计画虽然有变,闻璱没浪费太多时间在处理情绪上,还是按照原本的计画,细细检查起弓铮皎三年前的数据,又拎出两人的任务记录分别对比。
课题数据不出所料,一切正常,似乎没能提供任何线索。
倒是任务记录,不查不知道,一查还真查出一个不知道能不能算是切入点。
五年前,他们都接过一个Secret-1的定向委托,发布委托的甲方也相同,都是星海能源。
为了保护甲方的隐私和利益,定向委托不允许任何性质的私下交流,违规将面临巨额罚款,但总是拦不住两个人面对面口口相传。
闻璱和弓铮皎一对账,又询问了同样接过这个委托的逄靥星和冬歆亭,竟然发现,连委托内容都一模一样。
S-1的委托本就不多见,由星海能源这个普通人企业发布更是罕见,因而两人都对这趟经历记忆犹新。
委托要求很简单:深入污染区一区,在某个平平无奇的坐标布设仪器,并在一定时间后带出仪器收集到的数据上交。
而报酬的积分则很丰厚,是与任务难度不相符的丰厚——然而,考虑到这是罕见要求单人独立完成的委托,坐标又位于一区深处,或许有些闻璱并未遭遇的潜在风险,是委托时没有被告知的考虑。
不过,闻璱现在对这个潜在风险自己是否真的“并未遭遇”,改持保留态度。
结合柳部长的话“运气不好”,会不会这个潜在风险,就是导致自己和弓铮皎呈现罕见病症的根源?
不论如何,闻璱又将重返污染区提上日程——但这件事暂且不那么着急。
他沉吟片刻,徐徐安排起来:“下周回水盘镇,不过,在那之前……”他支着下巴,眯眼看弓铮皎,“我们先去登记。”。
闻璱的行动力总是很强,隔日就和弓铮皎提交了小队申请。
在线进度更新之后,两人专门去白塔总部,提交完文件。
在这之后,还需要等待好些工作日的核定工作,才能正式进入下一步。
这算是一个“冷静期”,这期间,小队的人事变动还能进行更改、撤销。
正巧接下来要回老家,弓铮皎也戴上了新的电击环,一段时间内无法任务,提前找到人加入也是耽误对方时间——闻璱计画,从老家回来之后,把这些事能都办完就成。
而弓铮皎拈着一张小小的申请回执发票,欣赏了又欣赏,满意得不得了。
他甚至把那张小发票夹进了终端背壳的夹层里,彷佛真的把那当成了结婚申请的回执。
闻璱则拿着终端陷入沉思。
多数特种人都是在圣所接受培训时在同期中组建小队,以至于闻璱“中年”丧队,现在想要组起一个新的小队,竟然有些不知从何下手。
或者该说是,过“严苛”的要求和并不富余的人才市场无法匹配的困境。
闻璱目前对队员的要求首先就是:无队内恋情可能性。
这简单的要求,首先就否掉了不少闻璱现在能联系到的自由人同期,原因无他——都是以前在圣所时就拒绝过的追求者。
而且,也排除了逄靥星和冬歆亭这两个作战能力确实优异的人……闻璱决定实在找不到别人的话,再考虑他俩。
其次,综合评定最低为A,分享小分不能有一个低于A,且具有至少一年的任务经验。
这就直观地又过滤掉不少哨兵,毕竟全A的成绩已经算是优异,这种水平的哨兵很难现在还有剩余。
更别说还要任务经验,闻璱不太想花精力在带新人上。
最后,是一个可以适当放宽对要求:精神体最好是水生动植物或中小型动物。
从上次在污染区单人扫荡抱脸蝎,闻璱就肯定了弓铮皎的作战能力。
所以,既然有弓铮皎这个超强战斗力在,闻璱并不吝于为他而稍微迁就队伍配置,大型猛兽有阿咬一只足矣,剩下的成员侧重灵活性和适应性即可,主要负责作战中配合弓铮皎。
这样想,反而更突出了冬歆亭的竞争力,优秀得罕见的S级向导,精神体也格外灵活敏锐。
但是,冬歆亭来,逄靥星就很大概率也会来。
……那岂不又成了闻璱最不想看到的情侣档。
弓铮皎说:“我临时有事,一会先送你回去,然后……我要出趟门。可以吗?”
闻璱思路被打断,轻飘飘看他:“当然。什么事?”
“呃。”弓铮皎下意识地抿唇,“我不想骗你,但这件事我答应对方不告诉你、不,是等事后再告诉你了。”
见闻璱笑而不语,既不顺着说“好”,也不追问阻拦,只是微笑,弓铮皎心里扑通扑通,当场倒戈。
但他也没有直说,只是清了清嗓子,然后从喉咙中仿真出很沉闷的“呜嗷”声。
绝大多数的熊都是这么叫的。
闻璱:“……”现在他知道是谁了。
闻璱直接道:“他告诉你我小时候的事,现在,又想让你帮他吹枕边风了?”
话音未落,弓铮皎倒吸一口凉气:“枕边风!他是这么看我的吗?”
“太有眼光了。”他接着说,“我得给他带个礼物。”
闻璱:“……”
最后,弓铮皎还是先把闻璱送回家,然后又从自己的珠宝收藏里精挑细选,最终胜出的是一颗既不能用来代餐闻璱、也不能让闻璱戴上代餐自己的祖母绿色翡翠。
临出门前,闻璱提醒:“你最好别告诉他真实价格,不然他不会收。”
于是,在咖啡馆的静音包间见到逄靥星后,弓铮皎的第一句话是:“地摊买的,送你了。”
逄靥星:?
逄靥星接过宝石盒子,先是被上面的香味激得呛了一下,忍不住道:“这什么味?你一个哨兵还喷香水?”
“护手霜而已。”
打开盒子,逄靥星又是一番大惊失色:“地摊上把啤酒瓶底子削成这样卖?”
弓铮皎理直气壮:“对。”
逄靥星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也没贸然收下,琢磨着开启话题:“之前,我给闻璱打电话说结婚那事的时候,你是不是跟他在一起?”
弓铮皎点头:“对。他去污染区採样,想排查你溺水的原因,是我陪他去的。”
闻言,逄靥星有些怅然道:“辛苦你了,我……唉。”
如今一回想这前后发生的事,逄靥星也觉得自己这份欺骗实在太伤人。
弓铮皎静静地看着他面露悔过,问:“那结婚的事,你为什么只瞒着闻璱?”
逄靥星辩解:“我没有只瞒着他,说实话,除了我们妈之外,我谁都没说好吗?是有人户籍办公室有人徇私,偷拍了结婚证发论坛上,我才暴露的。”
只是时机实在不巧,才显得像是专门瞒着闻璱。
顿了顿,逄靥星突然话锋一转:“不是,难道你不懂吗?就这种做了错事,虽然最终结果是好的,但还是怕被家长教训的感觉……”
弓铮皎眨了眨眼睛:“不懂。但如果你是怕被闻璱教训的话……”
他没体会过寻常家庭里的感情和权力关系,但对闻璱还是颇有些见解,继续道:“那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天地良心,论坛上到处都是伪装成义愤填膺,实则求闻璱联系方式的阴险哨兵,要是放出闻璱要教训人的消息,别说这帮人了,弓铮皎自己要先重金买断教训管道。
逄靥星震撼:“什么玩意?我是认真的——唉,实话告诉你吧,其实……”
他张了张嘴,只有几不可闻的气音出来。
但弓铮皎听清了,他说:“其实我和歆亭一开始是……是一夜情,后来一来二去的,才谈上。”
“啊?”弓铮皎惊了一下,但也只是一小下,很快就恢复莫名其妙,“所以呢?”
“所以?这还用得着所以吗?”逄靥星低声道,“闻璱要是知道我玩得这么花——不是,我根本没玩什么。但闻璱要是知道我身上发生这种事,对象还是小队里的另一个向导,他——”
他把两只手握在一起,做了个打保龄球的动作,“他会用精神力当棒球棍,拿我的头练习全垒打的!”
弓铮皎摸了摸下巴,说实话,既不明白逄靥星的动作和语言为什么不相符,也觉得这没什么可怕的。
被闻璱打的话……倒也不能算是纯粹的打,尤其还是精神力殴打,那更是疼痛里夹杂着安抚,令人上瘾。
“那你后来也一直没说。”弓铮皎道。
“因为……因为我们很快就闪婚了,确实是很冲动,但是感情的事你懂的,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了,我真的不敢跟闻璱说啊!”逄靥星道。
“为什么?”弓铮皎又不懂了。
“不是,你是故意的吗?”逄靥星抓狂了,“闻璱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他保守得连我们妈都害怕哎!”
弓铮皎茫然地重复:“他很保守?”
“他超保守,我的天。”逄靥星开始翻旧账,“他这个人连我都避嫌,两岁之后我们俩甚至没有用过一个盆洗澡了;三岁他甚至不让我跟他睡一张床;五岁我穿一件他的夏衣,他立刻说他不要了送给我。后来我们一起去圣所,体能训练时,我的水喝完了,渴得不行,喝了一口同期向导的,他骂了我两小时,说哨兵向导授受不清,说我不自爱——还不是因为他的水不给我,不然我用得着找别人吗?”
“你别说他。”弓铮皎皱眉,“而且,闻璱只是喜欢干净,是你太没边界感了,你确实应该反思。”
“是,他是有点洁癖,精神洁癖也是!”逄靥星说,“水盘村往前数五十年的坟头,都挖不出能和他相比的老古董!以前在圣所,想通过我来追他的哨兵实在太多,有一回我实在忍不住了,问他为什么不谈一个试试,你知道他说什么吗?”
“他竟然跟我说,他这辈子只要有一段感情经历,他只会和想要结婚的人有亲密接触,而反面教材就是我——因为有一年联欢活动玩游戏,我输了,被惩罚喂一个向导吃能量棒,这证明我不自爱。拜托,那只是一根能量棒而已哎!”
他说着,沉寂多年的怨愤似乎就这样被唤醒,一拍桌子道:“我现在买一根喂你吃,你好好说暧昧不暧昧!”
弓铮皎立刻谢绝:“不行,我会吐。说实话现在这个距离你已经有点冲到我了,收收味。”
逄靥星深呼吸几口气,故意折磨自己一般地深呼吸一口,想用自己什么也没闻到来回击弓铮皎。
却没想到,他原本还没觉得有什么,这猛然一吸,密闭空间里,他竟然隐隐闻到一丝微妙的香气。
只可惜,再专心去嗅闻时,那丝香气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似乎只是他的错觉。
逄靥星长舒出一口气,苦口婆心道:“你说你有一个这样的朋友,啊不,法律意义上他还是我哥,占据长辈的制高点——你酒后乱性、你闪婚,就算只是意外,你敢说吗?”
弓铮皎:“……我不会让自己发生这种意外的。”
“对对对,就是这种语气。”逄靥星拧着眉毛,“你怎么学闻璱那么像?我要是这么说,闻璱肯定就这么训我,然后再揍我。”
弓铮皎:“……”
逄靥星继续道:“所以说,事情刚发生的时候,我自己也一团糟,就没敢跟他说。后来呢,又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了。”
“不过,我本来确实计画这段时间就跟闻璱坦白的。”逄靥星无奈地摊了摊手,“没想到一出来我哑巴了,结果闻璱进污染区,这期间被爆了,我也没办法。”
弓铮皎瞭然地点了点头,问:“所以你找我是想问什么?”
逄靥星便试探道:“你和闻璱现在到底是什么关系,你……追到了吗?”
弓铮皎忍不住弯了弯嘴角:“没有。”
逄靥星:“……那你笑什么。”
弓铮皎心道,呵呵,你不懂。
保守好,保守妙,如果闻璱只会跟考虑结婚的人有亲密接触和感情经历——那毫无疑问,弓铮皎自认自己的起跑线已经远超别人。
看着逄靥星,弓铮皎心中已油然而生一种在他哥哥的朋友和预备配偶之间游走的长辈自觉。
“你别太八卦。”他苦口婆心。
逄靥星:“……”
“行吧。”逄靥星不想再听说教,直说道,“你帮我试探试探闻璱对这些事的态度,我怕一次性全告诉闻璱,他真的会把我抽死,你给他做点心理预期,这样我才好坦白。”
“比如说,你今晚就跟他聊——婚前性行为对新时代青年的必要性。”
第62章 我们是在艾斯艾姆酒吧约炮认识的。
“婚前性行为对新时代青年的必要性?”
弓铮皎像无法通过图灵测试的AI一样,机械地回答:“没错,只是问问。”
闻璱喝水的动作一顿,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们一早上就聊这个?”
“……没有。”弓铮皎心虚又诚实地说,“除了这个之外,还聊了点你以前的事,然后我又问了问他,回你老家有没有什么需要注意的事,以及……应该给你妈妈带点什么样的礼物比较好。”
闻璱道:“好吧。那你准备送我妈妈什么?”
问出这问题时,闻璱其实已经有些猜测,他想,以弓铮皎的喜好,大概会给闻母也准备珠宝首饰,或许附带漂亮的丝巾,尽显潮男本色。
没想到弓铮皎打开终端,给闻璱展示一个聊天页面。
闻璱一看,深深地震惊住了:“一辆搭载智能系统的最新款拖拉机?!”
弓铮皎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我真的认真挑选了,可以吗?”
他心里还有些忐忑,庆幸自己幸亏跟逄靥星打听了一下,否则又闹笑话不要紧,让闻璱不开心就不好了。
至少在人生的前二十多年,弓铮皎在训练课程、污染区、委托任务中吃过苦,却完全不了解乡下生活该是什么样。
闻璱说家里是种地的,弓铮皎脑袋里立刻浮现了一些画面,还是许多年前的刻板印象:黄土、火炕、带着草帽的朴实农民。
但逄靥星说:“首先南方没有土炕;其次我们只是乡下,确实有山,但不是你想像的那种贫困山区;最重要的是,现在是现代化农业,闻璱家更不是你想像的那种贫困户。”
然后弓铮皎看了逄靥星以前拍的老家照片,陷入漫长的沉默。
和弓铮皎想像里那个靠助学金省吃俭用,在苦难里长大的可怜孩子不同,闻璱家不至于是水盘镇首富,起码也是生产大户,家里有个漂亮的四层自建房,带一个精致的小院。
闻母更操持一个占地面积不小的现代化果园,前几年还张罗着想盖大棚。
闻璱和逄靥星之所以曾是文盲,也是特种人相关知识的文盲,因为镇上以前没有特种人,他们都在普通人小学念书,并非因贫困落后而逃离义务教育。
逄靥星锐评:“你也不想想,闻璱那些洁癖和强迫症,是贫困山区能养出来的吗?”
弓铮皎:“也是。”
所以他思索再三,选择了一款最顶级、最高档、也最昂贵的,农用拖拉机。
闻璱很慢地眨了眨眼睛,不得不承认:“你送这个,我妈绝对会喜欢到想收你当第二个干儿子的程度。”
“真的?”弓铮皎立刻兴奋了,“那如果是儿婿呢?”
“那她的意见没用。”闻璱微微一笑,“我的才有。”
而他不会因为有人讨母亲欢心就交付自己,只会因为有人惹母亲厌恶而考虑疏远距离。
弓铮皎干笑了两声:“哈哈,是哦。”
他也反应过来自己的试探既不合适,也操之过急,不由得沉默下来。
只是比起素未谋面的闻母,比起任何人来说,闻璱似乎更难讨好。
在正式认识前,弓铮皎就阴暗地偷窥多日,但相处至今,他仍然很难摸透闻璱的心意。
看起来闻璱没有什么特殊的爱好,任何运动和休闲活动,闻璱都擅长却不沉迷;抽象些的艺术领域,闻璱干脆直言不懂;就连逄靥星都说,闻璱从小到大,都像是个六边形战士,连喜好方面都让人查找不到任何切入点。
唯一让闻璱长久追求的,似乎就是钱——接任务、刷分、接私活,最终都指向挣钱。
这本该是最容易讨好,也是弓铮皎最轻松的领域。
但如果闻璱真的爱钱就好了。
闻璱最急着挣钱的时候,明明也只是为了治病。
如果说苍蝇不叮无缝的蛋,闻璱还真就是那颗颜色、线条、比例都完美无缺的蛋。
弓铮皎就算是大力水手,握着这颗蛋握得手抽筋,最终还是束手无策。
好在弓铮皎多少摸索出了一点点技巧。
他靠近闻璱,用尾巴悄悄绕上闻璱大腿,装可怜道:“我是不是又说错话了?”
不得不说——闻璱好像还是有点爱撸猫的,尤其是大猫,弓铮皎觉得,阿咬本体出来的效果可能更好,可惜现在还戴着电击环不方便。
闻璱垂眸看他毛茸茸的大尾巴,果然伸手捏了捏:“你知道你说得不对,也知道,我没有生气。”
弓铮皎便立刻顺杆爬:“那你能告诉我,我做点什么可以让你更开心吗?”
紧跟着两声:“汪汪。”
只需稍微拟态融合,甚至不会惊动电击环的警报,声带就在口技上显出天赋异禀,弓铮皎现在仿真各式大小型犬类动物都栩栩如生。
闻璱已经麻木了:“我再说一遍,你这是奖励自己……”
“嗯,奖励自己开心,因为你开心我就开心。”弓铮皎说,“每次我对你‘汪汪’的时候,你的接下来两次心跳都会稍快一秒。”
他觉得闻璱其实还有点傲娇,因为他话音未落,闻璱的心跳又快了半秒。
但下一秒,他自己的心就停跳了。
闻璱蓦地偏过脸,用鼻尖轻轻刮了一下他眉骨。
得益于弓铮皎轮廓立体,眉骨很高,动态视力又极佳,这很短暂的瞬间在弓铮皎眼里如此清晰。
是闻璱突然靠近的下半张脸,漂亮的下巴,浅粉的嘴唇——好近,但又正好在足以对焦的距离。
他几乎觉得闻璱吻过他的睫毛。
“那你知道,我现在的心跳是不是也快了一秒呢?”闻璱说。
“我……”弓铮皎又觉得眼前被腻住了。
“再对我汪汪叫的话,我也要改变对你的策略了。”闻璱退开,用指尖若有若无地点过弓铮皎的眉毛,是刚才闻璱用鼻尖碰触过的位置。
他做了个口型,声音很轻,连自己都听不太清,但弓铮皎可以:“你更想被我叫狗狗,还是……哥哥?”
说完,闻璱端着那杯水,转身去了沙发上。
弓铮皎觉得又有什么不对劲了,奇怪,明明那天共度了半个夜晚之后,他再也没有像以前那样代偿过。按照闻璱的建议,他一直在用护手霜来脱敏。
但在刚才的那一刻,失散不久的香气卷土重来,一瞬间就推平了弓铮皎的理智防线,比最新款农用拖拉机播种还快。
“我,我好像又代偿了。”弓铮皎跟着闻璱一路在沙发边坐下,喃喃解释,“刚才我又闻到向导素一般的香气了,我不知道是不是……”
闻璱正拿终端发消息,闻言,连眼皮也没抬一下:“不是代偿。”
“那要不……要不再来一下,让我再感觉一下?”弓铮皎图穷匕见。
闻璱眉头微挑,含着一丝很淡的笑意瞥他一眼,快如蜻蜓点水。
“怎么不学狗叫了?”
弓铮皎硬着头皮说:“你说的对,我以后都不学了,还是要有点哥哥的样子,毕竟我比你大两岁呢。”
“好有觉悟。”闻璱赞赏,“但我现在改主意了,我更想要狗狗,怎么办?”
弓铮皎感觉自己已是闻璱手心里的橡皮泥,被搓扁揉圆成任何模样,都只知道粘在闻璱指间。
他立刻张嘴,正要“汪”出声,却又被闻璱眼疾手快地掐住下颌,不得不张开嘴。
闻璱双眼微眯:“才发现,什么时候把止咬器又戴上了?还有这颗酸弹。”
不仅如此,似乎还是升级版的止咬器,锁链和链扣都更加隐形,以至于闻璱昨天一整天都没发现。
弓铮皎被他捏着舌头,话音含糊:“在小黑屋,大概是叔叔那边的要求吧。”
闻璱用指尖勾了勾那两条锁链,扯得弓铮皎急促地哼了两声。
他有些不爽于弓铮皎的听话:“让你戴,你就戴?”
弓铮皎却用舌尖舔舐他手指,还得意地哼笑了一声。
“新的链子更漂亮,我想……这会让你更喜欢玩我。”
闻璱扬了扬眉毛,不置可否。
他的比格猫学习能力强得超乎想像,在试探喜好、哄人开心这一点,越来越开始有抚慰犬的风范了。
他松开手,起身去洗手间清洗。
弓铮皎又一路跟进了洗手间,惦记着答应过逄靥星的事,把话题拉到了最初的起点:“那个,之前问你的那个话题,你有什么看法吗?”
闻璱才想起来那个莫名其妙但又有迹可循的问题:婚前性行为对新时代青年的必要性。
他动作一顿:“没什么看法。”
“什么都没有?”弓铮皎愣了。
“嗯。”闻璱平淡道,“我又不是新时代青年,不关心婚前性行为对新时代青年的必要性。”
“你为什么不是?”弓铮皎不懂。
“联合国规定,15-24岁才算青年。”闻璱道,“我26,你28,我们都算中年人。”
弓铮皎千想万想,没想到原因是自己就这样超级加辈了:“……你怎么能算中年人,你还年轻得很。”
但他还是勉强地继续问:“那作为中年人,你怎么看待你的后辈、小辈发生婚前性行为呢?”
闻璱便微微一笑:“看来逄靥星有婚前性行为了?他不敢直接告诉我,大概还是于公序良俗上不那么占理的意外性行为?一夜情还是酒后乱性?”
弓铮皎:“……我就知道,根本不可能在你眼前耍小聪明。”
顿了顿,弓铮皎又突然说:“这么一想,我以前也太惹人烦了。”
“?”闻璱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且如此有自知之明。
“我说你不自爱……”弓铮皎可怜巴巴地看着他,“但我当时其实不是这种意思,我只是每天看你早出晚归,觉得你工作太拼了,这样对身体不好。”
这话唤醒了闻璱很久很久以前的记忆。
那时候也是小黑第一次出现,在阿咬的瞳孔倒影里。
如今想来,闻璱竟然觉得兜兜转转地又回到了那个猜想——如果“代偿”的思路没错呢?
是因为他的精神体比他更快地明白了弓铮皎这份关怀的心意,所以才会出现……这会是一种求救吗?
精神体是特种人精神世界的投射,闻璱从来没想过,原来自己心底里,也有从来没有被看清过的欲望和诉求。
原来自己也真的,从某种意义上,不那么爱惜自己的身体吗。
“弓铮皎。”闻璱突然唤了一声,接着正色看他,“我可以回答你这个问题,让逄靥星对你加倍信任,但你确定吗?”
“你确定,在我们即将一起回去的家里,你要选择夹在中间,或者跟他一个阵营,而不是站在我的身边?”
本就没有多坚定意志的弓铮皎当场倒戈:“我要怎么做?”
闻璱这才道:“好乖。”
“你等回老家了再回答他,就说……”闻璱话语一顿,“我不反对婚前星行为,并且,我们是在艾斯艾姆酒吧约炮认识的。”
“真的?”弓铮皎眼神都发光了。
然后收获了闻璱“我就知道是这样”的眼神洗礼。
“呃,我就问问,没有任何肖想和企图。”弓铮皎连忙找补,“我知道你肯定是为了诈他,但是我就问问,没有别的意思,单纯的随口一问——真的吗?”
“当然是假的。”闻璱面无表情,“都是。”
第63章 CRUSH是高岭之花。
论坛热帖:【震惊!昨天有没有人在xx哨兵咖啡啊,某熊和饺的私会!】
【背景是楼主家和某熊家在一个小区,在健身房偶遇过某熊几次。虽然说不上熟吧,但熊帮楼主归位过几次哑铃怎么不算点头之交呢……不过之前那个爆炸性隐婚新闻传出来之后就没再见过某熊了。】
【总之这一天,楼主晨练之后照例去健身房楼下的哨兵咖啡买冰美式,没想到看到了某熊出没!楼主本想打个招呼,顺便吃吃瓜,但某熊鬼鬼祟祟地直接遛去包间了,这就算了。】
【但震惊的是,过了一会儿楼主居然看到某不可言说之饺也出现在咖啡厅,而且进了同一个包厢!!!家人们告诉楼主是不是无意间发现了年度哨向大瓜的最新展开?!】
弓铮皎看到这个帖子的时候,回帖已经显示999+,风向已定,堪称无力回天。
他匆匆扫了几眼,大多数都是认为逄靥星果然搅合在婚外情里,代著名捞男w什么s出面与天龙人弓大少爷交涉求和。
并且,还顺带让论坛网友复习了一下,因为没有后续,在前几天终于沉底的【劲爆!警卫部一大早把闻璱工作室给堵了!某捞男事件又有新情报?!】。
就这样,某饺和px的兄弟情真好啊,又被call back了三轮又三轮。
弓铮皎花了很大力气才忍住没有去澄清解释——他试图学习闻璱,对网络上的一切声音表达忽视。
但他发现沉默换来这样的结果之后,不得不承认,他在这方面的心理素质是比闻璱稍逊一筹。
不,或许是很多筹。
他沉默了一会,切回聊天框。
天空中最亮的星:【现在最要紧的是不能让闻璱看到这个帖子,知道我们私会过,不然你替我打探的事肯定就暴露了!】
弓铮皎在心里默哀:弟弟你好天真,根本不用这个帖子,闻璱已经完全看透了。
天空中最亮的星:【你为什么不说话?别告诉我你已经用大号回帖了!】
大猫骑士:【没有。】
大猫骑士:【闻璱不让我乱说话。】
弓铮皎其实也快烦死了。
说闻璱和自己有仇也就算了,不是不能拐弯抹角地品一口“宿敌变情人”、“论坛上那些人知道我们私底下这么爽吗”。
但是,说彭枭和自己很铁,那真是奇耻大辱,恶心到弓铮皎很想再把彭枭拎出来再揍一顿,然后在彭枭的惨样旁边比个耶拍照取证,发论坛澄清。
他放下终端,强迫自己把注意力放回眼前的事上:他正在玩小黑。
自从那天之后,小黑再也没有隐身过,彷佛闻璱的病症莫名其妙就这样康复了。
唯独闻璱一要去医院,这只狂野天鹅就一飞二叫三扑腾,闻璱拿它没办法,也有些心有余悸,只能任由它这样继续存在。
于是,顶楼的浴池就这样成为了小黑的专属泳池,弓铮皎最近宅在家的人生乐趣就是在这里放小黑游泳,自己则充当紧急救生员。
他把小黑从水里捞出来揣在怀里摸了摸,小黑亲昵地把脖子搭在弓铮皎锁骨上绕了一圈——它似乎很喜欢这个动作。
弓铮皎立刻拿出终端自拍,随口道:“亏你以前还咬我呢……我要给你做个电子手帐。”
话音刚落,闻璱的声音传来:“可以。”
弓铮皎回过头去,只见没过几秒,闻璱的身影出现了。
但因为没有换浴室拖鞋,闻璱只是抱着胳膊站在门口:“做好了给我看看。”
说着,闻璱也拿起终端,对着弓铮皎和小黑“咔擦”一张。
常规情况下,精神体、精神力和精神污染都不能被相机改采集,但现在,小黑的波段被闻璱彻底开放由它自己做主。
于是,快门按下的一瞬,终端的相册里就这样出现了弓铮皎把天鹅脖子当围巾戴的影像。
闻璱被逗得忍不住笑了一声,立刻又拍了几张。
弓铮皎很配合,立刻像带货主播一样,开始全方位展示小黑,还上道地口播起来:“正版全新无瑕小黑,手慢无,不过手快也无,主播要自留的,不出,就是炫耀一下。”
闻璱眼疾手快地把这一段录了下来。
人玩猫,狗玩鹅。
放下终端,闻璱对弓铮皎说:“我现在让你说话了。”
弓铮皎还没反应过来:?
“论坛上的事,你想说什么就去说吧,胡说八道都行。”闻璱道,“不过,关于我接私活这事先别提。”
他想通了一件事——接下来很可能还会做比接私活更违规的事情,和白塔之间的关系会怎样还未可知,现在还不好说至不至于破罐子破摔。
弓铮皎明白他的意思,但还是有些大仇得报的感觉:“我此身终于要分明了!”
他一边揉捏小黑,一边把终端切到论坛,恨不得能全论坛推送对彭枭的恶毒人身攻击。
然而未认证小号一天最多只能发五条回帖,他正要切回大号认真地遣词造句,准备一道振聋发聩的檄文,手指却渐渐慢了下来。
闻璱已经下楼了。
弓铮皎心里莫名飘起来——胡说八道都行?
他忍不住跟闻璱再次确认:【真的胡说八道都可以?我不会造你的谣!】
AAA拔牙小鸭:【嗯。】
弓铮皎心脏扑通扑通,立刻握着终端和小黑的脖子开始编辑帖子。
楼下的闻璱也没太放在心上,他以为弓铮皎大概会添油加醋骂两句彭枭,再随便暗秀点有的没的,这都不要紧。
他这几天一直忙于研究。
希冕创辉一定有什么秘密,柳部长不肯说,闻璱就只能自己钻研。
但检查报告和数据实在没能发现任何异常,又没有任何专业系统的支持,闻璱只能使用最原始的办法建模,效率低得令人发指。
但好歹有了新的发现。
三年前,弓铮皎应该正处于病情愈演愈烈,但尚未被告知没救的阶段,这份数据正是某次弓铮皎在小黑屋被自己揍晕之后,精疲力竭的情况下被采集。
数据建模后得到了一个惊人的结果:休眠期间,弓铮皎的精神力竟然在熵减。
通常情况下,哨兵生活中获得的巨量信息无时无刻不在带来一种熵增,向导安抚和摄入向导素,就是最有效的通过外部能量输入进行熵减运动。
但对于已经失控到在小黑屋的哨兵来说,外力的效用已经微乎其微,哨兵实质上是在极端环境中自发进行精神力的重新梳理,存活率并非100%,康复后也可能会影响精神力功能,因此,才需要戴上电击环进入监控期。
而弓铮皎的精神力波动为什么会恰恰相反?
闻璱立刻意识到,弓铮皎第一次产生向导素代偿反应就是那时。
因为他用一块冰润了弓铮皎干裂的嘴唇,弓铮皎便把那当做荔枝糖,记了很多年。
如果这就是那个被输入的外力呢?
一块冰,甚至是一滴水?
闻璱实在想不通。
说到水,他又转而将注意力放在另一件事上——导致自己和逄靥星干性溺水的根源。
许多细节性的记忆已经模糊,闻璱翻阅任务记录,终于查找到了一个或许有些牵强的共同点,那就是几次溺水发生的前后几天内,当事人都经历过酸雨。
但是在污染区这么个天天下酸雨的地方,也很难有哪一趟任务能够全程不沾酸雨。
……总感觉处处不对劲,但又说不清问题究竟在哪里。
闻璱在白塔做研究时,主攻的方向是精神力仿真和运用,而这方面的研究离不开各类专业设备。
如今两手空空,闻璱也有一种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无奈感。
或许只能期盼,或许在水盘镇,在逄婆婆的遗物中能查找到新的线索。
把猜想和思路记录下来后,闻璱思索再三,隐去关键信息,将一些情况发送给一个很久没有联系过的人。
与闻璱和权冽的关系类似,和这个前队友银环蛇哨兵舒颖的关系似乎还要更生疏一点,因为她的闲话真的太少了,彷佛完全割舍了这部分功能。
但舒颖曾经在圣所时理论课成绩十分优异,小队解散后,她在白塔污染生物研究院入职,从事研究工作。
聊起专业内容,舒颖的话通常会指数级增长。
消息刚发出去,还没得到回覆,终端就“嗡嗡”震动起来,弹出一个来电。
又是逄靥星。
接通之后,那边的环境有些嘈杂,逄靥星在乱七八糟的背景音里说:“闻璱?你在哪?在皎哥家吗?我能不能去找你?”
闻璱合上笔记,眉心微蹙:“怎么了?”
“呃,我有点事,不对,是权冽有事想找你。”
“权冽?”闻璱道,“我们最近没有联系,她怎么了?”
“这个事情很大、很大,事关人命,所以,我们能不能见面再说?”逄靥星语气为难。
帽子这么大,闻璱只得暂且应了,再上楼找弓铮皎商量。
弓铮皎说:“没关系,不用去你工作室,你们在楼下聊,我就不下去了。”
闻璱道:“好。”
然而,闻璱眼尖地瞧见,弓铮皎的终端上密密麻麻的全是字。
偷窥他人隐私其实有些没品,但闻璱还是忍不住问:“你有这么多话想说?都是骂人的话?”
弓铮皎对彭枭和网友的怨念这么大吗?
弓铮皎惊呼:“怎么可能?我一个字都没浪费在骂他上!”
他生怕这误会让闻璱觉得他心眼小、记仇、粗俗,当即揣着小黑冲过来。
一开始急于自证清白,脚步快得毫无迟疑,可近到了闻璱面前,他突然减速,神情也多了几分忸怩。
闻璱:?
弓铮皎又确认了一遍:“你说我胡说八道也可以的,更何况我没有胡说八道,我句句属实!就是……就是……算了给你看吧。”
闻璱结果终端一瞧,顿时陷入久久的失语。
弓铮皎确实编辑了一个好长、好长、好长的帖子,但那帖子和辱骂彭枭毫不相干,而是——
【CRUSH是高岭之花,记录和他同居的日常】
闻璱:“……”
第64章 放猫咬你。
如弓铮皎所说,这帖子内容倒确实没有造谣,只不过……
闻璱垂眸浏览,随便捡了一段念道:“……和crush正式认识的前一天,我就用金钱侮辱了他的人格,他退了回来,却丝毫没有生气,只是对我说‘没关系’。那一刻我就知道,他高洁的灵魂不容金钱玷污……”
他念不下去了。
闻璱张了张嘴,有些艰难地说:“这是谁?”
他横看竖看都看不出这字里行间描述的是谁,总不能是自己。
“你。”弓铮皎一本正经,“我给你转账,你没收,还对我说‘谢谢’、‘没关系’。”
闻璱:“……那你现在应该发现,我的灵魂很容易被金钱玷污了。”
他自然后来伸手要钱的时候,可是一点都没有手软过。
弓铮皎一脸震惊:“哪有?”
闻璱:“……”
但他转念一想,弓铮皎的胡言乱语确实是很胡言乱语,就算发出去也不会怎样。
至少按照闻璱网上冲浪的经验,这种帖子很大概率都不会有人点进来看,似乎也可以随他去吧。
他把终端还给弓铮皎,转身回去继续研究模型了。
正好,没晃悠几圈,门铃响起,逄靥星来了——和冬歆亭、权冽、银环蛇哨兵舒颖一起。
闻璱这回是真的有些愣住,因为他上一秒才在给舒颖发消息,且这几乎像是前小队解散后的聚会,只有闹得格外抹不开面的彭枭和金狮哨兵不在。
而几人纷纷进屋,与他打招呼的瞬间,他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劲的细节。
“你怀孕了?”闻璱有些惊讶地看向权冽。
权冽叹了一声:“就知道瞒不过你。好吧,确实如此,我退出小队也是这个原因,因为我打算备孕、结婚了。”
闻璱下意识注意到了她的用词顺序:先备孕,后结婚。
他忍不住问:“那你的配偶……”
原本,只是想用“配偶”二字试探权冽究竟有没有登记结婚。
没想到舒颖幽幽道:“是我。”
闻璱:“……”
面面相觑里,逄靥星得意道:“我就说这小队里怎么可能只有我一个人隐婚,待会我要去查查老花……”老花就是闻璱以前小队里的金狮哨兵。
冬歆亭连忙捏了一下逄靥星手臂,示意他闭嘴。
这些年,闻璱和权冽、舒颖两人的关系都说不上很近,得知这件事对闻璱倒说不上什么打击,他只是有点费解:“恭喜你们。不过,之前从来没听你们说起过。”
权冽平淡道:“谈恋爱的事,有什么好跟你聊的。之前没说是因为,”她看了一眼舒颖,“我们还没登记,打算正式登记了再通知你。”
闻璱:“……”
逄靥星夸张地作出替闻璱顺气的动作:“呼吸!闻璱!只是未婚先孕而已!别忘了呼吸!”
闻璱直接无视他,对权冽、舒颖真诚道:“那提前祝你们新婚快乐。”
权冽应了一声就不再寒暄,直入正题:“谢谢。不过舒颖收到你消息的时候,我们正好在小胖家探望他。舒颖确实有些情报,所以我们就直接来了。”
逄靥星插话:“你不关心她俩为什么在我家吗?”
这话一出,权冽和舒颖都有点无语地瞥他,权冽道:“小胖你能闭嘴吗。”
而舒颖则从手提袋里取出电子笔记递给闻璱,解释道:“污染生物研究院有很多希冕创辉的项目,但几年前,有一个重大项目被叫停了,同时封锁了一系列相关课题,其中正有我最感兴趣的课题,有关于酸雨的。但取而代之的,星海能源似乎接手了套皮版的这个项目。”
信息量太大,闻璱惊讶:“星海能源?和希冕创辉?稍等,你介意多一个人旁听吗?”
酸雨暂且不说,能源行业的领军企业,怎么会和生物科技寡头挂上关系?更别说,现在希冕创辉的那位大少爷就在楼上。
好在,闻璱不需要上楼去叫人,只用跟眼前几人商量好,耳力过人的弓铮皎自然会主动下来。
弓铮皎出现的时候还是抱着鹅,小黑沉迷把脖子挂在弓铮皎肩头睡觉。
威名在外是一方面,哨兵之间互相的感知是另一方面,加上不是在和闻璱两个人的私下场合,弓铮皎面上没什么表情,看起来还真有点唬人。
舒颖示意闻璱关注文档:“是的,星海能源和希冕创辉。”
文档上的专业图表闻璱其实看不太懂,但最终的总结是:以一区某种污染生物作为能源的可行性实验仍未通过。
这就说得通了——和污染区相关的事缺不了工会和白塔通力协作,星海能源资助公会,而希冕创辉是白塔的最大股东,这个项目才是让两方合作的原因,或者说,是项目背后带来的巨大利益。
“项目组信息高度保密,我不知道,就算知道也不能告诉你,但我很感兴趣这个课题,也有些想法,想要证实,就得深入一区。而且,我认为你可能会感兴趣。”舒颖的目光以此在闻璱和逄靥星的身上停留,最终,落在弓铮皎,或者说弓铮皎怀里的小黑身上。
她迟疑道:“关于窒息实验的,你看,能源实验的测试就包括生物影响,早期受验的小白鼠有一半以上都是窒息缺氧而死,我很好奇,为什么会专门进行这方面的实验。”
早在闻璱正式发病确诊之前,就是在一次任务中出现了精神体溺水的意外,至少这件事整个小队无人不知。
逄靥星指了指自己:“原来我是小白鼠?”
“你别说话了。”冬歆亭低声劝他。
闻璱顺着舒颖的指示扫过那一段文本,越看眉头越是紧锁。
舒颖提供的线索很珍贵,说不定真的能沿此解开谜题,但闻璱几乎是立刻就联想到更深的一层。
如果事情按照最坏的可能性发展,结果会是他们能够承受的吗?
成年人的世界毕竟不是喊着“羁绊”冲出去挥舞拳头,一切困境就会迎刃而解的。
星海能源和希冕创辉,都是能量巨大的普通人资本。
更不用说,眼下来看,很大概率会是这两方巨擎的合作。
人力再强,难与资本掰手腕,闻璱甚至担心只是探索,都可能会为自己和身边人带来巨大的危机。
权冽补充道:“所以舒颖想要去一区进行一些实验,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和她一起去。”
沉吟片刻,闻璱还是那句话:“我考虑一下吧。”
舒颖也明白他的顾虑,点了点头,和权冽告辞了。
临走前,权冽最后提醒道:“不过这件事要抓紧时间了。”
闻璱还是说:“我明白。”
他当然知道这件事不能拖,且不说病情一天没有明了,闻璱一天不能放下心。资本接下来会不会有什么行动,作为其中一环的弓铮皎会怎样更是未知数。
这两人走后,闻璱仍然捏着文档认真研究,一时没人说话,玄关门口便安静下来。
弓铮皎低声问他:“要先去污染区一趟吗?”
回水盘镇当然是弓铮皎期待已久的行程,但在闻璱的正事前,一切都可以让步。
倒是闻璱,罕见地犹豫起来。
按说他不该也不能在此刻休息,可是,可是……
回水盘镇的车票已经买好了。
改签很容易,退票的手续费也不算贵,和逄靥星、闻母沟通更是轻易,改变计画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
可是,闻璱竟然不想改变这个计画。
没有任何比正事更要紧的理由,单纯的不想、不愿意。
逄靥星也难得认真一回:“先去把你的正事办了呗?水盘镇什么时候想回就回。”
他打量着闻璱的表情,竟然从眉梢眼角里读出一丝罕见的踌躇,顿时惊讶又瞟了一眼弓铮皎,脱口而出:“不是吧,闻璱,你也有恋爱脑发作的一天?”
弓铮皎立刻恶狠狠道:“你不说话不会死。”
但这话却突然触动了闻璱的心里的薄雾。
这段感情分明还没有正式开始,这很难说是一种恋爱脑的行为,但细细想来,或许这也确实是正确答案。
逄靥星不知道逄婆婆的事情,只以为,闻璱是为了“带男朋友回家见家长”,闻璱却觉得,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想要休息——而且,他真的有点享受弓铮皎总在身边喵喵嗷嗷地走来走去,时不时发点小疯的这种生活。
与其说是为了满足弓铮皎离转正又进一步的渴求,闻璱第一次意识到,自己也有点乐在其中了。
他一向肯定自己的精神需求,休息是必要的,满足感情需求也是必要的,他有点喜欢弓铮皎的追求行为,否则不会允许和放任。
闻璱立刻作出决定:“先回水盘镇。”
话音一落,小黑就醒了一秒——从弓铮皎怀里扑回了闻璱怀里,然后光速再次入睡。
闻璱忍不住唇角一弯。
恋爱脑说起来太奇怪,就当是为了满足小黑的需求。
不管这是不是精神胜利法,总之,他这样做出决定,不会后悔。
刚才仓促之间,几人一直站在门口聊天,谁都没想着要不合群地乱转;现在尘埃落定,逄靥星才顾得上打量着弓铮皎的客厅,惊叹道:“有钱真好啊,我要是有钱我也要买这样的大house。”
刷分多年不是打白工,逄靥星自己置办的房产也不差,但和弓铮皎家显然是没法比。
弓铮皎很冷淡地“嗯”了一声,心道:这才是容易被金钱玷污的灵魂。
闻璱才注意到他俩仍然呆在这里,毫不客气地问:“你们还有什么事吗?”
冬歆亭:“没了。”
逄靥星:“有。”
两人对视一眼,逄靥星道:“我就是跟你说一声,你选取的对比对象要多样化一点,比如权冽。”他指了指门,彷佛权冽和舒颖还站在那里,“我好歹只是让你突然知道婚讯,再炸裂,总好过一声不吭地,下次见面就抱出来一个小孩,对不对?”
弓铮皎、冬歆亭:“……”
闻璱指门:“你确实该闭嘴了,再不走我放猫咬你。”
逄靥星:“你养猫了?”
话音未落,一声震耳欲聋的雷鸣咆哮——阿咬巨大的身形就出现在玄关。
这种体型巨大的猛兽精神体通常不被允许在城市放出来,又由于阿咬撒娇时毫不注意场合,主人在家里也很小心眼地只把它放在精神图景里,防止耍帅时被精神体犯蠢行为背刺。
现在,阿咬终于短暂地获得自由,它也知道自由的原因:给闻璱撑场子。
刃齿虎的身形实在太过庞大,对着逄靥星哈气时,逄靥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北极熊体型还是略逊一筹。
但这并不至于让逄靥星被吓晕,他反而斗志昂扬,想和这位前所未有的强敌碰一碰。
——直到耳畔传来“滋啦滋啦”的电流声,逄靥星余光一瞥,发现是破裂的电击环。
亮着两格灯的那种。
而弓铮皎把它绕在指尖,真当一个普通的项圈roll着玩。
逄靥星:“……我这就走了,哥,别太想我,明天见!”
冬歆亭推着他闪出了门。
明天见,因为按照计画,明天他们三个人结伴坐列车回水盘镇老家。
只是闻璱没想到,临行之前,舒颖给自己送来一份这么重磅的情报。
阿咬圆满完成任务,转头就腻歪地趴在地上蹭起闻璱的腿。
闻璱也低头摸了摸久违的大猫。
人手对比起刃齿虎的大脑袋,显得比例过分悬殊,阿咬似乎无法满足,抬起头有些狂躁地蹭着闻璱掌心,索求更多。
它还没来得及张开嘴,就被弓铮皎赶回精神图景去了,用完就扔,毫不留情。
弓铮皎突然说:“我有一个很不好的预感。”
他看了眼时间,道:“现在是星期日中午十一点半,这会正是白塔周边繁忙的时候,刚刚阿咬没注意音量,逄靥星也没乔装打扮……”
“半小时后,可能论坛上就会出现【特大新闻!某饺某熊市区内大打出手为哪般】的帖子。”
他现在是彻底摸透论坛了。
然而,弓铮皎说这话似乎只是为了提醒闻璱,好让闻璱有个心理准备。
他自己似乎并不为此苦恼,说完就“哼”地笑了一声,拿出终端继续打字:“那我的CRUSH日记要赶在这之前发出去,省得到时候大家都吃瓜去了,没人来欣赏绝美爱情……”
结果下一秒,他就惨叫一声:“今日发帖回帖次数已用完!可恶!”
第65章 前任首席为爱做奴。
【特大新闻!某饺某熊市区内大打出手为哪般】并没有出现,因为弓铮皎还是低估了论坛的夸张程度。
真正霸占论坛主页的是:【虎哮熊逃!前后两任首席的婚外情伦理大战!】
闻璱:“……”
点开帖子,果然如弓铮皎所说,有路过的哨兵听到阿咬的声音,又目击了逄靥星和冬歆亭离开闻璱工作室的画面,立刻就发帖添油加醋地描述了当时的场面。
【一声巨响,我还以为大晴天的打雷了,然后两个人从ws的工作室冲出来,我定睛一看,那不是某熊和某蝶吗?而且某熊衣冠不整,衣冠不整!!!】
【难道蝶把他出轨抓正着了?某人和熊工作室偷情被捉奸在床?y乱,太y乱了!】
太y乱了,闻璱立刻把页面关掉。
耐不住弓铮皎被y乱情节吸引进去,不住地往下滑:
【但后续是熊蝶一起走了,我只能说好言难劝该死的鬼,尊重祝福。】
【饺也是去捉奸的?那当事人都走了,他还一直呆在ws工作室,一整个下午?我天,他不会把ws打死吧?】
【ws呢?ws有出现吗?ws到底在不在工作室?】
【如果在的话,这是不是捞男和苦主靠山的第一次正式见面啊?之前好像一直都是熊代为出面。】
苦主靠山本人:……首先不是苦主,其次不是靠山。
正巧昨天得到了闻璱的许可,苦主靠山立刻换出大号的终端,回覆:【和彭枭不熟,和闻璱更熟,也没打人。再说我和彭枭熟的,来白塔街117号,降龙十八掌免费发放。】
蒸饺omo终于能够借此机会重出江湖,饺身从此分明了。
这回覆发出去之后,弓铮皎神清气爽地切回小号,打开CRUSH日记,喜提所有数据挂0。
弓铮皎:“……”
就算他昨晚熬夜到0点一过就发布帖子,抢在吃瓜帖之前更新完了十几个DAY,没品的网友仍然不愿意屈尊点进去“欣赏爱情”。
然而,就这短短几分钟的功夫,当弓铮皎用小号再次点开吃瓜帖时,发现自己刚才用大号的回覆被高亮置顶,评论又垒了数不清条,并在点击“展开”时仍然不断增加。
赞数最多的一条是:【就一个下午,ws果然手段了得啊。】
而在下面,又是无数条附和:【欲擒故纵?难道之前都是ws钓饺大公子play的一环?】
【饺大公子应该是ws池塘里最大的一条鱼了吧,啧啧。】
【大胆猜测有没有一种可能,ws的精神体其实是蜘蛛?他这个工作室简直是哨兵盘丝洞啊!】
【捞男怎么可能没点手段?更何况ws可是捞到应有尽有了,段位不是你我能想像的。】
【谁有ws的私下联系方式可以发我?让我来当先遣队,探探盘丝洞深浅,有福利也跟大家一起分享啊……】
弓铮皎立刻添加了最后这条图穷匕见回覆的账号。
对方果然第一句就是:【哪来的小号?】
大猫骑士:【你不是要联系方式吗?白塔街117号,我的地址。】
【你是闻璱?别搞笑了,谁不知道白塔街117号是闻璱工作室啊!】
大猫骑士:【我帮你先练习一下,让你知道,拳头砸在你脸上,痛到极致的时候,你只会闻到血味。】
弓铮皎还想再发,奈何已经被对方光速拉黑。
返回吃瓜帖下,那条心思不纯的回覆不只是做贼心虚,还是被好心人举报,已经消失了,只剩下几条带着ID的辱骂可以窥见号主曾在这里犯过贱的痕迹。
弓铮皎咬牙切齿地改变了以前暗搓搓秀恩爱,等得到论坛祝福了再爆个大的计画,立刻在自己的CURSH日记里消耗掉了今天的最后一条发回帖次数:【好吧我不装了,我CRUSH是闻璱,你们喜欢闻璱可以直说,但是谁再敢对闻璱发烧犯贱先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我使命必达!】
发完这条帖子,刚好列车进入山洞,信号彻底断联。
弓铮皎咬牙切齿地放下终端。
但转过头去时,已经又换成了淡泊宁静的微笑:“要喝点什么吗。”
床上鼓起一个小包,闻璱缩成一团卧在其中,只把半颗脑袋露出来,散开的发丝略显淩乱,间隙里露出略微泛红的皮肤。
他带着鼻音道:“去打点热水就行。”
“好。”弓铮皎应了一声。
包厢门开关的声音不小,包厢外的走廊空间更是嘈杂,幸好弓铮皎全套防护齐全,口罩里另一层口罩,耳罩里面还有橡胶耳塞。
过了一会,弓铮皎的脚步声渐渐远了,那团被子里又发出很小、很含糊的声音:“还想吃辣椒酥。”
大概闻璱确实是代偿得太过分了,今天一早醒来,他的热潮期提前到来,但被放大的欲望是嗜睡欲。
过量的疲惫操心,和生理性的睡眠欲望在他身体里打架,左右互搏最终结果就是,他发起低烧来。
病情不算严重,但病因特殊,吃感冒药也没用。
闻璱觉得自己说不上难受得走不动,于是力排众议没有改签去往水盘镇的列车——或许也正是因为他仍然选择不休息,所以身体才会用发烧的手段来反抗。
总之,他现在是意识昏沉,又困又晕,彻底走不动了。
绩州的小机场没有和首都往返的直达航班,这趟列车也弯弯绕绕,一路停靠站点不少,全程要花费十多个小时。
闻璱很想快点睡着,但这趟列车上的包厢比起污染区特种人专列上的隐藏包厢 ,只能说是条件尚可,他总觉得哪里有什么不对劲,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或许是套着一次性三件套的被子枕头干净是干净了,但没有弓铮皎家客房的真丝三件套那么柔软顺滑;车窗虽然已经拉上了帘子,但轻薄的布料毕竟不如弓铮皎家客房的窗帘遮光效果好。
更不用说列车运行的噪音,走廊上人来人往的脚步声……
被享乐主义侵蚀果然是不可逆的。
迷糊之间似乎没过多久,车速越来越慢,逐渐停下,大概是到站了。
弓铮皎仍然没有回来。
又过了一会,列车再次动起来。
弓铮皎还是没回来。
终于不知道多久过去,闻璱感觉身侧微微一陷。
他翻过身,迷糊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弓铮皎只顾说:“对不起。”
被子被团了又团,闻璱觉得自己被裹得像个粽子,弓铮皎扶着他坐起来时,他连双手都拿不出来,只能靠在弓铮皎肩头。
他没睁眼,颐指气使道:“渴了。”然后微微张嘴。
弓铮皎便把刚才接的热水凑到他唇边,细心地兑了适量凉水,又插上一根吸管,体贴如专业护工。
喝完之后,闻璱就想躺下继续睡。
然而,一颗什么东西凑到他唇边蹭了蹭,弓铮皎小声哄道:“小鹅,张嘴。”
闻璱警惕地睁开眼,发现居然是一颗他刚才点名要的——辣椒酥。
这零食餐车上也有卖的?
怔住的片刻,弓铮皎还以为他是洁癖发作,连忙抬了抬手:“我戴一次性手套了。”
闻璱:“餐车还卖这个?”
“不卖。”弓铮皎说,“但外卖能买到,收货地址填到车站,刚才到站我下去拿的。”
真是灵活变通,也真是精力旺盛——列车到站就停几分钟,真亏得他能跑动。
“等等。”闻璱突然想起,“你翻越检票口了?没有引起恐慌?”
“我没翻越,是阿咬翻的。”弓铮皎笑了一下,“钱到位,代购不会为这种小事举报我的。”
用钱能解决的问题就不是问题,弓大少爷的生活技能和经验未必丰富,但用钱的手段绝对熟练。
闻璱:“……”
算了,太困了,就这样吧。
他这才张嘴把辣椒酥叼住,“咔擦咔擦”地嚼。
生病的人嘴里没什么味道,虽然热潮期导致的发烧并不能按照寻常发烧论处,闻璱仍然觉得,这一口辣椒酥让他灵魂归位。
第二粒入口时,“哗”地一声,车门被人从外面拉开了。
“闻——”
话还没说完,弓铮皎抬手做出“嘘”的动作:“小点声。”
逄靥星惊讶地挤进来,和弓铮皎一样包得像个恐怖分子,见闻璱昏昏沉沉的样子,不得不拉下口罩,用口型说:“这是怎么了?昨天还好着呢。”
“热潮期提前了。”弓铮皎替闻璱回答。
“哦,热潮期啊,那就不奇怪了。”逄靥星点了点头,“闻璱每年热潮期都这样,狂睡,不知道的以为他精神体是树懒呢。”
“每年都这样?”弓铮皎道,“所以说,闻璱该休息休息了。”
闻璱刚才一直闭着眼睛嚼嚼嚼,正好咽下食物,不冷不热道:“别背着我说悄悄话。”
一想就知道这两人肯定又在用口型交流,只可惜,闻璱就是懒到连眼皮都不想抬。
话音刚落,弓铮皎立刻把新的一颗辣椒酥递到唇边,闻璱思考了一下,还是放纵地张嘴咬住,含糊道:“不要了,困。”
于是,弓铮皎立刻把食物收拾了放好,摘下的手套被扔进垃圾桶,而小桌板上的密封袋里还有好几袋未拆封的一次性手套。
逄靥星欣赏了一会,抱着胳膊啧啧了两声,用口型对弓铮皎说:“前任首席为爱做奴,现任首席被兄压迫,就让闻璱这个向导把哨兵如此拿捏,我们哨兵的未来真是一片光明坦荡啊。”
富有冲击力的文本让弓铮皎很是反应了一下,用排除法才能确认逄靥星说的只能是“为爱做奴”。
一时间又是尴尬又是好笑,弓铮皎忍笑不易,故意发出声音:“你别这么说,闻璱说他不是S。”
逄靥星当场吹胡子瞪眼:“你怎么说出来了?你说出来他当然不会承认啊!”
果然,闻璱不安宁地睁开眼,幽幽地看向门口:“你又胡说什么了?”
然而逄靥星已逃得没影。
闻璱这才闭上眼。
他迷糊了一会儿,依稀之间,总能听到弓铮皎抚摸小黑羽毛的声音,本该在列车的环境噪音里被吞没,却在闻璱的耳中格外鲜明,似乎在提醒他什么。
终于在某个瞬间——他突然明白哪里不对劲了,猛然睁开眼。
弓铮皎凑上来:“怎么了?不舒服吗?”
闻璱晃晃悠悠地爬起来,倔强地挥开弓铮皎的手,执意自己扒拉背包翻找:“好宝宝睡前都要刷牙,我是牙医,我要刷牙……”
第66章 爱他的人总是会看到相似的他。
很难伺候的闻璱强撑着非要去刷牙洗漱,耗尽了最后的一点精力。
弓铮皎陪他跑了一趟,见他前一秒还云淡风轻,十分独立自主地脱鞋上床,后一秒当场昏睡,忍不住眉眼弯弯。
也终于让弓铮皎找到了这个钻空子的机会。
他美名其曰替闻璱盖好被子防止着凉,实则用被子彻底把闻璱包成一枚可颂形的饺子,只露出因低烧而泛红的脸,乖得罕见。
……完全就是在闻璱宿舍和睡袋里那两次记忆的结合体。
把闻璱包装好之后,弓铮皎坐立难安,最终还是忍不住拿出终端——
然后对床上的可颂饺子连拍了不知道多少张,机位覆盖所有角度,甚至包括用尾巴勾着行李栏把自己倒挂在天花板上。
一时间,弓铮皎的终端相册里全是各式各样的闻璱睡颜。
距离脸很近的睡颜特写、能数清睫毛根数的超近特写、全身入镜的各式看不懂拍摄者为何如此构图的照片……甚至还有几张脸上画了小动物特效的大头贴,是弓铮皎用刚下的拍照软件拍的,为了解锁可爱特效,他临时充了一个月会员。
弓铮皎抱着终端反覆欣赏,挑出来一张最喜欢的,用黑色小猫特效的照片,设置成了终端壁纸。
快门按下的一瞬,阳光透过窗帘正巧照在闻璱脸上,弓铮皎用尾巴挡住了眼睛处的光,然后那只尾巴比了个心,影子刚好映到闻璱身后的墙板,就像闻璱身后有个爱心光晕一样,简直完美。
他一边叹息闻璱还是不上镜,一边把所有照片都移入上锁相册……
闻璱对此一无所知。
他睡得很好,一觉醒来虽然体温仍然偏高,但精神状态好了许多,可见热潮期即将结束。
他一睁眼,弓铮皎就关怀道:“醒得好准时,感觉怎么样?”
正是夕阳时刻,列车广播播报着即将到达终点站绩州站,弓铮皎已经把行李打包好,就差最后一件——闻璱。
不过看样子他并没有要提前叫醒闻璱的意思,大概如果闻璱没有自然睡醒的话,会被他像一件易碎行李一样捧着下车。
所以闻璱很庆幸自己醒了。
趁着列车减速,闻璱抓紧时间洗个了脸,又抽了一片漱口片含着。
薄荷的清凉让记忆此刻终于回笼,闻璱想起来自己睡前非要去刷牙,结果困得拿不住电动牙刷,最后还是弓铮皎当牙刷架子。
好尴尬,但这一切本可以不必发生,因为含一片漱口片就好了。
生病让人大脑迟缓,让阴险的人趁虚而入。
闻璱的目光落在弓铮皎身上,凉得像幽灵:“我睡觉的时候,你有没有干什么?”
“啊?没什么啊……”弓铮皎显出一种亏心事被抓包的慌张,“就是,呃……”
闻璱眯了眯眼睛。
他说这话本来只是想藉机翻旧账,审一审弓铮皎为了给他刷牙故意装傻忘记漱口片的事,没想到看这反应是诈出了意外收获——弓铮皎居然还真的敢做什么?
弓铮皎心虚但又坦诚地拿出终端,春秋笔法道:“就,跟你自拍了几张。”
如果几百张也可以被粗略地算作“几”的话。
闻璱有点无语,他确实无意追究这种小事,最终只能把刷牙的事也轻轻放下。
过了一会,列车到站停车,逄靥星背着包过来,准备和他们一起下车。
他装模作样地捂住眼睛,实则五指伸展,指缝里明晃晃地露出来两只眨都不眨的眼睛,怪声怪气道:“我来了啊,喂食play可以暂停一下了啊。”
闻璱:“……”
“什么喂食?”闻璱皱眉。
话音刚落,弓铮皎把那包用夹子塑封好的辣椒酥递到闻璱面前,颇带几分转移话题地问:“还吃吗?”
闻璱完全不记得还有这回事了——但细细想来也很合理,他为什么要去刷牙?肯定是因为吃了东西。
逄靥星吹了个口哨:“享受完就忘,我们哨兵真是……”
没来得及把话说完,他被突如其来放大了几十倍的噪音激得捂住耳朵,甚至不住干呕出声。
好在噪音来得突然去得也快,逄靥星站直时彻底消停了:“我闭嘴,我保证。”
有段时间没被闻璱教训过了,他下意识地油嘴滑舌起来。
闻璱扫他一眼,拎起自己的背包越过逄靥星下车。
不过没忘记捞走那包辣椒酥。
弓铮皎跟在闻璱身后,路过逄靥星时,逄靥星冲弓铮皎做了个口型:“你看,他超保守的。”
“……”弓铮皎无语,“你真是纯粹的活该。”
轨道交通集运站就有定时发往水盘镇的大巴,他们运气很好,赶上了最后一班,而且没有其他乘客。
车上人少,让弓铮皎和逄靥星的呼吸能通畅些,闻璱便没花心思在调理哨兵感官上,安心地披上外套继续休眠。
等到他再次醒来时,天边已挂上了一轮弯月,而弓铮皎和逄靥星两人面如菜色,彷佛被吸干了精气。
水盘镇这些年变化不大,车站离逄闻璱家不算远,徒步走二十来分钟就能到。
一路上道建筑物不太多,道路两旁都是不同的果园,但种的都是同一种果树,如今正是丰收时节,枝叶里到处是漂亮的果实,只是夜色下不太鲜明。
都是荔枝树。
弓铮皎觉得自己不该意外,绩州盛产荔枝这件事他早就知道了,逄靥星说闻璱家是开果园的,他也早就知道了。
但是不知为何,他从来没有真的这样设想过。
原来把闻璱荔枝塑根本不是他的一厢情愿……闻璱本来就是在荔枝树下长大的小鹅。
可他为什么会那样想呢?明明第一次见闻璱时,他还不知道闻璱的家庭情况。
这个问题或许不需要深究一个回答。
他嘴角弯弯,步伐轻快,感觉乘车的感官疲劳都被一扫而空。
逄靥星没什么闲心看这看腻了的风景,打着哈欠祈祷:“希望妈妈有帮我把房间打扫好。”
否则他到家还得做卫生才能休息,对感官已经被折磨过一轮的哨兵真是酷刑。
闻璱微笑:“哦,我忘了跟妈妈说,你也回来了。”
逄靥星:“……”
“你是故意的。”他很确信,“闻璱,你真的好毒。”
“彼此彼此吧。”闻璱轻描淡写道。
闻璱家是一片搭理得还算精致的小院,看得出闻母很有生活情趣,置办的花花草草相得益彰,还在花墙边搭起一个简易秋千,放在城市里是会被诈骗式打卡的程度。
哪怕弓铮皎看过照片,远远地就认出了夜色里的那处小院就是自己的目的地,提前至少十分钟开始做心理准备——站在小院门口时,还是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这个小院里存储着他没见过的、闻璱的少年时期。
彷佛一个珍贵的宝藏,一本时间的相册,就放在眼前,等待他翻阅。
走近了才发现,这院子有种微妙的现代化与传统农家风相结合的风格。
譬如,院门口的LED灯下是密码锁,然而闻璱完全没有填密码的意图,抬手就去推门。
而那门也真的开了,可见密码锁完全是个摆设。
闻璱和逄靥星似乎对此毫无意外,逄靥星甚至三步并作两步走,直接进屋奔着自己房间去了,他想早点打扫卫生,早点睡觉。
弓铮皎却站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去。
闻璱回过头去,只见弓铮皎有些迟疑道:“家里没人,你妈妈不在家。”
乡下的夜晚比城市宁静、清新,弓铮皎在这里的感官压力很小,以至于他轻微地调动听觉,就能听到整个小院里的所有声音。
洗衣机运行的声音、逄靥星被灰尘呛得咳嗽的声音、微风拂过院里花草的叶片声、甚至是邻居睡觉的打呼声。
唯独没有一个中年女性活动的声音。
“可能是打麻将去了,很正常,一会她就回来了。”闻璱随口道,“也可能明天才回来,不过没关系,进来吧。”
他正忙着把睡得正香的小黑放在花丛里,弓铮皎仔细一看,秋千下面,那里竟然藏着一个隐藏的“窝”——之所以说“窝”,实在是因为那比起想像中的鸟巢,更像是一个可爱的猫窝,还铺着小毯子。
闻璱似乎知道弓铮皎在想什么,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的笑意:“我妈妈给小黑做的,她看不到精神体,所以什么热门的宠物用品都网购回来给小黑搭窝,这些其实应该都是给猫猫狗狗用的,不过小黑还挺喜欢。”
他又指了指后院:“仓库里还有一个巨大版,是逄靥星那只北极熊的,他坚决拒绝使用。”
弓铮皎一点也不关心逄靥星如何如何,只是抻着脖子看小黑的窝,赞道:“好可爱啊。”
他上半身已经探到一个普通人很难想像如何保持平衡的角度,脚尖却还停留在院外,姿势实在离奇。
见闻璱不解地望过来,他有些为难:“你妈妈不在,我就直接进她的房子睡觉会不会不太好?要不我在外面等等?”
闻璱:“……”
他已经知道弓铮皎是怎么回事了,见家长恐惧症。
但这恐惧很不合理,因为闻璱只跟闻母说带朋友一起回家,并没有在“朋友”两个字之前,添加任何定语。
弓铮皎对此知情,既然如此,究竟有什么可恐惧的?
闻璱只得道:“这也是我家。而且,你要是在这里等,我妈半夜打完麻将回来,看到家门口有个阴森的男人,说不定会吓得立刻抄家夥——她年纪大了,心脏没你那么好哦。”
弓铮皎连忙改口:“那那她回来了我再……”
话说不下去了,因为闻璱只是自顾自地进了院子,然后站在那里抬起手,很温和地说:“进来。”
祈使句总是带着命令的意味。
弓铮皎喉头一滚,然后小心翼翼地走了进来,脚步轻得像是在雷区行走。
闻璱道:“你总是陷入误区。”
他看着弓铮皎,突然说:“你叔叔并不会因为我不请自来而讨厌我。”
弓铮皎理直气壮:“那当然了,他敢讨厌你?有我在,就算你是……”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在闻璱兴味盎然的目光中干笑两声,变成了:“就算你是个香饽饽,他也只会对你说谢谢。”
“总之,你愿意接手我这个定时炸弹,他恨不得能把你供起来,怎么可能对你有一点意见?”
这倒是事实,弓铮皎的成长环境里,并没有给过他经验,关于常规的父母会如何对待孩子的朋友。
“嗯,我跟你说过,那不是爱,但你该知道,爱有时也会导向同样的结果。”闻璱轻声说,“我妈妈爱我,所以,她总是会爱屋及乌,对我爱的人,她也会以最大的善意去揣测。你不需要、也不应该过分讨好她——难道你以为家人的意见能胁迫我?”
“当然没有!”弓铮皎急道,“而且你也不是那种人。”
“那就对了。”闻璱点头,“尊重她,取悦我,这才是你需要做的事。”
弓铮皎怔怔地看着他,喃喃道:“明白了。”
这对他来说总是很陌生,可是爱屋及乌实在是很具体的一个词语——他看到小黑就心生喜爱,即便被小黑啃过,也觉得那牙印都透出可爱来,这都是因为小黑是闻璱的精神体。
如果换了一只寻常的鹅,只会当场成为阿咬的加餐。
他小心翼翼地进来,连脚印都没留下,随后跟随闻璱一起上楼,看着闻璱推开二楼的某一扇门。
浅色的壁纸,浅色的单人床,床边有一个原木色小书桌,书桌再过去是同色的衣柜。
很普通的房间。
书桌正对着敞开的窗户,闻璱的宿舍也布置成了这样。
桌角有一张立式相框,被一个小花瓶挡住了其中的照片。
说是花瓶或许不太恰当,那尺寸更像个造型特别的小玻璃杯,玻璃杯里装着清水,几颗鹅卵石般的荔枝核趴在杯沿,向下往水中蔓延出洁白的根系,向上是几支纤细而笔挺的小茎,伸展出浅粉色的、嫩生生的叶片。
是一小瓶水培荔枝,精心保持在避光环境里,才能呈现如此鲜嫩漂亮的浅粉色。
和闻璱眼瞳的颜色如出一辙。
弓铮皎突然想起来,他知道这是水培荔枝,因为曾经在哪里见过他才会去搜索,在哪里呢……
在小黑屋里。
在冰块润泽他嘴唇的时候,也在闻璱用仪器收集他数据的时候,为了使用仪器,也为了控制住弓铮皎,他们的精神力早在那时就有过短暂的接触。
那一瞬,曾有这样的画面,在他意识深处一闪而过。
在微风里亭亭玉立的粉色叶片,飘动的窗帘像它的披风和裙摆,轻舞之间送来荔枝的香气。
原来那是属于闻璱的某片记忆。
第67章 当比格猫的比格成分大于猫。
关上窗之后,闻璱又带弓铮皎在屋里上下走了几圈认房间。
一层是客厅、餐厅,以及逄靥星的房间;闻璱、闻母和逄宵月的房间都在二层;三层的面积就小了很多,除了客房之外,只有一间小书房;四楼的室内面积就更小了,一间阁楼式的小储藏室外,是被闻母的花花草草填满的阳台。
弓铮皎当然住客房。
这房间朝阳,比闻璱的房间狭窄许多,家具也简单得过分,只有一床一桌而已。
但弓铮皎没什么不满意的,这里可是闻璱家。
而且他的空间感很好,这间房几乎就在闻璱房间的正上方,从窗户探出去往下看,说不定能看到闻璱的书桌,简直完美。
以至于闻璱前脚刚走,后脚弓铮皎立刻扒在窗前,半个身子都挂在外面。
果然能看到,只不过窗帘严丝合缝,只能看到那瓶漂亮的水培荔枝。
不知为何让他很舒心。
他收拾洗漱,临睡前又确认了一遍:明天天气晴,气温36摄氏度,略热,全天无阴无雨,他重金网购的拖拉机明早由专业人员准时送到。
而他为见面精心准备的衣服也平铺在擦过的桌子上,摊得平展,只等明天以最好的面貌见闻母。
临睡前,他掏出护手霜给耳后抹了一点,像是为了寻求什么安心。
然后几乎在一瞬之间就意识涣散,陷入了深度睡眠。
楼下的闻璱正用终端给闻母发消息:【今晚不回来了吗?】
闻母;【你回来了?】
闻璱:【已经到家了。】
之前他跟闻母说过自己大概回来的日期,闻母才提前把房间都收拾好了,只是大概没想到到家得这么晚。
闻璱又补充道:【逄靥星也回来了。】
闻母:【呀!】
闻母:【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星星的房间我都没收拾呢。】
这条消息发来时,楼下刚好传来逄靥星被灰尘暴揍得打喷嚏的声音。
闻璱:【你可以现在回来帮他一起。】
闻母:【来了】
闻璱放下终端,简单收拾了下卫生,洗了个澡,又专门上楼打开门看了一眼。
向导素的效果很好,弓铮皎睡得很熟,像昏迷了一样,闻璱对此很满意——省得弓铮皎听到闻母回来的动静又半夜发疯。
介绍认识是明天的安排,闻璱现在只想跟她打个招呼就休息。
下楼时,闻母果然如约回来。
她手里提着一盒邻居家腌的酱蟹,嘴里叼着根快燃尽的香菸,在院门口就被踩熄了丢进垃圾桶里。
闻璱一早就听到她的动静,并非因为听力过人,而是闻母一直在外放听有声小说,他想不知道都难。
他迎出去,在闻母惊喜的目光里和她轻轻拥抱,顺手接过手里的那一袋酱蟹。
闻母随口道:“还以为今天回不来了呢。星星呢?小月回来没有?”
“在他房间。没有。”闻璱不忘提醒她,“小说声音调小一点,有点扰民了。”
“哎呀,我不知道星星也要回来嘛。”闻母干脆把小说关了。
闻璱道:“还记得我说有个朋友也一起回来吗?他也是哨兵。”
“那我们家现在普通人才是少数派了哦。啊呀,不过你没说,我忘了给那间客房贴隔音棉。”
“没关系,他已经睡下了,我会看着的。”
母子二人说着进了屋,逄靥星听到声音,也打开房间门出来,和闻母拥抱寒暄。
只可惜,闻母身上烟味没散,简单的拥抱都让逄靥星隔着口罩都被二手菸呛得咳出呕吐音。
抱过之后,逄靥星指控道:“弓铮皎都睡着了,而我还在做卫生?到底谁是娘家人,谁是来见家长的?”
闻母惊讶:“见家长?”
闻璱瞥了一眼逄靥星,敞亮道:“跟我回来的那个朋友,他喜欢我。”
闻母听了这话,见他态度坦然,心里反而平静下来。
闻璱外形优越,打小说要嫁给他或者娶他的小孩数就数不清,甚至被同龄小孩投票全票通过,赋予了他一份至上荣光——仅次于女孩子的,过家家“妈妈”角色优先选择权。
当事人本人深感荣幸,实则一次都没有行使过该优先权。
但当事人不过家家的妈妈听完乐不可支。
不过再有意思的事听多了,耳朵还是会起茧子。
因为闻璱对此毫无波动,完全没有任何被开玩笑该有的反应,就像现在。
逄靥星挤眉弄眼,只可惜表情全都被口罩和护目镜盖得严实,声音也闷闷的:“我看不然,闻璱的追究者能从咱家门口排到城里去,怎么就这个被带回来了呀?肯定有点特别。”
他煞有介事地目光在闻璱和闻母之间来回跳跃,暗示闻母一定要深究这个问题。
闻母却对他吩咐:“你抹布洗完了吗?洗完了把我这个也洗一下。”
洗干净也是闻母为了帮逄靥星一起打扫卫生用,逄靥星无法拒绝,只能乖乖去了。
他走之后,闻母才压低声音问:“你跟我说,是不是真的有点什么情况?”
其实这对逄靥星的听力来说完全是掩耳盗铃,闻璱没戳穿,也没压低声音,很平静地说:“目前,还不算是很有。”
“目前?”
“目前,还是朋友。”闻璱说,“但他可以继续努力一下。”
“努力一下,你这话说的。”闻母有点无语,“关键是你喜不喜欢?都带人家回家了,喜欢就答应下来呗。”
“喜欢、带回来就一定要立刻答应吗?我们家又不是民政局,专门用来登记的。”闻璱反驳。
“……说不过你。”闻母投降,钻进逄靥星的房间帮忙做卫生去。
闻璱跟在她身后说:“他给你准备了礼物。”
“来就来了,还带什么礼物呀。”闻母一乐,但也没反驳,按照刻板印象,随口问,“燕窝、牛奶、美容仪?”
“不是。”闻璱沉默了片刻,“明天你就知道了,我只是提前跟你说一声,他……他是个散财童子,他要送你什么,你收下就是了,不用为难,也别在意价格,那对他来说跟燕窝牛奶美容仪也没什么差别。”
“有多贵啊?”闻母有些惊讶。
但闻璱已转身上楼,打算回屋睡觉了,闻母只能叮嘱一声:“记得把头发吹干再睡!明天早点起来干活啊。”
闻璱临睡前,还听到闻母在楼下惊讶:“呦,辣椒酥啊,我尝一口——好辣!”
逄靥星又出来一边咳一边身残志坚地拱火:“某人给闻璱买的呗,腻歪死了。”。
翌日闻璱醒来时,竟然已是午后。
他的生物钟一向很稳定,也订了清早的闹钟,毕竟还要介绍弓铮皎和闻母认识,却没想到就这样突发夏乏,一觉睡过了头。
这还是头一次,他自觉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收拾好洗漱下楼。
期间楼下人声不断,闻璱从窗台上望下去一眼,发现那声音的来源居然是弓铮皎——或者说,是围着弓铮皎的人群。
他正有些少有的茫然,就见人群里的弓铮皎突然抬头,冲他招了招手,并绽放一个阳光灿烂的微笑。
当然,很快又被拉回热闹的畅聊里。
小院到客厅来了好多人,都是镇上的邻居,不算面生,大家七嘴八舌,但中心大意相同:
“小弓真是一表人才啊!”
闻母同样在人群中,得意得鼻子都快翘到天上去了,口中却还道:“哪里哪里,这不算什么。”
只需稍加思索,闻璱就明白为什么了。
看来那辆超级豪华的拖拉机不止俘获了闻母,甚至俘获了整个镇子。
看闻母现在拍着弓铮皎肩膀的样子,俨然已经如闻璱所说,完全把弓铮皎当第二个干儿子了。
弓铮皎也是,自如且开朗,完全不像昨天晚上那个门都不敢进的黄花大小夥。
闻璱没打扰那边拖拉机王子的社交大舞台,悄悄溜进厨房。
竈上果然还有温着的一份饭菜,荤素结合,闻璱挑着又素又红的,给自己盛了一份,还没端出去的功夫,院子里就渐渐静了下来。
下一刻,一只手接过闻璱刚刚准备好的饭菜,替他在餐桌上布置好。
弓铮皎说:“早安。是不是吵醒你了?对不起,已经让他们走了,你还可以回去再睡一会。”
他还体贴地替闻璱把椅子拉开,活像个周到的高档餐厅服务员,收餐费50%服务费的那种。
……甚至闻璱猜想,他这副做派,或许就是曾经在高档餐厅被服务时学来的。
“不用这么客气,是我睡过了,抱歉。”闻璱说。
“不是客气,也不用你道歉。”弓铮皎说,“田里的活我也帮你干完了,反正你本来也没什么事,只要休息就好了。”
闻璱:“……”
弓铮皎的学习能力还是那么令人叹为观止,昨天一句“取悦我”,今天家里就突然闪现一个田螺小子。
但是,现在面对着弓铮皎的好意没什么好推诿的。
闻璱享受了一顿米其林三星级别的brunch服务,只不过餐食本身只是简单的食物,并没有什么花哨。
也为体贴的brunch管家提供了一份满足欣赏欲的景观。
早餐之后,弓铮皎在一层反覆徘徊,无所事事又好像坐立难安。
总不能是没活干了闲的。
闻璱瞟了两眼,见他总是若有若无地路过逄靥星房间门口,便问:“你找逄靥星有事?”
“啊,嗯。”弓铮皎故作淡然,“也说不上有吧,就是觉得他真能睡懒觉。”
比闻璱还能睡——但闻璱睡懒觉是可遇不可求的偶然事件,值得更新在CRUSH日记里珍藏,逄靥星睡懒觉对弓铮皎来说就纯粹是耽误事了。
“他每次回家都要花些时间调整状态,现在应该没在睡觉。”闻璱道,“你可以直接进去叫他。”
“那会不会不太好?”弓铮皎很刻意地问。
然而闻璱没回答,他也还是没什么心理负担地敲了敲门,在门外说:“逄靥星?你醒着没?我能进去一下吗?”
屋里果然传来逄靥星懒散的声音:“进。干嘛?”
弓铮皎拉开门闪身进屋,又光速把门带上了,心虚得不要太明显。
闻璱:“……”
虽然他不知道弓铮皎找逄靥星能有什么事,但看起来显然是什么不想让自己知道的小秘密。
当比格猫的比格成分大于猫时就是这样,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幸好闻璱于管教上很有耐心。
屋里,逄靥星睡衣大敞地窝在床上,还没来得及问,就见弓铮皎脸色难看地捏住鼻子。
“我服了你这屋。”弓铮皎嫌弃道,“收收味。”
水盘镇连特种人都没出过几个,这幢房子也有些年份了,给逄靥星的房间加装隔音板已经是闻母的体贴入微,新风系统更是想都别想。
以至于弓铮皎被扑面而来的哨兵气味冲得很是不爽。
“你不至于吧。”逄靥星无语,“我已经很收着了,窗户也开着,哪有 什么味道?我就没闻到你的。”
弓铮皎瓮声瓮气地说:“那是因为我自爱。”
他对他人气味和精神力的感知都比逄靥星敏锐太多,当然也严于律己,把自己的气息收得很好,除非故意欺负人的时候,很少松懈。
但现在就是欺负人的时候。
弓铮皎稍加控制,便不再控制低自己,任由精神力冲上床,狠狠给了逄靥星的感官一拳,又光速收回精神力,作出无事发生的样子。
轮到逄靥星“咦惹”地皱着脸翻身下床,低声道:“你有病吗?大中午跑我房间来就为了给我一下?”
弓铮皎才道:“我来问你,你说的那个邻居呢?早上我跟全镇都聊过了,没试探出来是哪个啊。”
“什么邻居?”逄靥星茫然。
“就那个,开闻璱玩笑的。”
“?”逄靥星惊了,“你还记得呢?不是我说,闻璱自己估计都不记得了!”
弓铮皎一本正经地说:“当然记得,正义不会缺席,只会迟到。”
“……可他已经搬走了。”逄靥星道,“至于搬哪去了,我也不知道,听说是之前走夜路掉沟里摔断腿,家人带着进城求医,后来再也没回来。”
弓铮皎有点失望,冷笑一声:“夜路有眼啊。”
但他还捏着鼻子,这狠话以如此夹子的腔调放出来,只让人觉得搞笑。
逄靥星:“……”
弓铮皎也没再说什么,转头就离开逄靥星的房间。
餐厅已不见闻璱的身影,弓铮皎正要上楼,抬眼正巧看见闻璱关门下楼。
闻璱换了一身更轻便的衣服,还收拾了个小包出来。
他把长发在脑后盘了个低丸子头,以便戴上草帽,防护得很全面。
很朴实无华的穿搭,但配上这张完全是朴实无华的反义词的脸蛋,让这一身有种意外的反差感。
唯一值得说道的是,闻璱在短袖外面添了一件很薄的外套,大概是用来防晒。
自认在穿搭上一向颇费心思的弓铮皎平生最无法欣赏的,就是这种防晒衣。在他眼里,这和把一个环保塑料袋套在身上没差。
但闻璱穿的话,就变成了好特别、好时尚的一款环保塑料袋。
至少弓铮皎是这么觉得的——看到的那一刻,他脑袋里彷佛有个灯泡“叮”地一声:农民小鹅套装已解锁。
此套装比去宴会的那身漂亮穿搭还让弓铮皎喜欢,因为这一身完全是闻璱的个人行为,尽管以闻璱的性格,大概率只考虑了实用性。
闻璱微微一笑:“我猜镇上你已经逛过了,我带你去个地方。”
第68章 我想舔你眼睛。
闻璱看了看弓铮皎的穿搭:好笔挺的白衬衫,搭配长裤,帆布鞋,版型都有些传统。
不过同样,再传统的衣服都耐不住穿的人是个活衣架子,再亲民的穿搭,都能穿成“俺们村唯一的大明星”的效果,难怪对镇上邻居有特攻。
但实在不适合上山。
“你要去换身衣服吗?外面很晒,河边还会有蚊虫泥巴。”闻璱指了指客厅角落的小储藏室,“家里有多余的帽子和防晒衣,不过都是旧的。”
“要,要!”弓铮皎当然不会错过这个“情侣装”机会。
只可惜,叫他失望了,闻璱那一身是闻璱专属的,和储藏室里的其它草帽、环保塑料袋都不同款。
况且,这些衣物整日挂在储藏室里,哪怕闻母一向爱干净,都清洗过,时间长了,也难免沾上挥之不去的尘气。
弓铮皎屏住呼吸,挑了身和闻璱还算搭配的装备套上了。
再出门时,闻璱看着他眨了眨眼,缓缓道:“笨。”
弓铮皎:?
“该用的时候不用,不该用的时候瞎用,说的就是你。”闻璱淡淡评价,“你护手霜呢?为什么现在不涂一点?”
弓铮皎恍然大悟,连忙又上楼把护手霜揣上了。
他还在代偿期,来水盘镇之前,每次心里胡思乱想时多少要涂一点,就像是某种安抚剂。
而现在,护手霜的香气果然又唤醒了他的某种功能,起到了闻璱向导素的同等效果,让他鼻息之间尽是花果香,旧衣服的异味变得不值一提。
闻璱又在院子里挑了个蒲筐让弓铮皎拎着,顺手柄小黑从窝里挖出来放了进去。
小黑叼着自己的毯子死活不松口,闻璱只好给它盖上,活脱脱像是个野餐篮里的大面包。
临走前,弓铮皎抄了一把巨大的遮阳伞拄着。
出门之后,一路上收获了堪称真正的大明星返乡的效果,地里的邻居多有打招呼的,但是是对弓铮皎,反而闻璱成了捎带的那个。
毕竟漂亮小鹅再不常见,乡里邻居也见了这么多年,但出手阔绰的拖拉机王子还是头一回出现。
更何况这还是个拖拉机王子如此绅士且活力四射,早起就把地里的活干了个七七八八,顺手帮了不少邻居的农活,赢得一片赞赏。
没走出二里地,还遇到一群在水田旁边疯玩的小孩,见了弓铮皎,领头的孩子王立刻喊了一声:“老大!”
顿时后面的小孩跟拷贝粘贴一样,响起一片“老大”的呼唤。
弓铮皎巡视过后,一本正经地跟他们点了点头。
孩子王的目光转向闻璱,竟然有些躲闪:“香蒲哥,你回来了……”
闻璱跟他打了个招呼,随口问:“怎么了?”
“我……”孩子王支支吾吾地大声说,“对不起!香蒲哥!我不能娶你了!”
闻璱:“……?”
孩子王道:“老大跟我说,我们要先有事业才能成家,我已经决心要先修炼自己了!”
身后小孩补充:“我们也是!”
闻璱有些无语地回头看弓铮皎。
而弓铮皎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认可道:“没错!去玩吧你们。”
一群小孩又乌泱乌泱地跑走继续玩去了。
“你干了什么?”
弓铮皎倒是一派坦然:“早上起床没事干,刚好遇到他们几个在田里紧张得不行,我一听,说是在田里打水漂把作物伤到了。我就给他们遮掩了一下,然后上演一招什么叫石头的轻功水上漂。”
闻璱这才有点惊讶了:“你还会打水漂?”
弓铮皎理直气壮:“不会啊,但我有阿咬,她们又看不到。”
说着,弓铮皎随手捡起地上的一块石头,咻地弹进路边的水渠,只见那石头像子弹一样深深埋进土里,别说水漂了,□□还差不多。
这才是城里大少爷的真实水平。
“我就骗她们说,我得到了打水漂之神的眷顾,他们也要向我学习,先自我修炼,等以后闯荡出一番事业,打水漂之神也会眷顾她们。然后用阿咬帮他接了一下石头,他们就全都喊着我要做我的小弟小妹了。”
闻璱只是凉凉地看着他。
“好吧。”弓铮皎顶不住道,“还说在那之前不可以肖想你,因为香蒲哥是……是大哥的梦中情人,只有最强的人才配追求香蒲哥。”
闻璱很难说自己的尴尬是从何而起,他欲言又止了片刻,弓铮皎又道:“不过我都这么说了,还有人宁可不被水漂之神眷顾也要嫁给他香蒲哥的,那才是真的刺头。”
“所以?”
“所以我就告诉他家长,他把作物打坏了,他就被拎走挨骂了啊。”
闻璱:“……”
沉默良久,闻璱勉强敷衍道:“欺负小孩的手段倒是高明。”
弓铮皎眨了眨眼,说:“以前组队的时候,队友也是这么哄我的,套公式换个关键词就行了。”
这话让闻璱一时有些梗住,倒不是不好接,而是他敏锐地察觉到,自己心里居然冒出来几丝酸酸麻麻的怜爱来。
他明明知道弓铮皎是故意这么说的,即便如此,那感觉仍然挥之不去。
闻璱便轻笑了一声,意味不明:“至少你还挺受欢迎的。”
弓铮皎还以为这是要算他早起干活的账,连忙解释:“我只是想到这里是你家,是生养你的土地,就感觉有使不完的力,这点活对我来说也确实不算什么……倒不是为了博得他们的好感。”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我知道,这也没用,对吧?我也只是说,我是受过你帮助的朋友而已。”
可惜他还不知道,逄靥星昨晚就跟闻母把他的老底揭光了。
闻璱原本就并不因为这件事情生气,点了点头,又道:“但你还不知道,村里是没有秘密的,也不知道村里人一闲下来最爱干的事是什么。”
“什么?”
当然是传八卦——弓铮皎今天跟这帮小孩说了这些话,下午整个镇子都会传遍,十里八村的媒人都不得不放弃给拖拉机王子牵线。
当然,也很可能会放弃给闻璱安排相亲。
闻璱才不相信这是完全的无心之举。
但说破就没意思了,他微微一笑,双眼微眯:“我不告诉你。”
相处久了,弓铮皎一看他这个表情,大概猜到闻璱又想玩弄自己了。
他怕自己按捺不住心里的期待和兴奋,连忙转移话题:“我们今天去哪来着?”
闻璱轻轻颔首:“去山脚下,但不是逄婆婆下葬的那座山。”
他突然摘下手套,对弓铮皎说:“伸手。”
弓铮皎依言照做。
但在手即将放在闻璱掌心前的一瞬,电光石火之间,他脑袋里突然冒出来上一次闻璱对他有关于“手”的命令。
光是号了号脉……他就膏炒了,爽得临走前浑身都发软。
而现在只是想起这件事,弓铮皎都觉得脊背里窜上一阵过电般的刺激感。
他的手微微一顿,然后紧紧握住了闻璱的手,似乎是想用这种方法来控制闻璱的“作案工具”,虽然他知道这并没有什么用。
“在外面呢,轻一点好不好。”弓铮皎小声说,“给我留点面子。”
闻璱:“……”
怜爱立刻无影无踪,他狠狠用力捏了一把弓铮皎的虎口,冷冷道:“你想多了,放开。”
弓铮皎只好又“啊”着松开手。
闻璱单手反握住弓铮皎,另一只手轻轻在弓铮皎掌心抹了抹,然后用指尖勾勒涂画起来。
“这是镇子,这是北山,山脚下这里就是湿地公园,虽然公园只有山脚那一片,但整座山都被划为自然保护区了,也归公园管。逄婆婆的墓地在这里,是山的的西面,通常不对外开放。镇子几乎在公园的山背面,公园的入口在这里,要去公园的话,不开车不行。”
“所以我们现在要去的是东山。”闻璱指尖一动,“东山很矮,偶尔有游客会上山露营、采菌子,到现在每年都有人吃菌子中毒。”
他握着的那掌心已经微微颤抖,不知是触碰太轻而皮肤发痒,还是心里发痒。
“我小时候就经常在东山玩。”闻璱垂眸道,“你跟逄靥星打听的那个芦苇荡,就在那里。”
“!”弓铮皎顿时暧昧全无,倒吸一口心虚的凉气,“你怎么知道?”
“这很难猜吗?”闻璱反问。
“我……”
在道歉的话出口之前,闻璱用手指抵住了弓铮皎的嘴唇。
“没关系。”闻璱说,“但你想知道的话,可以直接来问我,而不是跟逄靥星打听。”
他抬眼,目光从弓铮皎的掌心,转向弓铮皎的眼睛。
几缕豆大的午后阳光从手编草帽的缝隙里漏出来,在他脸上印出几颗闪亮的星星。
闻璱眨了眨眼,睫毛便把一粒光担起来,叫人担心那粒金箔豆会不会碎掉、跌进桃色的眼瞳。
像蜂蜜流在桃子上。
弓铮皎突然说:“我想舔你眼睛。”
闻璱:?
他还以为按照这样发展,弓铮皎该问些什么——这不也是顺理成章的吗?为什么、怎么就突然转向这里了?
而且舔眼睛也太不卫生了,有点恶心。
闻璱面无表情:“不行。你怎么又想这些?”
“好吧。”弓铮皎可怜巴巴地说,“我忍不住。”
“那也不行。”
闻璱坚守底线,压了一下帽檐,扭头就走。
长长的系绳在他下巴上打了个小巧的蝴蝶结,两根尾巴便因这个动作而甩在弓铮皎肩头,似乎很可惜没能戳在弓铮皎的脊梁骨上。
弓铮皎很想解释点什么——他确实经常被色迷心窍,但这些冲动并不是每一次都指向性,有时他只是想把闻璱抱在怀里蹂躏,有时候他想含在嘴里咀嚼。
但这话说出来很难说不会让误会加深。
他只能跟上闻璱的步伐,没话找话起来:“说起来这里和我想像的还真不太一样,我不是说我觉得这里不好,只是来之前我查了,水盘镇前几年不是在做果园采摘那种形式的农家乐吗,我还以为这个季节游客会很多。没想到,现在好像都不做了?我刚刚帮忙的时候,发现大家基本上都有转门的工厂客户了,基本上就是统一采摘转运,很少接散客的生意呢。”
“嗯。”闻璱点了点头,“三年多前,省会那边的大工厂把整个镇子的果园都承包了,一签就是好几年的合同,给的价钱也很不错,这样大家更轻松了赚得还多,就没人搞农家乐了。”
“……”弓铮皎突然产生了一个微妙的猜测。
“那个工厂是做什么的,需要这么多荔枝?”
“据说主要是精品鲜果,还有一些鲜榨果汁和果汁硬糖,专门开了几条生产线。”闻璱说,“不过好像确实没怎么在市面上见过产品,每年过年工厂那边发的礼包也没有包装,我也不知道品牌叫什么名字,回去问问妈妈。”
弓铮皎:“……”
不用问了,弓铮皎确信,那是自己之前投资的厂,后来也没转手出去,产品都供应给了希冕创辉和旗下各地公司,员工休息区、食堂和年终礼包里,总有这些产品。
因为品质上佳又不在市面上流通,前几年还在社交媒体上小火过一阵,当时宫烁就来问弓铮皎,考不考虑把这个做起来,被根本没这心思的弓铮皎婉拒了。
那时如果知道,就是这么巧地,他的其中一个工厂找到的果园就是闻璱的家……
他是不是可以上演一番:“小美鹅,你也不想你家的荔枝都烂在树上吧?”
就算不舍得真的这样逼迫闻璱,这恶俗桥段仍然让弓铮皎一阵暗爽,以至于忍不住地笑出了声。
闻璱回头问:“怎么了?”
“没有。”弓铮皎立刻收敛了笑意,把这大逆不道的心思藏得严严实实,生怕成为彭枭pro。
然而,闻璱定定地看了他两眼,缓缓道:“不会吧。”
“什么?”
“不会那个工厂也是你的吧,你在后悔没能对我强取豪夺吗?弓大老板。”
弓铮皎道貌岸然:“怎么可能?工厂虽然是我的,我不是那种人,我……”
“嗯,你只会当散财童子。”闻璱稍微低下头,故意那样稍微抬起眼睫看他,声音轻得像羽毛。
“而且,你也不需要用那种手段。”
第69章 是求偶欲才对。
芦苇荡确实就在东山脚下,以快走的速度,足足花了三个多小时才走到。
将到时虽然还未至夕阳,但日头已然没那么烈。
荔枝的丰收季也恰好能赶上香蒲的花季,河边一片翠绿摇曳里,飘着一团团香肠一样的毛蜡烛,弓铮皎早就看到了。
也多亏了与湿地公园并不顺路,加上农家乐没做几年就放弃了,这片湿地的生态环境被保护得很好,河水清澈,还有几只不知谁家的大鹅在里面游泳。
闻璱摘下草帽,轻轻叹了一声。
刃齿虎是不畏寒却畏热的动物,一路上他替弓铮皎调理着感官防止中暑,自己却难免有些疲惫。
幸好闻璱体质一向不怎么出汗,弓铮皎却从包里有些心疼地替他擦起并不存在的汗来,嘴里念叨着:“早知道这么远就不来了,或者骑阿咬来多好。”
闻璱摇了摇头:“就是想试试,小时候我和逄靥星从镇上走到这里,几乎要大半天时间。”
“那你们怎么回?走夜路吗?”才问完上一句,弓铮皎不知为何拐向另一个岔路口,“等等,所以你这么多年都没有再来过这里?是为了……”
是为了留着和我一起来吗?
这话问出来显得脸太大,但弓铮皎暂时想不到其它可能,兴奋得心脏砰砰跳。
“……这么远当然是开车来,只用半小时。”闻璱无语。
弓铮皎只能干笑:“是哦。”
他不好意思再问“那今天为什么不开车”,就听闻璱又说:“但我猜,你会想走我小时候走过的路。”
闻璱看他的眼神变得有些揶揄。
一紧一松,拨动弓铮皎的脑筋和心弦,就像风拨动水面一样轻易。
弓铮皎逃避式地用一张新的湿巾盖住了闻璱的眼睛。
很想做点什么。
奇异的是,闻璱竟然也没有躲闪,没有抬手扒拉开,只是很轻声地说:“现在不行。”
现在不行的意思是,以后会行吗?
可弓铮皎似乎明白了,不仅现在不是追问的好时候,以后也永远不会是。
就像刚才那句意味不明的话,闻璱一向如此,点到为止,他想让他们当下停留在这里,他们就只能停留在这里,无论他愿不愿意,这个暧昧的坐标注定要被丢弃在不见底的湖里。
或许曾经,弓铮皎还会试图做点什么刻舟求剑,现在却心甘情愿地按捺住心里那颗乱窜的小苗苗。
从一团火,变成一谭水,学着月亮引力进行微弱的潮汐效应,学着风的波纹律动呼吸。
他看着闻璱的脸,只是用指尖轻轻点了一下闻璱的鼻尖,那里明明什么也没有,光洁、干净。
随即他抽走盖住闻璱眼睛的湿巾,那睫毛抖了抖,再次睁开,果然是弯弯的,带着那一丝未去的揶揄笑意。
转过头去,几只大鹅纷纷靠近过来,倒没有任何攻击性,只是用颈部蹭蹭闻璱的腿,又扑腾上岸绕着弓铮皎转。
弓铮皎疑惑:“怎么了?”
“它们是小黑的朋友。”闻璱说,“从小时候就是。”
弓铮皎连忙放下蒲筐掀开毯子。
小黑被强制开机,结果一睁眼,绕在身边的全是大鹅朋友,立刻扑腾着加入队形游远了。
“它们居然能看到。”弓铮皎有些惊讶。
其实动物通灵能看到人所不能看到的生物的说法存在已久,也确实有一定道理,城市里的许多宠物对精神体就比普通人更加敏锐,这也是特种人在普通人社区居住常常面临的困扰。
但通常来说,这些动物也只是有些意外的感知,而并不能像特种人一样清楚地看到、感受到精神体的存在。
不过,看那几只大鹅和小黑一起凫水玩耍的样子,似乎它们真能清晰地看到小黑一样。
闻璱点了点头:“或许是因为小黑第一次出现就是在这里?很神奇。”
弓铮皎装傻:“哈哈,原来是这样啊,那这真是个风水宝地。”
他说着,微微偏过脸,似笑非笑地睨了弓铮皎一眼,毫不留情地戳破:“你不是已经知道了,还想替我复仇吗?”
弓铮皎看天看草看鹅:“对不起。”
“没要你道歉。”闻璱道,“因为那也不算什么仇,况且,他现在也已经得到报应了。逄靥星是不是跟你说,他断了一条腿,进城治病去了?”
弓铮皎面露不满:“是,他太轻易就治好了怎么办?你那时候才多大年纪,就算真的说胡话,他有必要还编什么童谣说你有病吗?我看他倒是欠点精神病史,我可以给他补上。”
“确实有这个必要。”闻璱却道,“天鹅是二级保护动物,这周边所有的天鹅都在北山保护区,每一只都有编号,出现在村子里的话,确实需要严肃对待。”
“啊?”弓铮皎更不理解了,“那他不更应该相信你,然后找到天鹅吗?”
闻璱微微一笑:“除非他真的偷猎了一只野生天鹅准备卖掉。”
弓铮皎想破头也没想到,剧情居然会是这个展开,不禁又“啊”了一声。
“我妈妈本来是去找他吵架的,后来发现这件事,就把他给举报了。他半夜想提前把天鹅处理掉的时候,被埋伏的我妈一顿暴揍,然后……他就扭伤了脚。他被人赃并获,据说这还不是第一次了,罚款不说还喜提好几年牢饭,现在就算出来了,应该也没脸回镇上了吧。”
“那逄靥星说……”
“当然是骗他的。”闻璱眨了眨眼睛,“总不能这样教小孩。”
“那你为什么知道?”
“因为我和我妈一起去的。”
弓铮皎:“……”
好漫长的沉默,最终,弓铮皎鼓掌:“Bravo!”
“谢谢。”
“所以说,别问他,他很笨,比你更笨,而且,他其实不是那么懂我。”闻璱又说。
弓铮皎只有点头。
他学着闻璱的样子在河边坐下,有些拘谨,有些端正。
而闻璱伸手捞水,作势要崩弓铮皎一脸。
这一招早在酒庄的喷泉边,闻璱就用过一次,效果绝佳,因而这一次,弓铮皎并不躲避,只是低垂了眼眸。
然而意料之中的水迟迟没有到来,却看见眼前的湖水泛起涟漪。
他转头一看,发现闻璱居然已经脱了鞋,从包里拿出塑料袋分别套在脚上,排空空气之后,在小腿上打了一个结。
然后,闻璱把脚伸进河里,舒了一口气:“好凉。”
弓铮皎有种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的感觉。
他就说,就算水质看起来再好,闻璱也不像是会放任自己直接暴露其中的人。
洁癖人士的泡脚,保护自己,也保护环境,合理,但有种诡异的亲民与微妙的矜贵感相结合感。
闻璱又递来另另外的新塑料袋,问他:“试试?”
弓铮皎本来兴趣不大,这一下才算是有点兴趣,接过来,学着闻璱的样子也把脚套上塑料袋放进河里。
嗯,没什么特别的,和弓铮皎家的豪华泡脚桶根本没法比。
但是在家闻璱跟他还挺有距离的,在这里闻璱却会跟他一起泡脚,湖这么大,四舍五入算一个桶,还是赚了。
弓铮皎也说不清这算不算是想入非非。
闻璱四下张望着,倏地靠了过去,在离弓铮皎只有几乎几厘米的位置堪堪停下。
他静静地欣赏着咫尺之间的另一双眼眸,看它从沉静的星空变成宇宙大爆炸的混乱。
然后——他伸手从弓铮皎的另一侧,捡起一块扁扁的石头。
“这块石头不错,我教你打水漂。”他把那块石头在弓铮皎眼前展示了一下,“记得要选这种比较扁的石头才好,你那块石头,换我妈来都漂不起来,也就能骗骗小孩。”
弓铮皎:“……”
他有点失望,但似乎不该失望,还是打起精神专注于教学。
“你看。”闻璱说着,稍侧过身,沉下手臂,又专门给弓铮皎展示了握石头的手势。
下一刻他猛地旋身,石头在距水面不远的高度弹射而出,在水面上轻盈地弹跳了七八下,没入芦苇丛中,看不清了。
弓铮皎却又定定地看了几秒,才道:“十二下,厉害。如果没有芦苇,可能还能再弹几次。”
闻璱也有些惊讶,他其实也没太用心学过,又好多年没玩了,这结果比他料想的要好。
弓铮皎站起身,在湖边水还算浅的局域巡逻起来,按照闻璱刚刚的要求查找石头。
没一会儿,他握着两大把扁石片满载而归,坐了回来。
每一块石头都被他模仿着闻璱刚才的手势,在手里握了握,但都没有立刻弹出手,而是放成了几小堆,似乎还根据个人手感喜好和美观程度进行了分类。
他一直微微抿着唇,认真得像是在做试题,不像是玩石头。
闻璱看了他几眼,没过多干涉,只随口指点了两句:“这几块不太行,形状不太对,太尖锐。”
弓铮皎很听话,立刻把那一组都撂了,后来也尽可能避免同类石头。
分类之后是挨个实验、练习,倒是也运气很好地,第一块石头就弹了五下,只不过后来就又不太行了,平均成绩在三下左右,离获得打水漂之神的眷顾还远得很。
他一脸认真,闻璱看得有趣,伸手道:“再给我一个。”
弓铮皎默不作声地挑了一块格外漂亮光滑的石头放在闻璱掌心。
闻璱便再次为他示范,这一次,甚至用肩膀粘贴弓铮皎的身体,又主动把手臂送了上来,解释道:“注意发力,还有脱手前手指拨动石头的角度。”
果然,弓铮皎脸色一阵发红,但居然还是什么也没说,诚恳又认真地点了点头。
这倒奇了。
闻璱把那石头弹出去,又弹跳了七八下才沉进水中,算是闻璱的正常水平。
但他一直看着弓铮皎——这是头一回,弓铮皎居然完全不被什么情情爱爱和美色所迷惑,一心扑在“事业”上,简直是离奇。
他忍不住含笑道:“胜负欲这么强?”
连暧昧都能当场抛到脑后。
弓铮皎的耳朵被这话调笑得更是烧成了烙铁,他张了张嘴,煞有介事地反驳:“不是胜负欲,输给你没关系。”
“哦?”闻璱的语气并不太信,只当弓铮皎在嘴硬。
弓铮皎再次按照闻璱的示范摆出相似的动作,手臂发力,将石块弹出手。
不同于之前还稍微控制着力道,这一下可以说是解开封印,那石头飞出去的速度不像打水漂,更像机关枪的子弹,在水面上弹出来一串密密麻麻地弧线。
闻璱惊讶地鼓了鼓掌:“开窍了。”
弓铮皎眉梢眼角都染上得意:“三十五下。”
有了这“倍杀”的战绩,弓铮皎这才放下架子,也不再掩饰越来越发烫的脸。
他侧过脸看着闻璱,神情认真,又有一丝隐隐的忸怩,声音甚至故意压低了一线:“你之前说过,要开屏就要开个漂亮的。”
“所以,真的不是胜负欲,是……求偶欲。”
话音落下的同时,天边粉紫色的夕光里,正好掠过一只天鹅优雅的黑影。
第70章 咬好,别松。
一阵恰到好处的风拂过湖面,漾起同频的心波。
“那好吧。”闻璱突然说,“现在可以。”
现在可以?
好没头没尾的话,在弓铮皎的脑袋里横冲直撞,创得一切都一团糟之后,阴差阳错地找到了方向。
他生怕闻璱又收回这个许可,立刻凑上前,却不像之前他说的那样去舔舐闻璱的眼睛。
氛围很好,时机也很好,更何况闻璱语焉不详……
他可以做点别的什么吗?
呼吸交缠之间,闻璱看出他的目标从自己的眼睛逐渐下移,猜到了他的意图。
但闻璱什么也没说,仍然缓缓闭上了眼睛。
于是,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吻就此开始。
不同的是,这一次,闻璱“忘了”解开止咬器的扣链。
他是在舌尖探进弓铮皎口中时,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这件事。
在理智作出正确的判断之前,他放任了自己的欲望,用灵巧的舌尖勾起那根炙热的链条。
纤细的金属链看似连接的只是虎牙和舌根,却彷佛有一根看不见的线从喉咙一路下去,钉在弓铮皎的心房,让他一瞬间心脏狂跳。
弓铮皎控制不住地闷哼一声,甚至忍不住揉捏了一下闻璱的脸。
其实弓铮皎总是喜欢在接吻时抚摸闻璱下颌那薄薄的一层皮肉,力度不大,若有若无,更像是摩挲。
今天是第一次失手,对闻璱来说,痛倒是不算很痛。
但闻璱故意用虎牙磨了磨弓铮皎的舌尖,又微微用力,直到真的尝到一丝很淡的铁锈味。
弓铮皎的舌尖破了,但伤口出现的位置并不是第一次被这样对待,上一次造成创伤的,是弓铮皎自己的牙齿。
疼痛让弓铮皎本能地想要逃跑,但舌尖只是一顶,又被强行送回闻璱齿尖共舞。
上一次闻璱就说过的,棉花球,咬好,别松。
弓铮皎一直记得很清楚。
听话总是令人顺心。
闻璱便抬起手,也同样揽住弓铮皎,一只若有若无地扣在颈间,揉搓敏感的喉结,另一只手则按在弓铮皎的大腿上,让肌肉光速充血升温。
自从惊鸿一瞥闻璱拟态融合的那晚之后,类似“揉搓”的动作总是会唤醒弓铮皎的 特定记忆,让他过分敏感。
果然,他立刻惊惶失措地松开手,却又怕这动作让闻璱误会。
舌尖还在共舞,弓铮皎的手则鬼鬼祟祟地从脖颈轻一路克制地拂过闻璱的脖颈、锁骨、肩胛。
他知道其实这些动作并无意义,因为主动权总是掌握在闻璱手中,却还是有时忍不住想做点什么,彷佛这样就能让闻璱停留在自己的掌心怀中。
最终,阴差阳错地停留在闻璱后背。
一个很适合在吻结束之后,顺理成章地把闻璱扣进怀里的位置。
他也确实这么做了。
唇瓣分开之后,有两只耳朵悄无声息地变成了毛茸茸的虎耳,闻璱低低地笑了两声。
他毕竟没有哨兵的体能,也不像弓铮皎这样擅长闭气,因而从喉头滚出的气息稍显淩乱。
这对弓铮皎的状态来说宛如催化剂,绝不能算是很好的消息——但弓铮皎不仅要听,还要烈火烹油地听,要拟态融合以便听得更清楚。
闻璱便故意捏了捏其中一只耳朵,那本来绷着劲的耳朵陡然软下来。
“所以我说,你好像更懂我一点。”他突然说。
懂什么呢?弓铮皎还没来得及思考这个问题,就被闻璱在兽耳上印下一个很轻的吻。
闻璱嘴唇微动:“你知道,我说‘可以’的意思。”
他明白闻璱什么时候会许可一个吻。
这简直是爱情魔药级别的——弓铮皎本就还没从上一个吻里完全找回理智,就险些因这话而掀起一波新的爱与欲的海潮。
但在芦苇荡里野战太没有仪式感了,怎么能配得上闻璱……不对,甚至连他突然想到这一点,都值得反思。
情绪的异样直观地反应在他的身体上,精神体只会更加毫不掩饰,弓铮皎下意识地要脱离融合态,以免冒犯。
可闻璱却眼疾手快地掐住那只耳朵,还坏心眼地揉了揉,嘴唇几乎贴在上面问:“怎么不让阿咬出来呢?”
他很久没见阿咬了,在城市里有时受限于空间不足、公共场所规定,阿咬并不能像小黑那样常常被放出来,但在乡下就自由些。
但弓铮皎仍然如此,比起以前还不那么相熟的时候,甚至更加严格管控阿咬的出现。
不是生病,就是有“难言之隐”。
闻璱更倾向于后者。
通常情况下,他会尊重弓铮皎的隐私,但是,可以让弓铮皎无地自容又不是真的伤人的秘密除外。
毛耳朵在闻璱指尖颤了颤,闻璱明明没怎么用力,弓铮皎把耳朵从他手指间拔出来的动作却显得如此艰难,大概真正不易的是心里的取舍。
弓铮皎为难道:“它最近很不乖……你知道有时候精神体也不是那么听话。”
闻璱挑了挑眉,瞭然道:“但我觉得,它看到我,一定会很乖。”
他其实完全有数,连人都无法控制住求偶欲成这样了,那阿咬出来,只会更无所顾忌地发春疯。
见弓铮皎还想狡辩,闻璱又道:“天都要黑了,那么晚,我很累,难道我们不骑阿咬回去吗?”
此乃谎言,刚到芦苇荡时闻璱确实有些疲惫,但那是因为一路上一直在调理弓铮皎的感官。单论体能,这几十里路还不够让闻璱累倒。
现在坐下休息了一会不说,刚才还发生了让人格外精神奕奕的事情,不仅弓铮皎一时无法冷静,闻璱也意外地有几分兴致。
他并不打算真的在这里做点什么,不卫生,处理起来也不方便,显得有点太冲动和激进。
更何况,此时此刻的弓铮皎看起来,竟然比他更像个保守派。
一只炸毛的大尾巴从弓铮皎身后冒出来,有点狂躁地卷在闻璱的腰间,尾巴尖甚至试图拍开弓铮皎扣在闻璱后背的那只手,想要取而代之。
果然猫科动物的尾巴都有自己的想法。
弓铮皎可怜巴巴地抬眼:“我就说吧,我真的管不住了,如果现在把它放出来的话……它肯定会冒犯你的。”
“哦?”闻璱兴味盎然,“怎么说?”
在弓铮皎心里,自己负责猫的可爱部分,阿咬负责捣乱的比格部分。
但显然,在闻璱眼里,阿咬才是那个乖巧黏人的大猫,弓铮皎在99%时间则完全是个比格,只不过尚在赏味期。
弓铮皎抿了抿唇,眼下口中那一丝微的血味,还是硬着头皮说:“求你了,小鹅,真的。”
他承认闻璱说得对,这么晚了,他肯定不会舍得让闻璱再走回去——所以闻璱可以骑他。
就像在污染区那样,他能背着闻璱走一天一夜都不累,怎么会把这点路放在心上。
但弓铮皎本来以为闻璱一定会借此机会更是一番玩弄,虽然他自己也爽在其中就是了——没想到闻璱就这样点了点头,很温和地说:“那好吧。”
以至于弓铮皎一时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甚至还有点小失望。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就算现在坐在河边,也不可能捞回来了,弓铮皎只能认命。
依他所愿,回程便是这样,弓铮皎一手拎着蒲筐,一手牵着鹅,背上背着闻璱趁夜回家。
小黑在河里游了一下午,反而显得活力四射,倒是弓铮皎有点回不过味来。
这段路程意外的安宁,弓铮皎没有刻意加快速度,入夜时才堪堪到家。
把小黑、蒲筐、垃圾、弓铮皎挨个归位之后,闻璱进屋洗手,刚好遇到拿着一箱东西下楼的闻母。
闻母道:“按你说的,我把你逄婆婆以前留下的东西都收拾出来了。”
逄婆婆从前住在小镇很偏的位置,离现在的湿地公园更近些,为了带孩子,她本就时常在闻璱家小住。
她去世之后,那地方也被划进保护区,房子虽然还没有被拆迁,但也已经收归国有,她的遗物大多都被转移到了闻璱家。
“谢谢妈妈。”闻璱接过箱子道,“我去跟逄靥星说一声。”
大半天过去了,逄靥星还赖在房间里,就下午抽空出来吃了一顿,被闻璱敲开门时,睡衣的扣子都还没系上。
闻璱把箱子递给他,眉心微蹙:“把衣服穿好。”
逄靥星嘟嘟嚷嚷地用箱子遮住自己裸露的胸口,低头看去却是一怔:“这不是婆婆以前的磁带吗?还有……”
“是。”闻璱点点头,“你先拿着,擦擦灰,我去叫弓铮皎过来,有话跟你说。”
他话音刚落,一转头,听力过人的弓铮皎已经还完一身衣服站在房间门口:“来了。”
于是戴上口罩擦灰的多了两个人。
遵逄婆婆遗嘱,她的遗物大多已经被处理,如今这不大的箱子里剩下的,都是些后来陆续被发现的东西。
几盒戏曲磁带,发霉掉粉得厉害,大概率播不了了;几盒光盘,背面氧化生锈,只能靠贴纸依稀判断出是逄靥星小时候爱看的动画片;还有几个断了的玉镯碎片,逄婆婆生前还挺喜欢把玩翡翠,这些残骸被保留着应该是原本打算送去修复,后来一忘就是许多年。
总之,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信息。
逄靥星干完活,一头雾水地问:“所以到底是什么话?”
闻璱沉吟片刻,似有若无地看了一眼弓铮皎,这才缓缓将前情娓娓道来。
他把那张照片展示给逄靥星看,惊得逄靥星也是一时失语,但还是问:“可这怎么能代表婆婆是特种人?更何况……更何况说不定只是长得像而已……”
话虽如此,他的语气里也掺了疑惑,显然也并不认为这是仅靠“长得像”就可以解释的。
因为那神态,那笑容,就连稍微屈左腿并脚尖分开的站姿,都和他记忆里的婆婆完全一致。
闻璱就知道逄靥星会这么问。
对逄靥星,他没什么可不能信任的,但他仍然坚定想法——既然弓铮皎已经是被认定的“重要一环”,那闻璱暂且不该暴露自己与弓铮皎有类似的症状。
或许是明哲包身,或者说他自私也好,他只知道自己安全才有可能帮弓铮皎周全,这也是弓铮皎的一再要求。
他看了一眼弓铮皎,接到信号的弓铮皎隐晦地低下头,解开了口中止咬器的扣链。
再抬头时,哨兵宽阔的肩膀上赫然长出一只巨大的、完整的虎头,两颗匕首牙修长而粗壮,带来极强的压迫感。
至少逄靥星被惊得下一秒就召出了自己的精神体。
又是一只身形庞大的北极熊出现在房间里,顿时让整个空间都显得拥挤了几分。
但逄靥星很快回过神来,因为他发现弓铮皎这一次并不是突然召出了精神体,而是……只有一个头。
巨大的虎脑袋几乎和哨兵的肩等宽,这样看起来与其说是吓人,倒不如说是只戴了兽装头套,忘了换装的furry控。
……就是这兽装头套做得有些太仿真,不够萌化。
直到看到那双兽瞳仍然是星空的蓝紫色,又在下一秒变为琥珀色,逄靥星脸色突然一变。
“你是融合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