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裴寒舟唯一的儿子,裴瑾这些年间见证了裴寒舟一路走来的艰辛,也见证了他数次婚姻的分分合合。
他看惯父亲谨小慎微,处心积虑的模样,也无比清晰的认识到,是一个多么心狠的男人。
这样的一个男人,对于女人而言无情,难道对于自己就会有爱?
不过是因为他是他唯一的子嗣,视为传承,才会对他抱有那么大的期待。
因为无爱,所以严格,就像是按部就班完成工作一般,甚至称得上严苛。
他的严格要求包含了裴瑾生活的方方面面,除了日常学习,社交礼仪,政治素养、处事能力,甚至包括他的兴趣爱好,以及交友。
一切都必须按照他的想法,尽善尽美,力求将所有利益最大化。
所以,当然压抑。
压抑得透不过气来。
在这样的环境中长大,他必须时时刻刻跟紧裴寒舟的步伐,不然他就会像自己的母亲,像那些被无情抛弃的女人一样,沦为弃子,失去一切。
这种无处不在的紧迫感一直像鬼一样追赶着他,沉重而窒息。
所以,才会喜欢舒阳的不是吗?
因为那个少女身上,有他渴望却无法拥有的东西,不服输,不认命,孤注一掷的勇气。
那么温念呢?又是因为什么?
仅仅是那双与舒阳相似的杏眼?
想到女孩软糯呼唤自己名字的样子,想到她那甜美的滋味,裴瑾一时只觉得太阳穴直跳,心口像是被什么看不见的东西攫住一样痛楚不堪。
他单手松开一丝不苟的衣领,喘着粗气向后躺倒在椅子上,脑子里想起父亲看似关心,实则敲打的话,突然豁然起身,快步向着门外奔去。
黑色飞车如一颗流行般划过天际,转眼,便轻车熟路的来到封家大宅外。
因为和封烈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兄弟,裴瑾也算是封家的常客。
对于上层圈子的各大家族而言,从小成绩优异,性格沉稳的裴瑾一向是众人口中‘别人家孩子’的典范。
就连封启宁也对他看重有加,寻常没少叮嘱封烈要多像裴瑾学习,以他为榜样,别老是招猫逗狗,不干正事。
没人喜欢这种感觉,自己的父母总是拿自己和别人家的孩子比较。
但因为那个人是裴瑾,所以没关系。
因为他们是最好的兄弟。
对于封烈而言,裴瑾是不同的。
他曾经实打实的救过他的命。
年少无知时,不知天高地厚的封烈去皇宫做客,与当时唯一的皇子起了冲突,甚至动了手。
这件事闹得很大,皇帝真怒。一方面是皇族颜面受损,心疼自己的独子。一方面也是为了打压日益壮大的四大家族,当下下令重罚,以儆效尤。
彼时正是皇权交替,局势最混乱的时候。
除了皇族,一些平日便与封家不对付的政敌也纷纷跳出来落井下石,企图借此事削弱封家的势力。
一时间人心惶惶,风云变幻,就连一向沉稳镇定的封启宁都忍不住大发雷霆,怒喝着要对封烈施行家法。
当时就是裴瑾给封烈求的情。
十几岁的少年虽然尚显稚嫩,但已经展现出超乎寻常的智慧和胆识。一面温声劝封启宁冷静,一面请自己当时已经出任帝国议会秘书长的父亲帮忙周旋。
又由裴寒舟牵线,联系到那时已经隐隐贵为四大家族之首的权家的家主权律深。
几人磋商到半夜,最终决定从议会入手,联合各大家族向皇族施压,在保住封烈的同时,也从此奠定了四大家族超然的地位与影响力。
也是经历了这件事后,封烈与裴瑾之间的关系变得更加深厚,真正成为彼此之间最要好的朋友。
他们的友谊持续了近十年,早已无比牢固。封烈性格张扬,不爱学习,这些年来,在学校没少惹麻烦,每次都是裴瑾帮他擦屁股。
所以,他欠他的,就该偿还。
……
裴瑾到时,封启宁和瞿明珠都在。
封烈才刚刚从白砚家一路疾驰回来,身上连衣服都没来得及穿,脸上还溅着不知从哪里来的血迹。
他的表情很难看,气压更是低得像是要杀人。
冲进客厅时见到父母连招呼都没功夫打,急冲冲的回到自己房间收拾行李。
其实也没什么要带的,主要是各种证件和存款。索洛林岛的拍卖会可不便宜,里面的东西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为了温念,封烈也是下了决心,连家底都掏出来了,只求弥补自己的过错,求得温念原谅。
“孽障!孽障啊!”
之前苏家的事、即墨家宴会的不告而别,桩桩件件,儿子像是进入了第二次叛逆期,愈发不驯,也将封启宁气了个肝颤。
他看着封烈如火一样的背影,唉声叹气的骂着,转过头见到裴瑾,脸上才有了几分好脸色,语气温和道:“阿瑾来了?封烈才刚刚回来,不知在外面又惹了什么事,一副风风火火的样子,真是让人不省心!”
“封叔叔,”
裴瑾安静问好,气质沉稳,声音温润,只是站在那里,便是一个相貌气质俱佳的翩翩贵公子:“您别担心,有我在,我这就去问他。”
两人说话的功夫,封烈已经歪歪斜斜的穿好外套从楼上冲了下来,见到裴瑾,停下脚步,两个男人隔着楼梯,冷冷对视。
“裴、瑾!”
这一字一顿,声音真是从齿缝里挤出来的。
封烈目光阴沉,站在楼梯上,居高临下的姿态,毫不掩饰的敌意:“你还敢来找我?!”
“我为什么不敢来?阿烈,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事?”
迎着封烈愤怒的目光,裴瑾却是一派无辜沉静。
身边的封启宁与瞿明珠似乎也看出两兄弟的气氛的僵硬,不由大为不解。
封启宁目光狐疑,深思的眼神打在裴瑾身上,裴瑾轻轻笑了笑:“封叔叔,阿烈对我似乎产生了些误会,不过没关系,我们会处理好的。”
说完这话,他率先起身向外走,封烈怒气冲冲的在后跟着,两人一直走到远离主宅的花园里,才缓缓停下脚步。
不过转身回头的瞬间,迎面而来的却是封烈狠狠一记重拳。
“砰!”
他这一拳着实不轻,裴瑾俊秀的脸颊顿时起了一片淤青。
男人后退两步,用手摸了摸火辣辣的嘴角,脸上的表情却很平静:“打够了吗?打够的话我们现在好好谈谈。”
“谈?我为什么要和你谈!”
封烈仍是一副怒气冲冲的模样,死死盯着裴瑾的脸,胸口剧烈起伏,双目赤红的质问道:“你为什么不躲?我封烈从来不需要你来让着我!”
“阿烈,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我想,以你我的关系,无论什么事,都不该闹到这种地步才是。”
裴瑾语气无奈而诚恳,而他的这话,也让封烈眉头瞬间紧皱,面色阴沉。
是啊,十几年的交情,那可是两肋插刀的好兄弟!
往日生活的一桩桩,一件件,仍历历在目。
可也正因为如此,这种被至亲之人背叛的痛楚才那样刻骨铭心,封烈的拳头垂在身侧握得死紧,心中就像是无数根钢针同时刺入,就连呼吸都带着痛。
“呵,兄弟?你有把我当成兄弟吗?如果你真的把我当成兄弟,又怎么会做出这种夺人所爱的事来!”
“夺人所爱?”裴瑾不解的皱眉:“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你还要狡辩吗!”
封烈怒吼:“你和温念的事,我都已经知道了!你们之间的那些眉来眼去,我本想当做没看见的!可是你们越来越过分……裴瑾,朋友妻不可戏的道理,你难道不懂?你好……你真是我的好兄弟啊……”
封烈的胸膛剧烈起伏,垂*在身侧的手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
而面对他这如此激烈的职责,裴瑾却仍是一副镇定的表情,轻轻摇了摇头:“我不懂。阿烈,我真的不懂。”
“朋友妻,不可戏。可是你似乎忘了,你的‘妻’是苏梦欢啊,从来不是温念。”
温念,那是什么,一个身份低贱的孤儿,泥巴种,社会关爱者,不值一提的玩物而已。
不是你说你从来没有喜欢过她的吗?
不是你说你对她只是玩玩而已?
既然只是玩玩,借给兄弟玩几天又怎么了?
以前不也一直是这样的吗?他虽然从未参与过封烈与白砚之间的混乱游戏,可是那些喜欢自己的女孩,封烈玩过得还少吗?
怎么现在就舍不得啦?变小气了?
裴瑾一副疑惑不解的表情,却让封烈彻底愣住,浑身的血液‘呼’的一下子涌到头顶,又倏然降至冰点,嘴唇扇动着,却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浑身僵硬,就像是丢了魂,变成一尊没有灵魂的石像。
暮色四合,花园里未开的玫瑰在夜风中颤动,像极了女孩害怕时轻轻颤抖的睫毛。
一阵凉意袭来,吹得人的灵魂也变得千疮百孔,脆弱不堪。
封烈呆立着,就听裴瑾用十分平缓的语气继续说了,问他究竟把温念当成什么。
女孩之前对他一往情深,可他呢,一面荤素不忌的谈着女朋友,一面对她呼来喝去,将她当成一个小丑般随意逗弄取乐。
后来,他逐渐对女孩产生一些兴趣,于是不顾及她的感受,直接给她做了绝育手术,只为了满足自己的私欲,方便更无后顾之忧的去玩弄她。
再后来,他当着女孩的面与苏梦欢定了婚,大言不惭的说要将她养在家里,丝毫不顾及她的心情,也不考虑她的处境。
难道,这就是他爱一个人的态度?
这就是他对待‘妻子’的方式?
第82章
裴瑾的语气并不激烈,平缓的话语,却像是一把把锋利的匕首,尖锐的刺入封烈的心脏。
他的心跳得很快,强烈的痛楚也像是电流,顺着血管迅速蔓延全身。
从四肢到五骸,再到每一寸皮肤,每一个毛孔,似乎都感受到这份悔恨和痛意。
是啊,裴瑾说得没错啊,那些事都是他做的。
他就是这样一个自以为是的渣男。
多么可怜,多么荒诞。
封烈无言以对,脑子里却快速浮现出女孩那双含着泪的眼……
无尽的懊恼,巨大的悔恨冲击着全身,让他的口中也弥漫起丝丝苦意,就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可是,这和你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句话,封烈问得同样艰难。他声音嘶哑,喘着粗气,就像一个陷入穷途末路的困兽,执着的寻找一个答案。
——尽管,这个答案也许会让他落入万丈深渊。
沉静的夜色中,就连月光也朦胧。
裴瑾静静看着封烈,目光沉静,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张口:“因为,我发现,我也喜欢上她了。”
寂静,死一般的寂静。
整个世界都变得安静无声,封烈什么都听不到了,耳边只剩下裴瑾的这一句话……‘我喜欢上她了……’
夜风轻拂,花园里的花草随风缓缓摇动着着枝桠。
月色如水,像是给大地铺上一层银霜,却照不亮封烈黑暗的内心。
他的身体开始剧烈的颤抖起来,他咬着牙,再一次举起拳头,冲着裴瑾的脸颊狠狠砸来。
这次裴瑾没有硬受,也没躲闪,而是毫无犹豫的抬起手臂,正对着他的攻击迎了上去,两人的拳头重重撞击在一切,发出沉闷的声响。
男人之间的战斗,就这样开始。
为了同一个女孩,你一拳,我一脚,默契的没有选择使用异能,而是用这种最原始的方式,用血肉之躯,完成这这场没有硝烟,却无比惨烈的较量。
封烈的进攻如狂风暴雨般猛烈,带着无尽的愤怒与不甘;
裴瑾起初还有些顾忌,后面也似乎被激起血性,不在退缩,主动进攻。
很快,两人脸上就都挂了彩,嘴角渗出的血迹顺着下巴滴落到地上,与泥土混在一起。
“裴瑾,这就是你想要的吗?你到底有没有把我当成兄弟!”
封烈的眼睛里布满血丝,愤怒的大吼。
裴瑾沉默。事实上,事情发展到现在也早已超乎他的想象,只可惜这个世界本就是这样,哪怕他心思再深沉,谋划再缜密,也不可能让所有事情都按照他预想的轨迹发展。
而他的沉默也再一次刺激到原本就狂躁的封烈。
男人恨恨望着自己这位昔日的好友,十几年间,他们亲密无间,无话不谈,是值得托付后背,最信得过的伙伴。
可现在,却站在对立面,剑拔弩张,仿佛成了不共戴天的仇人。
没有人受得了这种改变,来自爱情与友情的双重打击让封烈眼眶发红,咬着牙开口:
“所以,你忘记舒阳了?裴瑾,你忘记你的舒阳了吗!”
“你不是世上最了不起的情圣?对舒阳一往情深,不屑与我们这些风流成性的烂人为伍?”
“所以现在,你移情别恋了?你变心了吗?!”
是啊,舒阳……
裴瑾的初恋,他曾经深深爱恋过的女孩。
与温念一样出身卑微,却与她的懦弱是两个极端,泼辣勇敢,勇敢无畏,像一团炙热的火焰,曾经照亮过他那压抑又昏沉的少年时光。
所以,是从什么开始,脑中渐渐没有了舒阳的影子?
曾经真切的思念,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越来越少,逐渐消散?
裴瑾明显没料到封烈会突然提起舒阳的名字,目光恍惚,神情凝滞几分。
但是他没有回答封烈质问,只继续沉声追问:“温念呢?她现在在哪?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我要见她!”
“你做梦!”
回应他的,则是封烈怒吼着的,毫不留情的拒绝。
“裴瑾,我最后一次警告你!”封烈一把抓住裴瑾的衣领,两个男人面对面的对视着,就像是两只争抢领地的雄狮,蓄势待发,彼此眼中都充满了不甘示弱的敌意与决绝。
“温念是属于我的,我不会放手!永远!!”
封烈一字一顿,既是威胁,也是宣言。
“可是,只怕这也由不得你。”
裴瑾的语气依旧平稳,就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般,却让封烈的心瞬间如万箭穿心般,猛地揪起。
“念念是个人,她有她的感受和想法。她现在已经不喜欢你了,所以,你出局了。”
“混蛋!!!”
封烈再次暴怒,挥起拳头,朝着裴瑾狠狠砸去。
裴瑾侧身一闪,躲过攻击的同时,也用力抓住封烈的手臂。
“这次,我不会再退让!”男人冷声说道。
两个同样高大,气质不同,长相却同样俊美的男人互相冷冷对视着,俱从对方眼中看到彼此的决绝。
可恶!
封烈气得青筋暴起,死死咬着牙,看气势,恨不得将裴瑾生吞活剥一般。
他深吸口气,脑中想着两人从儿时相识至今的种种画面,强自按捺下想与对方搏命的冲动。
“那我们就拭目以待!”
“裴瑾,除非我死,不然你永远也别想抢走念念!”
封烈咬牙切齿的放着狠话,这次,裴瑾没有说话,只缓缓松开用力抓着封烈的手臂。
两个男人冷冷对峙着,片刻后,封烈起身离开,裴瑾却在原地又呆立许久。
直到再也看不清封烈的背影,才有些失控的一掌拍下。
夜风冷冷吹过,花园里由雕刻大师精心雕刻的汉白玉塑像顿时化成齑粉,轰然倒塌,消失在风中,再也不见。
……
封家发生的一切,温念自然是全然不知的。
此刻,她正绷紧了身体,目光死死的盯着突然出现在房间门口的黑色机器人。
那机器人是半人形,上身是人形的双手,下身却是两只粗壮又布满齿轮的轮毂。躯体大致呈黑色,红色的电子烟闪烁,周身散发这阴冷的金属光泽。
这个未来的世界科技更为发达,机器人也早已融入人们的日常生活。
只是后来由于时空隧道的出现,科学的重心也完全偏移。
为了追求更强大的力量和拯救人类,科学家们将所有精力投入到天赋者与变异体的研究,原本蒸蒸日上的‘机械科技’也逐渐边缘化,成为名副其实的‘原始科技’。
这个世界的机器人也与温念想象中完全不一样。
说是机器人,更像是有着明确功能划分的机器。
因为没有发展出高精度的AI系统,他们只能接收一些简单指令,从事最简单的机械式劳动。
他们没有情感,没有自主意识,也就显得格外冰冷。
在最初穿越来的一段时间内,温念都格外害怕这些冰冷的机器,还是在墨墨的安慰下才逐渐适应。
但眼前这个长相奇特的机器人,很明显与温念之前接触的都不一样。
似乎更智能些……
动作依然机械,却更加流畅,红色电子烟闪烁的频率似乎也有着某种规律,仿佛在思考着什么。
“滴——X-7号机器人,沃斯为您服务。”
低沉而具有金属质感的声音让温念从沉思中清醒,也让她终于可以确定,这个机器人的确与众不同。
“沃斯?你就是白砚口中的沃斯?”
明明是自言自语的问话,可机器人却在‘滴’的一声后,再次回答了她。
“X-7号机器人沃斯,请问您有什么吩咐?”
果然能听懂她说话。
温念的身子慢慢挺起,鼓起勇气试探性的向前靠近两步,从上到下仔细观察他身体的构造。
从上个世界在孤儿院时起,她对机械方面就很感兴趣。
身体不能动,躺在病床上除了陪院长奶奶看那些无聊的爱情连续剧,最爱的节目就是一档名为《我最爱发明》的节目。
那些精巧的机械设计、复杂的电路原理,总是能让她忘却身体的疼痛,沉浸在奇妙的机械世界里。
身体被病魔困在小小的病床上,但思想却可以飞向远处。
温念一直都是个很能忍耐的人,虽然外表柔弱怯懦,但她对于苦难的承受能力,其实远超一般人想象。
穿越到这个世界以后,她也始终没有放弃学习。
哪怕是最难的那段时间,被封烈困在封家的日子,她都在利用封家的资源疯狂汲取着外界难以获得的知识。
所以,此时温念看着沃斯,心中的恐惧也逐渐被旺盛的求知欲所战胜。
“你叫沃斯?”
温念的手指轻轻抚摸着机器人胸前的散热孔,冰凉的金属触感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寒战。
经过夜以继日的学习,如今的她已经可以很轻松分辨出各种金属材料,沃斯的身体并不是机器人常见的铝合金材料,而是一种十分罕见的复合碳纤维。
“你的动力处理器是哪种构架?”
动力,往往是一个机器运转的核心,也是所有机械的核心。温念前前后后仔细观察着沃斯的每一处细节,在脑中想象着其内部构造的模样。
“滴——正在调用系统日志……抱歉,没有相关权限……”
温念没有在意奥斯的回答,而是直接伸出手,十分熟练灵活的打开了他胸前的防护盖板,
“等等!你搭载了量子核心?”
她有些惊讶的瞪大了眼睛,量子核心是这个世界最顶尖的动力源,比核动力还要更强大和高效。也是温念一直以来最好奇,却始终没有机会亲眼见到的神秘存在。
“量子核心的稳定性一向是个难题……所以你们是怎么解决它的散热和能量波动问题的?”
温念下意识说着,并没有期待从沃斯那里得到回答。
对于温念而言,亲眼见到沃斯已经算是这一系列可怕事件中唯一的意外之喜。
此情此景,梦想中的的机械核心就在眼前,她全神贯注的盯着那颗幽蓝色光芒的小小‘心脏’,“微晶格结构?”她恍然大悟般望着浅蓝色核心周围的网状物,正忍不住伸手想要触摸上去——
从身后突然传来一个带着凉意的男声:“你在做什么?”
温念一怔,有些惊慌回头,才发现一袭白大褂的男人正倚着门框站在她身后,姿态闲适,嘴角带笑,目光却难掩冷漠,已经不知看了她多久。
第83章
“你在做什么?”
半开着的门框里,白砚似笑非笑的勾着唇,慵懒的眼神上下打量温念,目光从她泛着惊慌的脸逐渐移到她半伏在地上的娇小身体。
两人目光相对,女孩的脸色肉眼可见的逐渐变白,多紧张,多可怜,这幅惊慌无助的模样也成功将男人逗乐。
真可爱啊,就像一只面对猛兽而毫无抵抗之力的小羊。
“你知道量子核心?”
白砚一面问,一面一步步向着温念走来。
他虽然长相俊美阴柔,但身高仍是超乎寻常的高,温念蹲在地上,被迫仰头看着他,就觉得压迫感铺天盖地的袭来,每一寸肌肉都崩得死紧,像是被锁定了般,一动都动不了。
“哦,对了,我忘记了,阿烈说过,你是作为特招生进入的第一军校……”
“竟然能破例招收一个泥巴种,所以,你的文化课成绩一定很好?”
说话的间隙,白砚也终于走到温念面前,女孩脸颊柔和而小巧,真还没有他一个巴掌大。他食指轻轻勾起她的下巴,强迫她仰起脸与自己的对视。
很漂亮。
这个世界的女人因为时空隧道的缘故,大都生得非常高大健壮,哪怕身材凹凸有致,也多是明艳妩媚那一挂。
但温念真就完全不同。
她比一般人更柔和,整体都更柔和。
小巧的脸蛋就像是一块被打磨得十分圆润的美玉,只是瞧着便可以想象到其温润的手感——
更难能可贵的是她那身皮肉,是仅凭脑子完全想象不出的滑腻绵软,只有双手摸上去,才能体会到那种销魂蚀骨的感觉。
是个难得的尤物……
就像是天生为吸引男人而生的一样。
靠得近了,白砚就闻到她身上那股特有的少女甜香,淡淡的,不熏人,却格外好闻。
再看她的眼睛,不知是不是害怕的缘故,瞳孔比一般人更大,跟两颗黑葡萄一样,晶莹剔透,倒影着他的身影:“你说,我要是把你的眼睛挖下来会怎样?”
他笑着故意问她,果然感到手下的女孩抖了抖。
白砚勾一勾嘴角,干脆的抓住她的肩膀,轻而易举将她抱了起来。
真轻,就跟一只小动物似的,弱弱的,却并不惹人讨厌。
女孩浑身一动不动,吓得像是一只缩着脑袋的小鹌鹑。白砚将她抱到隔壁一间类似餐厅的房间,将她安置在主位边的椅子上。
“沃斯,上菜!”
伴随着白砚的话,原本静止的机器人也缓缓行动起来,胸前的防护挡板已被重新装好,两只手里端着精致的餐盘,很快,宽敞的餐桌上就摆满了各色各异的美食。
“早就饿了吧?为什么不叫沃斯准备食物?”
白砚此时的态度的确可以称得上温和,他的长相当真十分俊美,这样彬彬有礼的对着一个人的时候,很难让人生出恶感。
但温念还是很紧张,小心翼翼的点点头,又摇摇头,万分谨慎的垂下眼,不敢与他那仿佛能看穿一切的眼神对视。
白砚也不恼,抬手夹起一块点心递到温念面前的盘子里。
女孩沉默了会,犹豫的接过来斯斯文文吃了,主位上的男人顿时露出十分愉悦满足的表情。
白砚对于温念的所有印象,都来源于封烈。
好兄弟养的小宠,性格怯弱,却十分乖巧。
起初,只是觉得有趣,觉得这样一个不起眼的小姑娘,是如何引得自己眼光于顶的好兄弟另眼相待。
后来,就变成好奇,想要探索她身上隐藏着什么秘密,才能引得封烈和裴瑾同时动心。
阿烈就不用说了,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直肠子一个,脾气虽然臭,但其实没什么大的坏心眼。
但裴瑾那家伙就不一样了,外表温润儒雅,人模狗样的贵公子,内心却压抑又黑暗。
旁的人看不穿,白砚却是懂的。除了精神系异能天生的敏感,更是因为那种独属于同类之间特有的微妙。
阿烈那家伙脑子不聪明,做出的事也令人发笑。
自以为充满占有欲的亲吻,却不知,将女孩动情呜咽的可爱模样这样展露在别的男人面前,是多么危险的行为,多引人觊觎。
一个裴瑾,一个自己,都不是什么光明磊落的正人君子。
男人喜欢女人,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所以自己会因为欲|念而生出觊觎之心,也没什么难以理解。
温念慢吞吞的吃完了一块点心,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主位上的男人就又递来新的一块。
白砚之前不懂封烈为什么总是那么执着于亲自给女孩喂饭,如今饲主变成自己,才明白这种饲养小动物的乐趣。
人长得好看,就连吃东西的样子也很顺眼。
樱桃大的小嘴紧紧抿着,伴随着咀嚼的动作,就像是一只小仓鼠,小巧的腮帮子一鼓一鼓,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捏一捏。
他的眼神不自觉发暗,看着女孩的吃相出了神。
温念真是被他的眼神压得快要喘不过气来了。
这眼神并不陌生,因为封烈也喜欢这样看着她,每次看着看着,就要开始动手动脚,她想躲又不敢躲。
自从不再喜欢封烈以后,和他在一起的每一秒都像是酷刑。
温念身躯僵硬,咀嚼的动作越来越慢,头也不自觉越垂越低。
如果可以,她真想就这样一直向下,没入桌子底下,钻入地里,到一个谁都找不到她的地方。
多么心慌。
温念脑子聪明,也清楚,面前的男人是比封烈更危险的存在,面上彬彬有礼,心思却深不见底。这种人最可怕了,因为连他是高兴还是生气都看不穿。
她小心翼翼的躲闪着,睫毛颤个不停,就见面前的男人忽而靠近几寸,紧接着,那双无比纤细修长,仿佛钢琴师一样的手伸到她面前,温念大气不敢出,白砚却只是十分自然的抹去她嘴角沾着的点心渣。
“别紧张,我又不是什么吃人的怪兽。”
白砚是这样说的,心情似乎不错,声线柔和中还带着点笑意。
“别光吃点心啊,也喝点水。”
他抬手递来一杯果汁,温念也没注意是什么,头也没太抬就囫囵咽了下去,因为喝得太急还呛了一下,想咳嗽,又被咬着牙忍住。
心脏真是好敏感的,被一根看不见的线拎着呢。
‘实验体’三个大字,就像是一把利剑悬在她的头顶,让她完全无法放松。
裴瑾什么时候来啊。
他会来救她吗?
温念心中不断这样想着,从来没有感觉时间过得这么慢。
不知不觉,盘子中的小点心再次被吃光了,她正不知所措间,忽而被身前的男人揽住肩膀。
“啊!”
这一下动作来得太突然,温念忍不住惊叫一声,身子向后缩了缩。
身前的男人,无论是气息还是触感,全部是无比陌生的,她下意识抗拒。
叫出声了,才意识到自己反应似乎有些过激了,又开始忐忑。
好在,白砚似乎并未生气,仍是一副漫不经心的神情,只是动作却是不容置疑的,他冰冷的手掌抓着她的肩膀,很轻易的就将身材娇小的女孩抱了起来,重新缓缓走向那个空白房间。
“你……你要带我做什么……”
整个身躯都被男人抱在怀里,温念很不习惯这种亲密的姿态。
她犹豫了许久,才终于鼓起勇气颤颤巍巍的问道。只是这片刻的功夫,男人已经将她重新放回了床上。
“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得话吗?封烈不要你了,他将你送给了我——”
“所以,你现在是属于我的,实验体。”
他声音平缓,笑容加深,却特意在‘实验体’几个字上加了重音。果然,如愿在女孩脸上看到不知所措的惊恐表情。
白砚是真的恶劣,与封烈的张狂和裴瑾的伪善又不同,而是一种天生的恶意。
最喜欢看到别人痛苦恐惧的表情,喜欢让事情变得混乱,喜欢不受控制。
喜欢将白纸染黑。
喜欢看着人在欲|望与痛苦中沉沦。
他讨厌一切美好幸福的画面,无论是其乐融融的一家三口,还是相爱相依的小情侣,这些充满阳光的画面总会让他感到十分刺眼,忍不住生出想要摧毁的冲动。
毁灭,全部毁掉……
只有人在绝望中的负面情绪才会让他感到愉悦,看着人陷入痛苦,纠结,黑暗,阴沉,那些才是他快乐的源泉。
所以,别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啊……
真要命。
白砚的呼吸不知不觉变得急促,脸上的笑容仍是矜贵而礼貌的,却不知为何,让温念感到更加恐惧。
实验品……
他到底要用她做什么样的实验?
温念怕浑身发抖,就见男人突然靠近,缓缓扯住她的衣领。
“脱掉。”
什……什么?!
温念愣了好一会,才反应过他说的是什么,脸上的表情更加惊恐和不可思议。
“我让你把衣服脱掉。”
白砚又重复了一遍,修长的手掌将她披散着的长发顺着脖子拂到一边,轻轻抚摸她的精致娇小的耳垂。
身下的女孩怕得直抖,白砚的声调更加柔和了些,
“别怕,我只是想做个实验而已。”
说着话的同时,手掌也顺着她的脊背慢慢向下,冰凉的体温,就像是一条缓慢爬行的毒蛇,盘旋着,思索着,要以什么样的角度将自己的猎物吞吃下腹。
第84章
实验?
什么样的实验需要在床上脱掉衣服来进行?
温念根本不相信他的话。
她的脑子有些乱,心脏砰砰直跳,身体不敢乱动,却下意识的紧紧揪着自己的衣襟。
“白……白少,求你,放过我吧……”
小心翼翼的乞求,姿态真是相当卑微虔诚。
可此时除了乞求,她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些什么。
她不知道白砚是怎么想的,也不知道他想到底想做什么。
实验,到底是什么样的实验?还是,只是他的一个谎言?
温念泪眼朦胧,走投无路的时候,唯一能依靠的人也只有裴瑾。于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又搬出了裴瑾的名字。
她声音颤抖说自己和裴瑾现在是两情相悦的关系,她喜欢他,他也喜欢她。
你和裴瑾不是朋友吗?所以,能不能看在他的面子上放过自己?
女孩哀哀切切,充满期待的眼神就好像他真是个好人一样,那副天真可爱的模样将白砚都给逗笑了,忍不住大力揉了揉她软嫩的脸颊。
“你以为我会在意这个?”
他用漫不经心的语气这样说道。
别说是裴瑾,连封烈他都不在乎。
玩女人而已嘛,有什么大不了的,以前又不是没玩过。
虽然这个温念的确有些特殊,但也不是没法子。
作为最顶尖的医生和药科学家,白砚手中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秘药不知道有多少,玩腻了后,随便用种药让她失去记忆,等封烈回来了,再当做什么都没发生似的还回去。
有什么难的吗?
神不知,鬼不觉,多有趣,多刺激。
黑心肝的男人毫无心理负担,见温念愣着不动,便亲自动手。
他人看着俊秀阴柔,实际上力气极大,几乎没用力,温念身上单薄的衣裳便‘撕拉’一声化作数块破布,被他随手丢到一边。
紧接着,目光触及到的美景让男人瞳孔紧缩,目光浓稠,像是一滩化不开的墨,由上至下,将温念紧紧锁定。
“啊!”
事情的发展俨然已经超出温念意料。
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些男人一个个像是变了面孔,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女孩的恐惧与羞耻,惊慌无措的神情,带着哀求,眼神中泛着泪花,清澈又无助。
多么极品!
白砚呼吸加重,身体许久未有动静的某处再次缓缓苏醒,陌生的感觉,身体的每一滴血液都在欢欣的跳跃着。
温念不知道的是,白砚曾经受过伤。
与普通达官显贵不同,白家坐落在被誉为罪恶之都的南越,那里鱼龙混杂,各方势力盘根错节,黑暗与血腥是常态。
想要在那种地方混出名堂,没有过人的手段与狠辣的心肠根本无法生存。
白砚的父亲从小对几个孩子的教育就很严格。从七岁起,白砚便开始亲自执行各种任务。
为了锻炼几个孩子的心性与能力,父亲也会对几个孩子用刑,鞭打,电击,服毒,甚至服用各种可以增强异能的秘药。
连番折腾下来,白砚的天赋等级的确达到最高等级的S级,可他的基因序列也更加混乱,情绪更不稳定。
幸运的是,他觉醒的是精神系的异能。这让他更善于伪装,至少从表面上看,维持了一个相对正常的状态,不至于让人发现他内里疯狂残忍的真面目。
而导致他变成如今这幅模样的一个重要原因,除了长久以来压抑残忍的环境,还有禁药带来的副作用。
早在几年前,白砚就发现,他无法像正常男人一样对女人产生欲|望。
这对于一个男人而言,当然是十分致命的。
尽管白砚对于那些花枝招展的女人也没什么兴趣,可身体的本能反应还是让他内心深处时常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烦躁与空虚。
这种缺失感,就如同一个无底的黑洞,不断吞噬着他的理智与情感。
于是,最终表现出来的,就是一种更加极端的放纵,就好像一个流连花丛的浪荡子一样,用放浪形骸的姿态来掩盖内心的空虚。
可是,这种平衡被打破了。
全息投影中,看着女孩被封烈死死箍在怀里强吻,那面色酡红,气息不稳的模样,娇软的喘息……竟然让他诡异的产生了感觉。
前所未有的冲动,从未有过动静的某处昂扬抬首,蓄势待发……
那感觉很奇妙,说不出是好受还是难过,却令人无比渴望。
也是从那次以后,白砚对温念彻底上了心。
越是观察,他就越发现这女孩的与众不同。
她的身上好像有种特别的魅力……令人忍不住心驰神往……
第一次见到她的人并不会觉得她是个美女,可越是将目光聚集在她身上,对她越是关注,就越觉得她美,越移不开眼……
就好比此时,白砚就觉得眼前的女孩简直美暴了!
那楚楚可怜的姿态,混合着小白花一样的惊惶无助,多么心动,多么可爱!
黑心肝的男人最喜欢看到人脸上露出这样的表情,那种主宰一切的快|感,无论何时,都令人欲罢不能。
所以,对于他而言,接手白家的审讯部门从来不是压力,而是奖赏。
严酷的刑罚,鲜血,惨烈的伤口与男人的惨叫声,一起组成这世上最动听的交响曲,
曾经的白砚是这样以为的。直到如今,才发现那一切也比不上身前女孩一声饱含哀怨的求饶。
“求你……白少,求你,求你放过我!”
“唔……唔唔!”
女孩的悲切的求饶声戛然而止,因为双唇已被男人猛地吻住。
这是一个无比激烈的吻,男人唇舌与他的体温一样冰冷,柔软又灵活,就像是蛇的信子般在她口中快速游走,尽情汲取着少女的甜美。
白砚感觉自己要死了……
从未有过的极致快|感,那种濒死的感觉……
他脊背发麻,头脑就像是被什么东西敲击般,噼里啪啦的电流顺着血流逐渐蔓延全身。
他完了。
这一刻,聪明的男人无比清晰的意识到这点。
就像是蛊毒,这世上没有人能拒绝这种感觉,沾染上了就戒不掉,他这一生,都无法停止与这个女人的纠缠。
身体仿佛要爆炸,无法停止的热血在他凉薄的身躯中快速流淌,生平第一次,白砚理解了那些他曾经不屑一顾的蠢货。
比如,为什么会有男人为了女人甘当舔狗,抛弃尊严跪在地上;
为什么毫无怨言,眼巴巴的向其献出自己的金钱,地位,甚至生命……
多么愚蠢,不可理喻,自甘堕落……
可现在,他却好像有些理解了他们的感受……
因为,如果是眼前的这个女孩,他想,他或许愿意为她停留。
极致的舒|爽,从每一个毛孔里伸展出来的安心感,让他生出无尽满足。只是这样简单的亲吻,就像是就像是久旱逢甘霖的荒漠,每一寸干涸的土地都在贪婪地吮吸着这来之不易的滋润。
白砚的呼吸变得越来越急促,他一向是个自控能力很强的人,如今却不知不觉开始失控。
男人特有的贪婪,强烈的占有欲,想要更多……
他的手一寸寸下滑,就像是在抚摸一块绵软细腻的奶油蛋糕……极致的享受,却在即将更加深入时骤然停止。
“阿烈没有碰过你?”
他猛地抬起头,眼睛说不出是震惊还是惊喜。
在此之前,白砚从来不知道自己竟然会在意这些。
可此时此刻,涌现在心头的狂喜又是那样明显。
温念根本就不知道他在说些什么,被男人压在身下,面色酡红,眼睛却比脸还要更红,哭得眼皮都肿了起来。
大滴大滴的眼泪顺着脸庞不停向下,脸颊一片冰凉,心里却比脸蛋还要更凉。
白砚与封烈真是完全不同,一个热得像火,一个冷得像冰。
封烈脾气虽然差,但大多数时候,自己只要流几滴眼泪,他就不会继续为难自己,不像白砚,看似温柔,动作却完全不停。
温念想反抗,却被压得动弹不得,脑子里想到裴瑾,是真的绝望的想死。
“放开我!*你放开我!”
如今终于得到自由,她立刻剧烈的挣扎起来,奋力仰起头,一口用力咬向男人的手腕,就像是一只应激的小兽。
女孩使劲了全身的力气,可对于男人而言,仍是不痛不痒。
他没有生气,反而一副心情很好的模样,抬起手,轻轻抚摸着她顺滑的头发。
“小心些,我骨头硬,别崩坏了你的牙。”
他的语气很温和,望着温念的眼神更是说不出的温柔。
原以为封烈那副样子,肯定是会和温念夜夜笙歌。
却没想到,小宠儿养在家里那么久,竟然还是完璧之身。
阿烈这是在搞什么?
脑子坏掉了吗?
白砚不解。
……不过倒是便宜了自己。
白砚从来不觉得自己是好人,和正人君子更是挨不上边儿。
他原本是打算在满足一下自己对温念的好奇心后将人再还回去的,现在却是实打实的不想还了。
虽然有些麻烦,但也不是真的没有办法,比如说……可以对封烈说她伤得太重,没等到你回来,就因为伤势恶化直接死了?
多难过啊,女孩临死前还在叫着你的名字,问你为什么要打她……
她一个身娇体弱的泥巴种哪里受得了你的一巴掌……躺在病床上等了那么多天,就盼着你小子赶紧带药回来,却没想到,你真是没用啊,动作那么慢,连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封烈那小子本就头脑简单,这么一番表演,他还不得大受打击?
到时候痛哭流涕的,又哪有功夫去想那骨灰坛子里装的是香灰还是她温念的骨灰?
白砚越想越觉得这个方法可行,只是这样想着就觉得无比满足。
精神,灵魂,全部接收到了来自臆想上的快|感,想着可以彻底占有女孩的那副画面,就觉得打从心眼儿里神清气爽。
第85章
白砚到底还是没有对温念真的做什么。
在做出这个决定后,他对温念的态度似乎也有了很大变化,更慎重许多。
为了完成接下来的计划,之后的两天,白砚变得忙碌了起来。
温念一个人被困在那间白色的房间里,日常起居都是由沃斯来照顾。
借着这个契机,她也总算有机会接触到当世最高科技的量子核心。
温念是傻,也是痴。
最开始接触机械,或许只是为了学个切实的本事,让身为泥巴种,出身低微的自己在这黑暗残酷的世道谋得一份养家糊口的路子。
可后来随着学习逐渐深入,她也是真真切切的爱上了这些极富美感的模型与零件。
科学,是一项瑰丽又迷人的神迹。
它对于每个人都是公平的,只要有大脑,只有肯钻研。
冷兵器时代,因为特殊的身体构造——女人为了种族繁育而牺牲了强健的体魄与力量,导致数千年间,在体力上都落后于男人,也被压迫了数千年。
但是科学的出现改变了这一切。
它是奇迹,是让所有人都能站在同一起跑线上的救赎。
人要自救。
温念心里一直明白这个道理,世界是不公平的,只有真正体现出无法替代的价值,才能拥有相对的自由。
不管是男人的爱慕还是愧疚,那些都是靠不住的烟云。真正能握在手里的东西,永远是自己主动去获得的,不是别人给予的。
这几天,她几乎将沃斯拆了个底朝天。
那些精密的零件在她手下仿佛有了生命,每一个构造,每一个原理,每一个线条与设计,都充满了理性与秩序的美。
一个个小小的齿轮,一根根精巧的轴承,坚硬的钢铁,原本是死物,但当他们组合在一起时,就有了生命。
多么神奇!
从某种角度来说,机械师就像是一个特殊的造物主,凭借智慧与双手,赋予这些冰冷的零件温度与灵魂。
因为量子核心,沃斯的确拥有简单的自主思考能力,只是智商不高。经过她一番拆解设置,如今已经完全叛变,受温念驱使。
但只有沃斯还不够,她必须想办法逃出去,去找裴瑾。
时至如今,只有裴瑾能护住她,那是她唯一的希望。
“沃斯,你是说白砚刚刚出去了?”
“滴——是的,主人,白砚刚刚离开。根据情报分析,西城据点遭遇袭击。”
这两天,温念每天都会借由沃斯去探听白砚的行踪。
从昨天到今天,整整一天一夜,白砚一直将自己关书房,闭门不出,不知在忙些什么。
有他在家,温念当然不敢轻举妄动,老老实实的待在白色房间里,装出一副顺从的模样,但内地里却在不断思索着逃走的方法。
此时,听到白砚离开的消息,温念的心陡然加快,她知道,她一直等待的机会终于到了。
“沃斯,帮我打开这扇门。”
“滴——指令确定,开启门禁系统,请稍后。”
经过一系列复杂的程序重置,如今的沃斯完全听从温念指令。
但逃走依旧不容易,因为别墅里佣人虽然不多,却有许多白家的下属。这些人平常并不会住在别墅,却会轮班负责别墅的安全。
最重要的是,他们各个训练有素,警惕心极高,且都是异能等级颇高的天赋者。
房门被打开,温念却没有急着出去,而是让沃斯先行,先观察了一下走廊里的情况。
相比于封家,白砚的住所并不算大。
但白家显然与一般家族不同,出身南越,行事阴狠,仇家也多,因此安保极为严格。
温念先前已经在沃斯那里获得了别墅的地图,也就知道,走廊上大大小小遍布了无数摄像头。
但她此时没有办法,只得利用监控死角,小心翼翼的躲藏在沃斯身后硬着头皮向外挪动。
只可惜,没走两步,就遇到迎面而来的高大人影。
“滴——”
沃斯转了个身,温念则顺着它的动作,身形一闪,快速顺势躲进隔壁的房间。
来人是白家的侍卫,穿着一身黑色制服,形色匆匆。
他似乎有什么急事,手指在智脑虚拟屏上快速点动,口中则在说些什么。
“是,白少,我马上联络凯撒小队,立刻封锁附近所有空域!”
男人目光扫过站在墙角的沃斯,又很快移开视线,并未起疑。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拐角,温念这才长舒了口气,靠在门板上的身躯不知不觉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黑衣男人不知什么时候就会折返,温念不敢轻举妄动,便又僵着身子站立许久。
她一面凝神等待,一面四下打量自己所在的房间——
竟是白砚的书房。
风格依旧是大片白色极简的装修,只在靠着墙壁的位置放了一件高大的通顶书架。
同样白色的办公桌,上面整齐的摆放了一些文件还有类似智脑一样的机器。
温念环视一周,目光缓缓落在书桌正对着的油画上。
好奇怪的一副画。
画风怪诞至极,本该纯洁神圣的天使失去了翅膀,以一种扭曲的姿态坠落在腥红的血海中。整个画面被大片暗红的色泽包围,只有远处背景漆黑,仿佛无尽深渊,吞噬一切光明。
温念只是看了一眼就飞快移开目光,觉得既扭曲,又压抑。
她心口有些发慌,心脏砰砰直跳,轻手轻脚的走到油画边的窗子旁,仔细摸索一番,却发现这个窗子与卧室里的一样,是无法打开的,死死悍在墙上。
温念后面曾试图用重物用力击打玻璃,但显然,这玻璃也是用特殊材料制成的,根本打不破。
她不禁有些泄气,放弃跳窗子逃走的念头,又转而又去到书桌旁搜索。
门外的守卫很多,想要躲开那么多天赋者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不用想也知道,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所以最好的情况,就是可以找到一个智脑,或是其他可以联系到外界的东西……
她记得裴瑾的号码,只要联系到裴瑾……裴瑾一定会来救她的……
温念深吸口气,因为焦急,双手有些颤抖。
她先是打开桌上的那本文件,里面密密麻麻的文字,像是某港口开发有关的合同。
温念翻了翻粗略翻了翻,轻轻放回远处,又转而拿起另一侧的小型机器。
从外观看,像是车钥匙,又像是一个造型别致的按摩仪,上面一颗十分显眼的红色按钮。
温念的心砰砰直跳,几乎要跳出嗓子眼儿。
她闭上眼睛,咬着牙按下按钮……
等待许久,却什么都没有发生。
虽然已经穿越到这个世界许久,但因为家境的原因,温念并没有机会接触到那么多高科技产品,就连智脑,也是封烈送给她之后,她才第一次接触。
所以,这东西到底是什么?
温念将椭圆形的小小机器拿在手中观察,在尖端对着正前方的时候,再次试探性的按下红色按钮。
这次,从‘车钥匙’顶端竟然骤然射出一道红色的射线!
那股激光一样的射线直直的射向墙壁上的‘天使图’,暗红色的血液沸腾起来,原本静止的画面像是被激活了一般,扭曲的天使挣扎着沉入河底,一道道鲜血开始流动,逐渐形成诡异的纹路……
温念被吓得动弹不得,下一秒,书架缓缓分向两边,墙壁上竟然出现一道暗门!
“这……这是什么?!”
温念震惊的看着眼前意想不到的场景,觉得自己大概是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
她犹豫着,不知该不该马上离开,总觉得这背后隐藏着巨大的秘密,她害怕!害怕自己知道不该知道的事,害怕被灭口。
但很快,眼睛里看到的东西让她忍不住向前走去。
那是一张照片,熟悉的侧脸,灰白色头发的少年穿着一身黑色斗篷。
即使被遮住大半张脸,但与头发同样发色的灰白色瞳孔还是让人一眼便可以认出他的身份,零——也是温念眼中的墨墨。
墨墨?
他……他的照片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温念一时只觉得心神俱颤,循着照片,娇小的身影很快没入书架之间黑暗的通道。
然后眼前所看到的一切,更是令她毛骨悚然,双腿发软,几乎站立不稳。
宽阔的房间,甚至比生活区的所有空间加大一起都要更大。
密密麻麻的摆满了各种造型奇特的仪器。
靠着墙的一侧,则是一座巨大的置物架,上面满满当当的摆满了一个挨一个,硕大的玻璃瓶。
温念起初没认出那是什么,走得近了才发现是一双早已被泡得惨白的眼睛。眼珠浑浊而空洞,直勾勾的盯着她,仿佛带着无尽怨念。
好恐怖!
温念死死捂着嘴巴,才勉强止住险些溢出口的惊叫。
她转头四望,才发现这些玻璃瓶中装着的都是人体的不同器官,有眼睛,有心脏,有肺腑,有耳朵……
一个个保存完整,玻璃瓶整齐码放,占满一面墙,足有上百个。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白砚到底是个什么样的魔鬼!
虽然早就知道白砚并不像外表一样高贵有礼,可眼前看到的一切,还是让温念颠覆认知。她死死皱着眉,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几乎要呕吐出来。
而在玻璃墙的旁边,是一面挂满了照片的白板。
墨墨的照片赫然被贴在最上方。
温念方才便是被这张照片吸引,才鬼使神差的走了进来。
第86章
……墨墨!
温念现在真是觉得头皮发麻。
很难说心中是因为发现了白砚的秘密恐惧多些,还是因为看到墨墨被这样恐怖的人盯上,焦急多些。
她脑中想到几次见到墨墨时的情景,对方的身上布满伤痕,还有他那明显病态、不正常的发色和眼睛……
难道,这些都是白砚的杰作?
所以,墨墨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经历了怎样的摧残才变成如今的模样?
温念怔怔看着照片上神情冷漠的男人,乱糟糟的灰白色短发后,露出的眼睛空洞,眼神麻木,仿佛没有一丝情感,隔着照片,都能感受到那份冰冷与寒意。
温念顿时难过起来,脑子里想到孤儿院里两人相依为命的日子……寒冷的冬天,对方并不宽阔的肩膀紧紧揽着自己,那样温念的体温,挡住了一切。
所有的所有,记忆就像是一张褪色的旧照片,所有细节好像发生在昨日,仍是那样历历在目,又像是隔了一个世纪那么遥远……
看着照片上既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温念的眼眶忍不住就红了,心脏像是被一根看不见的线勒紧,难以形容的痛楚。
正当她伸出手,想要将那张照片取下来的时候,从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笑,紧接着,一个泛着凉意的怀抱直接俯了上来。
“念念,你在看什么?”
阴柔轻佻的语调,带着些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呼出的热气,就像是毒蛇的舌信,若有似无的打在她耳畔。
温念一瞬间如坠冰窟,浑身血液凝固,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她是真的没有听到一丝声响,男人如鬼似魅,悄无声息的突然出现。
温念忍不住双腿发软,身子向下瘫倒,又在滑落的瞬间,被男人双臂揽起,紧紧抱在怀里。
“怎么,见到我腿就软了?就这么迫不及待?”
白砚轻声说着,修长的手指捏住她的下巴,强迫温念扬起头与他对视。
身材娇小的女孩,巴掌大的小脸无比苍白,在不算明亮的空间里,玻璃瓶映射的光影在她脸上晃动,让她那双纯澈明亮的眼睛也跟着闪烁不休。
真是要命!
都说了,别用那种眼神看他!
白砚忍不住将她的腰箍得死紧,俯下身,粗喘着重重的吻在女孩唇上。
直到感受到那令人朝思暮想的甜美,狂跳的心脏才骤然安定下来,取而代之的是另一种难言的悸动,如电磁脉搏般在身体里乱窜。
男人的吻显得有些激烈,唇齿纠缠间,就像是要将温念吞吃入腹般霸道中带着疯狂。
温念瞳孔紧缩,下意识想躲,可白砚的手紧紧扣着她的后脑,让她无处可逃。
直到女孩承受不住发出小小的呜咽,男人才大发慈悲般松开手。
温念抽噎着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白砚则十分享受似的,一面抚摸她的脸蛋,一面发出低低的喟叹。
“真是不乖……你说,我要怎么惩罚你呢?”
白砚像是抚摸小动物般,手指顺着她的脸颊一路向下,白皙的脖颈,细弱的锁骨……然后是……。
女孩长得单薄,但其实发育得很好,鼓囊囊的胸脯,即使穿着宽松的睡衣,依旧可以窥探到其丰满窈窕的姿态。
“告诉我,你怎么会认识零那小子?”
“你们是什么关系?”
作为精神系异能者,白砚一向敏感,自然可以轻易分辨温念看着照片时震惊又眷恋的眼神。
他有些不悦,更多的是不解。想不通,女孩为什么会和一条疯狗扯上关系。
“我……我不知道……”
“我不认识他!”
温念吓得浑身发抖,双腿现在还是软的。
白砚背后就是那面盛满了人体器官的玻璃墙,如今的男人在她看来,真就和魔鬼没什么两样。
高贵骄矜的外表被彻底撕开,她不小心窥探到他隐藏起来的另一面,黑暗残忍的真相。
所以……会被灭口吗?
她还能见到明天的太阳吗?
她到底该怎么办?
女孩的颤抖是那样明显,冷汗浸湿额头,一绺绺站在苍白的脸颊。
细嫩的皮肤,乌发雪肤,别样的动人。
白砚的手指来到她的后背,隔着单薄的布料,轻轻抚摸着她的后背,一道道画着圈圈。
虽然很意外,但他能感受到,温念没有说谎,她不认识零,也的确不知道零的身份——
难道是自己猜错了?
不,应该没那么简单。
白砚眼神一暗,像是拎小鸡一样拎起女孩纤弱的肩膀,轻笑着将她抱在怀里。
“本想着过几天再带你来这里的。没想到你这么着急。”
白砚抱起温念,很轻易的将她转了个方向,缓步走向那些复杂精密的仪器。
“很好奇吧?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其实是我的秘密基地——
哦,不,是我们的。”
说起这句的时候,白砚再次弯了弯嘴角,一副心情很好的模样,十分有耐心的向温念介绍起自己的实验室。
“看,这是我最新的杰作,第三代神经剥离矩阵。”
白砚抱着温念来到一个巨大的,闪烁着诡异蓝光的玻璃舱前。
舱内满是粘稠的液体,还有一些不知名的金属线路交错其中,横七竖八的接驳器好似神经元触手,每根机械须末端都嵌着散发蓝光的神经探针。
诡异,又不详。
“就像它的名字一样,这个仪器可以短暂的剥离人的神经感知,让被实验者陷入一种绝对的无感状态。在那期间,他们不会疼痛,不会恐惧,甚至无法意识到自己的存在,是不是很有趣?”
白砚的声音在温念身后响起,声音温和,却带着一股毛骨悚然的兴奋。
温念浑身发寒,僵硬得一动不敢动。
紧接着,他又带到温念走到一个摆满了瓶瓶罐罐的架子前,轻轻拿起一个装着绿色液体的瓶子,在温念眼前晃了晃。
“这是我从一种稀有植物中提取的毒素,只要一点点,就能让人的神经系统彻底崩溃。不过,如果控制好剂量,也可以成为一种很有效的审讯工具。”
白砚轻轻的笑了起来:“至于这个——”他放下绿色瓶子,转而带着温念来到一个新的机器前。
“这个是最厉害的,我叫它噩梦制造机。”
他站在温念身后,双臂揽着她的肩膀,以一种完全环抱的姿态将头垂在她的颈窝。
“这是一种能使人产生死亡幻觉的机器,只要把人固定在上面,启动开关,就会让使用者体验到各式各样最真实的死法。”
“唔……缺点嘛,就是无法停止。一旦开始,就会无止境的循环下去,直到使用者无法承受这份痛苦,被刺激得精神错乱,或者直接被生生吓死。”
“怎么样?要试试吗?”白砚的头紧紧贴在温念脸颊,两个人就如同一对无比亲密的交颈天鹅般,可说出的话却是如此残忍恐怖。
“你这么不乖,实在是让人很不放心呐~”
“还不如把你变成个傻子。毕竟,对于我来说,原本就只对你的身体更感兴趣。”
白砚暧昧的捏了捏温念的脸颊,一面将她直接抱了起来。
那姿态,竟是真的要将她放上那可怕的机器。
温念吓得眼泪直流,豆大的泪珠一颗颗滚落下来,口中呜咽着,死死拽着男人的胳膊。
“不……求你……不要这样对我……”
“我不敢了,我真的不敢了……”
温念是真的绝望了,这是个比封烈还要可怕一万倍的恶魔,他的心是黑的,是变态,是魔鬼!
白砚面无表情看着女孩绝望恐惧的神态,就这样定定看了一会,忽而笑着俯下身,伸出舌头,一点点舔舐掉她脸上的泪痕。
“这么害怕么?对我至少要有点最基本的信任啊……”
“放心,我舍不得的……”
他的舌头舔过温念湿漉漉的眼皮,女孩颤抖着闭紧双眼,脑中一阵眩晕,难耐的蜷缩成一团。
再次睁开眼时,白砚已经带着她来到实验室的另一端,推开墙壁上的隐形门,是向下的楼梯。里面豁然还有着另一个空间。
“这里,才是我给你准备的惊喜。”
温念睁开眼,惊讶的看着眼前的一切。
宽敞的房间,布置得温馨又精致。客厅,卧室,厨房,餐厅一应俱全,甚至还有着一个不小的花园。
花园中央是一个巨大的秋千,周围种满了品种各异的花草树木,郁郁葱葱,长势极好,简直像是一个世外桃源。
唯一令人感到有些违和的就是天空中挂着的太阳——
那并不是真正的太阳,而是一个与太阳形状极为相似的仿生灯,就连天空也用特殊材质模拟出蓝天白云的景象,虽然逼真,但到底少了自然的灵动与真实。
“怎么样,喜欢吗?以后你就生活在这里。”
白砚垂眸观察着女孩的神色,在看到这栋房间的时候,她的脸色骤然变得惨白,眼中更是无比深切的绝望。
他想困住自己……
温念无比清晰的认识到这点。
这是一个比封烈更加危险,也更残忍的男人。他竟想直接抹去她的痕迹,让温念这个名字从世界上消失,一辈子将她困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下,成为他一个人的,没有名字的禁脔!
第87章
仿生太阳洒下的光芒,虚假而冰冷。
模拟的蓝天白云,仿佛一张巨大的幕布,随时会将她吞噬。
周围的一切,看似美好而温馨,可对于温念而言,却像是一个巨大的囚笼。
每一处细节都散发着令人窒息的压抑感,沉闷得让人心口都快要爆炸。
为什么啊,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
为什么她要遇到这些事,为什么要承受这些?
就像是一颗小小的砂砾,随波逐流的飘在水里。
明明已经拼尽全力,可为什么,所有人就是不放过她?!
温念当然不是没有怨气的,虽然大多数时候,她都表现得懦弱又沉默,但这并不代表她没有愤怒,不会仇恨。
她也是人,有感觉,会思考,会痛会流泪会挣扎,她竭尽全力忍耐,可是换来的是什么?
一次又一次伤害,被蔑视,被强迫,失去了作为人的尊严,被当成一个宠物来对待,没有一丝一毫的平等!
多么可恶!
温念的眼前不可抑制的浮现起一个个人的影子,从齐天娇,到桑桑,到裴瑾,再到眼前的白砚……
从第一军校的学生,那群眼高于顶的天之骄子……到宴会中衣冠楚楚的男女,衣香鬓影,道貌岸然……
一个个剪影在她面前不断旋转,一个个意象,最后凝结成一张巨大而无形的网,铺天盖地,如有实质的的力道,将她牢牢束缚其中,无法挣脱,动弹不得。
所以,该认命的。
泥巴种,就只能是泥巴种……
既然出身贫民窟,就应该安安分分的呆在贫民窟。
可,真的不甘心啊。
脑中不知为何,就想起曾经那个吹着凉风的夏日午后,小结巴飘在风中天真清脆的话语——
‘如果,这个世界不给我活路,那我就要去改变这个世界!’
曾经的异想天开,此刻却像是一把长剑,直直的插入内心深处。
温念只觉得一股气从脚底板一直涌向头顶,身体颤抖着,双手紧握住拳,指甲嵌进肉里,却感觉不到一丝疼痛。
温念目光恍惚,眼圈明明红着,却倔强的不肯掉下一滴泪来。
白砚从刚刚开始便一直认真观察温念的神色,似乎是觉得她这幅模样有些十分有趣,便轻笑着将她揽在怀里。
“你放心,我和阿烈不一样,我不会限制你的自由~”
“住在这里,只是权宜之计。等过段时间,阿烈接受现实,我就带你离开——”
“我们去南越,你不是喜欢学习么,白家的实验室全部对你开放。你想要什么稀奇的材料零件,我都会为你找来……”
男人长相俊美,声音温柔,循循善诱的哄诱着,这幅深情款款的模样,若是不了解他的人,当真会以为他真的对温念情根深种,痴心一片。
但温念却像是灵魂出窍般,毫无反应。
白砚揽过她的腰,轻轻畷吻她的眼睛,又耐心的说了许久,直到突兀的铃声打断了他的话,才让温念终于从出神中惊醒。
智脑投射出的全息影像在空气中闪烁,浅蓝色的光晕赫然滚动着裴瑾的名字,白砚愣了一瞬,微微皱起眉。
而就在他犹豫着想要挂断电话的当口,怀中的女孩却像是一只凶猛的猎豹,孤注一掷般,一把抢过他手中的智脑。
“裴瑾!救我——”
女孩带着哭腔的声音在寂静的地下空间里回响许久,如同夜枭绝望的哀鸣。
白砚的脸瞬间阴沉下来,冷冷看着一向温顺懦弱的女孩第一次展露如此勇猛决绝的姿态,就像一枚小炮弹般快速冲向出口。
温念不傻,真的不傻。
没有人天生懦弱,喜欢受苦,只是有时候,总是缺少了一些反抗的勇气。
勇气,对于大部分人而言,其实是一种很奢侈的东西。
特别是长期处于一种不公平的环境里,被打压,被欺凌,被剥夺尊严,久而久之,人就会变得麻木。
忍耐是最稳妥的选择,因为弱者原本就已岌岌可危的人生,早已容不得一点差错。
可是,她是人,又不真是什么牲口。
心底的那团火焰即使微小也从未熄灭,那是对尊严的渴望,也生而为人最原始的本能。
不算长的阶梯对于此时的温念而言,却是那么漫长。
她手脚并用的向前狂奔,胸口赫赫作响,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无尽的痛楚。抢夺来的智脑被紧紧握在手中,指节因为用力而隐隐泛白,仿佛那是她在黑暗中能抓到的最后一丝希望。
“念念,你要去哪里?”
身后男人的声音远远飘来,语气冰冷,却并不显得急切。
因为强大,所以自信,知道她是逃不掉的,知道她逃不出自己的手心。
天赋者是什么?是上天选中的幸运儿,是拥有强大力量的主宰者,
是神!
从拥有强大异能的那一刻起,便已经与泥巴种有了最本质的区别。虽然生活在同一个星球,同一片天空下,却是两个物种……
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一个高高在上,一个注定低贱。
所以,为什么总是那么不乖呢?
总是痴心妄想?
总是不愿认命?
在柔弱的外表下,隐藏着一个无比坚韧的灵魂,白砚心思敏锐,早就看出温念小心翼翼隐藏在内心深处的倔强。
“……你这次真的惹恼我了。”
简单的陈述句,直到女孩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尽头,白砚才慢悠悠起身,抬脚向前走去。
不得不承认,这滋味的确不好受。
亲眼看着自己喜欢的女孩,当着自己的面,向别的男人求救。
就那么喜欢裴瑾吗?
对自己避之不及?想逃走?
在这一刻,白砚的心思居然诡异的与封烈达成重合,那种心脏酸酸涩涩的感觉,充斥着嫉妒,愤怒,不甘,怨气……种种感觉,让他俊美的脸色也变得无比阴沉,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念念?”
“念念?”
“你在哪呢?”
“我已经看到你了哦……”
心中愈加恼怒,声音反而越柔和。
颀长的身影挺拔,就好像一个骄矜高贵的绅士,黑色西服熨帖,衣摆上还沾染着匆忙沾染的血迹,仿佛一颗蜿蜒曲折的暗色玫瑰。
“别躲了,念念,裴瑾救不了你的,没人能救得了你。”
手中的智脑早已在她喊出那句话后被远程强行关掉,温念缩在巨大仪器与墙壁的角落,强忍住险些溢出眼眶的泪水。
她的手中除了智脑,还握着一个翠绿色的玻璃瓶。
瓶中的液体白砚才刚刚向她介绍过,从珍奇植物中提取的毒素,只需要一滴,便可以破坏人的神经系统,让人彻底失去行动能力。
“念念,我看到你的衣角了哦~”
白砚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皮鞋与地面摩擦,发出有节奏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是踏在温念紧绷的神经上。
这个男人还真是恶劣,明明以他的能力,很轻易便可以发现温念的踪迹,可他偏要用这种方式恶意的方式去逗弄她,一步步摧毁她心中所有防线。
“不乖的女孩……是要受到惩罚的……”
“你说,我要怎么惩罚你才好?”
“挑断你的脚筋?敲断你的膝盖?……不,或许连舌头也需要拔掉……”
“不然,干脆抽离你的智商吧?哈~傻乎乎的念念会不会很乖?每天缠在我身边,再也不会想着逃走?”
男人语气轻柔,甜腻的语调,就像是对情人温柔的爱语。
可说出来的话却是那样恐怖,每一个字都像是最深层的噩梦,映照着温念最深切的恐惧——
不管是封烈,还是白砚,这些男人都说爱她,都想占有她,却从不尊重她。
他们的爱和宠不是对人,而是对一个宠物,就像我们家里养的小猫小狗,当然也有感情,当然也有真爱,可哪怕最爱猫狗的宠物主人,那种感情和对待人也是不同的,因为不平等。
对,就是平等。
他们没有将温念视为一个平等的、具有独立人格的同类。
或许有的人不是很在乎这些,沉溺在强大男人的宠爱中,甘于沉溺。
可温念不行,她是真的无法接受。
或许白砚说得对,无论她外表是多么柔弱,易碎,她的内心始终是倔强的。
她缺爱,她渴望爱,她无法拒绝任何细小的温暖,总是近乎虔诚的去争取……
可她想要的不是禁脔,不是附庸。她可以柔弱,可以顺从,可以像一株缠绕的菟丝花。
但她要有属于自己的根。
……汲取爱意,一点点爬上枝桠,去看远处的风景。
感受着白砚的靠近,温念颤抖着抓紧手中的玻璃瓶,在黑色皮鞋出现在眼前的一瞬,咬着用力直丢了出去。
玻璃碎裂,发出清脆的声响,瓶体里的绿色液体四溅。地板,墙壁,金属仪器的外壳,四处发出令人齿寒的腐蚀声。
但白砚却却仍是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好像完全没有受到影响。
“很聪明。”
男人定定看着面前惊魂不定的女孩,长着漂亮单眼皮的眼睛微微眯起,下一秒,在温念惊*恐的目光中,那些翠绿色的液体就像是被一股看不见的气流牵引,缓缓凝结起来,逐渐成了一个圆形的水球,旋转着漂浮在半空。
“念念,我找到你了。”
白砚看着她勾起嘴角。
“这次,该轮到我了。”
于是,在温念骤然紧缩的瞳孔里,那颗充满剧毒的翠绿色水珠,就像是死神的镰刀上低落的毒液,缓缓向她飘来。
第88章
深夜的窗外,夜色浓稠如墨,厚重的乌云层层叠叠地堆积在天际,将月光与星光尽数遮蔽。
安静的空间,只有时钟嘀嗒走动的细微声响。
不知不觉已经划过11点。
在办公桌前忙碌了几个小时的权律深缓缓合上最后一本文件,目光落在桌角的沙发处,不自觉出了神。
室内暖黄光线柔和,眼前仿佛又出现女孩静静坐在那里、安静娇小的身影。
太阳穴刺痛,额头酸胀,权律深难耐的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那身影已经消失不见,只余心中无尽失落与空虚。
因着库什纳地区的暴乱,一系列连锁反应如燎原之火,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快速蔓延,俨然已经波及到整片大陆。
本就微妙紧张的时局更是犹如被投入巨石的湖面,泛起汹涌的波澜,各方势力努力维持的平衡摇摇欲坠,众人心思浮动,暗流翻涌,风暴降至。
自从上次即墨家的宴会之后,近几天权律深一直诸事烦身,颇为乏累。
但身体上的辛苦却远远比不上心中的痛楚,与温念的再次重逢,就像一把尖锐的匕首,划开心头早已结痂的伤口,压抑的洪水倾泻而出,一切都开始失控。
形势紧张,政务繁忙,但不知为何,权律深的眼前却总是出现女孩的身影。
几天前的那场宴会,见到温念的瞬间,每一个细节,包括苏梦欢的话,全部脑中不停的回荡。
细长的眉,乌黑的眼,眉目如画,温婉娇。
当年的小姑娘长大了,成年了,长成他想象不出的清丽模样。只有那双清澈纯净的眼睛,还是如之前一样,仿佛可以轻易照进人心底,让人的心也跟着颤动不已,难以自拔。
在这个寂静的、一个人的夜晚,脑中想着女孩那双流泪的眼,权律深终于不再掩饰自己的内心。
他长叹口气,松开紧绷的领带,单手将眼镜摘下,随手扔到一边,高大的身躯无力的靠向椅背。
他是人,所以也会感到乏累。
心脏会跳动,难过会伤心,受伤了会流血,流出的血也是红色。
会有脆弱的时候,会有私欲,也会有解不开的烦恼与思念。
他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爱过一个女孩,所以误判了温念在他心中的地位,造成如今的局面。
窗外,夜色如同一款黑色的绸缎,丝滑又透着无尽压抑。
花园中的树木在风中扭曲,伸展,摇晃,发出沙沙的声响。
起风了。暴风雨真的要来了。
权律深睁开眼,疲惫的眼中满是复杂。他目光略过窗外,却在中庭处,不期然见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他愣了一下,下一秒,男人起身,身影一闪,已经闪现在楼下。
“母亲。”
权律深沉恭声唤道。中庭中站着的人影回过头,露出一张保养得意的娴静的脸,正是权律深的母亲莫银芝。
已是盛夏,女人穿着一身长裙,姿态温婉。夜深寒重,于是在肩膀处又围了一件月白色的针织披肩。
那披肩花型精美,柔软细腻,更衬得她气质高雅,不可方物。
“律深,这么晚还在忙?公事繁忙,但也要注意身体。”
莫银芝语气温和,但似乎心情不太好,眉目之间难掩愁绪。
权律深出现之前,她便一直静静的坐在石凳上,一面品茶一面望着远方出神,就连起风下雨都没有察觉,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那母亲呢?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权律深坐到莫银芝旁边,端起她身侧的茶水啜饮一口,顿了顿,又若无其事的放回原处。
人不一样了,就连茶也不一样。
自从温念离开后,整个权家似乎都变得寡淡起来,到处少了几分滋味。
很显然,莫银芝也是这么觉得的,因为权律深发现,石桌上的茶水她也只动了一口。
莫银芝叹了口气,轻轻摇了摇头,不知想到什么,母子两人俱都短暂的陷入沉默。
夜风肆虐,积攒了半天的乌云终于还是稀稀落落下起雨来。
气氛沉闷,就连人的心里也如这天气一般阴霾沉沉,权律深沉默良久,突然张口:“前几天,我在即墨家的宴会上……见到她了。”
他并没有说起温念的名字,但亭下的两个人都知道他口中的‘她’是谁。
莫银芝手一抖,石桌上的白瓷茶碗差点被拂到地上。她颤颤巍巍,嘴唇上下煽动,却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过了半晌,才问:“那孩子!现在……还好吗?”
心中是既期待又是慌乱,心口堵得慌。
这几年间,莫银芝虽嘴上不说,可心里一直不好受。
两年前发生的事仍历历在目,如今想起来,仍像是一场梦。
失踪许久的女儿终于回到家,还怀着身孕。至今想起得知权珍珍怀孕的那一刻,莫银芝仍忍不住一阵心悸。
因为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权家一时鸡飞狗跳……也就让她头晕脑胀的暂且忘记离别的苦楚。
可随着一切最终尘埃落定,日子恢复平静,那种如影随形的懊悔与思念,也如潮水般不停涌来。
在一起的时候没感觉,直到真的失去的时候,才恍然发现,原来这个不起眼的女孩,已经在自己的生活中占据了如此重要的位置。
整整一年时光,她们朝夕相处,形影不离。
温念真心想要讨好一个人的时候,鲜少有人能够抵抗她的攻势。
那真是无比真心的,任劳任怨,面面俱到,恨不得把自己的心挖出来,用两只手捧着,送到对方面前。
她脑子聪明,也不怕吃苦。不居功,不邀宠,全心全意的对人好,那副可怜可爱的样子,是个人见了都忍不住心软。
不得不承认,正是因为温念的存在,才让莫银芝从失去女儿的痛苦中走了出来。
她对温念当然也是真心疼爱的。
要不是后来发生了那些事,她是想将温念留在权家,照顾她一辈子的。
只可惜,没有如果。
谁能想到,珍珍竟然会对温念那么抗拒,宁肯伤害自己,也要赶她走。
莫银芝不是傻子,权家的当家主母,即使性格温和,脑子也是清醒的。
小女孩之间的勾心斗角如此拙劣,即使莫银芝因为爱女心切一时被蒙蔽,事后,也很快反应过来,猜出真相。
但她终究什么也没说。
人是不同的,感情也有深浅之分。
在陪伴了自己二十年的亲生女儿与温念之间,她毫不犹豫的做出选择。
当时的莫银芝虽然心中有愧,但并不后悔,大部分感情都倾泻在失而复得的女儿身上。
可随着日子一天天过去,那种失落感却如藤蔓般在心底蔓延开来,
就像是呼吸一样,无处可逃。
偌大的权家庄园,到处是温念的影子。
无论她在做什么,都会想起那个惯于沉默的,像影子一样跟在自己身边的女孩。
温念刚来权家时,个子小小,人也孱弱。
明明16岁年纪,只看个头,只像个11、2岁的孩童。
这孩子一定是吃了很多苦,才会这么懂事。
莫银芝当初这样想着,也下决心要对这个可怜的孩子更好些。
可没想到,后来却是她被这个孩子照顾得无微不至。
小姑娘性格腼腆,心却细,常常她随口说出的一句话就被她牢牢记在心底。
莫银芝出身高贵,从小生活富足,但也是第一次被人如此看重,如此用心对待。
说实话,这种感觉并不赖,即使是莫银芝,也不止一次被小姑娘的执着与真诚感动。
……所以,现在才会这样后悔的吧……
那种失而复得的喜悦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无穷无尽的懊悔和痛苦。
这几年间,莫银芝眼前一直浮现出温念的影子,特别是她瘫坐在雪地里,满含泪水望着自己的样子。
她说她没有做那些事,求自己相信她。
可当时的自己是怎么说的?
说没想到她是那样一个心机深沉的女孩,对她太失望了,还狠狠打了她一巴掌,让她走。
小姑娘当时一定很伤心吧,所以才会哭得那么绝望无助。
只是想到她那张苍白的、毫无血色的小脸,莫银芝便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双无形的手紧紧揪住,每一次跳动都带着尖锐的疼痛与懊悔。
是真的很后悔啊……
再也没人在深夜给她煮上一碗热气腾腾的香甜鸡汤……
没有人会因为她的一句话凌晨四点等在寒冷的冬日,只为清晨第一缕雪花……
人心都是肉长的,莫银芝不是不知道……只是……她只是!
女人懊恼的闭了闭眼,只觉得嘴巴里像是吃了黄莲一样,就连呼吸都是无尽苦涩。
她拢了拢身上的披肩,想起就连身上这件月白色的披肩都是温念当时亲手为她编织的。
短短一年,念念为了她做了那么多事,是珍珍二十年间都从未有过的……
莫银芝心中颤抖个不停,这几年间所有积累的懊恼,悔恨,痛苦,所有的一切,都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律深!我……”
莫银芝想说,她后悔了,失去之后才知道珍惜,她想将温念重新接回来。
可是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回去。
心中的感情汹涌,又如此复杂,以至于莫银芝竟然产生一种近乡情怯般的恐惧。
“她……那孩子,她现在过的好吗?”
她又问了一遍这句话,终于不再掩饰自己的心意,眼中的情绪倾泻而出,满是担忧与悔恨。
而她这无法抑制的真情流露也让权律深瞬间陷入沉默。男人一时没说话,垂在身侧的拳却不自觉握了起来,他声音低沉,语气隐忍,只有熟悉的人才知道,这已经是权律深难得的失态。
“……不好。”
“母亲,她过得不好。”
权律深沉声说道,心里的压抑沉闷并不比莫银芝好上半分。
想到调查到的资料,想到那个名叫封烈的男人,心口就像是针扎般疼痛,更有一种无法抑制的酸气。
而在他说出这句话后,莫银芝的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
第89章
是真的很难受啊。
翻江倒海的痛苦,每一分,每一秒都像是折磨。
除了悔恨,还有思念,莫银芝终于再也忍不住,径直开口:“律深,我想见见那孩子……”
“如果可以,我想将她重新接回权家……”
两年前,在得知权珍珍怀孕后不久,权珍珍那在南越国结识的情郎柳云飞也正式上门拜访。
在此之前,莫银芝曾经不止一次的幻想过女儿未来的丈夫会是个什么样的人物,也曾亲自考察过各家族子弟。却从未想过,女儿会做出如此离经叛道之事,未婚先孕,带回这样一个出身不明,身份不明的男子。
因为这事,母女两人第一次吵得不可开交。
但当母亲的,又怎么拗得过女儿呢?
更别说,此时她还怀了身孕。
最终,看在怀孕的份上,权珍珍还是与柳云飞结了婚,并且在几个月后,诞下一个名叫柳程州的孩子。
只可惜好景不长,权珍珍的婚后生活过得并不幸福。
柳云飞从小生长在鱼龙混杂的南越,性格机敏,能力出众,但也没规没矩,性情散漫,崇尚自由。
他就像是还珠格格里的小燕子一样,人没什么坏心思,可就在那些规矩礼数上一窍不通。行事全凭自己喜好,待在权家就跟坐牢一样,旁人没说什么,他自己先受不了了。
柳云飞与沉闷压抑的权家格格不入,见了权律深,就像是老鼠见了猫,浑身不自在。
权珍珍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夫妻俩的矛盾也日益加重,直至后来,因为一场争吵,柳云飞不辞而别,只留下一封信,说是要去出去散散心,等自己想明白了,会回来的。
而他这一去,就是两年。
这两年间,权珍珍一个人住在权家,独自照顾年幼的儿子。
对此,莫银芝是又气又无奈,与此同时,也越发念起温念的好。
随着时间推移,那种思念与悔恨没有淡化,反而愈发深重。
直至此时,听到权律深的话时,到达顶峰。
“怎么会这样?……是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莫银芝原本就不是个心狠的,听到权律深的说起温念这些年的经历,便觉得心脏钻心一样的疼痛。
听他说起温念在学校被人欺负,被霸凌更是忍不住双目泛红,直接哭了出来。
她恨自己当时为了照顾珍珍的心情,刻意忽略温念的处境,明知道她出身贫寒,还只是心狠的将她送回孤儿院。
都怪自己!
是她的错!才害念念吃了这么多苦!
“律深,去将念念接回来吧!至于珍珍那边……我去和她说!如今她也是做母亲的人了,该懂事了,也该理解……”
“这是我们欠念念的……我们应该补偿……”
莫银芝哭得双眸红肿,心脏像是被刀子割伤,真真正正的心如刀绞。
看着母亲如此伤心难过的模样,权律深却只是沉默着,许久没有说话。
他的脑中想到宴会上见到温念时的场景,隔着神色各异的人群,身材娇小的粉裙女孩怔怔望向自己,那目光,惊愕,难堪,抵触,抗拒。
她不想见他!
那个曾经期期艾艾,满眼依恋的女孩,如今眼中却只有恐惧与疏离。
权律深的心被刺痛!那一刻,心中的苦涩如同一只无形的手,捏紧心脏,让他几乎窒息。
亭外,雨势越来越大,雨滴噼里啪啦的砸在石板地上,溅起小小的水花。
潮湿的水汽弥漫在空气中,带着微微的寒意,就像是人心中的苦涩,无处不在,如影随形。
在两人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一个高挑的身影站在亭外,将两人的对话尽数听进耳里,神色复杂。
权律深默默握紧拳。
“我会将温念接回来的,母亲。”
“她一日是权家人,一辈子都是权家人。所以,我一定会将她接回权家。”
……
六月已过,苍穹国即将迎来盛夏的七月。
这是这个夏天的第一场雨,雨势迅猛,噼里啪啦的雨声以摧枯拉朽之势席卷整个华宇城,仿佛要将世间的一切阴霾冲刷干净。
天边乌云翻滚,忽而一道耀眼的闪电划破长空,一声炸雷如一记重锤狠狠砸下,让整个世界都为之微微颤抖。
在磅礴的雨势中,一辆黑色飞车如一只迅猛的苍鹰疾驰,雷电划过,光芒闪烁不定,映照出飞车内,裴瑾那张面无表情的俊脸。
自从上次在封家与封烈闹翻,这段时间,裴瑾遭受了来自各方面的诸多压力。
裴父裴寒舟虽人在国外,却仍第一时间听到风声,当晚,全息投影电话便打了过来。
“阿瑾,这么多年,你一直做得很好,没有放我失望。”
“所以,我以为你应当知道自己的处境。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裴父面容冷漠,声音沉静。冰冷的话语就像是魔咒,不停在耳畔回响。
裴瑾的面色不禁变得更冷,薄唇紧抿,用力握紧手中智脑。
几天过去,他始终没有找到温念的下落。
智脑无人接听,也没有来学校。裴瑾去了她在贫民窟的家,可自从温念住进封家,温阿姨便被封家派人接出贫民窟,安置在封烈特意准备的房子里。
裴瑾又去问老师,学校的老师说封少亲自给她请了长假,
可如今就连封烈都不知去向。
裴瑾出身裴家,品学兼优,还是校学生会的会长。但在四大家族的封家面前,却依旧如此无力。
他心急如焚,又无可奈何,动用人脉调查许久,才查到白砚身上。
通话拨通的瞬间,对面传来女孩惊恐的求救声:
“裴瑾!救我——”
声音戛然而止,再次回拨,已经没有了应答。
很难说清那一瞬的感觉,裴瑾只感到一记重锤砸到心底深处。
他几乎没有丝毫犹豫,驾驶飞车直奔白砚的住所而来。
却在临近平安街的当口,听到剧烈震颤的声响。
狂风席卷着暴雨,雷声炸响的一瞬间,一道银光闪过,精美豪华的别墅轰然倒塌。
……
十分钟前,走投无路的温念被堵在墙角,男人一脸玩味的笑,目光戏谑:
“我找到你了,念念~”
阴冷的声音如同毒蛇滑腻的触感,目光如有实质,也让温念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死死咬住唇。
用力丢出的毒药瓶没有给白砚造成任何伤害,也宣告着她计划的彻底失败。
在天赋者绝对的实力面前,弱者的反抗是那样无力。
当你弱小的时候,就连愤怒都像是可爱的笑话。
望着颤颤巍巍逐渐飘近的翠绿色水滴,温念的眼泪终于还是缓缓流了出来。
但这次,她不想再求饶。
好累,真的好累。
除了身体,还有心灵。
穷人拼尽全力的向上攀爬,只为改变那该死的命运。
可强者,只需要一根指头,就可以让她所有的努力付之东流,跌落谷底。
温念轻轻闭上眼睛,只觉得灵魂都仿佛被抽空了,而她这幅无喜无悲的平静模样,也让白砚玩味的笑意彻底僵在嘴角。
“怎么?不反抗了,认命了?”
“所以,已经准备好迎接你的新生活了么~”
男人一挥手,那枚蕴含着剧毒的翠绿色水球便倏而飞到一边,‘啪’得一声撞到坚硬的仪器外壳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回答我的话!”
不知为何,白砚觉得温念此时的模样十分刺眼,让他的心也像是被一把铁钩勾住似的,说不出的烦躁。
他伸出两根细白的手指,便将女孩下巴紧紧捏住,强迫她仰起头来看他。
居高临下的姿态,充满审视的眼神,修长的身材像是暗夜中精灵,又像是吸血鬼,充满了那种常年身处高位的骄矜与冷漠。
温念心中涌现起一股难以抑制的郁气。
这种心情,在看到墨墨照片的时候便在心中酝酿,直到此刻,达到了最顶峰。
愤怒,不甘,仇恨。
这该死的命运,该死的……阶级!
温念想到墨墨,想到上次两人见面时的场景。
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她见了墨墨两次,两次他都被关在笼子里,满身伤痕。
她的记忆又飞回从前,14岁的两人肩并肩躺在一张床上,透过破了一个洞的天花板数星星。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的吧?”
“当然。”
“那你以后不准欺负我哦~”
“……有我在,谁都不能欺负你。”
曾几何时,温念以为墨墨是那个需要被保护的人。
可在孤儿院里,却是他一直在保护自己。
他们手牵着手一起在院子中奔跑,一起爬上墙角的泡桐树,对着张牙舞爪的小胖子丢石头。
可是后来,他们走散了。
谁能想到,再次见面,却是那样的场景。
温念死死咬着牙,下巴被白砚捏得生疼,却倔强得不肯发出一点声音。
她好恨,恨这群高高在上的公子哥,恨他们轻描淡写随意主宰别人的命运,恨他们将墨墨当成玩物,折磨得遍体鳞伤。
心中的怒火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炽热的岩浆在心底翻腾。
脑子里想着少年,想着他那双空洞而麻木的眼,温念就觉得眼眶发酸,忽而剧烈的挣扎起来,像是一头凶猛的小兽,狠狠咬向白砚手腕。
报仇!
她要报仇。
此时的温念,脑中就只剩下这一个念头。
她拼命的咬着,用尽全身力气,像是要将男人手臂撕下一块血肉。
白砚有些意外的挑了挑眉,脸上却没有丝毫怒色,反而愈发双目赤红,愈发兴奋。
“大力些!力气再大点!”
“用力!”
他没有挣扎,也没有躲闪,带着一种近乎癫狂的蛊惑,像是在享受着这份疼痛般,微微眯了眯眼。
另一只空闲的手则轻轻覆在温念的头顶,轻柔的上下抚摸。
哦~看,这才是他喜欢的女孩啊……
温顺的外表下,是一颗比谁都要倔强的心。
从来不曾屈服,不曾软化……看似柔弱,却始终没有人将她真正征服~
鲜血一滴一滴落了出来,滴在她白色的衣衫上,洇开一朵朵触目惊心的暗红。
温念只觉得满口都是浓厚的腥甜的味道,就听男人突然笑了起来,抬手用力抓住她的肩。
“念念……我的念念~”
白砚目光痴迷,语气急切,目光死死盯着温念,那架势,像是要将她吞吃入腹般偏执。
“放开我!你这混蛋,快放开我!”
温念用力挣扎,但白砚的双手就像是铁钳般坚硬。
男人的脸越靠越近,温念耻辱的闭紧双眼……而就在这一瞬间,周围的景象开始剧烈的摇晃起来。
一道惊雷劈下,灯光爆裂,整个世界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第90章
……
发生了什么?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突然的变故让温念整个人都呆住。她猛地睁开眼睛,没有经过任何思考,拼劲全力挣脱开白砚的双手,手脚并用的朝着记忆中大门的方向拼命爬去。
碎石簌簌滚落,整个世界都在摇晃。一片漆黑中,温念觉得自己的手脚就像是被无形的的丝线紧紧缠绕,动弹不得。
“想要逃走?念念~”
“为什么总是这么不乖?”
白砚的声音再次在黑暗中响起。语调阴柔,音色柔和,喟叹般的咏叹调。
明明是极好听的声音,可此时却像鬼魅般令人毛骨悚然。
温念拼命挣扎着,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脸,但可以感受到他的气息,阴冷的,黏腻的,就好像一头蛰伏在黑暗中的毒蛇,带着胜券在握的笃定,因为知道温念逃不出她的手掌而肆意。
那气息仿佛有实质一般,将周围的空气都吸干了。
温念无法呼吸,喉咙像是被紧紧扼住,强烈的窒息感让她的脑子一阵阵眩晕。
而就在这时,黑暗的空气中,忽然吹来一阵风——
宛如来自遥远天际的抚摸,带着山林新叶的清新,河畔花朵的芬芳,还有一丝阳光晒暖的蓬松……
就像是十四岁时夏日夜晚时望着星空的夜风一样清凉,吹散了所有黏腻与窒息,让人好像脱掉了所有枷锁一样轻松。
温念扯着脖子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黑暗中,她看不到发生了什么,但能感到另一股气息的靠近,凌厉又强大,如同冬日穿透云层的阳光,带着无可阻挡的锋芒,划破天际。
“零!”
下一秒,她听到白砚咬牙切齿的声音,再没有曾经的漫不经心,神色郑重,如临大敌。
黑暗的空气中,两道残影交织在一起。
房屋震颤得更厉害,温念逐渐闻到潮湿的水汽,有雨滴顺着风斜斜的打在她的脸上,直到这时她才发现,坚固的别墅屋顶竟然破了个大洞,从三楼到一楼,像是被一柄利剑从当中劈开,千疮百孔,摇摇欲坠。
“滴——敌袭!”
“警报,敌袭!”
尖锐的警报声划破长空,白家的守卫在第一时间赶来,如幽冥中的索命使者,快速加入战场。
四周都是凛冽的罡风,天赋者战斗时发出的强烈威压,让温念身体被完全压在地上,睁不开眼。
天空在下雨,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用力砸下,混合着混凝土碎裂的灰尘。
残垣断壁间,钢筋扭曲裸露,碎石簌簌滚落,温念觉得身体到处都是被碎石砂砾划出的细小伤痕,她身子发冷,眼前发黑,脚下一空,差点跌入裂缝,又被一阵轻风温柔托起,稳稳的送到一侧的安全地带。
“你是谁?”
饶是温念再迟钝,此时也意识到,来人是友非敌。
“你是来救我的么……”
难道,是裴瑾?
温念挣扎着站起身,想要看清周遭的情况。
可四周实在是太暗了,天赋者的战斗摧毁了电力,不光是白砚的别墅,周遭数公里室内全是一片漆黑,天空乌云翻滚,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只有瓢泼大雨倾盆而下。
忽而,天边一道闪电,咔嚓一声巨响,仿佛利刃划破天际。
也就是在这瞬间,温念看清大雨中,男人的脸。
瘦削的身材,在未来人中不算高的身高,被一群黑衣人团团围住,因此看不清脸……
但他那标志性的灰白色短发,还是让温念一眼便认出他的身份,
——墨墨!
……
墨墨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他成为了天赋者?!
温念睁大眼睛,一瞬间,脑子一片空白。
她跌跌撞撞,下意识向前走了两步,然后在下一秒,身体落入一个带着凉意的,沾满轻风的怀抱。
“抓紧我,别怕。”
因为太久不开口,男人的声音嘶哑,无论怎么都算不上好听,但那熟悉的声线与语气,还是让温念的记忆一下被拉回几年前。
身体先于理智做出反应,温念死死抓住零的衣襟——
那是刻印在灵魂深处的本能反应,朝夕相处三年培养出的默契,完完全全的信赖,没有一丝犹豫。
就像是过山车般,两人的身体迅速向上猛冲,转眼便冲出破败别墅外,
身后,则是白砚完全失去淡定的怒吼:“给我抓住他们!要活的!”
狂风在耳边呼啸,雨水打在脸上生疼,温念死死抱着零的脖子,将头埋在他胸前。
身后的黑衣人一直穷追不舍,透过零的肩膀,温念看到白砚的身影。
男人一向俊美的脸此时冷的吓人,脸上再也没有那种漫不经心的慵懒笑意,取而代之的是无尽愤怒,像是要将零生吞活剥般,隐隐带着些疯狂。
他的双眼亮得惊人,周身环绕着如有实质的黑色丝线,那是他的异能触手,如汹涌的黑色潮水般向着两人直直追来。
“啊!”
“墨墨!小心!”
温念不懂异能,但能感受到那铺天盖地的压力。
但令人意想不到的是,那些黑色的触手并没有与零正面对抗,反倒化作一只只利箭,在空中生生转了个弯,角度刁钻的向着温念袭来。
“啊——”
温念几乎可以感受到扑面而来的冰冷与死亡气息,精神系异能所带来的冲击,在一瞬间将她的意识拉入混沌。
黑暗,无处不在的黑暗。
那些无比惨烈的记忆,被父母遗弃在孤儿院门前,最好的年华,因为生病瘫痪在病床上数年,最终死去……
她只是想要有一个家,有温暖的家人……
可却总是那么难……
被霸凌,被无视,被当做玩物……
人群来去匆匆,因为没有亲人,所以始终没有人可以永远停留。于是,她也像是一片在河流中漂浮的浮萍,巨大的空虚,找不到归宿……
温念感觉自己被丢入一个巨大的黑洞,身体不断下沉,意识也越来越模糊。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直到脸上传来温热轻柔的触感。
雨好像停了,又好像没停,那种雨滴打在脸上,冰凉刺痛的触感没了,但脸上仍是湿漉漉的。
温念有些痛苦的呻吟了一下,挣扎着想要睁开眼。面前的人影似乎感受到她的动作,骤然后退,于是,当她终于恢复视觉,看到的只有男人毫不留情的背影。
几年过去,他变了很多,甚至显得有些陌生。
特别是那头灰白色的短发和眼睛,更是怪异。
他的瞳孔颜色极淡,有点像火影忍者里的白眼,若是不仔细看,几乎分辨不出瞳仁和眼白的差距,白茫茫一片,透着一股令人齿冷的冰寒与疏离。
“墨墨……”
温念哑着声音叫零的名字。
可他明明听见了,脚步却没有半点停留,毫不犹豫的离开,直接出了门。
破旧的暗灰色铁门缓缓关上,也将温念的心脏生生夹成两半。
她眼眶发热,眼泪几乎立时涌了出来,胳膊撑着身体想要下床,又因为双腿发软,险些跌倒。
怎么会……这样……
曾经的温念幻想过很多次两人重逢时的样子,无论那时他们的身份地位境况如何,但一定是充满惊喜的,紧紧拥抱在一起。
温念有些难过,更多的是委屈——
这份委屈是只有面对墨墨时才会有的心情,
温阿姨对她也好,但她不舍得委屈;裴瑾对她也好,但她不敢委屈。
只有墨墨不同,在他面前,她有委屈的资格,也可以肆无忌惮。
眼泪到底还是流了出来,然后变得愈发汹涌。
过去的回忆与残忍的现实在她脑中交相辉映,让人更加难过。
温念起初还只是流泪,后来就成了啜泣,再到后来,根本压抑不住,哑着嗓子嚎啕大哭起来。
她顾不上浑身酸软的身体,踉踉跄跄的下床,想要找墨墨问个清楚,
为什么不理她?为什么装不认识她?
为什么这么冷漠!
只是才走了两步,就见刚刚才还一脸冷漠离开的男人又打开门折返回来,清秀的脸上写满隐忍。
他见她光着脚站在地上,长臂一捞便将人轻轻松松抱了起来,就像抱着一个孩子般,将她抱回床上,鞋子一踢,自己也上了床,侧身躺着,单手将温念搂在怀里。
男人始终没说话,温念也习惯,墨墨本来话就少,要不以前在孤儿院,也不能被人叫做哑巴。
他的体温是恰到好处的温热,味道变得陌生了些,可感觉还是熟悉的,胸膛不够宽阔,过于瘦削,却足够令人安心,
——就像是倦鸟归巢,那样的安心。
“呜呜……墨*墨……你为什么不认我……为什么……”
“刚才,明明,听到我叫你了……还要不理我……呜呜……”
温念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像泄了闸的水龙头,伤心得不得了。
零原本穿着就单薄,被她这么一哭,胸口的布料都被浸湿了,胸膛的皮肤也变得湿漉漉的。
那泪水像是有温度,顺着他的皮肉一直穿进的心底深处,让他的一颗心也跟着火烧火燎起来。
“别……”
别哭啊……
再哭,他就要活不成了。
小姑娘果然还是个哭包,和小时候一样,眼泪一流起来就没完。
零的手掌轻轻抚在她后背,就像是哄孩子一样缓缓拍着。
他以前也是这么哄她的。小姑娘大部分时候很坚强,但有时受了委屈也会伤心,那时候就会窝在他怀里哭,扯着他的衣襟说想要妈妈……
多少个日日夜夜,他们都是这样过来的,所以没什么稀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