确有机会接触到那些上层的大人物。
只是……
“那你是怎么逃出来的?又怎么知道,我被白砚囚禁这件事?”
温念问出这话的同时,忽而想到了什么,眼睛骤然亮了起来……
“我知道了……是裴瑾!是裴瑾救了你,对吗!”
“是他让你来救我的,对吗!”
第93章
“……”
气氛一时沉默了下来,在温念说起裴瑾这个名字的瞬间,零的眼神黯淡了下来。
心口像是被一块沉重的石头压着,又像是被一根尖锐的长针刺穿,沉重与疼痛交织在一起,说不出的感觉,在胸腔里肆意翻涌。
其实,大多数时候,零的感情都很淡漠。
无论是可怕的实验,还是残忍的刑罚,这些年,他经受了太多,早已麻木。
他也越来越像个没有感情的机器……实力强劲,下手狠辣,是众人口中闻风丧胆的人形兵器。
可只有她,也只有她,会让他那颗早已冰封的心脏产生如此强烈的波动,让他恍然觉得自己还是个人类,还保留着最基本的人性,也拥有着人类的喜怒哀乐。
只可惜,沉浸在惊喜与激动中的温念没有注意到他的异常,提起裴瑾,女孩脸上的表情骤然变得鲜活起来,亮晶晶的眼睛和羞涩的笑容是如此刺眼,明晃晃的昭示着少女的心意。
“是他,是他救了你对吧!”
“我就知道,裴瑾他一定不会让我失望的!”
“……你,你很喜欢他?”
这句话,零问得无比艰难。
在之前即墨家的宴会上,他曾经亲眼见到她与几个男人之间的复杂纠葛,也见到他们亲密拥吻时的场景。
只是想到那个画面,心脏就像是被一把钢刀翻搅,无尽的怒火腾然而起,每一个毛孔都写着想要杀人的烦躁。
别吓到她。
零在心中对自己这样说。
但是他真的忍不住。咬着牙,浑身肌肉绷紧,喘息了两口,才勉强压抑住差点溢出的杀气,却还是让女孩感受到些许,不知为何就突然觉得有点冷,表情茫然的打了个哆嗦。
羞涩是羞涩的,但没什么不能承认的,特别是面对的还是她最信任的墨墨。
“喜欢。”她用很轻的声音缓缓这样说道。
娇软的嗓音就像一阵带着花香的轻风。
温念觉得有些羞耻,但也毫无保留,简单说了自己与封烈和裴瑾的纠葛,隐去封烈那些践踏尊严,令人不堪的操作,着重讲述裴瑾对自己的照顾,又说了她曾经拜托裴瑾的事。
“所以,一定是裴瑾!是他想办法救了你,对吗?”
面对女孩期待的眼神,零的喉结滚动了一下,隐在黑暗中的拳头用力收紧,嗓音艰涩:“是。”
他承认了。
但他别无他法。
他没有办法拒绝温念的期待,更没办法告诉她真相。
那些无比不堪的真相。
他要怎么说?
说在你面前的男人已经不是从前的墨墨了,而是一个双手占满了鲜血的怪物。
说从很久以前开始,他们就已经是两个世界的人了。他不该出现的,不该来打扰她的生活……
可是,他是真的要疯了。
当他知道她过得不好,当他在白砚的智脑中看到她的名字的那一刻,他就什么也顾不上了。
几个小时之前,零带着一队人偷袭了白家在华宇城的一个据点。
这是即墨宣的报复。
小少爷争强好胜,心思歹毒,被下了面子总要还回去的。筹谋数日,也是酝酿了场大的,寻到了白家在华宇城最大的据点,然后让零带着一队人摸了过去。
白家反应很及时,因为据点里保存了不少白家生意往来的重要资料,牵扯颇深,就连白砚都亲自赶了过来,与零的小队在暗夜中进行了一场鏖战。
原本只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任务,却没想到,战斗时,会从白砚口中听到温念的名字。
“白少,温念小姐想要逃走,她用沃斯解开门禁,进了您的办公室。”
智脑对面,白家的下属是这样说的。
温念以为自己的行动万无一失,但显然低估了天赋者的能力。
相比于走廊上的摄像头,他们才是最难对付的。她的一举一动都有擅长隐匿的天赋者专门监视。
那些天赋者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的隐藏在暗处,温念甚至从来没有发现他们的存在。
“有趣,果然有趣~”
白砚一面指挥着手下与零战斗,一面还不忘语带笑意的感慨,说不愧是他白砚看中的女人,总是能带给他惊喜。
男人笑容志得意满,却没注意到,在他说起‘温念’这个名字时,零骤然收缩,迸发出杀意的双眼。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小小变故,战斗很快结束,零的身影消失在黑夜中,而白砚则第一时间返回长安街的住所,然后就有了后面的事。
……
此时,看着因为想到裴瑾,变得眉眼含笑的女孩,零的心中是说不出的苦涩与落寞。
是真的很难过。
那种失落酸苦的心情,是比当初被迫接受实验改造身体还要更痛苦的体验,混合着无力与绝望,还有一种无力回天的悲怆。
零并不是一个心软的人,在即墨家的这些年间,死在他手上的人不知有多少。
在圈子里,他一向以狠辣著称,对待敌人,如秋风扫落叶般无情果断,总是一招致命。
可是,那是对别人。
温念是他的逆鳞,也是他的软肋,是他胸前的第二根肋骨,更是他愿意牺牲一切去守护的人。
……包括他自己。
所以,只要她开心……
无论怎样都好。
或许,这才是最好的选择,像他这样的怪物,是没有资格奢望太多的。
窗外的雨还在下着,浓重的夜色,被这场暴雨撕扯得愈发深沉。
雨势没有丝毫减弱的驱使,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向地面,也让旧仓库的铁皮房顶一直发出乒乒乓乓的声响。
对于大多数人而言,这种噪音都很吵,很烦,但温念却是早就熟悉了的。
因为她所住的贫民窟大部分房顶就是由铁皮制成的,无数个夜晚,她都是听着这种声音逐渐入眠的,此时,躺在零熟悉的怀抱里,紧绷的神经放松下来,人就变得昏昏欲睡。
“墨墨,你知道么,你走得那天,我追着你的车跑了好久……”
“我一直在等你回来看我……你怎么说话不算话啊,就算再难,至少该给我写信啊……”
女孩的声音越来越小,最后逐渐趋近于无。
她呼吸逐渐变得平稳,眼皮越来越重,终于还是顶不住扑面而来的疲惫,陷入深眠。
温念睡得香甜,零却是久久没有睡意。
他盯着温念的沉静的睡颜,白玉般的小脸,长长的睫毛覆在上面,在昏暗的灯光下投下一片细碎的阴影。
朝思暮想的脸庞就在眼前,甜甜软软的小人就在自己怀里,可心情却是难以言喻的沉重。
那种酸涩的情绪,就像是层层叠叠的浪潮,海水咸涩,一波又一波的袭来,感受着女孩如蝶翼般清浅的呼吸,零忍不住缓缓抬起手……
他到底该怎么办啊。
指肚下的脸庞皮肤软嫩,指尖传来的温度是那样真实,却又让他觉得一切美好得如同梦境,仿佛下一秒就会消散。
他忍不住俯下头,想要亲吻她月亮般皎洁的脸庞……
可犹豫许久,最终也只是轻轻吻了吻她垂在鬓边的长发。
……
这场暴雨最终还是在凌晨三点左右的时候停了。
等到早上5点半,清晨,第一缕阳光穿透云层射向大地,整个世界都仿佛被水洗了般,澄澈而明亮。
已经是夏日,街道上,树木郁郁葱葱,枝叶繁茂,积水在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细碎的光芒,像是散落了一地的星星。
路边的树木经过暴雨的洗礼,叶片愈发翠绿,叶尖还挂着晶莹的水珠,偶尔有微风吹过,水珠便簌簌地滚落,滴在积水里,泛起一圈圈小小的涟漪。
阳光是最正宗的金色,空气无比清新。当温念从沉睡中睁开眼睛,看到的就是这样美好的场景。
这是几年来,她睡得最舒服的一个觉了。那种发自内心的安心,让人每一个毛孔都舒展开来,说不出的神清气爽。
但身侧空了一半的单人床却打破所有美好。
温念伸手摸摸床褥,上面早已没有了墨墨的体温。她的心在一瞬间沉了下去,转而弥漫上心头的是无尽恐慌……
墨墨!
他又抛下她走掉了吗?
是不是又丢下她一个人?
不……不要……
讨厌这种感觉!不要!
温念的呼吸骤然变得急促起来,目光慌乱的四处扫视。
小小的房间空空荡荡,她的心也变得空空荡荡。
温念手忙脚乱的打开门,正准备去外面寻找,却在开门的瞬间,撞入男人熟悉的怀抱。
“你,怎、么了?”
因为长时间不张口说话,零的声音始终十分嘶哑,语速很慢,语调也有些怪异。
他的手上端着一个铁质的托盘,里面放着特意去帮温念买来的食物。但温念什么都没注意不到了,在见到男人的瞬间,就如同一只迷失了方向的小鸟,唧唧叫着,迫不及待的,猛地扑进他怀里。
“我以为你又不见了!”
“我以为你抛弃我了!”
女孩的眼圈红着,就像是熟透的樱桃被雨水打湿。
她两只手紧紧的抓着他的衣襟,力气大的,将他身上的黑色斗篷抓出深深的褶皱,声音里带着委屈与后怕,每一个字都像是小锤子般一下下敲打在他心口。
零几乎立刻就受不了了,因为赶路而稍显急促的呼吸滞停,手中托盘松开,抬手用力揽过女孩纤弱的肩膀。
令人意外的是,那托盘却并没有如想象中摔落在地,而是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继续托起,稳稳的半悬在空中。
“我、永远,不会,离开你。”
零继续用他那十分嘶哑的嗓音,有些艰难的说道。
语速舒缓,语气却无比郑重。
看起来似乎只是为了哄她开*心随口说出的话,温念不知道的是,这是无比认真的,是零用他的灵魂刻下的承诺。
第94章
两人如今所在的旧仓库,是零之前出任务时偶然发现的。
位置很偏僻,设施齐全,有水有电。最重要的是,仓库的主人早已经被他杀掉了。
温念靠在零的怀里,又轻轻呜咽了许久,才慢慢平复了心情。
理智回笼,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又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对不起,墨墨,我只是……太害怕了……”
怎么能不怕呢?
经历了这么多残忍可怕的事故,如今的温念早已成了惊弓之鸟。
她缺爱,也极度缺乏安全感。
而零,就是她如今所有安全感的来源,她依赖他,就像是落单的小动物无法离开同伴,精神紧张着,显得有些应激。
零没说话,只默默将她抱得更紧了些,手掌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下巴抵在她头顶,用实际行动表达自己的心意。
“我,不会,离开。”
他又重复了一遍这句话,温热的呼吸痒痒的打在温念颈窝,也让她紧绷的精神渐渐松弛下来,就像一根被拉到极致的弦,终于找到可依靠的支点,失去所有力气,软软的靠向男人怀里。
零没有说话,沉默的抬起胳膊,很轻松便将温念抱了起来,重新抱回床上。
“吃饭。”
他给女孩掖好被子,转身对着空中一抬手,原本悬浮在半空中的托盘便像是有知觉般,向着温念缓缓飞来。
托盘稳稳停在床边,打开盖子,里面的饭菜还在冒着热气。
香喷喷的白米饭,牛奶果鸡蛋,还有一杯洛神果果汁。
这个仓库地处郊区,十分偏远,因此零不得不起得很早,才能赶在温念睡醒前帮她提前准备好早餐。
看着热气腾腾的食物,温念心中也暖暖的,不过目光更多的还是落在那仍旧半悬在空中的金属托盘上。
“这是你的异能吗,墨墨?”
温念好奇伸手,那托盘便自觉飞到她的手边。
她将托盘轻轻拿起,没有感到任何异样,又松开,那托盘也没有坠落,就像是有一个看不见的透明桌子,稳稳的将它托住一般。
“你的异能是什么属性?”
温念对天赋者的异能了解不深,因为这是每个天赋者最重要、最隐秘的秘密,轻易不会向任何人吐露。
就连封烈,她也只知道他的异能是火,但具体能施展出什么样的威力,有什么特殊之处,就并不清楚了。
但面对温念的问题,零却没有任何迟疑:“是风。”
他用他嘶哑的嗓音,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风?
温念有些疑惑的眨了眨眼。
传统天赋者的异能大概分为五个品种,金木水火土,对应传统文化中的五行。
大部分天赋者,都是这五个品类。
当然,也有些罕见变异的‘特种’。比如白砚的精神系异能,裴瑾拥有治愈能量的光系异能。
而零,则是风。
只凭想象的话……‘风’似乎并不是一个强有力的攻击系异能。
大多数时候,风都很柔和,所以,拥有风系异能的零,就显得好像没那么厉害……
当然,这只是温念主观的错觉。毕竟两人小时候第一次见面时,零就是个身材无比瘦弱,个头矮小,沉默寡言的孩子。
即使到现在,他的身高依旧只有185左右。
对于现代人而言,这当然是男生的标准身高。可在这个男人动辄达到2米的世界,零的身高绝对算矮的,身材也不够强壮,感觉在战斗中并不占优势。
“那你的天赋等级是什么?”
温念有些好奇的问道。
零没有立刻回答,似乎在踌躇,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
温念立马意识到什么,以为自己戳到了对方的痛处,善解人意没有继续问下去,而是生硬的转了个话题:“墨墨,谢谢你,帮我准备了这么多好吃的。”
这顿饭,温念吃得很香甜,零却是几乎没动,默默的看着女孩吃东西的可爱模样,直到她吃完,才将她吃剩的饭菜和果汁囫囵打扫一空。
“昨晚,白砚一直在,找你。”
零咽下最后一口食物,收起托盘,然后才表情有些郑重的缓缓说道。
昨晚的战斗中,零不顾命令孤身闯入白家带走温念,白砚眼睁睁看着两人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怒不可遏。
在零的印象中,白砚一向都是个性格十分冷静的人,阴险狡诈到堪称冷酷,即墨家与白家你来我往交手这么多回,他还是第一次见到他如此暴跳如雷,完全失了分寸的模样。
他脑子聪明,人也敏锐,作为对手来说,是个相当可怕的存在。
因为看出零对温念的在意,竟然狡猾的将攻击对象直接对准温念
关键时刻,零不得不放弃防守,生生替温念挡下那凌厉一击,也因此受了不轻的伤。
只是他这个人,从小到大受伤都已经是家常便饭,忍耐力非同一般,因此不但没有被温念发现,还带着女孩顺利逃脱。
如此一来,白砚更是怒火中烧。
昨晚一夜,白家几乎倾巢出动,就连一些早先布局在暗处的人马都毫不顾忌的启用了,大张旗鼓四处搜索,那架势,势必掘地三尺也要将温念找出来。
“所以……你最近,先躲在,这里。”
因为温念的失踪,如今外面已经彻底乱成了一锅粥。
白砚一面指挥手下四处找人,一面亲自去找即墨宣兴师问罪。
即墨宣虽然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看着白砚脸色铁青的模样,心情倒是大好,自觉扳回一局,便得意洋洋的将所有事揽到自己身上。
有即墨宣顶在前面,倒是给零和温念赢得了短暂的喘息之机。
只是情况依旧不容乐观,如今封烈远在索洛林岛还不清楚温念失踪的事,等到事情传到他耳里,只怕又是一场更大的风暴。
温念有些迷茫,心中更是恐惧,不知道事情怎么就发展成这样。
最开始,她明明只是想安安稳稳的忍耐到毕业,去找一份普通的工作,过普通人的生活……
可为什么……就这么难……
她的心里一时像是掉进了沸腾的油锅,万分煎熬,因为不知道以后的路要怎么走。
得罪了封家,又得罪了白家,难道她余生都要四处逃亡吗?
可要让她回去过那种被囚禁,毫无自由,毫无尊严的日子,她宁死都不愿意!
温念一时只觉得心乱如麻,从与墨墨重逢的短暂快乐中清醒过来,需要面对的是更加残酷的现实。
或许,她应该逃去国外?
温念调动起她并不丰富的地理知识——
未来世界的大陆板块已经与现代完全不同了,某些小岛沉没,某些海水干涸。世界上依然有许多国家,但毫无疑问,苍穹国是其中最强大,最安全的那个。
所以,除了这里,她还能去哪?
南越是最先被淘汰的,那里虽然离苍穹国很近,却是白家的大本营……
东澳?不,那里管理混乱,并且距离防护区很近,虽然现在安全,但依照现在人们基因崩溃的速度,说不定哪天就沦陷了,是个没有未来的黑暗之城。
西极洲?那里倒是不用担心变异体的问题。只可惜那里资源匮乏,常年被暴风雪肆虐,生存环境极其恶劣。依照温念的体质,能不能扛过冬天都是未知之数。
在脑子里想了半天,温念不得不认清事实,苍穹国的确是当今世上,最安全,最舒适,最适宜人类生存的国家,没有之一。
而自己却被迫,不得不离开这人人向往的天堂之国。
她的眼眶忍不住又开始泛红,因为想到温阿姨,心中又是焦急又是愧疚,甚至生出一种自暴自弃的绝望感——
算了,不要逃了,你反抗不了的,不如干脆认输吧。
这就是你的命运啊……
为什么不能为了温阿姨忍耐下去呢?
至少这样,温阿姨可以过上好日子的不是吗?
温念想来想去,都没有想出一个万无一失的好办法,脸却是逐渐变白了。
多么丧气啊。其实她也并不是一直都那么坚强的。
擅长忍耐,并不是因为不怕痛,而是因为知道除了忍耐,没有任何办法……
心中弥漫起软弱的情绪,那是对未知未来的恐惧……
正怔楞间,肩膀上搭上一双温和有力的大手:
“别怕,有我在。”
零的声音依旧沙哑,却沉稳又可靠。
就跟小时候一样……每次都是这样,无论发生任何事情,他总是沉默又坚定的站在她身后,用他的方式默默的守护着她。
很难说清这一瞬间的感觉,如潮水般层层涌上的感动,心脏却是慢慢平静了下来。
是啊,她现在不是一个人了……
她还有墨墨。
那些被命运揉碎的惶恐,突然就找到了归宿。
“你安心,待在这里。我,去打探,情况。”
零的手掌在温念肩膀轻轻抚了两下,像是安慰。又转身从床边的柜子里取出一个包裹,里面装着一些用来换洗的衣物和洗漱用品。
温念有些恍然的点点头,紧紧扯着零的袖子:“可是,那样你会不会有危险?我很怕……怕那群人将你再抓回去……”
只是想着那可怕的场景,她就忍不住眼眶发红,是真的很担心啊,绝对无法忍受墨墨再遇到任何危险。
“对了!你可以去找裴瑾帮忙!他一定会帮我们的!”
提起裴瑾,温念就像是找到了救星,溢满愁绪的眼神骤然亮了起来,再次充满希翼。
零垂在身侧的手掌却无意识收紧,心脏像是被烈火灼烧,一瞬间烫得疼痛不已。
多么刺耳,从她的嘴里听说别的男人的名字,那种充满期待的眼神,不该是对着旁的男人。
但他却沉默着点了点头,什么都没说。
只有眼底压抑着汹涌的暗潮,仿佛随时会决堤。
第95章
从这天起,温念便在这座略有些简陋的仓库里住了下来。
白天时,零出门去打探消息,傍晚时,再带着满满的食物与物资回来。
因为怕温念一个人无聊,他特意为她寻来了许多机械方面的书籍,甚至还有一个被抹去使用者信息的智脑。
“这……这是怎么做到的?”
在封家这么久,温念对于智脑的使用已经很娴熟。
这个世界的科技虽然发达,但贫富差距异常严重。
有钱有权的人可以享受到最顶级的科技服务,而底层泥巴种,可能一辈子都没机会做一次飞车,更别说智脑这种最高新的科技产物。
为了防止低贱的贫民接触高端科技引发不可控的变革,当然也是为了保障智脑使用者的安全,上层阶级对科技源实施了近乎严苛的垄断。
普通人想要使用智脑,都需要经过严格的注册和审批,除了最基本的身份信息登记,密码指纹,还有无法替代的虹膜识别,几乎隔绝了其他人使用非本人智脑的可能。
所以,墨墨是怎么做到的?
温念看着手中的小小智脑,满脸惊叹,零却只淡淡一笑:
“底层人,当然也有,底层人的办法。”
他的大手轻轻抚了抚温念毛茸茸的脑袋,指尖从她顺滑的发丝间穿过,沙哑的嗓音中也能听出一丝宠溺:“别担心,可以,安心使用。”
“只是,无法使用通话功能。会被,定位。”
无法使用通话功能,就意味着不能联系裴瑾和温阿姨。
但只是这样,已经让温念足够惊喜了。
这些天,她将仓库整体的探查了一番,发现这个废弃仓库以前竟然是个工厂的储货间。
那些蒙着幕布的货物,全是各种各样、造型各异的机械零部件。
其中不乏市面上极为罕见的各种驱动力残件,一整列保存完整的能量核心,在黯淡的光线下,散发着幽幽的蓝光。
这可真是个难得的意外之喜。
对于普通人而言,这些或许只是没有任何价值的废铜烂铁,可对于一个机械师来说,这里就是梦寐以求的,世上最珍贵的宝库!
接下来的几天,温念将所有精力都投入到了对各种机械零件的拆解、修复、与研究中。
多年来的积累并没有白费,无数个日日夜夜的学习,在这一刻找到用武之地。
她像是一位技艺精湛的艺术家,用灵巧的双手赋予这些死板的零件以生命。
而这几近忘我的投入,也让她短暂的忘记了现实的困境与残酷。
除了第一天,这几天零回来的都很早。
下午的时候,他就默不作声的陪在温念身边,看着她专心智慧的捣鼓那些机械零件,有时也会充当助手。
温念虽然理论知识丰富,但毕竟只是个普通人,力气有限,一些需要搬运重物,或是要高强度体力操作的工作,就需要零来帮忙。
不得不说,风系异能真的很好用,特别是在机械组装方面。无论多么刁钻的角度,都可以利用风力,让那些沉重的机械零件如同被无形的手牵引一般,稳稳的镶嵌进对应的位置。
“太棒了,我们成功了!”
随着能量核心的嵌入,两人面前的机器也终于有了雏形。
看起来像是一个人形的机器人,金属制的外壳,但内部结构却与寻常机器人有很大不同。
“这是,什么功能的,机器人?”
零看着温念灿烂的笑脸,心中也像是被春日穿透的湖面,泛起层层涟漪,一向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不明显的笑意,虽然转瞬即逝。
未来世界的机器人大多有特定功能,比如清洁机器人,它的程序就只是清扫特定路段的马路,做不了别的;
售货机器人,就只能售卖程序内设置好的物品,无法拓展其他业务。
温念不知道这是不是当年科学家们的有意为之。因为这样的机器人虽然不够智能,但也的确避免了科幻电影中机器人暴乱那样的情景,让他们始终停留在‘机器’的层面,而不是一个拥有更高智商的‘生物’。
她歪了歪头,目光落在面前机器流畅而极富美感的金属外壳上,那冰冷的质感在柔和的灯光下竟也透出几分神秘。
细软的手指轻轻拂过金属表面细密的纹路,温念轻声呢喃,此时此刻,脸上再没有面对封烈等人的沉闷懦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别样的专注与灵动,神采飞扬:
“这不是机器人,我叫它——”
“机甲。”
“机、甲?”零疑惑的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在现代世界,机甲不说是个人人都知道的名词,但也绝对算不上生僻词汇。但在这文化断层已久的未来世界,却是完全陌生的概念。
“是,就是机甲。你可以,将它理解成,嗯,一种比较特别的……武器?”
这个世界当然也有武器,最常见的电磁步枪,样式和现代时的步枪很像,但威力和作用原理却完全不同。
在占据了世界百分之九十五人口的泥巴种中,武器当然是很重要的生存筹码与权利象征。也是因为这个原因,苍穹国的灰色势力里,关于枪支的走私一直屡禁不止。
但这种重要性,也仅限于泥巴种之间。
天赋者是另一个维度的存在。
哪怕是底层的E级,也已经与泥巴种有了本质区别。
高等级的天赋者拥有着毁天灭地的能力,这绝不仅仅是一句空话。武器在他们面前就像是小孩的玩具枪,基本造不成一点伤害,他们碾死普通人,就像碾死一只蚂蚁那样简单。
也是因为这个原因,未来世界将几乎所有精力都投入到有关天赋者的研究中,反而对其他方面没那么看重。
狂热的皈依者将其视为人类的‘进化’,更有甚者,将天赋者视为上天赐福的‘神明’。
人们对于天赋者有着近乎天然的崇拜,
而天赋者对泥巴种则是高高在上的傲慢,与不加遮掩的蔑视。
世界的阶级固化已经到了一种难以撼动的程度——
所有人对此都习以为常……
就像一座坚不可摧的堡垒,天上地下,云泥之别。
曾经的温念也默认着这种规则,所以才咬着牙一味忍耐,委曲求全。
可事实证明,她错了。
忍耐无法为她谋得出路,反而让一切变得更糟……
当命运不掌握在自己手里的时候,人就是一条随波逐流的鱼,被捕捞,被宰杀,没有自由。
所以,她必须做点什么……至少,不想那样轻易的放弃。
“其实,这是我从很久以前便产生的想法。”
当初,刚刚穿越到这个世界,知晓了天赋者的存在,温念最大的愿望就是希望自己也可以觉醒为天赋者,拥有那样神奇又强大的力量。
为此,她也做了很多努力。
比如说,每天拉着墨墨一起锻炼身体,长跑,绕着孤儿院一圈又一圈,从五公里到十公里,后面甚至可以跑下一整个马拉松。
为了锻炼力气,她用有限的器材做力量训练,没有哑铃就举石头;没有杠铃就抗麻袋。
苦是真的没少吃,但成果的确有限。
那个时候她就知道,人和人是有差距的,天赋这种东西,是真的没法强求。
就好比墨墨,明明身材也瘦小,但体力就是更好,协调性也强。
那些将自己累得半死的训练,他做起来总是轻轻松松,仿佛闲庭信步般不见丝毫疲态。
温念绞尽脑汁,尝试了各种可能的方法,依旧没有办法觉醒天赋,满心绝望之余,她也产生了一些新的想法。
天赋者相比于泥巴种而言,最大的优势就是其超强的战斗力……
就像是电视剧里的武林高手面对平民,那种绝对的力量压制。
但是,若那个平民拥有了一把枪呢?
天赋者不畏惧于现如今的武器,那是这些武器不够厉害的缘故。
若是将来有一种武器,可以突破天赋者的防御,那是不是就意味着,身为泥巴种的自己,也有了与天赋者比肩的可能?
温念当时是这样想的,虽然这个想法的确足够异想天开。
但也像是一颗种子,悄悄的种进了内心深处。
这么多年,无论是在生活艰苦的贫民窟,还是在资源优渥的权家、封家,她始终没有放弃过学习,没有放弃过对那颗‘种子’的浇灌。
于是,在某个瞬间,天时地利人和,小小的种子终于发出鲜嫩的芽。
“本来,这个设想还是很难实现的。直到,我在白砚的家里见到沃斯。”
沃斯应该是当今世界非典型性的机器人,最重要的是,它身上的量子核心。
这种驱动方式,是温念之前从未接触过的领域,却让她看到了那模糊设想可能实现的曙光。
“因为我们现在没有量子核心,所以机甲的动力驱动是远远不够的。”
温念说话间,轻轻按下机甲胸口正中的按钮,刹那间,沉重的金属制内部响起一阵低沉而有力的嗡鸣,仿佛沉睡的巨兽被唤醒。
淡蓝色的能量光晕从机甲的各个关节处闪烁而起,如灵动的精灵般跳跃、流转,逐渐蔓延至整个机身。
那光芒起初微弱,却以惊人的速度变得明亮起来,将整个昏暗的仓库映照得如同梦幻之境。
第96章
“这……这是?”
作为一个超S级战斗天才,零替即墨家执行过无数次任务,经历过无数次生死之战,也见识了各种各样诡谲奇幻的异能,却依旧被眼前的一幕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淡蓝色的能量光环在达到极致后,开始缓缓收敛,最终在金属支撑的机甲表面形成一层薄如蝉翼又坚不可摧的能量护盾。
零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周围的空气都因为这股能量变得扭曲起来。
“机甲的外壳是用最牢固的钛合金制成的,可即使是最坚固的金属,依旧无法抵挡高级天赋者的攻击。”
温念的手掌轻轻触碰在能量护盾上,淡蓝色的光芒如水波般荡漾开来,让她的声音也如水般轻柔潋滟。
“所以,我想到了这个方法,以能量对抗能量。”
天赋者的异能也是一种能量波,虽然作用原理与威力不同,但本质上,殊途同归。
温念是真的思考了很久,兢兢业业设计了数年,才想到这种方法。
她顿了顿,“当然,这还只是个半成品,如今装载的能量核心不足以支撑太久,更别说,主动发起攻击……”
“但是,量子核心可以。”
说完这句话,温念再次启动按钮,这次,伴随着咔嚓咔嚓的声响,机甲胸口处的舱门缓缓打开,温念双手支撑,双脚用力一蹬,敏捷的爬了进去。
曾经让她受尽嘲笑的矮小身材,对于驾驶员而言却是最完美的。
温念稳稳的坐在驾驶座椅上,舱门缓缓关闭,伴随着引擎的轰鸣,机甲沉重又硕大的身躯缓缓移动起来。
“念念!”
机甲的存在显然超出零的认知,他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见不到温念的脸,便有些慌张。
“别担心,相信我的设计。”
温念的声音透过机甲上安装的扩音器传递出来,带着一丝笑意。
这个时候的温念真的很不一样,一改之前唯唯诺诺的姿态,从内而外的自信与从容。
她深吸口气,熟练的调整着各项参数,每一个动作都精准无比。
“目前,我的水平还不足以制作出全脑意识操控系统,只能通过按键操控。但我想,以后随着学习的深入,用大脑意识直接驱动机甲行动,也是有机会实现的。”
话毕,她重重按下按钮,灵活的滑动摇杆,身形巨大的机甲顿时高高向上跃起,直至仓库顶棚。
温念又按下另一个按钮,配合摇杆,机甲在空中来了个漂亮的侧翻,稳稳落地。
“怎么样?机动性还不错吧!”
动作流畅,反应灵活,谁能想到,这是温念第一次独自完成的作品。
接下来,她又操控着机甲踢了踢腿,挥了挥手,最后缓缓走向仓库角落一辆早已经报废的飞车。
“加油!铁甲号!”
这是温念给机甲起的名字,她给自己鼓了鼓劲,两只机械手牢牢的握住飞车两端。
下一秒,沉重无比的飞车如同玩具般被轻而易举的抬了起来。
“太好了,我们成功了!”
只可惜,温念饱含惊喜的欢呼声还没来得及落下,两只机械手臂一松,飞车“哐当”一声重重砸落在地,扬起漫天尘土,弥漫了整间仓库,也将温念与机甲都笼罩其中。
轰鸣的引擎声戛然而止,淡蓝色的能量光骤然熄灭,方才还活力满满的机甲失去生命,俨然又变成一堆破铜烂铁,温念有些失望的检查了一番,才发现原来是能量源用光了。
“没办法,普通的能量核心的确很难支撑机甲的动力。”
除非……量子核心。
温念打开舱门,零几乎第一时间冲了过来,揽住她的肩膀,小心翼翼的将她从控制舱中抱了出来。
“这只是最初级的模型,后面还需要很多改动。至少,作为机甲,应该有一套合格的战斗系统。”
女孩自顾自说着,眼神始终紧紧落在失去动力,瘫倒在地的机甲外壳上。
她在看机甲,零也在看她。
此时,阳光透过略有些斑驳的天窗,如金丝般洒落下来,将女孩温润秀美的侧脸笼罩其中。
柔和的光线勾勒出精致的轮廓,白皙的皮肤被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辉,仿佛透明一般。
多么美好。
美的令人心颤。
纤长的睫毛在脸上拉出细密的光影,发丝在微风中轻轻拂起,仿佛阳光中舞动的音符。
无论多少次,只是看着这张脸,胸腔里那颗原本早已枯萎冰封的心脏便猛烈的跳动……
她是他的解药,是开关,就像能量核心之于机甲,是生而为人,所有动力的源头。
零的目光温柔,温念却是完全没有注意到。她专心致志的拆开机甲躯干处的能量核心,习惯性的抬手等着零将工具替给她,才发现男人竟然罕见的在神游。
“在想什么?”
女孩直起身,如羊脂玉一样白皙透亮的脸庞骤然逼近,一瞬间,零似乎能听到自己胸腔传来的剧烈震颤。
他垂眸,盯着温念如蝶翅般颤动的睫毛,对方温热的呼吸打在他的脖颈……
他喉结不自觉滚动了一下,声音嘶哑,比往常更严重许多:
“我在想……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奇思妙想……”
的确可以称得上奇思妙想。
未来世界,经过几千年的战争,变革,毁灭,新生……现代时的文化,资料,记忆早已湮灭在历史的长河中,断层得厉害。
时空隧道的出现,天赋者与变异体的堕落,越发不稳定的基因链,巨大的生存压力,让人类走上了一条与以往完全不同的道路。
人们将所有的精力投入到对异能的探索中——
若是一定要打比方的话,就像是修仙世界出现机甲一样,的确称得上创新。
但因为现代社会生活的经历,温念身上原本就带着一种完全不同的思考方式。
“我只是,渴望公平。”
是啊,公平。
这世上最简单,也最艰难的事。
不想做人下人,不想像牲畜一样活着,想要拥有尊严……这一切,都需要拥有强大的力量,
可以让她以平等的姿态,与所有人对视的强大力量。
女孩语气平稳,零的心中却像是翻起滔天巨浪。
她真的很特别。
隐藏在柔弱外表下的不屈与勇气,多么触动人心。
之后的很长一段时间,两个人都没有说话,像是沉浸在彼此的思绪中,许久不能自拔。
但配合却依旧默契,作为助手,零十分熟料的帮温念传递各种工具,很多时候,只是一个细微的眼神,他便可以精准的捕捉到她的需求。
更换完机甲的机械核心,两人又一起去厨房准备晚餐。
这段时间真的是温念近几年来最快乐的时光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忙得是自己最喜欢的工作,身边陪伴的是最好的朋友,一切美好得简直像是一场梦境……
这就是她最梦寐以求的,梦想中的生活。
温念的厨艺很好,是以前在权家的时候锻炼出来的。
那个时候,为了能被权家接纳,她全心全意的讨好莫银芝,所有的一切都是亲力亲为。
早餐,中餐,午餐,下午时喝的茶,晚上吃的点心,夜宵的补身汤,温念都花了大心思,翻遍古籍,钻研食谱,反复实验。
只可惜,再多的努力,最后也敌不过亲生女儿的一声哭闹……
曾几何时,温念只是想着这些事便觉得心里跟刀割般疼痛,哪怕后面被撵回孤儿院,和温阿姨住在灰影巷,那种深深的痛苦与绝望也时常在夜深人静时涌上心头。
但不知为何,最近几天,那种感觉渐渐淡了。
甚至于想起在宴会上与权律深的重逢,当时的难堪无措,如今已无甚波澜。
虽然现实依旧残酷,但那颗总是漂浮着的心好像突然有了根,随波逐流的浮萍,也开始有了停靠的港湾。
“墨墨!你尝尝,看这个味道怎么样?”
温念一面翻炒,一面夹起一块牛肉,转头递到零的嘴边。
“很好。”
迎着女孩亮晶晶的眼,零身体僵硬了一秒,低头吃下,毫不吝啬的用沙哑的声音夸奖道。
若说这样的生活对于温念而言是难得的岁月静好,那么对于零而言,更是美好得仿佛一场幻境。
可也正是因为太美好了,让他的心里始终绷着一根弦。难以抑制的不安与自卑,觉得满身污秽的自己没有资格站在温念面前,觉得这样的美好就像是绚丽的肥皂泡泡,下一秒就会破裂。
背后,女孩看不见的地方,男人的目光炽热到近乎贪婪。
可当她转过身时,男人沉默的眼睛又会立刻垂下,甚至就连简单的对视,都会令他忍不住心脏骤停。
他的眼神顺着温念清澈透亮的眼缓缓向下,小巧的下巴,纤细的脖颈,然后停留在她胸前挂着的陌生紫色宝石……
“这是,什么?”
零有些疑惑的盯着那颗紫色宝石——
造型很别致,中空的材质,透明的外壳包裹着一缕仿佛云雾般的紫色液体。
出于高阶天赋者敏锐的直觉,他从其中感受到一丝奇异的能量波动。
“这个啊……”
温念抬手将宝石从胸前捞出,托在手心:“这是从白砚的实验室里带出来的。”
她微微皱眉,眼中也透露出一丝不解,
事实上,温念完全不知道这东西是什么时候跑到她身上的。
那天早上她换衣服的时候,宝石从身上滚落,她才发现自己的衣襟里不知什么时候多了这么个小东西。
“怎么?这东西有古怪?”
宝石很漂亮,更重要的是,不知为何,温念总觉得那上面隐隐散发着一股十分熟悉的气息……很亲切,很微妙……
零轻轻摇了摇头,指尖触及宝石表面,那温润的触感竟让他指尖微微发麻。
“只是,这感觉,有些像,传说中上古时代的,能量石……”
能量石?
温念蹙眉,她曾经在智脑上看过能量石的介绍——时空隧道孕育的宝石,蕴含着巨大的时空之力,传说中是解除世界危机的钥匙。
只是科学家们研究了数百年,却依旧一无所获。
因此最终也只将其归咎于一个虚无缥缈的传说罢了,没有人再当真。
此时再联想到这个传说,不知为何,温念心中却起了一丝难以形容的涟漪……
深紫色的液体如云雾般漂浮在坚硬的宝石内侧……如梦似幻,缓缓的变幻着不同的形状……
说不出的神秘,与蛊惑。
第97章
距离华宇城几千里之外的索洛林岛,热带晚风裹挟着檀木与海盐气息,吹到人脸上暖洋洋的。
水晶灯在棕榈叶间摇曳生姿。
索洛林岛,位于大西洋彼岸的天堂岛,也是名副其实的销金窟。
在那片被世人称作‘水晶之泪’的蔚蓝海畔,有着最温暖舒适的自然环境,远离变异体肆虐的隔离区,安全又惬意,是全世界所有富人最中意的度假胜地,就连海风中都弥漫着醉人心魄的、金钱与欲|望的气息。
最奢华靡迤的环境,造就了最盛大瞩目的拍卖会。
索洛林岛的拍卖会,汇集了世间最难得的珍奇宝物,从名家大师的画作孤本,到传说中可以激发异能的神奇药物,这里应有尽有。当然,也惹得世界各国富豪趋之若鹜。
只是,富人与富人之间也是有区别的。
有钱的不如有权的,国家弱小的不如国家强盛的,从微观到宏观,这世上的道理都是相通的。
但毫无疑问,无论从哪种角度去看,作为苍穹国四大家族之一的封家,都是足以傲视群雄般的存在。
“封先生,请问要给您更换新的冰镇香槟吗?”
戴白手套的侍应生将腰弯成标准的四十五度,袖口露出的腕表镜面倒映着拍卖台上流转的鎏金灯光。
远处浪涛声里,一袭正装的拍卖师正面带微笑用手揭开天鹅绒罩布。
封烈是几天前赶到索洛林岛的,趁着月色疾驰一夜,终于在第二天清晨天还未亮时正式降落。
岛主奥瑞恩是个是个土生土长的索伦林人,六十几岁的年纪,身形高大,头发花白,作为A级天赋者,精神矍铄。
听说封家公子登岛,顾不上疲累,连夜从新交的18岁情人床上爬起,笑容可掬的赶到码头迎接。
苍穹国是当之无愧的当世第一强国,影响力遍布世界各地。封家作为苍穹国首屈一指的四大家族之一,其威慑力甚至强于皇家,权势滔天,底蕴深厚。
像是那些小国,东澳,纽特,包括索洛林岛,都与封家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利益纠葛,牵扯颇深。
岛主奥瑞恩就是曾与封启宁亲自见过面的,因此对封烈的态度也十分恭敬。
另一边,在封烈登岛的瞬间,远在华宇城的封启宁便接到从索洛林岛传来的消息,惊愕的同时,心底是难以抑制的愤怒。
全息投影电话一个接一个打来,却又都被封烈毫不留情的挂断。
于是,在码头见到岛主奥瑞恩的第一面,率先迎来的便是全息投影中封启宁不怒自威的冷脸。
“胡闹!简直是胡闹!”
“为了个女人,你还要闹到什么地步!”
是真的很生气。当初决定将温念留在封家的那一刻,封启宁无论如何也没料想到,有一天,那个性格懦弱又不起眼的女孩,会给阿烈的生活带来这种翻天覆地的变化。
“爸,我的事你别管!”
封烈原本便心烦意乱,此时自然也没什么好语气。
父子两个人当着奥瑞恩的面拌了几句嘴,一个让勒令他马上回国,否则就立马将那个女人远远送走。
一个说他要是敢把温念送走,那他跟着温念一起走,两个人浪迹天涯,再也不回来了。
封烈怒气上头,嘴硬得很,更是将封启宁起了个仰倒。
封烈也不好过,脑子里想到脸色苍白,躺在病床上昏迷不醒的温念,心中的懊恼与悔恨就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
他真是杀了自己的心都有了,怎么就那么冲动?怎么就那么禽兽!念念的身体那么弱,他怎么能对她动手?
想着这些,封烈就忍不住眼眶发红,脸色更是难看得吓人,将牙咬得‘嘎吱嘎吱’作响,梗着脖子和封启宁说自己要退婚。
什么苏家大小姐,什么联姻,什么理智,什么责任,他都不要了!
他只要温念一个人。
以前的事,是他不对,他畜生,他不做人,他太自以为是!
但是他现在知道了,是真的知错了!只求老天给他一个弥补的机会,他一定会对念念好,用一辈子来对她好。
少年拳头握得死紧,肌肉虬结,青筋爆裂,对着封启宁喊。
这幅狂暴的模样也成功将封启宁震住。
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这孩子虽然看似任性,桀骜不驯,老是惹祸,但性格单纯,是知分寸的。
可现在这幅样子,哪里还有半点理智在?
“疯了,我看你是真的疯了!”
封启宁咬牙握拳,政治家天生的冷血,已经在心中给温念判了死刑。
偏偏封烈一向头脑简单,却只有在涉及到温念的时候变得格外敏感。
“爸,你警告别想动她。我今天把话撂在这,她在我在,她不在,我也不想活了!”
少年声音哽咽,掷地有声,话说得极端,可在场的所有人都能看出他的决心,是真话,没有一丝犹豫的。
封启宁只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他纵横政坛多年,一向杀伐果断,以冷静著称,可这会也被封烈的话气得血压飙升。
“逆子,好,你好得很!”
“封烈,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马上从索洛林岛给我滚回来!”
“不!”封烈梗着脖子毫不犹豫的拒绝:“我必须替念念得到阿尔法-a,爸,我求你,就帮我最后一次!”
回应他的是封启宁毫不留情的挂断。
岛主奥瑞恩没想到自己起了个大早竟然看了这么一出好戏,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堆了起来:
“封少,您看这……”
老头子也是圆滑,一面说封部长下了命令,交代自己不能把药交出去;
一面又不想得罪封烈,于是就给他出主意,说这药他虽然不能直接给,但是封少您可以参与拍卖会,亲自拍下来啊~
于是,就这么着,封烈在索洛林岛暂且住了下来,等着三天后的那场拍卖会——
浪声涛涛,伴随着天鹅绒罩布被揭开,封烈心心念念的阿尔法-a也终于露出真容。
“起拍价……50万!”
一身正装的拍卖师笑眯眯扬起手中的小锤子。
紧接着,来参加拍卖会的众人纷纷竞价。
封烈并不紧张,对于他而言,阿尔法-a早已是囊中之物,就算有人不长眼的跳出来,他也会用拳头教他们做人。
这原本就是个以武为尊的世界,而他的实力才是他最大的依仗。
此时,他斜靠在拍卖会为宾客准备的豪华沙发上,目光温柔的望向手中的智脑,那里是白砚之前发来的照片——
穿着一身洁白睡裙的女孩,披散着长发,闭着眼睛,安静的睡着。
多可爱,多乖。
顺滑的长发静静的垂在耳侧,长长的睫毛覆在脸颊。
昏暗的灯光下,她的皮肤显得有些苍白,却丝毫不损光滑细腻的质地,只是这样看着,封烈就好像可以感受到那绵软柔嫩的触感,就像是轻盈蓬松的棉花糖。
她的唇紧紧抿着,显得有些干燥,可就连呼出的热气都是带着香味的,令人着迷——
封烈回忆起与女孩亲吻时的甜美滋味,心中就是一阵钝痛。他抬手看向自己的手腕,那里是温念之前咬出的伤疤,他特意留着没有消除,就是为了提醒自己的过错。
这几天,他每天都会和白砚联络,向他询问温念的情况。
白砚说她的状态很不好,一直昏睡着没有清醒,身体也很虚弱。
“她的身子实在是太弱了,以前应该吃了很多苦,所以体质才会那么差。”
白砚是这样说的,语气沉重。
“昨晚她稍稍清醒了几分钟,精神似乎受到很大刺激,一直缩着身体叫救命。”
“不是我说你,阿烈,你下手的确太重了,她的伤势很严重。”
白砚的话就像是刺刀一样狠狠刺在人心头,每一个字都带着重量,让人痛不欲生。
封烈深吸口气,目光再次落到照片中女孩沉睡着的脸,忍不住俯身,想要落下轻轻的吻……
嘴唇却只穿过空气,留下无尽虚无。
“100万!”
“110万!”
“500万!”
心中的思念逐渐加深,那种迫不及待想要见到女孩的冲动在胸口呼之欲出,封烈直接抬手,叫出500万的天价。
场面顿时陷入寂静。身着清凉的泳衣小姐姐循着声音投来惊讶又爱慕的眼神——封家大少爷,果然长相俊美,一掷千金。女孩们娇羞的叽叽喳喳,又碍于男人冰冷的脸色和浑身低气压不敢上前。
阿尔法-a虽然珍贵,但对于普通天赋者而言也的确没什么大用,想要拍得这种药物的人也只是为了其中的某种成分,作为调配其他药物的原材料。
“500万一次,两次,三次!”
“成交!”
伴随着拍卖师手中木槌一起落下的是手腕智脑突然传来的铃声。
是裴瑾。
“……”
封烈一愣,没接,直接挂断。
对于裴瑾,封烈心绪复杂。
两人十几年的感情不似作假,可对方觊觎温念的行为,却更令他愤怒。
友情与爱情,兄弟与女人,嘴上说着一套,实际行动却永远是另一套。
本能反应无法骗人,在心爱的女人面前,交情再好的哥们都得靠边站。
却没成想,挂断后铃声马上再次响起,不知疲惫般,如急促的鼓点敲击在人心头。
封烈犹豫了半晌,皱着眉接通,智脑那段传来的急促话语却让他瞬间脸色大变,血色尽失。
“你说什么?念念失踪了?!”
男人一把捏碎椅子的扶手,顾不上仍在进行的拍卖会,猛地站起,在所有人惊诧的目光中,快速向着屋外奔去。
第98章
华宇城。
精致华美的别墅就像是被人从当中生生劈开,从天花板到一楼,破了一个大洞,留下满目疮痍和无尽苍凉。
墙壁倒塌,玻璃碎裂,玻璃碎片在阳光下闪烁着凛冽的光芒,如同战斗后未散的寒芒。
所有的一切,无不昭示着那场战斗的惨烈。
废墟中,无数穿着黑衣的人影穿梭其中,井然有序的打扫战场。
别墅三层房顶,当裴瑾踩着满地碎玻璃登上露台时,白砚正用皮靴碾着一块扭曲的金属钢板。
“地下实验室?神经剥离矩阵?白砚,你们白家到底想做什么?你知不知道,这些都是帝国宪法明令禁止的。”
裴瑾的声音从身后冷冷传来,一板一眼,义正严词,就像他的人一样,清标傲骨,正义凛然。
白砚却只从嘴边溢出一丝冷笑:“裴瑾,裴大会长,这里不是第一军校,不是你的学生会,更不是你父亲的帝国议会。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所以有话直说,没必要摆出你那副道貌岸然的模样,实在是令人作呕。”
相比于以往的玩世不恭,此时的白砚不再掩饰。
黑色西装歪斜,内里白色衬衫领口松散,最上端的纽扣早已不知去向,露出劲瘦的脖颈与喉结。
脸上的表情是满满的阴鸷与狠戾,脸色苍白,隐隐透出一股无法抑制的疯狂。
这才是白家少主,从不是那个在酒会上系着精致领结小王子,心狠手辣与病态的癫狂才是他的本性。
此时,他微微扬起下巴,用一种近乎挑衅的语气嗤道,隔着无比炫目的橘黄色夕阳,两个同样俊美的男人冷冷对视。
“我不是来找你吵架的,白砚,我只想知道念念在哪。”
裴瑾深吸口气,不再绕圈子。
他用力压下心底翻涌的怒意与不安,几天前的那场暴雨,当他驱车感到白家别墅时,恶战早已结束,一片废墟中,只留下白砚失魂落魄,无比惨白的脸。
这几天,他再次调动所有关系,全城搜索温念的下落。
只可惜,零的手段高超,没有留下丝毫线索,白砚这家伙又始终不肯松口,裴瑾最终一无所获。
“念念怎么会和你在一起?你到底对她做了些什么!”
裴瑾冷声质问,白砚却只是冷笑着掀了掀眼皮,“你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裴瑾,我劝你最好认清自己的身份。”
话说到这里,已经算是彻底撕破脸。
伪装的体面,在喜欢的女人面前,荡然无存。
无论是温润端谨的学生会会长,还是小王子一样骄矜的白家少主,那些都是假象。
脸上带着面具生活,谁也不比谁高贵,所以,在同类面前的伪装毫无疑义。
裴瑾面无表情看着白砚,许久,突然笑了。
心黑的人脑子都聪明,白砚不复淡定的表现让他很快看出端倪。
不过这个发现并没有让人觉得轻松,反而异常愤怒,雄性与生俱来的占有欲与危机感,一寸寸灼烧着理智。
“这是做什么呢?白砚,你不记得你之前对我说过的话?”
在即墨家的宴会上,以一副旁观者的姿态,肆意点评他与温念封烈三人的感情纠葛。
那时的漫不经心呢?
那种高高在上,胜券在握的姿态?
怎么,短短几天过去,就变得如此狼狈?
裴瑾一步步上前,白砚却毫不退缩。
黑色皮鞋踩在碎玻璃上发出清脆声响,在这片废墟中显得格外刺耳。
“白砚,你怎么敢——”
裴瑾面容是从未显露过的阴冷,白砚却没有丝毫惧怕。
“既然你可以,凭什么我不可以。”他舔了舔唇,脸上的表情荡漾,似是在回味:“你不知道,念念的滋味有多美……还没品尝过吧?只可惜……”
话音未落,阴柔俊秀的脸蛋已经被迎面而来的拳头狠狠砸中。
“我问你,念念现在到底在哪?!”
裴瑾单手抓着白砚的衣领,周身气息仿佛被寒霜冻结,俊美的脸上再没有一贯的温和,取而代之的是如暴风雪般凛冽的狠戾。
“呵~哈哈哈哈~”
白砚笑着,笑声有些癫狂,越来越大,他浑然不在意的擦去嘴角溢出的鲜血,腥红的血珠儿映在他苍白的手指上,竟然显出一种诡异的艳丽。
“晚了,可惜,已经彻底晚了。”
毒蛇盯上猎物,不吞吃入腹就不会罢手。
品尝过那摄人的美味,就像是染上蚀血的蛊毒,此生此世,都无法放手。
“死心吧,我不会告诉你温念的下落。”
相比于即墨家的野犬,显然眼前的男人更难对付。更别说,小姑娘明显被他这幅伪装出来的假象蒙蔽,傻乎乎的以为他真的是个好人,那一往情深,满脸依恋的模样,多么刺眼。
想到温念当着自己的面向裴瑾求救的那幕,白砚的眼睛就蒙上一层阴霾,缓缓收敛笑容,抬手拂开裴瑾的手腕,盯着他的眼睛冷嗤:
“所以,你又是在用什么身份与我说话?你以为你是谁?阿烈身边的一条狗?”
不愧是精神系异能,是懂得怎么扎人心肺的。
朋友与朋友之间的那点微妙差别,被他一语道破,也让裴瑾一瞬间瞳孔紧缩,脸色骤变。
“你裴家这些年靠着封家吃了不知道多少好处,要不是因为你和阿烈的关系,你以为你父亲能那么轻松的坐稳帝国议会秘书长的位置?”
成年人的世界就是这么残酷,人与人的交往总少不了利益交换。
哪怕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彼此间的感情也没法完全单纯。
是,白砚说得没错,在这个三人的友情小团体中,封烈从来都是核心。
除了因为他单纯的性格,更是因为他的身份,
——封家独子。
这背后所代表的能量,足以让他在任何关系中占据主导地位。
裴瑾的父亲裴寒舟是苍穹国寒门逆袭的典范,可仅凭他一个人,就算能力再强,又有什么资格与那些根基深厚,传承百年的世家子弟竞争?
底蕴一词说得简单,可背后却是一个家族数代的积累。人脉,资源,哪一样不是用无数时间与血泪堆出来的?
普通人以为自己的竞争对手是一个人,殊不知,他的背后却是他庞大的家族,还有家族交织出的复杂关系网,隐形的契约,利益联结的姻婚,一次次在暗处达成的默契……
终究如浮游望苍穹。
所以,白砚说得没错,裴家之所以能有如今地位,裴寒舟之所以能在议会如鱼得水,除了他出卖婚姻换来的关系网,也离不开封家,离不开裴瑾与封烈的兄弟情谊。
对此,裴瑾心知肚明。
被戳中要害,裴瑾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嘴唇煽动了几下,却半晌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白砚不知道的是,这也是他最大的压力来源之一,就像是一把沉重的枷锁,背负着,透不过气。
生活中处处被安排,一切都要做到完美,没有半点自由,就连每一分感情都夹杂着算计……
多么令人窒息。
每一分每一秒都压抑得人喘不过气,所以,那样的恬静与安宁才会那么珍贵。
那是只有在温念身边才感受到的满足,整个心灵都沉静下来,发自内心的愉悦与舒爽……
多么令人眷恋,根本无法割舍。
或许,最开始他对温的好的确只是维持人设的随手而为,可后来,他也是真的对这个单纯又执着的女孩动了真感情。
裴瑾心绪复杂,想到温念,想到她目光楚楚望着自己的可爱模样,心脏就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揪住,那样的痛楚,让一向性格沉稳的他也忍不住失控。
压抑太久,就会触底反弹。
裴瑾觉得他真是要疯了。
又或许,从他主动与封烈摊牌的那一刻,所有的一切就已经不受控制。
男人浑身血液倒流,每一根头发丝都战栗着感受到主人汹涌的感情。却没想到,同一时间,远在郊区的旧仓库里,女孩也正在念着他的名字。
“墨墨,这几天……你有联系上裴瑾吗?”
这句话,温念问得迟疑。
话一出口,脸颊红了大半,眼睛里半是不安,半是期待,满满的少女心事,如同春日里初绽的花苞,带着青涩与娇憨,遮都遮掩不住。
听到这个名字,零的心脏却是瞬间一沉。
简简单单的一句话,仿佛瞬间打破所有幻想中美好与宁静,心脏就像是一条被扔到铁板上烧红的鱼,皮否疼痛着蜷缩起来,更多的是无尽酸涩。
“没有。”
他声音沙哑而低沉,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
过了一会才艰难解释:“白家人一直在,找你。冒然联系,很危险。”
零没有说的是,除了白家人,裴瑾也派了一大队人在到处搜索温念的下落。
他转过头,清秀的脸庞落在昏暗的阴影中,仿佛这样就可以遮住某些见不得光的情绪。
“他对你,好吗?”
心中翻涌着情愫,明明有无数句话想问,话到嘴边,却只剩下这么一句。
温念正在洗碗的手顿了顿,片刻后轻轻点了点头,语气甜软:“好的,他对我很好。”
是真的很好啊。
寒冷深夜递上的外套,默默无言的温柔关心……
在那样的绝望中,裴瑾的出现就像是一道光——
与封烈的霸道无情形成鲜明对比,那样的温暖,在无尽痛楚中,是多么难得。
温念脸颊有些红,她在喜欢一个人的时候,总是无比热忱,痴心一片。
但作为旁观者,零明显想的比她多,看得也更清。
“所以,他和那位封家大少,是朋友?”
“封烈,他知道,你们之间的,关系吗?”
零声音低哑,像是压抑着某种情绪,目光却紧紧锁住温念的侧脸,试图从她细微的表情中看出什么。
“……”
温念沉默了,零的问题恰好是她最逃避,最不愿去面对的现实。
爱情与友情,兄弟与女人,裴瑾会做什么样的选择?
她其实一点都没有自信。
第99章
“好啦,别说这个了。”温念动作迟缓,将手中最后一个盘子冲洗干净,擦了擦手,故作轻松,“我们还是聊点别的吧?”
两个人吃过了饭,又一起将碗筷收拾妥当,肩并着肩,坐在床边聊天。
“墨墨,你之前说你在工厂上班,具体是做什么的呀?”
“……”
第一个问题就让零噎住。他沉默,过了半晌才迟缓道:“打螺丝。”
倒也没错,往人的脑子里打螺丝也是打螺丝,流程是一样的,只是打螺丝的对象不同。
温念却是很心疼,觉得墨墨这些年真是不容易,一个人吃了那么多苦。
“你……之前说你的父亲已经不在了,那你家里现在还有其他人吗?”
这次,零沉默的时间更长了些,过了许久,才缓缓摇了摇头。
对于他而言,即墨家从来不是家。
不管是即墨腾,还是即墨宣,都只是陌生人,甚至仇人。
温念想起上次见面,零的身体横七竖八布满了许多伤痕,心中就是一阵揪痛。
她轻轻拉过零的手,男人手指细白,骨节分明,指腹内侧却有一层薄薄的茧子,一看便是常年进行体力劳动留下的痕迹。
更为明显的是他手上的那道疤痕,从手背到手腕,足有十多厘米,肉芽向外翻起,盘踞在本该光滑的皮肤上,只是看着便可以想象到,这伤势当初多么严重,深可见骨。
“这……这是怎么搞的?”
疤痕狰狞可怖,一看就是旧伤,温念没有觉得害怕,只觉得难过。
“这也是白砚那群人做的吗!”
她的手小小的,和她的人一样,软绵绵,像是没骨头般,细嫩柔软,指尖轻轻抚摸着那道疤痕。
零一怔,浑身肌肉瞬间绷紧,喉结滚动几番,垂下头,沉默的摇了摇头。
“打螺丝,不小心,被割伤。”
过了好一会,他才有些发抖的哑着嗓子道。
事实上,那是三年前,他第一次杀人时留下的伤口。
那时他的身体才挺过实验不久,还没恢复好,异能使用不熟练,最重要的是,心肠不够冷。
任务对象是个五十几岁的中年男人,长相很老实,人畜无害,跪在地上哭着求他,说家中还有个17岁的女儿,不能没有父亲。
17岁,和念念一样的年纪,那样渴望拥有父爱的念念……零下刀的手蓦然顿住。
可也就是犹豫的那一瞬间,方才还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男人面色凶狠的扑了过来,金系异能凝成的刀刃毫不犹豫的刺向他的咽喉,力道之猛,就是要置他于死地。
零下意识用手挡了一下,于是便留下这道伤口。
虽然对方最终还是死了,可零的心里却并不痛快,五味陈杂。
“哼,妇人之仁!”
晚上,零回即墨家复命,即墨腾看到他的伤口,没有半点关心,反而面色肃冷,目光刻薄。
男人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站在楼梯上,灯光将他的身影分割成两半,一半明亮,一半阴暗。
他居高临下看着他,那眼神,就像在看一条微不足道的癞皮狗。
“零,记得你的身份,你是即墨家的武器,不需要多余的感情。”
“好好听你宣儿的话,那才是你存在的价值——成为宣儿手中的一把刀。”
“不然,不光你会生不如死,你孤儿院的所有人,都得死!”
这样的威胁与洗脑,从被接回即墨家的那天起,他每天都会接收无数次。
最开始是不以为然的。零原本就是个感情淡漠的人,无论是疯子一样的母亲,还是所谓父亲,他都没有任何期待,自然也就不会失望。
其实早该想到的,有权有势的亲生父亲,若是真的对他有感情,怎么会任凭他流落在外,被蹉跎那么多年。
只是,他也没想到,真相会那样不堪,即墨腾会丧心病狂到那种程度。
其实在大部分人眼中,即墨腾都是个无比专一,难得痴情的好男人。
长相英俊,身材挺拔,位高权重,气质凛然。
多么优秀!
简直就是女人心目中的白马王子!
多么令人心动!
从很久以前开始,喜欢他的女人就有很多。哪怕时至今日,他已年过四十,成熟男人的气质依旧让不少女孩脸红心跳,削减了脑袋想要爬上他的床,直至登堂入室,成为即墨家的女主人。
只可惜,她们的愿望都落空了。即墨腾深情又专一,哪怕妻子去世多年依旧念念不忘,多年来孤身一人,将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独子即墨宣身上。更是当众放出话来,余生都不会再娶。
多么痴情!多么难得!
男人有钱就变坏,更别说他原本就权势滔天,身份贵重。
圈子里哪怕最讨厌他的人也不得不为他的这份深情动容,回忆起即墨腾与他妻子的往事,更是无限唏嘘。
即墨腾与妻子年少时便相识,青梅竹马,门当户对,因此在两人成年后,很快便结了婚。
往前十几年,圈子里的大多数人都亲眼见过他对妻子温柔细致,照顾有加的模样。
妻子天生体弱,因此婚后很多年都没有孩子。即便如此,即墨腾也毫无怨言,反倒总是细心安慰妻子。
在此期间,也有不少女人想要趁机爬床,图谋上位。
只可惜,都被他他毫不犹豫的断然拒绝。
……至少,在大多数人眼里,是这样的。
可如果这就是真相,那么零又怎么会出生?
……还有他那些在实验中死去的兄弟们……又为何会存在?
是的,除了零,当初从各地孤儿院接回来的孩子还有很多……最大的二十岁出头,最小的只有5岁。
这些孩子,都是即墨腾与不同女人生下的私生子。
他是真的很爱他的妻子没错,但这并不妨碍他在妻子还在世的时候,就与不同女人上床,生下这么多孩子。
男人是这样的,将感情与欲望分得很清。爱与性在他眼中,就像两条不会相交的平行线。
一面对妻子柔情蜜意,一面对别的女人发泄□□。
妻子因病去世的时候,即墨腾的伤心没有丝毫作假。
向来威严肃穆的男人,在葬礼上几度失态,声音哽咽。
之后数年,他将妻子唯一留下的儿子护得密不透风,极尽宠爱。甚至花大功夫将那些私生子们都接了回来,只为了给即墨宣铺路,为他培养出一条忠心耿耿,永远都不会背叛的野狗。
“你们之所以存在,就是为了宣儿。这就是你们活着的意义。”
每个男孩在回到即墨家后,听到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作为即墨家的血脉,你们拥有世上最优秀的基因,所以,不要让我失望。”
在简单的训练后,男孩们被依次带到实验室里,接受即墨家的基因改造。
这是一条不归路,过程极为痛苦,存活率极低。
低到几千人参与过这个实验,最后存活下来的只有零一个。
过程的残酷就不必多说了,禁药药效很猛,重塑DNA序列,简直像是将每一寸皮肤,每一滴血液都重新拆解,糅合又锻造。
蚀骨的痛楚如跗骨之蛆,顺着每一根神经末梢疯狂蔓延,每一次呼吸都仿佛带着倒刺,在五脏六腑间肆意拉扯。
药水一寸寸蚀入他的身体,从眼球,到每一根发丝,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灰变白。
零没死。
从那天起,他的名字就从编号1047变成了零,唯一幸存下来的幸运儿,独一无二的编号,他也第一次有资格见到即墨宣,那个被父亲捧在手心里的男孩——即墨家族未来的继承人。
少年那时才十岁出头,被宠爱的一脸骄纵。
明明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弟,可是看着零的眼神中只有厌恶与仇恨。
他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的望着被绑在电椅上的零,因为实验室里刺鼻的气味嫌弃的掩着口鼻。
“爸爸,这就是你口中的那个狗杂种?哼,我讨厌他!因为这是你背叛母亲的证据!”
在面对即墨宣时,即墨腾脸上是与面对零时完全不同的耐心与慈爱。
“宣儿,这是爸爸为你准备的礼物。你可以不喜欢他,但你要接受他,你们的身体里流着相同的血液,他会是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是你脚边最忠诚的那条狗。”
即墨腾当时是这样说的,零却不那么认为。
他虽然身世卑微,但也没有给人做狗的那般下贱。
如果这世界上一定要有人成为他的主人,那个人也只可能是温念。
但即墨家折磨调教人的手段真的很有一套,各种各样的刑罚、数不尽的招式,只有人想不到的,没有他们做不出来的。
零的世界每天都是一片黑暗,黑色的海洋,无边无际,看不到尽头,就连灵魂都撕扯成几半。
调教他的是个叫夜枭的男人,总是带着一张面具,因此看不清他的脸。
男人穿着一身黑色斗篷,带着面具,真像是从地狱中爬出的恶鬼。
“不愧是能从实验中活下来的男人,小子,骨头真硬。”
看着眼前遍体鳞伤却依旧不肯屈服的少年,夜枭用鞭子挑起他的下巴,有些残忍的挑着眉。
自从那场无比残忍的基因改造实验后,零便觉醒了异能。
只是他的异能似乎与其他人不太一样,初始只有C级,半个月后达到B级,三个月后达到A级,如今已经是一名万中无一的S级高手了。
“不过你不要得意,任何事情都是有代价的。”
“你以为你挺过了实验就可以万无一失?不,没有那么简单。”
“人的基因序列本就不稳固,寻常天赋者尚且要面对基因崩溃的风险,更别说你~”
“往后余生,只要活着,你每个月都必须要服用这种特质的秘药,来压制基因崩溃的速度。”
“不然,不出一个月,你就会陷入万蚁噬心的痛苦,堕落成毫无理智的变异体~”
第100章
夜枭阴冷又残忍的话语在耳边回想,那样的寒冷与绝望,哪怕多年之*后,依旧历历在目。
都说求生是一个人与生俱来最基本的本能,只可惜,这样的威胁,对于零而言真不算什么。
活着也罢,死了也好,都没什么关系。
人为什么要活着?只是因为恰巧活着而已。
至于死法,是病死,摔死,被车撞死,还是堕落成变异体,又有什么区别?
浑身上下都是被折磨出的伤口,一片污血中,身材瘦弱的少年眼神淡漠,依旧一言不发。
说实话,这幅场景还真有些渗人。
夜枭都要被气笑了,在即墨家做刑讯多年,还真没有见过这样的硬骨头,明明年纪不大,气质却像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没有一点活人气。
所以,就真的没有在意的东西了吗?
毫无留恋?
夜枭冷笑着,从智脑中调出一张照片,身材娇小的小女孩穿着一身破旧泛黄的白裙,笑容羞涩,一无所察的望着远处的男人,眼中满是好奇。
“她叫念念?喜欢她?”
夜枭将照片一寸寸放大,女孩柔和秀气的脸也变得越来越清晰。
之前的刑罚中,他给零注射了一种会让人神志不清,陷入幻觉的药。
——念念。
无尽梦魇中,他口中不停叫着的,就是这个名字。
只要有软肋,就有弱点,只要有在意的东西,就有突破口。
常年的审讯经历让夜枭深谙人心,看着面前少年一寸寸失去血色的脸,他满意的笑了起来。
“放心,我们不会对她做什么的,只要你乖乖听话。”
“你也不想让那个女孩体验如今你所经历的一切吧?她看起来那么弱,一定挺不过去的。”
沉重的铁鞭一下下敲击在少年瘦弱的脊背上,夜枭恶劣将鞭子的把手插入他未曾长好的伤口,顿时,鲜血顺着疤痕蜿蜒而下,很快在在地面汇聚成一小滩暗红的血洼。
然而,零的表情却没有丝毫变化,就像是感觉不到任何疼痛般,连眉毛都没有皱一下。
他白茫茫的眼睛死死盯着夜枭,在地牢昏暗的灯光下,仿佛两汪深不见底的寒潭。两人一站一跪,互相对视,半晌,零嘶哑着声音张口:“我答应你。”
“哈哈哈哈哈~”
畅快的笑声从银色面具后闷声传来,夜枭微微俯身,用力捏住零的下巴,喟叹:“我现在,倒是真的有些欣赏你这小子了……”
“只可惜……终究也只是条野狗罢了……”
阴冷的声音缓缓消失在黑暗的地牢深处。远处,无边无际的黑暗如同汹涌潮水,裹挟着腐朽与阴暗的气息,一点点将最后的微光蚕食殆尽。
从这天起,零开始跟着夜枭学习运用异能。
或许,他真的天赋异禀,所以进步神速。
当异能达到S级以上时,现有的手段便无法再进行测量了,但零清楚,他的异能一直都在不停的进化,就像是吸水的海绵,没有尽头的膨胀。
与之相对的,则是他越发不稳定的基因链,那种如烈火般灼烧的感觉,越来越频繁。
三年过去,原本一个月服用一次的抑制药剂,变成半月一次,又变成一星期一次。
是啊,任何事情都是有代价的。
他挺过了残酷的实验,拥有了远超常人的实力,可付出的代价是什么呢?
是没有希望的未来。
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死神的脚步,不停逼近。
第一次杀人后,零连续几天都无法入睡。只要闭上眼,眼前就是中年男人喉咙里喷射出的鲜血。
他开始频繁的做梦,从母亲歇斯底里的尖叫,到即墨腾眼中的冷漠。鞭子,毒药,无数刑罚,无数记忆碎片,如尖锐的刀子,在脑中肆意割裂。
生与死的界限越发模糊,神经逐渐变得麻木。零知道,他再也回不到过去,他已经是个双手占满鲜血的怪物。
无尽黑暗中,只有她,也唯有她,是那唯一的那抹亮色。
正式被带到即墨宣面前的那一天,零亲自动手,杀了夜枭。
他下手很果断,任何伤害过念念,可能伤害念念的人——都该死!
夜枭死后,零继承了他的面具和斗篷,丢掉人性,逐渐成为令人闻风丧胆的人形兵器,
——即墨家的野犬。
原本想着一辈子不见温念的,当时,是真的这样想的。
可现在,那个无数次出现在梦中的女孩,就这样在他眼前。
“墨墨,你是不是受了很多苦啊。”
女孩的声音和以前一样,甜甜软软,就像是蜜糖。
多心疼他,不管是水润润的眼睛,还是轻轻抿起的嘴,两只软乎乎的小手紧紧的扯着他的手腕,全部是藏不住的关心,这些都是都是为了他。
零的心猛烈的颤抖着,女孩的眼神,落在他身上的眼神,全部像是有重量,让他发疯。
从小到大,他拥有的太少了。
其他所有东西他都可以不在乎,但只有她,是他无法抗拒的。
她的目光,她的呼吸,她口中呼出的每一滴水蒸气,都像是可以轻易渗透进他的皮肤,湿润的包裹住他最后的柔软,将所有理智化成泡沫,一寸寸飞走。
“没事,都习惯了。”
过去的事没必要让她知道,也不想说。
零的脑子有些乱,曾经的想法需要做出改变,本想着像条真正的野狗一样躲在角落里无声无息的死掉,可现在,他不想死了。
至少,在死前,需要为女孩做些什么,铺好路,除掉那些威胁她的、可恶的男人。
“墨墨,我有点难受。”
温念扯着零的手,仔仔细细的看他手上的疤痕,软软的指尖一寸寸摸过,又顺着胳膊,要去看他胸口。
她记得清楚呢,上两次见面,墨墨都被关在笼子里,惨兮兮的,身上都是些横七竖八的伤口。
光是手上的疤痕都那么深,那身上的得多可怕啊,不知道得有多疼。
温念只是想着就觉得心里难受,站起身,扯着他的领口就要仔细察看。
“别,不好看。”
“吓着你。”
零当然不许。
心里面是既温暖又酸涩。
温念是因为温念不加掩饰的关心,酸涩则是因为,她的毫不避讳。
小姑娘性格单纯,虽然已经成年了,可在面对自己的时候,似乎还停留在孤儿院的记忆。
那双眼睛清澈又无辜,身子靠得很近,站起身的时候,鼓囊囊的胸口几乎贴在他脸上,两只小手在他身上四处摸索,似乎根本没有意识到,在她面前的早已不是当初那个瘦弱的少年,而是一个成年男人,对她心怀不轨的成年男人。
“念念,别看了,会做噩梦。”
零的呼吸开始不稳。
胸膛起伏着,硬邦邦的,有些发烫。
她的身上有股很特别的,甜甜的味道,格外好闻,混合着少女特有的体香,就像是催情剂,萦绕在鼻尖,也让浑身的血液不受控制的奔流。
别吓到她。
零努力克制着本能的身体反应,是真的不想在温念面前露出丝毫异样。
可加重的呼吸,绷紧的肌肉,还是让温念感受到他的异常。
“墨墨,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伤口疼了吗?还是发烧了?”
细软的小手轻轻落在他的额头,轻柔的力度。
皮肤贴着皮肤,血管连着血管,零仰起头,然后就看到她的脸。
下颚的线条是无比柔和的,就和她的人一样,一直有种很特别的气质,没有攻击性,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想要小心的护在手心里。
微微张着的唇,红润润的颜色,就像是果冻一样,饱满,香甜,几乎控制不住的,想要去品尝那甜美的滋味……
零浑身僵着,一动不动,只有凸起喉结再次明显的滚动。
“墨墨,你的身体好热啊,好像真是发烧了。”
女孩的声音带着担忧,是真的迟钝,充满关心的语气,纤细的手指穿过他十分特别的灰白色短发——
这次看得清楚了,就连发根都是白色的。不是纯白,而是那种现代所谓的奶奶灰,
她低头,撞进男人深邃的眼……
除了瞳孔,就连睫毛也是白色的,到处都是白茫茫一片,有点像前世见过的白化病病人,但又不一样,虽然怪异,但并不丑,搭配上墨墨原本便清秀的长相,更是有种很特别的俊美。
“墨墨……”
温念未尽的话就这么被吞进嗓子,一直到现在,她才恍然意识到,两人的距离的确有些太近了,姿势也暧昧。
因为着急,她大半个身子都跨在零的身体上,他的大腿,很结实,肌肉很多,很硬,就这样横在她的两腿中央。
她的个子矮,可零的个子也不高。她站着,零坐着,他的脸正好对着她胸口上端,只要垂下眼睛,便可以将漂亮的沟壑尽收眼底。
“呀!”
温念终于后知后觉意识到什么,脸涨得通红,小小的惊叫一声,向后退了一步。
可也正是因为太慌张,脚下一绊,就差点跌倒。
幸亏零及时抬手扶了她一下,这才让她稳住身形,却恰好直直的坐到零的大腿上。
温念愣住了,就像是受惊的小兔子般浑身僵硬,一动不动。
巨大的,硬邦邦的,无比炙热的触感,存在感极强的顶在她身后,让人想忽视都不行。
下一秒,她身子一软,直接从零的腿上滚了下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