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婚礼


    ◎“夫妻对拜!”◎


    何维淑突然笑起来,用手捧花半挡着脸,只露出一双水汪汪又带着点羞意的眼睛。


    “别害羞嘛,快说说快说说。”周萱会意地笑起来,又将录像机转向杨桂英,“阿姨肯定也想知道。”


    杨桂英捂着唇笑。


    何维淑想了想,道:“其实也没什么特殊的,就是一开始是高中同学,后来工作后碰巧遇上,就在一起了。”


    周萱有些不满:“你这说得也太笼统了吧,你之前跟我可不是这么说的,你说你高中就喜欢人家了。”


    何维淑不妨她直接说出来,作势要去抢她手里的录像机,周萱灵活闪身,笑声充满房间:“新娘子不好意思喽!”


    身为高中同桌,也是高中玩的最好的朋友,这次特意从沪市回来参加她婚礼的隋黛也吃了一惊,问:“你高中就喜欢崔承安了?你还瞒得挺深的,我到现在才知道。”


    小冯也惊讶地看向她。


    何维淑避开她们的视线,轻咳了声:“那什么,当初跟他又不熟悉,总不好满世界嚷嚷我喜欢他吧。”


    隋黛想到情书的事,但那毕竟是年少的时候,年轻的时候谁还能没几个心动对象,只要现在崔承安心里是何维淑就行。她暧昧地笑起来问:“那他现在知道你高中时就喜欢他吗?”周萱跟秦文亮的真实关系她一直都是知道的。


    “我没跟他说过。”何维淑说完又警告她们,“你们也不许告诉他!”


    周萱手在嘴唇上一拉,挤了一下眼说:“明白明白。”


    杨桂英也诧异闺女竟然那么早就起了心思,诧异完又欣慰地看着她笑起来,只要女儿得偿所愿,她也替她高兴。


    周萱手里的录像机是她自己的,特意带过来想要亲手记录下朋友的幸福时刻,而何维淑婚礼上也有请专门的摄影团队,为他们录像拍照。


    等何维淑化好妆做好造型后,摄影师才进来。


    一群人笑笑闹闹拍了合照和单人照,等照片拍完后,隋黛立马道:“维淑,快,可以把你婚鞋脱下来了,我要藏在一个他们肯定找不到的地方。”


    周萱也兴致勃勃地加入,说:“我刚才进来的时候就在观察哪里适合藏鞋了,就那,柜子最高的那一格,你放到最里面,前面还有东西挡着,他们肯定找不到。”


    小冯泼冷水道:“新郎官挺高的,这柜子对咱们来说是挺不好看到的,但他会不会一眼就扫到了?”


    两人瞬间沉默下来,手里拎着婚鞋的动作怎么瞧都觉得有些无措。


    毕竟是还没开始住人的新房,房间里除了必需品,没有几样日用品,东西简洁明了,房间一目了然,实没有几个能藏东西的地点。


    隋黛搬了凳子踩上去瞧,说:“这地方还行,就藏这儿吧,鞋给我,我给放进去,然后再在前面多放点遮挡物,应该能糊弄一会儿。”


    何维淑笑眼望着她们讨论怎么藏鞋,待会儿又要怎么堵门。


    隋黛说:“我之前参加婚礼,有些堵门根本堵不住,他们都直接撞门,门都被撞坏。”


    “……那他们要是使用撞门政策,咱们这几个女人恐怕是拦不住哦。”小冯环顾房间里的这几个人,除了杨桂英,就没一个瞧着像是力气*大的,但杨桂英身为丈母娘,待会儿是不参与堵门环节的。


    周萱摆摆手:“哎呀,这他自己家的门,他总不能把自己家的门给撞破吧?要不然他们晚上还怎么洞房?”


    话糙理不糙,何维淑听了她这话,羞恼地举着捧花要打她。


    周萱笑哈哈地赶紧躲开,边躲还要边撩拨她:“你就这一束手捧花,要是打散了看你待会儿拿什么。”


    新娘这边玩闹的时候,新郎那边也要出发了。


    “六点二十八准时发车,你们现在赶紧去车里等着,不能误了时间。”有经验丰富的长辈专门操心礼仪上的事儿,他跟在主儿家旁边帮着忙里忙外,又跟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道,“你待会儿跟着车一块儿过去,新娘一出门你就给她打红伞,打到她上车,等她到了这边后再给她打红伞到进屋。”


    小姑娘有些紧张地握着红伞柄,红扑着脸点点头。


    崔承安此时已经装扮整齐地站在车边,穿着黑西装,胸前别着红礼花,皮鞋擦得锃亮,头上是致死量的摩丝发胶。


    李卫东看着他紧绷的脸笑着打趣:“哟,咱们崔副队也会这么紧张哦。”


    “你懂什么。”崔承安不屑地瞄他一眼,“等你什么时候找到女朋友再跟我说这话吧。”


    李卫东瞅着他突然觉得拳头有些痒痒,“你就嘴厉害吧,你看你这手马上都要抖成筛子了。”


    “我这是冷的,这么冷的天就穿这西装,换你恐怕比我抖得还厉害。”崔承安不承认。


    李卫东嘲笑:“就你这体格子,你跟我说你怕冷?”


    “怕冷不行啊。”


    “你就嘴硬吧,你今天大婚,跟我说你紧张,我又不会笑话你。”


    “嗯,我紧张。”


    李卫东愣了下,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喂?喂?你还是我兄弟崔承安吗?我竟然能从你嘴里听到你说你紧张?”


    两人玩笑一番后,正经坐到婚车上,。


    六点二十八,婚车掐着点正式出发,没误一分一秒。


    崔承安坐在车上,两只手控制不住地抖,今天过去,他就要多一个身份,是何维淑的丈夫,是小家的男主人,他也要开始承担起养家的责任,要跟妻子一起经营一个温馨幸福的小家庭。


    他侧过头,看向窗外不停倒退的风景,时值深冬,路边的树木光秃秃的,没有一片树叶,也看不到几只鸟。他看到一对青年情侣手牵着手亲密无间,再往前,又看到一对夫妻牵着他们的孩子,一步一小心地向前走,最后他看到白发苍苍的老人,互相搀扶着,脸上带着平和而慈善的笑容。


    他也不由露出笑,那是别人,也会是他们。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对何维淑产生好奇的时候,那是某个周一的清晨,雾气蒙蒙的,她从朦胧中走出来,身姿挺拔,每一步都迈得坚韧,眼神坚定地看着前方,一副不会被任何人所扰的气质,他说不出为什么,自此后就开始时不时地看向她,偷偷观察她的生活。


    而在这之前,他一直觉得她跟自己往日见过的好学生别无二样,单调无趣,满脑子都是学习和成绩。


    她那时一直是班上的第一名,有一次考试发挥不好,从第一上掉下来,那时他不由为她捏紧心,怕她会因此难过,但当他看向她的时候,却只看到了她浅淡却坚定的眉眼,果不其然,下一次考试她又重回榜首,他再次看向她,正巧捕捉到她眉眼中的得意与胜券在握,微微勾起的嘴角、微微上挑的眉眼无一不透露着她的狡黠与得意,但不过一瞬,这些情绪就又全都消失不见,整个人都回到从前的寂然中。变化之快,看得他猝不及防,也因此情不自禁笑出声,引来众人围观。


    而在和她在一起后,他对她的爱意,每日都在增长,她不再是存在他幻想中的女孩,而是认真努力,风趣狡黠的女朋友,不论何时何地,都像一颗树,抓住一切机会坚韧不屈地向上生长着。


    婚车到新房楼下,看热闹的人围在旁边,李卫东拎着一袋子喜糖花生瓜子,大声笑道:“今天他们结婚,请大家吃喜糖啊!”说着大力将喜糖抛出去,人群热闹地哄抢,抢完不忘说两句“恭喜”。


    一听楼下的这热闹声,屋里的几人就知道新郎官的婚车到了。


    周萱如临大敌,赶忙说:“快快快,咱们快堵门!可不能让他们轻易进来了。”


    楼道地方不大,施展不开,所以没堵入户门,堵的卧室门。


    一群人杀到卧室门口,笑闹着让里面的人开门,让新郎官进去。


    “快点快点!新郎官等不及要见新娘子了!”


    里面也传来大声对答:“新娘子是那么好见的吗?”


    李卫东忙从门下缝隙塞了几个红包进去。


    里面的人收下红包仍不开门,笑道:“这么点小恩小惠就像收买我们啊?”


    崔承安也笑起来:“那你们说怎样才能让我们进去。”


    “你答对我们的问题就能进,答不上来要给红包。”


    “新娘子的生日?”


    “农历七月二十一。”


    “这个太简单了,我们要换难度高点了啊。”


    “放马来吧。”


    “574×9789等于多少?快问快答!”


    “……”崔承安瞪大眼,冷不防她们出这招,连忙催着同伴:“快算啊,快算啊。”


    还没等他们算出来,里面就已经开始倒数了:“五、四、三……”


    李卫东扒拉着手指有些崩溃:“不是,这谁口算得出来啊!”


    时间结束,里面得意起来,起哄喊着:“红包红包。”


    李卫东老实又塞了几个红包进去。


    “下一题:你们第一次亲吻是什么时候?”


    这个问题一出,何维淑就在房间里羞瞪了她们一眼,周萱笑嘻嘻地小声说:“别害羞嘛。”


    崔承安也红着脸:“第一次亲脸是今年6月4号,周日,第一次接吻是6月5号,周一。”


    “哦~记得这么详细啊~”隋黛笑起来,笑中尽是打趣。


    几个问题结束,除了她们故意刁难,出的一些谁都答不上来的题,其他问题崔承安都答得很让人满意。


    她们拉开门,将人放进去。


    何维淑坐在床上,手中拿着手捧花,含笑看着他,崔承安也笑起来,径直走到她面前。


    小冯拦着笑道:“新郎官,现在要找婚鞋,找不到婚鞋可接不走新娘哦。”


    崔承安带来的几个伴郎可不是吃干饭的,一进屋就搜寻起来,崔承安也一块儿找,他站直身子,个高视野范围大,而且这房间的都是他亲手布置的,几乎是一瞬间就发现了柜子的不对劲。


    他眼神瞄向那边,伸手去够。


    刚进来没多久,婚鞋就被找到,周萱几人还没尽兴呢就结束了,崔承安倒是开心得紧,拿到婚鞋就要给何维淑穿上。


    边穿边笑道:“从今天起你就是我老婆了!”


    旁边的人都起哄地鼓起掌。


    隋黛问:“那她成为你老婆了,你要怎么做?”


    崔承安闻言认真地看向何维淑,郑重道:“我会让你一辈子都幸福快乐,不让你操心辛苦,我会一辈子爱你敬你重你,绝对不会惹你生气让你伤心难过。”


    何维淑笑着点点头:“好,我相信你。”


    崔承安也笑,低下头小心地将婚鞋给她穿上。


    穿好鞋后,崔承安给杨桂英磕头敬茶,改口叫“妈”。


    杨桂英笑着应下,将提前准备好的改口费递给他,又叮嘱道:“你们俩结为夫妻,一辈子太长了,还有好几十年呢,谁都不可能在这几十年里不吵架不生气,那样也不是夫妻了,那是两个泥人。不过我希望你们生气归生气,话一定要好好说,有什么矛盾说开了就好了。维淑呢,是我从小疼大的,她小时候身体弱,我对她从来都是舍不得打舍不得骂的,希望你以后能好好待她,不要让我们寒了心。”


    说完,她声音已经有些哽咽,掏出帕子按了按眼角,闺女嫁人了,以后不再是她一个人的闺女了,她只希望她往后人生能快乐高兴不吃苦。


    崔承安又给她磕了个头,认真保证道:“妈,您放心,我肯定对维淑好,不让她受一点委屈。”


    “好,你们去吧。”杨桂英努力挤出一个笑,何维淑在旁边看得眼酸。


    待会儿两位新人要再坐婚车去崔家,按理说杨桂英是不能跟着去的,但何维淑提前就说了要让妈妈一直看着,所以她待会儿也跟着婚车一起到崔家,再从崔家去喜满楼吃饭。


    崔承安起身走向何维淑,把她打横抱起,宽大的婚纱裙摆在空中扬起好看的弧度,何维淑整个人都稳稳地落在他怀里,她用手轻轻揽着他脖子,随着他的步伐轻轻晃动。


    崔承安抱着她出门、下楼,全程没松过手,没换过姿势。


    两人出了楼道口,打红伞的小姑娘连忙上前,但崔承安太高,小姑娘有点够不到,踮着脚急得跟什么似的,崔承安见状忙矮了矮身子。


    两人坐上婚车,双手交缠,崔承安问:“冷不冷?”


    “有点。”虽然穿的是厚款的婚纱,但到底比不上棉袄,何维淑有些俏皮地冲他笑起来,“我婚纱下面穿了三条裤子呢。”


    崔承安也笑,握着她的手搓了搓,轻轻道:“待会儿到家要先拜堂,拜完堂才能去喜满楼。”


    何维淑点头。


    因为崔家和新家离得不远,婚车在县城绕了一圈后,才开到崔家。


    崔建同和董芳苓已经在门口迎着了,红毯从路口就开始铺,一直铺到院子里。


    崔承安没让何维淑脚沾地,一下车就又将她抱起来,一直抱到客厅。


    要先拜堂再敬茶。


    崔建同和董芳苓坐上首,董芳苓看着一对新人笑得合不拢嘴。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崔承安和何维淑相视而笑,旋即低下头弯下腰互相对拜。


    礼成敬茶,崔建同和董芳苓喝下后将事先准备好的红包递给她。


    随后一行人上车前往喜满楼,再过一会儿,宾客们就过来了。


    宾客大多都是男方家的亲朋,女方家亲戚少,没来多少人。


    高中同学单开了两桌,大家都熟悉,聚在一起立马就聊起来。


    “这么瞧着,他们俩还挺般配的,以前怎么没发现。”


    “以前谁会把他们俩联系在一起啊。”


    “也是哈哈哈。”


    “对了,秦文亮没来,卢宛君来了吗?”


    “现在还没来,不知道过会儿来不来。”


    “来了来了,在门口呢,跟她爸妈一块儿来的,她爸妈跟崔承安爸妈是朋友,估计待会儿不跟咱们坐一桌。”


    “这下有热闹看了,待会儿新郎新娘敬酒的时候岂不是很尴尬?”


    崔承安和何维淑跟在长辈身后,一桌酒一桌酒地敬过去,一人手中一杯酒,一杯酒能敬全场人。


    结婚是个热闹的喜事,意思意思喝点儿就行,谁也没有劝酒。


    敬到长辈桌时,两人拘谨点,敬到熟识的同辈桌,两人就热络些。


    同学们预想中的尴尬场面并没有发生,敬到卢宛君那桌时,很平稳地就过去了,大家都笑得恰到好处,表现的体面又大方,光从表面上看,任谁也看不出他们有额外的关系。


    大家没看到热闹也不失望,等人敬酒到跟前时,还真切笑着恭喜。


    婚礼结束,杨桂英跟着亲戚们一块儿回乡下,走前拉着小两口的手笑说:“等你们回门想吃什么?我提前买好。”


    “吃什么都行,妈做的我都喜欢吃。”崔承安忙恭维道。


    他假客气,何维淑直接道:“我想喝老鸭汤。”


    “行,我提前就把鸭子宰好煲上,让你一回来就能吃到。”


    “好。”


    将大家都送走后,两个人也回到自己的小家,。


    何维淑赶紧将衣服换下,又拆掉头发卸掉妆,做完这一整套后,觉得整个人都轻了几斤。


    她摸着崔承安有些发硬的头发笑道:“你赶紧去洗个头吧,顶着这个头发不难受吗?”


    崔承安抱着她腻歪不够似的,软着嗓音说:“再等会儿,让我再抱会儿。”


    “别抱了,你这个头发碰着我不舒服。”


    “好吧。”崔承安叹口气,起身往浴室去,刚进去没两分钟就开始喊,“老婆,老婆?”


    “干嘛?”


    “我洗发水进眼睛了,你来帮我擦一下呗?”


    何维淑不想动:“你自己用水洗一下。”


    “老婆你过来嘛。”


    “来了来了。”何维淑被他磨得没办法,起身过去,“我看看。”


    崔承安将头抬起来把脸正对着她,一只眼挤着一只眼睁着:“我手上都是泡沫,不好擦。”


    “我给你擦行了吧。”何维淑说着不耐烦的话,语气里却是藏不住的宠溺,她拽过一旁的干毛巾,轻柔地在他眼睛上擦了下,把泡沫擦掉,“还有事吗?没事我出去了。”


    崔承安不想让她出去,道:“你在这儿陪我一会儿嘛,我马上就洗好了。”


    “你还是小孩子啊?洗个头发还要人陪。”


    “那我想让我老婆陪我嘛。”


    何维淑拗不过他,倚着门框站着,边看他冲水边道:“耳朵后面没冲干净。”


    “哦。”崔承安将淋浴头往耳后移了移。


    等他洗好后,何维淑揶揄道:“吹头发不用我再陪着了吧?”


    “不用,吹风机震耳朵,你回去坐着吧。”崔承安拿毛巾盖在头上胡乱擦着。


    何维淑笑起来,打开镜柜把吹风机拿出去:“过来吧,我给你吹。”


    “那敢情好。”崔承安屁颠屁颠跟出去,拉过小板凳往她面前一坐。


    吹风机运行起来嗡嗡响,不加大声音,说话都听不见,索性两人也就不说,何维淑纤长的手指在他发缝中穿梭撩拨,崔承安感觉自己浑身麻的头皮都绷紧了。


    他坐着矮凳,她站着,他的鼻尖正好冲着她腰腹处,鼻翼耸动,一股甜甜的馨香涌入,他只觉喉间发干。


    何维淑用吹风机给他吹干后,又拿梳子给他梳梳顺,头发垂着,他微微仰头抬眼,眼中情欲渐生。


    两人默不作声地对视,何维淑不自觉摸上他微张的唇,他的唇不薄不厚,以往亲起来时温软湿热。


    崔承安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她,却微微侧头含住她的手指,轻轻舔舐。


    何维淑的第一反应是痒,接着是热,喉咙下意识滑动,呼吸也慢慢变得急促起来。


    两人上一次还是在市里酒店那回,之后一直没做过,而今晚,两人是法律和社会层面的合法夫妻,不用再顾忌在一个房间里待的时间过长会惹来非议。


    何维淑被他勾得身子有些软,崔承安咬着她站起身,像早上那样将人抱起,一颠一晃间进了卧室,进去后轻轻用脚带上门。


    春宵一刻,满地旖旎。


    32


    第32章 回门


    ◎天天缠着你◎


    “老婆?”


    何维淑嘤咛一声,没睁眼,含糊问:“又干嘛?”


    崔承安笑了下,在她粉嫩的脸蛋上亲了亲:“我买了早饭,起来吃饭了。”


    “马上。”何维淑身子缩了缩,把头重新埋进被子里,昨天快折腾到天亮,哪还有精神起床吃早饭。


    崔承安笑笑也不催她,把被子给她掖好后,自己出去吃,吃完再进来,何维淑睡得正香,他脱去外衣,掀起被子轻轻进去,床侧微微塌陷,何维淑眼睛张开一条缝,随后又闭上,自动往他怀里钻了钻,找了个舒服姿势窝着。


    大冬天里,她是真明白以前别人说的抱个男人好睡觉了,崔承安身上跟火炉似的,面积还大,方方面面包裹着她,睡觉的时候是真暖和。


    两人抱着直睡到半晌午才悠哉游哉起床。


    何维淑饿得肚子咕噜噜的,崔承安忙道:“早上买的早饭这时候肯定都凉了,你先吃点饼干喝点牛奶垫垫,我们待会儿出去吃饭。”


    何维淑伸了个懒腰,打着哈欠点点头。


    “你先换衣服,我给你拿饼干。”崔承安看着她不住地笑。


    婚后三天回门,是规矩。


    两人一早就起床,天气冷,崔承安跟朋友借了车,开车回的何家村。


    杨桂英为了迎他们回来,天不亮就起床准备着,穿上围裙戴上袖套,烧了一锅开水,又去鸭笼里挑了只最肥嫩的鸭子,给闺女煲老鸭汤喝。


    村里关系好的几个朋友也过来敲门帮忙。


    杨桂英赶忙过去把院门从里拉开,笑道:“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回门不只是新婚夫妻到娘家吃一顿饭,村里大家都是同根同族的,关系近些的长辈家也会过来。尤其是何维淑是他们村的第一个大学生,也是目前为止最有出息的人,村里不论是谁都想跟他们家亲近几分。


    “瞧你这红光满面的,这闺女带姑爷回来就是不一样啊。”


    “就你这张嘴会说。”杨桂英上前拍了下她的屁股。


    几个人笑笑闹闹地刚把食材都准备好,何维淑和崔承安就到门口了。


    两个人拎着大包小包,何维淑进门就喊:“妈!”


    杨桂英赶忙从厨房里出来,手上还沾着面粉,看着他俩笑道:“来到了?冷不冷?快到屋里坐着,我给你们烧了炉子,进去烤烤火。”


    崔承安也跟着喊了声妈。


    “我们开车过来的,不冷。”何维淑将买来的东西放到堂屋。


    “妈,我给你打下手。”崔承安挽起袖子就要跟在她身后进厨房。


    杨桂英笑着拒绝:“用不着你们,你几个婶子过来给我帮忙了,你们坐着歇歇吧,待会儿村里人就来了。”那免不了就要问问好,聊聊天。


    村儿里来的人多,屋里是坐不下的,问邻居借了桌椅板凳,往院子里一摆,大家也就坐开了。


    杨桂英没叫何老大家,但他们家也过来了,杨桂英皱了皱眉,到底是没赶他们,回门是喜事,家里又来这么多人,闹起来不好看,而且她就是跟何老大有矛盾,跟大嫂关系还是可以的。


    何老大几个姑娘都嫁出去了,来的是他们老两口和儿子耀祖。


    耀祖刚从南方回来不久,把自己打扮得很时髦,皮衣皮鞋小手表,一个不少,任谁看了都觉得他在南方赚了钱了。


    何耀祖到何维淑面前倒是还叫了声“姐。”


    他笑呵呵的,何维淑也就笑着问候了句:“在南方怎么样,工作还顺利吗?”


    “也就那样。”何耀祖目光闪了闪,含糊道。


    何维淑也不是真的关心他的工作生活,就是没话聊随口问了句,听他这么说也就含笑点了点头。


    何耀祖转而把注意力放到崔承安身上:“姐夫,我听说你是咱县里的刑警?”


    “是。”


    “那你们是不是就跟电视里演的一样,每天拿着枪到处这样。”何耀祖比了个拿枪的手势到处指。


    崔承安失笑:“不是,而且县里也没那么多大案要案,电视都是为了效果演的。”


    何耀祖闻言有些失望似的“哦”一声,看着他的眼神也不如一开始那么热切了。


    快到晌午,村里的人渐渐都过来,就是不在她家吃饭,也要过来凑凑热闹,看看她家姑爷长什么样子。


    今天又正好周日,村里的孩子们也不上课。


    凑过来的孩子们都好奇地围观着何维淑和崔承安,何维淑被看得好奇,问:“你们为什么老是盯着我瞧呀?”


    有年龄稍大点不怕生的解释说:“因为在家大家都说何维淑是我们村儿最有出息的人,让我们都跟何维淑学,也要好好念书,考上一中上大学。”


    “对!我爷爷都说你最厉害。我爷爷可是村长!”在她小小的脑瓜子里村长就已经是最厉害的人物了,结果爷爷都说“何维淑”最厉害。


    两人都被她这一句话逗笑,何维淑从口袋里掏了掏,掏出几颗喜糖分给她们,忍俊不禁道:“等你们长大,肯定比我还厉害。”


    “对,我长大也要当医生!”


    “我要坐办公室,他们说办公室可以吹空调。”


    “空调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但我知道空调好。”


    几个小孩子童言稚语,说起话来天马行空,听的人乐不可支。


    何维淑忍俊不禁地对崔承安道:“我记得包里还有一包喜糖,你拿过来一下吧。”


    “好。”崔承安大步进屋,刚拿了糖想出来,就被几个长辈拉住聊天问家常。


    崔承安只知道他们是长辈,但不知道具体辈分是什么,于是叔叔大爷乱叫一气,叫错了也没人跟他计较。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从这边脱身,将喜糖拿出去。


    何维淑问:“是不好找吗?怎么现在才拿过来。”


    “不是,刚才几个叔伯拉着我聊天,太热情了,不好拒绝。”崔承安凑过来,笑嘻嘻地说。


    “瞧你自豪那样。”何维淑笑着瞥他一眼,将喜糖拿过来分给几个孩子,“给你们拿着吃。”


    “谢谢姐姐。”


    “哎呦,嘴真甜,不用谢。”何维淑笑眯眯的。


    见她们拿了糖,旁边聊天的几个妇女不好意思地上前来拉。


    何维淑拦着道:“我的喜糖,让她们拿着吧,吃着甜甜嘴。”


    妈妈们笑起来:“行,那就拿着吧。”


    说着,其中一人又对何维淑笑道:“维淑,你摸摸我闺女的头呗?”


    “啊?”何维淑没料到她有这请求,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另外几人也说:“也摸摸我孩子的。”“还有我家的。”


    见何维淑眼神有些茫然,第一个开口的解释道:“村里人都说你是文曲星下凡,这孩子被文曲星摸摸头能考状元。”


    自己是文曲星下凡的说法,何维淑也是第一次听说,她有些好笑地答应了她们的请求。


    几个妈妈连忙将孩子们排成一排,其他人见状也回家把自家的孩子叫过来排队。


    何维淑跟名人似的,一个一个摸过去,崔承安还在旁边打趣:“哎呀,没把家里的相机带过来,要不然就能记录下这历史性的一刻了。”


    何维淑作势要打他。


    但该说不说,这种被当成全村最有出息的人的感受是非常好的,让她想起以前念书的时候,大家都不看好,都觉得怎么会有人家宁愿背饥荒也要供闺女上学的,要是供个小子还情有可原,供个闺女那不都供到别人家去了?


    时代在发展,观念也在进步,她在世俗意义上的成功直接向村里人证明了,闺女比小子更好,至少小子没有读出来的,截至目前,村里没有比她更厉害的小子。


    她小时候,村里还有不让闺女上学的,而现在站在她面前排队的已经有一半都是女孩子。


    何维淑温柔地注视着她们,手掌轻柔地抚过她们头顶,尽可能多的停留一会儿。


    小孩子不懂为什么要被她摸头,仰着脸好奇地盯着她瞧,黑白分明的瞳孔中尽是懵懂与希望。


    热闹一直持续到半晚上,村里人才都从家里散去,何维淑和崔承安有七天的婚假,准备明天再回县里,今晚就在家里过夜。


    村里晚上没什么消遣,大家都早早就睡,尤其现在又是这么冷的冬天,杨桂英道:“烧点热水,咱泡泡脚,热热身子就睡觉吧。”


    何维淑揣着手点头:“好。”


    天色暗下来,村里吃过饭也都慢慢静下来,只剩几声孤零零的狗吠声,打破寂静的寒冬。


    院门大开着,何维淑坐在堂屋门口往外看


    “看什么呢?”崔承安拉过她的手给她塞了一个暖手袋,也搬了把椅子坐到她旁边。


    何维淑头一歪靠在他肩膀上,轻声说:“以前忙着学习忙着赚钱,怎么都没发现这时候的风景还挺好看的,你看,天将暗未暗,空气中有点冷,我坐在屋里,烤着火炉,手里又抱着暖水袋,多舒适惬意。”


    这种享受是她上学时所不能理解的,那时的她太着急了,着急摆脱当时的困境,考学遥遥无期,不确定能不能考上,也不知道多久才能赚到钱,更无法清楚选择那样一条路究竟值不值。


    说实话,她曾无数次想过放弃,哪怕是在临门一脚的高三,但最后都咬着牙坚持下来了,那时候脑子里想的都是大冬天还在劳碌的杨桂英,手上长得都是冻疮,一到冬天就又黑又肿,冻得发烂流脓,可就算如此,她还是将手插进冷水里不停地劳作,就为了供她上学,为了赌一个前途而付出全副身家,险些连住的这两间屋子都保不住。


    崔承安轻轻拍了拍她的头,也将眼睛放到远处:“你看,太阳还没完全下山,世界还留有一点余温。”


    何维淑笑起来,眉眼柔和,往他身上又挤了挤。


    大黄刚在外面跟他的狗朋友疯跑回来,躺在他们脚下喘着粗气,肚子一鼓一鼓。


    杨桂英从厨房出来就看到这一幕,两个人依偎着,像两只抱团取暖的小猫,周身都是祥和幸福,她欣慰地笑了下,理了理袖套道:“水烧好了,你俩赶紧去泡泡脚吧。”


    “哎。”崔承安应一声,起身端盆去盛热水。


    “进屋吧,这边冷,你们屋里的被子我都给晒得软软乎乎的,闻着一股太阳味,晚上睡觉盖着肯定舒服。”杨桂英去关院门,旁边窝里的鸡鸭看到她的身影都“咯咯嘎嘎”叫起来,她冲着它们“去去”两声,“都喂过了,还冲着我喊什么。”


    何维淑将凳子原位放好,摸了摸大黄的狗头后进屋,房间里拉开灯,“啪”一声亮起暖黄的光,在冬天的晚上显得格外温暖,仔细听隐隐还能听到电流的“滋滋”声。


    房间里本来只是一张单人床,不知道杨桂英从哪又搞来一张,两张拼一起成了双人床。


    崔承安把洗脚水端进来,何维淑坐在凳子上脱鞋,轻轻用脚尖点了点,惊呼道:“好烫。”


    “烫吗?”崔承安疑惑地把手伸进水里试水温,“我摸着正好啊。”


    “那可能是我脚太凉了,觉得烫。”何维淑将脚搭在盆边,一会儿试一下水温。


    崔承安去摸她的脚,惊讶地看向她问:“你脚怎么这么凉?”


    “不知道,明明穿得也挺厚的,但就是冻脚。”


    “那你别在盆边晾着了,赶紧放水里暖暖。”说完拿着她的脚往水里浸,“忍一忍,一会儿就不烫了,用热水泡泡,活血化瘀,暖意从脚底板往上升。”


    何维淑被烫得龇牙咧嘴,想抽脚但没他力气大,忍了一会儿后才总算适应,享受地泡起脚来。


    崔承安一边往她脚上淋热水,一边抬头看她问:“舒服吧?”


    何维淑微微眯眼,肯定回答:“舒服。”


    “舒服多泡泡,脚太冷了。”他心疼地用手给她搓脚,企图通过摩擦再生生热。


    “痒。”何维淑笑得仰头,努力避开他的手,道,“你别管我了,也赶紧去洗漱吧。”


    “那行,那你先自己泡着。”房间里烧着炉子,崔承安出去的时候不忘把门带上,免得刚起来的暖和气都跑出去。


    等他刷完牙洗完脸进来后,何维淑已经泡好脚了,他把洗脚水端出去倒掉,又重新接了一盆回来自己泡。


    何维淑钻进被窝,闻了闻被子上的味道,舒服地喟叹道:“晒过的被子轻飘的,真好闻,晚上睡觉的时候就跟躺在太阳底下一样。”


    崔承安转头看着她笑。


    等他也全洗好后,也上床躺下,农村的被子窄,两个人挤不进一个被窝,他就隔着被子搂着她。


    白天消耗太多精力,晚上躺在舒服的被子里,没一会儿就都睡着了。


    第二天天蒙蒙亮时,就被院子里的鸡叫声吵醒。


    村里人睡得早起的也早,两人睁眼时,就听到外面杨桂英跟邻居的聊天声。


    崔承安夜里不知道什么时候钻进了何维淑被子里,身上就盖了一点被子,半边身子都露在外面。


    何维淑看到赶忙把他的被子拉过去,问:“你这样不冷吗?”


    “嗯?”崔承安看了下,揉了下眼睛,“还好,没感觉冷。”


    何维淑真是服了他了,“……你身体好。”


    崔承安贴着她蹭了蹭,不怀好意地笑着:“我身体好不好,你不是早有体验吗?”


    “别乱说话,这边隔音可不好。”何维淑一巴掌拍他脸上,“估计一会儿妈就把饭做好了,快起床。”


    “没事,我又没说什么露骨的话。”崔承安嘟囔着,“就起。”


    两人在娘家又待了快一天的时间,到半晚上的时候,杨桂英道:“行,你们赶紧回去吧,待会儿天黑了,夜路不好走。”


    “行。”何维淑跨上小包,“这离过年也没多久了,要不你跟我们一块儿到县里玩几天吧现在有地方住,你的房间给你收拾的好好的,进去就能睡。”


    杨桂英摆摆手:“那不行,我走了,咱家这些鸡呀鸭的,还有大黄和那头猪谁喂?养这么多也不好麻烦别人,人家家里也有事儿要忙。”


    别看她好像没有正经工作似的,她也有一堆事要忙哩,还都是离了她就放不下心的事儿。


    何维淑见劝不动也就不再多说,跟崔承安一块儿坐上车,将车窗摇下来,冲她摆手:“那妈,我们走了啊,你自己在家好好照顾自己,有什么事儿给我打电话。”


    “哎,你别操心我,我在这活了几十年了,能有啥事儿。”杨桂英不在意地笑道。


    “我们走了。”崔承安启动车子,朝大路开去。


    等两人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回到自己家,打开灯,浑身舒适。


    崔承安道:“我明天早上把车还回去。”


    “行。”何维淑把东西归置好,又拖了遍地才去洗漱。


    因为两人都忙,平时也没什么时间看电视,所以就没买电视机,并用电视机的钱买了洗衣机,何维淑将厚点的脏衣服都放到洗衣机里,接水进去搅。


    洗衣机搅衣服的同时,何维淑翻出一本书捧着看,等衣服洗得差不多后再放到另一个桶里脱水。


    崔承安洗完澡出来说:“你去洗澡吧,我来弄。”


    “行。”何维淑将书放回原*位,进屋拿了干净衣服进浴室。


    还是在自家浴室洗澡舒服,在公共浴室总会有那么点拘谨,而且一到冬天,公共浴室里人也多,一个淋浴头几个人都排着队的抢,脸皮薄点的,人家一个跻身就把你给挤走了,往往要等很久才能洗完一个澡。


    等她洗好出来,崔承安已经把衣服晾好了,阳台杆子上挂的都是他俩的衣服,何维淑过去检查。


    “这衣服我可都是先使劲抻了一下,把它上面的褶皱都抻平才晾上去的。”崔承安把自己做的事大书特书,就等她一个夸奖。


    何维淑瞧他这样子,觉得好笑,但也不吝惜夸赞道:“嗯,做得很好,再接再厉。”


    崔承安头颅高高扬起,得意洋洋起来。


    何维淑抿着唇笑,转过身不去看他这傻样,“我再看会儿书,待会儿再睡。”


    “那我陪你一起,我也看会儿书。”老婆这么上进,当老公的可不能拖后腿,也得努努力才行。


    客厅一张大书桌,两人一人占一半,何维淑看书专注,时不时拿笔写写划划,崔承安不行,才看了一刻钟,就眼睛迷离,打起哈欠来,打哈欠还不好意思让她看见,用书挡着打,打完翻翻眼,擦擦眼角沁出来的水,再把书放下去,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亏他还以为自己的一连套动作天衣无缝,其实何维淑早看穿他的把戏,也不拆穿他,抿下唇偷笑。


    等时间快到十点的时候,两人才合上书,或者说崔承安是迫不及待地跟着何维淑一起盖上书。


    何维淑促狭地笑:“你下次要是困了就去睡呗,不用陪我在这儿熬着。”


    “谁说我困了?我看得可入神了好吧。”崔承安死不承认,还要狡辩道,“你看你就是分心了,看书呢,怎么还能开小差观察我呢!这种行为可不是好学生啊。”


    何维淑被他一番话说得无语,懒得搭理他,起身回屋。


    崔承安跟上去,嘻嘻笑着,凑到她前后左右道:“不会被我说中了吧?是不是书没有我好看?所以你才看书的时候忍不住朝我这边看。”


    “……一张桌子就那么大,你稍微有点动作,我都不用转头,余光就能瞥见好吧。”


    “好好好。”崔承安躺到她身边,继续笑嘻嘻的,“其实你不用掩饰,你就大方承认你被我迷住了,谁让我是你老公呢?被我迷住可不是件丢脸的事。”


    “你还挺自信。”何维淑斜瞥他一眼。


    “那不自信能娶到你吗?”崔承安很骄傲,“我当时知道李卫东相亲对象是你,我一个俯冲就坐到你面前了,立马抓住机会跟你自我介绍,当时想着你要是不答应,那我就跟你当朋友,天天缠着你,绝不放过一丁点机会。”


    “这种事还值得拿出来说。”何维淑用手敲了下他脑门。


    “那当然值得说了!不光值得说,还值得纪念,你可是那时候点头答应的!”


    何维淑作势摇头:“早知道就不答应的那么快了,就应该让你多吃点苦头,尝尝爱而不得的滋味,省得天天这么烦人。”


    “我烦人吗?我哪里烦人了,你有这么好的老公就偷着乐吧,还嫌我烦人。”崔承安抱紧她,挠着她痒痒肉。


    33


    第33章 过年


    ◎“你好啊,表妹夫。”◎


    婚假很快结束,两人都回到单位正常上班,崔承安这段时间在工作上不是很忙,当然也有领导同事体谅他刚新婚,没给他安排那么多工作的原因,他每天就按时下班,然后到县医院去接老婆,两个人再一起走回家。


    也是幸好住得都近,就算嫌冷不骑摩托车,走个二十分钟也就到家了。


    两个人路上牵着手,一边走一边侃天侃地,有时候崔承安还要犯犯贱,惹一惹何维淑,惹得恼得要打他,他就一边大笑一边灵活躲避:“我发现你现在是越来越爱打人了,不过还好,你追不上我哈哈哈哈哈!”


    何维淑气得瞪他,但就如他说的,她追不上他,只能原地跺脚“无能狂怒”。


    不过这种打闹也都属于小夫妻间的小情趣,谁也不会真的生气。


    他俩就这样在下班路上拌拌嘴打打闹调调情,夫妻间的感情与日俱增。


    回家的路上碰到小摊或者看到想吃的饭馆,就停下买一份带回去,或者在饭馆里吃完后再回去。


    轻快的时间一日日过去,很快就到了年下。


    两人都放了假,往家买了很多年货,崔承安还额外买了很多鞭炮,摔炮、擦炮、二踢脚、窜天猴……


    他兴冲冲地抱回家,数量多的,何维淑差点以为他以权谋私,从人家商店受了贿。


    崔承安听完无语地白她一眼,道:“在你心里,你老公就是这种人啊?”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何维淑连忙讨好地上前,两根手指在他肩膀上捏了两下,豪气十足说:“那当然不是!你可是全天下最秉公执法的人!”


    “瞧你这敷衍的样儿,就别给我戴高帽了。”崔承安扭头瞥了眼肩膀上少得可怜的两根纤细手指,也不跟她计较,开心道,“咱现在就放吧,就在门口那空地上。”


    何维淑对放鞭炮这事儿不太感兴趣,觉得又危险又吵闹,不过鉴于她刚刚才说了错话,这下当然要依着他,于是利落点头答应:“好啊。”


    崔承安高兴地笑起来,将这堆鞭炮按难易和危险程度分了类,把最简单的摔炮推到何维淑面前:“喏,你先放这个,往地下一甩就行,没什么危险。”


    “好。”


    两人带着炮下楼,找了个没什么小孩的空地,崔承安拿出火柴,先点上二踢脚。


    二踢脚是比较受欢迎的鞭炮类型,第一响在地面爆炸后借着冲力飞到空中再爆一回,声音大,威力也不小,他放的时候,何维淑离得远远地捂着耳朵,生怕炸到自己。


    等他放完这个,又跑向何维淑,把她手里的摔炮拆掉包装:“你也玩啊,这样光看着我玩多没意思。”


    何维淑学着他的样子摔了一个炮在脚边,这个的响声及威力就远比不上刚才的二踢脚了。


    两人摔完一盒子摔炮,崔承安从袋子里掏了一盒擦炮出来:“试试这个?”


    “你放吧,我看着就行。”何维淑不太敢放这个,这个一擦热,着起来太快,她怕来不急扔出去炸在自己手上。


    “我自己玩多没意思。”崔承安看出她害怕,道,“这样,你先看我放几个,其实没那么可怕,擦着了立马扔出去就行。”


    他扔了几个后,何维淑还是有些不太敢上手,崔承安又跑回她身边,说:“那我拿着你的手放吧,放几个你就知道该什么时候扔了。”


    何维淑犹豫了下答应:“好吧。”她是真不觉得这炮有什么好玩的,但如果自己不玩只让他一个人玩的话,也真的很无趣扫兴。


    崔承安站在她身侧,左手跟她一起拿着炮盒,右手包着她的手,放在炮盒侧边擦条上:“我现在擦了哦?”


    何维淑点点头。


    崔承安带着她用力,一瞬间将擦炮燃着,又赶紧朝着空地上甩出去。


    “怎么样,是不是还挺简单的?”


    何维淑看着他脸上期待的笑说:“是,我自己放一个试试。”


    “好。”崔承安眼睛紧盯着她,“你放心,我肯定不会让它炸在你手上。”


    何维淑还没紧张呢,他倒先紧张起来了。


    她好笑道:“知道了。”


    接着,她动作流利地擦着炮,甩出去,炸出响,一气呵成。


    崔承安松了口气,比自己放响炮还激动,脸上的笑就没放下来过:“现在你已经会玩擦炮了,你先玩会儿这个,我们待会儿就进阶,玩个更厉害的。”


    “行。”何维淑无异议。


    两个人待在楼下,放完了一袋子炮,期间还吸引了一群也喜欢放炮的半大小孩。


    两个人笑得尽兴,跟着一群孩子疯玩疯跑了一下午,何维淑虽然还是没体悟到放炮有什么好玩的,但陪着崔承安一起玩闹的感觉很好。


    上楼的时候,崔承安还有些亢奋,两步跨上去,又转回来对何维淑说:“刚刚放了一半,咱家还有一半呢,等除夕的时候放。”


    何维淑笑看着他,当然是说好。


    过年前一天,两人回何家村把杨桂英接到县里来,到县里一起过年。


    杨桂英把家里的牲畜都安排好后,还有些不放心地跟着他们上车。


    何维淑道:“妈,就两三天,它们不得饿着。”


    “行。”杨桂英笑呵呵的,打量着车里,又按按屁股下的垫子,“这车真不错,坐着比那小巴车得劲儿,这车肯定不便宜吧?”


    “他这台车差不多是七八万。”崔承安回道。


    “嚯!那是不便宜,怪不得坐着这么舒服。”杨桂英瞪大眼,七八万对她来说就是天价。


    三人到了县城小家,崔承安将杨桂英的东西都拎到她房间,何维淑献宝似的笑道:“你看我给你收拾的怎么样,床上盖的还是你给我弹的新棉被,给套上干净的被罩晒了一天呢,而且你看这屋里阳光可好了,白天就坐在窗户边上,玻璃挡住风,太阳晒在身上暖洋洋的。”


    杨桂英不住地点着头:“好,是好。”


    何维淑趁机道:“你看这么好,那你干脆就别回去了,就搬过来住吧。”


    “那不行。”杨桂英干脆拒绝,“之前说好的,等你怀孕了我再搬过来的。”


    “那等我怀孕还得好几年呢。”何维淑嘟囔着。


    “那正好,我再在村儿里快活几年,把鸡鸭猪都养大卖了换钱,还有大黄呢,它天天就喜欢地里疯跑,你给它带过来,它肯定也不适应。”


    “行吧行吧,我说不过你。”何维淑跳过这一话题,把衣柜拉开,“喏,这两身衣服是我前两天给你买的,你试试看能不能穿。”


    “哎呀,你怎么又给我买衣服,我衣服还多着呢。”杨桂英嗔怪道,但还是弯着唇角高兴地试衣服,“大小合适,正好能穿。”


    何维淑就当没听见她前半句话,边给她整理领口边夸道:“这衣服你穿着好看,提气色。”


    衣服是宝蓝色的,杨桂英摸着料子说:“这颜色有点太鲜亮了吧?我都老太太了。”


    “过了年才四十八岁呢,哪就老太太了?”


    “四十八了还不老太太啊?咱村儿里四十八孙子都好几个了。”


    何维淑问:“那你有孙子吗?反正我瞧着你还年轻呢。”


    “那我这辈子是不会有孙子了。”杨桂英笑起来,“也就你觉得我还年轻了,出去人家一瞧就喊我老奶奶。”


    何维淑也笑。


    这时,崔承安把东西收拾好也进来,何维淑拉着他问:“妈穿这身是不是好看?我跟她说好看,她还不信。”


    崔承安忙点头:“好看,妈,这颜色适合你,我跟维淑一块儿去买的,特意给你挑的亮点的颜色,穿着好过年。”


    杨桂英低着头摸了下后也不再犹豫,乐呵呵的:“行!闺女女婿都说好看,那肯定就错不了。”


    “就是,相信我的眼光准没错。”何维淑笑着,把柜子里另一套也拿出来,“你先出去,让妈把这身儿也换上试试。”


    崔承安:“好。”


    除夕一早,大家都早早起床,中午吃完饭后要一起到崔家去,崔大哥和大嫂也从市里回来。


    董芳苓知道何维淑家的情况,她肯定是不会让她妈妈一个人在家过年的,于是早早就跟她说让她妈妈也过来,都是一家人,大家一块儿过年,也别讲究那么多规矩不规矩的。


    正好杨桂英也不在乎那些个,她们家就剩她娘俩,那些个东西都是虚礼,只要过年是跟姑娘一块儿,那说去哪就去哪,热热闹闹的,挺好。


    董芳苓的书法很好,家里的春联每年都是她写,崔承安提前就把她写好的春联拿回来,三个人吃完早饭后,杨桂英就去熬浆糊,让俩孩子把家里的门都给贴上。


    杨桂英虽然不识字,但好不好看还是能看出来的,她看着被贴得整齐的门夸道:“这春联写的比我们村村长的可好太多了,你妈妈真厉害。”她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隐隐有着羡慕。


    既是过年,晚上那顿必是要吃饺子的,杨桂英戴好袖套说:“咱吃完饭早点过去吧,我帮你妈一块儿包饺子。”


    “行。”


    三人到了崔家,董芳苓上来就热情地拉住杨桂英的手笑道:“妹子,你可来了,怎么样,在县里还习惯吧?”


    “习惯习惯,俩孩子都孝顺,一点都不让我累着。”


    “是,都是好孩子。”董芳苓拉着她边往里走边笑着聊天。


    何维淑和崔承安跟在她俩身后,进到屋里后跟崔大哥大嫂打招呼。


    大嫂姜颖初颔首浅笑了下,崔永安问了嘴:“怎么样,婚后生活还适应吗?”


    “当然。”崔承安毫不犹豫地点头。


    崔永安笑了下。


    董芳苓喊道:“行了,别在那聊天了,都过来给我帮忙包饺子。”


    几个人都起来过去,董芳苓对每个人进行安排:“虫虫你力气大,你剁馅,我揉面切剂子,妹子你擀面皮,你们仨先把素馅儿饺子包了,肉馅儿等虫虫把肉剁好,咱再包。”


    “行。”


    几个人一块儿干活,速度就是快,一下午就包了好几帘的饺子。


    但晚上只吃饺子就太单调了,董芳苓又炒了几个菜配着。


    天黑下来,外面鞭炮声不知道什么时候响起的,远远近近就一直没停下来过,董芳苓和杨桂英把饭菜端上桌,道:“你们去放炮吧,放完炮咱就开饭了。”


    “行。”崔永安是长子,抱了盘炮出去,火柴擦着火后,炸声响起,屋里众人落座。


    电视机开着,等着春晚,等他们把饭吃完后,春晚也开始了。


    大家都坐过去,茶几上摆着花生瓜子,一人手里抓了一把,边吃边看。


    崔承安把剥好的花生仁都倒到何维淑手里,何维淑收下后把没剥的瓜子递给他,崔承安会意,又开始剥瓜子。


    他俩全程没说话,连眼神交流都没有,但却默契自然。


    姜颖初恰好瞧见这一幕,不满地用手肘碰了崔永安一下,崔永安不明所以看她一眼,姜颖初:“……看你的春晚吧。”


    大家都最喜欢看春晚上的小品,赵丽蓉一出来,还没开始演大家脸上就已经绽开笑,她去年表演的节目到现在还让人记忆犹新。


    果不其然,今年的节目仍令人惊喜,一句“群英荟萃?我看是萝卜开会!”让人笑得前仰后合。


    不过崔承安还惦记着玩鞭炮,没等春晚看完就鼓捣着何维淑跟他一块儿出去,小声说:“反正春晚明天还会重播,咱就明天再看嘛。”


    何维淑瞧着他可怜巴巴的眼神,被他缠得软了心,只好跟他一块儿起身出去。


    董芳苓见状问:“你们不看啦?”


    崔承安:“嗯,我买了鞭炮,我俩出去放。”


    “放的时候小心点,别伤到自己。”她随口叮嘱一句,眼神又转回电视机上。


    除夕夜,对年轻人来说,注定是个不眠夜,外面很热闹,路上是三五成群的年轻人,大家都在高兴地玩闹。


    家里没有守岁的习惯,等他们放完炮回来,客厅电视已经关了,还给他们留着一盏灯,大家都回房间睡觉去了。


    两个人把灯关掉,也上楼。


    因为小家离得近,他们每回回来都是吃完饭后就回自己小家睡觉,所以这还是何维淑第一次睡在这里。


    两人进屋,何维淑道:“你先洗漱吧,我去看看妈睡得习不习惯。”


    “行。”


    何维淑过去的时候,杨桂英已经睡下了,何维淑蹑手蹑脚地进去,给她把被子拉拉好后轻轻带上门上楼。


    外面还很热闹,哪怕是在屋子里,也能听到络绎不绝的放炮声。


    两人洗漱好后躺在床上,崔承安问:“你现在是什么心情?”


    “平静吧。”


    “不是激动吗?”崔承安对她这个回答有些不满。


    何维淑好笑问:“马上都要睡着了,还激动什么?”


    “那我也很激动。”


    何维淑换了个姿势,看向他道:“好吧,那你说说你在激动什么?”


    “我激动我们俩一起过年了,今年可是我们在一起过的第一个年。”


    何维淑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嗯,是值得激动一下。”


    “一下?”


    “那难不成你还有激动一整晚?不睡觉了?”


    “睡,怎么不睡,只是此睡非彼睡。”崔承安搓着手,冲着她不怀好意地笑。


    何维淑赶忙推着他:“明天得早起,今晚不行。”


    “我们不是天天都早起吗?”


    “那不一样。”


    “就一次,就一次。”崔承安伸出手指恳求。


    何维淑最受不了他这一套,妥协道:“那行吧,就一次,你要是不守信用……”没等她把话说完,衣服就被某人堆上去。


    崔承安可没有什么信用,更没有下限。


    结束后,何维淑困的眼都睁不开,就这还不忘使劲在他身上来一捶。


    崔承安赶忙握住她的手,吹着气,秒认错:“我错了,下次不会了。”


    “你天天都这样说。”何维淑不满地瞪他一眼,“就我最蠢,天天上你当。”


    “夫妻间的事,怎么能说是上当呢?”崔承安理直气壮,又讨好地冲她笑,“而且我过程中多依着你啊,都是以你舒服为主。”


    何维淑翻个白眼,这人真是,懒得搭理他,突然想起什么又问:“人家都说男人二十多岁就不行了,你怎么天天这么有劲儿?”


    崔承安更骄傲了:“那是别人,别人能跟我比吗?”


    何维淑无语:“好好好,你最厉害。”


    崔承安勾唇一笑,凑到她耳边:“我厉不厉害,你不是最清楚了吗?”


    厉害不厉害的,精力十足倒是真的,昨晚那么能折腾,早上一起来又是生龙活虎的一个人。


    何维淑揉揉有些酸软的腰,盯着他的背影暗暗咬牙,下次说什么也不能让他得逞。


    杨桂英初二一早就回了乡下,过完年,她得回去走亲戚。


    何维淑跟崔承安今年要走的亲戚就更多了,两家的亲戚加一块儿,哪边都得走,尤其是结婚第一年,稍微近点的亲戚都要过去认认人。


    于是剩下的仅有的几天假期,两人都用来走亲戚了,甚至怕走不完,一天能走两三家。


    崔承安问:“今天谁家?”


    “我表姨家,本来表姨亲离得远,是不用走的,但她是从小在我妈家长大的,两人关系好,所以要走。”何维淑解释道,“表姨有个儿子,跟我一样大,也是咱们一中的,现在在沪市上班。”


    “谁啊,我认识吗?”


    何维淑笑道:“你估计不认识,他跟我们不是一个班,而且他性格不外向,在学校里朋友不多。”


    “哦,那估计不认识。”崔承安别的不说,在高中时也算是风流人物了,原因有二,一是因为有个状元哥,让他从入学起就在学校引起了巨大的关注,二就是因为他自身的性格了,他在学校里贪玩爱玩,没事儿就去球场上打球,学校里稍微活泼点的人都被他结识。


    过完年,朋友也要走亲戚,崔承安借不到轿车,所以俩人只能骑摩托车去。


    崔承安没敢开太快,开快了风大,吹着更冷。


    骑摩托听不见说话声,等到地方后,崔承安搓了搓脸说:“还是得买车,摩托车天热的时候骑怪爽的,一冷就难受。”


    也不是不想买车,主要是车太贵,就算是一辆便宜的车也得好几万,比县城的房价还贵,他俩正经上班纯拿死工资的普通人,暂时还没有买车的能力。


    而且别看他冬天这么嫌弃摩托车,就这辆摩托车对县里大部分人来说也是舍不得买的存在了。


    何维淑将厚重的头盔摘下,重新捋了捋被压乱的头发,说:“买,攒够钱就买。”


    崔承安笑起来,“老婆你真好。”


    “行,别废话了,赶紧进去吧。”


    两人在门外跺了跺脚驱驱寒,随后进到院子里。


    崔承安正好奇地四处打量呢,突然眼前出现一人,他震惊地看向他问:“你怎么在这儿?”


    何维淑狐疑地看着崔承安,又看了看他望向的人问:“你们认识?”


    那人也茫然地摇头:“我是认识他没错,但我记得他应该不认识我吧?”


    崔承安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轻咳了声,警惕地看向对方,说:“我之前在学校见过你。”


    何维笑起来:“不愧是刑警,你记忆力还挺好,高中时见过,竟然到现在还记得。”


    她夸得真心实意,但听在崔承安耳朵里,就有些不对味了,颇像是阴阳怪气他竟然知道她前男友——秦文亮。


    还没等他想好说什么,就听何维淑继续道:“那我来为你们做一下简单介绍。”


    “我爱人,崔承安,你知道的。”


    秦文亮笑起来,“知道知道,高中时就知道了,咱们学校的,谁还能不知道他。”


    瞧他笑得多灿烂,崔承安盯着他,止不住地磨牙,已经分手了的前男友,干什么还要出现在已经结婚的前女友面前,真不要脸!他在心里狠狠唾弃,但碍于何维淑,心里再讨厌他,也没有直接说出来。


    何维淑也笑,知道他在调侃,继续对崔承安道:“这是秦文亮,就是我跟你说的表哥。”


    秦文亮伸出手,脸上仍笑得和善:“你好啊,表妹夫。”


    “表妹夫?”崔承安的视线在他们俩身上来回游移,只觉得耳边“轰”一声。


    34


    第34章 喊我老公


    ◎我现在可是能光明正大的吃醋,我就爱吃◎


    “你怎么了?”何维淑瞧着他一副如遭雷劈愣在当场的样子,跟中了邪似的,她伸手在他面前晃。


    崔承安懵懵回神:“啊?我没事。”


    何维淑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见他真的不像有事的样子,也就不再管他,转而跟秦文亮聊起近况:“你在沪市怎么样?”


    秦文亮悠悠道:“除了攒不到钱,什么都很好。”


    何维淑哈哈笑起来:“没事,在家里赚的少,也攒不起来。”


    两人惺惺相惜地握手,崔承安眼睛直直地看向他们,像是还没搞清楚现状。


    秦文亮偷偷觑了他一眼,用手挡着在何维淑耳边低声道:“他不会中邪了吧?这一路上坟包可多,说不定哪个孤魂野鬼看上他,就上了他的身了。”


    “……我听得见。”崔承安僵着脸道。


    “哦哦听得见啊。”秦文亮尴尬笑了两声,忙搓了搓手转移话题,招呼他俩进屋,“这外面多冷啊,咱进屋吧,屋里暖和。”


    一向话多的崔承安,今日意外的有些沉默,吃饭的时候也不怎么说话,只眼神总是时不时的在秦文亮的脸上扫过。


    秦文亮有些莫名地摸摸脸,他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还没帅到能吸引同性的目光,等吃完饭闲聊时终于忍不住问:“是我长的和哪个嫌疑犯很像吗?我先声明啊,我绝对是奉公守法的好公民,一点坏事都没干过的,要是长得像可不能怪我。”


    这个角度很清奇,何维淑和崔承安都被他惊住,崔承安讪讪摸了下鼻子说:“不是……”


    不是?那秦文亮更疑惑了:“那你老盯着我干嘛?”


    崔承安干笑声,手掌在膝盖处磨了下,欲言又止的样子。


    何维淑道:“有话你就直说呗,这么犹犹豫豫的干嘛。”


    “……那什么,我是有一个问题想问,就一个小问题。”崔承安伸出小拇指掐了下,示意问题真的很小。


    “问。”何维淑言简意赅。


    崔承安问之前还咳了两声,才看向秦文亮道:“就是上学那会儿,你为什么要说维淑是你女朋友?”


    两人听到这话都愣了下,旋即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崔承安在这个笑声里,脸色越涨越红,何维淑连忙安抚他解释道:“那就是个误会,你还记得有一回我在校门口被小混混围住的事儿吧?当时还是你给我解的围。”


    崔承安点点头,他当然记得,他当时回去后还激动了好一会儿,觉得马上就要跟她拉近关系了,结果去到学校就听人说她跟隔壁班的秦文亮在一起了,他听到后难受得不行。


    何维淑继续道:“当时这事儿回家后跟我妈说漏嘴了,她特别担心,说那群人要是想欺负我,我肯定打不过,正好他跟我一个学校,我妈连夜就来到表姨家,让他上学回家路上都跟我一块儿,护着我点。”


    说着说着她憋不住笑起来:“你知道他想了个什么鬼主意吗?”


    崔承安灵机一闪,试探问:“假扮你男朋友?”


    “是,他当时跟我说他有办法,我还以为他是要把那群人都给打趴下,结果回到学校就听他到处跟人说我是他女朋友,我去问他,他说那群人拦我不就是想跟我谈恋爱吗,那就跟他们说我有男朋友了。”


    秦文亮尴尬地只摸脑袋,嘴硬道:“那不也挺管用的吗?至少后来那群人没再找过你了吧?”


    何维淑点头:“是是,就是因为挺好用的,我才没跟你计较,要不你这行为纯纯是在坏我名声。”


    崔承安也笑起来,干笑,脑中闪过一段混乱的记忆——打群架、流血、进局子、被崔建同骂着从局子里拎出来……


    “哎呦不说这个,这都是小时候不懂事,瞎出的主意,只是没想到倒让你误会了这么久。”秦文亮提起这件事也有些不好意思,主要是他从小到大就不会打架,别说把人家打趴下了,不被人打死都是好的了,当时也就只有这个办法,有用没用试一下,就把死马当活马医了呗,没想到竟被他瞎猫撞上死耗子,奏效了!


    等崔承安和何维淑回到县里,他还有点缓不过神来,只要何维淑现在心里的人是他,他其实并不介意她有过前男友,虽然他的确因此吃了很多醋,但毕竟人谈几次恋爱是很正常的事,像他这么大了还没谈过女朋友才是众人眼中的不对劲。


    只是不介意归不介意,那猛然知道老婆心里从始至终只喜欢过自己,也实在是令人欣喜的事,爱情都有占有欲,谁都无法要求爱人的过往,可谁又能在跟爱人亲吻时忍住想她是不是也曾对另一个男人用情至深?


    而只要一想到这种情况,心里就抓心挠肝地痒,恨不得回到过去,把她一把搂在怀里,将另一个男人打入地狱,而整个人都快被醋腌入味儿了,还不敢在她面前吐露半分。


    想到这,崔承安又有些懊恼,他怎么这么笨,以前是真谈过恋爱还是假谈过,他竟然没有一点自己的判断,就这样误会了这么多年。


    想到误会,他又觉得自己高中时实在蠢得没边儿,知道她有男朋友后,他还偷偷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抹眼泪,把写满她的日记本撕碎,想要扔进垃圾桶,结果却是小心翼翼地重新粘起来。


    要早知道他们当初是假的,他就应该高中一毕业就表白,那他俩肯定去年就结婚了。


    他脑海里跌宕起伏,何维淑却是一点没察觉,有些高兴地说:“今天下午没事了,咱去看电影吧?小冯之前跟我说现在有部电影还挺火的,好多人都看。”


    崔承安回神,说:“好啊,什么电影?”


    “《古惑仔》,不过得去录像厅看。”这电影电影院是没上映的,但录像厅有片子。


    “好。”崔承安应下,眼神却始终看着她不放。


    “你老盯着我瞧干嘛?”何维淑看回去,又道,“我发现你今天真的很不对劲儿,从看到秦文亮开始就像是变了一个人,别真让他说对了。”


    “他说什么了?”


    “你不是听到了吗?说你被孤魂野鬼上身了。”


    “……”


    崔承安无奈:“你堂堂省城医科大学高材生,还信这种封建迷信?”


    “我这不是随口说说吗?”何维淑笑嘻嘻的,“等我换个衣服,咱就去录像厅吧。”


    “好,老婆你穿那个白色的短袄吧,那个好看。”


    “行。”


    何维淑回房间,崔承安也紧跟上去,“老婆你说我穿哪个。”


    衣柜门打开,两人的衣服排列得整整齐齐,何维淑随手拿出一件递给他:“你穿这个吧。”她拿的一件皮袄。


    她拿什么,崔承安就穿什么,一点意见都没有。


    两人换好衣服,崔承安拉着她不住地夸:“老婆你真好看。”


    何维淑扬了扬眉,没回答,但却对他的话表示认同。


    崔承安凑到她脸边亲了一口,手指在她脸边摩梭,跟摸不够似的,眼神逐渐痴迷,吻在她脸上游移。


    何维淑推了推他,推不动,慢慢也陷进去,皮袄摸着冰凉,她将手伸进大衣内侧,隔着软软的毛衣搂着他。


    他的腰窄劲有力,因为低头亲她而微微俯身弓起。


    崔承安在她耳边低喘:“晚上再去看吧?”


    何维淑眼神有些迷离,盯着他还沾有水珠的唇,半晌应道:“好。”


    两人倒在床上,刚换好的衣服,又被一件件脱去,肌肤相贴,又滑又软。


    崔承安开心的像飘在云端,抱着她不住地亲,不停重复道:“老婆,我好喜欢你,老婆我爱你。”


    何维淑被他说得肉麻起来,伸手要去堵住他的嘴,却被他在掌心吻了一口,灼热的眼神望着她说:“喊我,老婆,喊我。”


    “……崔承安。”


    “不是这个不是这个。”他有些急切。


    何维淑却被他弄得迷糊,不肯再张口。


    崔承安捧着她的脸,在她唇上啄吻,教道:“喊我老公,老婆,喊我老公。”


    何维淑只觉天旋地转,倒在床上,墨发铺在带有花色的枕巾上,耳边嗡嗡作响。


    等她再醒来时,房间一片漆黑,腰间搭着一条有力的胳膊,身后呼吸声均匀有力,炽热地喷洒在她脖颈处。


    她眨了眨眼,想要将他的胳膊拿起来,却被他收得更紧,他抱着她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嗓音沙哑问:“你醒了,老婆。”


    “嗯,你松一下,我要去上厕所。”


    “我跟你一起去。”崔承安睁开眼跟着坐起来。


    何维淑有些好笑:“我上厕所你跟着干嘛,你还能替我上啊?”


    “我就想跟着你嘛。”崔承安亮晶晶的眼神勾着她,短发柔顺地垂着,微微遮住眉眼,像一只温顺的大狗。


    何维淑心软得一塌糊涂,默许他跟着。


    现在已经晚上九点多了,电影是看不上了,但两人晚饭还没吃,崔承安道:“老婆你喝粥吗?我再炒个菜,咱们今天晚上就先凑合一下吧。”


    “都行。”何维淑没意见。


    他做了饭,何维淑主动承担起了洗碗的工作,但崔承安现在是半点不愿离开她,在她身边转来转去,何维淑差点都要以为他是怕自己洗不干净碗。


    崔承安缠着她,腻歪不够似的,又开始搞些小动作,何维淑对他的行为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道:“你也不怕把你自己榨干。”


    崔承安却是眼一亮:“你是想试试吗?”


    “不,我不想。”


    “可是我想。”他的手不老实。


    “我碗还没洗完呢!”


    “等下我洗。”崔承安等不及,衔住她耳垂轻磨。


    何维淑只觉得痒,不停地耸肩,想要将耳垂藏起,问:“你嗑药啦?今天怎么这么亢奋?”


    “我的实力还用嗑药?你是在质疑我吗?”崔承安有些不满。


    何维淑站不稳,双手撑着台面。


    等两人闹完这一场,时间又滑到深夜,何维淑这下是真生气了:“我明天还要上班呢,你这样我明天还怎么有精神?”


    崔承安一边收拾残局,一边认错讨好:“我错了我错了,我保证,以后一定节制。”


    “你这话说了没有十次也有八次。”做这种事,何维淑也觉得爽,但过犹不及,太多就容易耽误正事。


    “你先跟我说说,你今天到底是怎么了?”她目光锐利,直看得他无处躲避。


    崔承安尬笑一声,实在没办法把内心隐秘灰暗之处说给她听。


    见他不肯坦白,何维淑猜测:“该不会是因为秦文亮吧?”


    要不说她聪明呢,简直一阵见血,崔承安摸摸鼻尖,算是默认。


    何维淑:“……”


    何维淑无话可说,顿了一会儿才道:“不都跟你解释清楚了,我跟他之间除了血缘关系,没有额外关系吗?你不会怀疑我俩乱那什么吧?”


    没猜对。


    崔承安震惊,忙说:“当然不是。”


    何维淑抱臂:“那你说清楚,到底是因为什么。”


    崔承安一会儿摸摸耳朵,一会儿扣扣手指,一看就心虚,眼睛也不敢直视她,嘴里支支吾吾着:“你俩没在一起过,我高兴嘛。”


    “就因为这?”何维淑简直不敢相信,就因为这么点事儿,能兴奋成这样?


    “不能因为这吗?”


    “不是,我的意思是,不至于吧?”何维淑摊手。


    “怎么不至于。”说起这,崔承安还有些委屈,“从知道你俩在一起,我就一直伤心难过,但因为跟你没关系,吃醋都不能明着吃,吃了你都不知道。”


    何维淑惊讶,原来他之前说的高中就喜欢她是真的啊。


    她惊讶,崔承安更惊讶:“难不成你还一直以为我是在骗你?”


    “没有没有,我怎么可能会以为你在骗我呢。”


    攻守易换,崔承安一脸委屈地生着闷气。


    何维淑挨上去,“不是吧,真生气啦?”


    崔承安不想搭理她,原地转过身。


    “那好吧,那你先在这儿生会儿气,我好困,我回去睡觉了。”说完,她还配合地打了一个哈欠。


    听着脚步声在身后远去,崔承安简直不敢相信,震惊地转身。


    “还气吗?”何维淑倚着门框,含笑看着他。


    崔承安心底那本来就没有多少的委屈瞬间全部消散,哼哼唧唧地过去,“你天天就耍我玩吧,反正也只有我能被你这么耍了。”


    “能被我耍是你的荣幸好吗?你就偷着乐吧。”


    “是是是,我天天笑的嘴角都放不下来。”


    今天没看上的电影,两个人第二天下班后去的。


    看完后,两人从录像厅里出来,何维淑道:“还行,剧情挺好看的。”


    “剧情好看归好看,但这种讲黑/帮的电影不适合青少年看,县里好多小孩看了这电影说什么要去闯荡江湖,结果就是聚在一起拉帮结派地打群架,这段时间都处理好几起这种事了。”


    “一部电影能有这么大的影响吗?”


    崔承安摇摇头:“你别小看一部电影的影响,那些孩子心智还不成熟,而且他们好多人本来就没读多少书,还没学会怎么明辨是非呢。”


    “说的也是,不过我们今天不讨论这个。”何维淑岔开话题,“陈浩南还挺帅的,我看的时候就这么觉得了。”


    “帅吗?”


    “帅啊。”


    崔承安哼一声,问:“那你觉得是他帅还是我帅?”


    “你怎么连这个醋都要吃?”何维淑好笑道。


    “那我不管,我现在可是能光明正大的吃醋,我就爱吃,不行吗?”


    “行,怎么不行。”


    崔承安不依不饶:“那你快说是他帅还是我帅。”


    “人家可是明星,咱平头老百姓,当然是他帅。”


    崔承安对这个回答很不满意:“我再给你一次机会,你重新回答。”


    “他帅他帅。”何维淑跳开八丈远,一点儿不珍惜他这个所谓的机会。


    崔承安不可置信地瞪大眼,迈步追上去,赶上后,伸手捏住她后脖颈:“明明就是我更帅好吧?”


    “好好好,你帅,你全天下第一帅。”何维淑很识时务地立马改口风。


    *****


    三月份,冬季进入末尾阶段,何维淑收到研究生的初试结果,专业第一,要去省城医科大学进行复试。


    崔承安送她过去。


    来到省城,又是去学校参加复试,那肯定要先去拜访张老师。


    何维淑带着崔承安一起去。


    张老师看到他俩很高兴,一直拉着何维淑笑道:“你结婚的时候我也没时间参加,丈夫看着不错,一表人才的。还有,你初试考了专业第一的事,真厉害,我一听说就赶紧给你打电话,你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优秀。”


    “张老师,您就别夸了,夸得我脸都红了。”何维淑看着她害羞地笑。


    “这就脸红啦?我可还什么都没夸呢!”张老师也高兴,“对了,你之前说还在种植和正畸中犹豫,现在想好了吗?”


    “想好了,还是更倾向种植。”


    “那你导师就选小余,他人也很不错,你跟着他肯定能学到真本事。”


    何维淑笑起来:“老师,你这说得跟我复试一定能过似的。”


    张老师瞪眼:“怎么,你还想不过啊?”


    “那事事都会有意外嘛。”


    “能有什么意外,以你的实力,只要不是缺考,那考上是肯定的,我都还嫌你上省医科大屈才了呢。”


    何维淑眉眼弯弯,半撒娇道:“反正在老师眼里,您学生怎么着都是最优秀的。”


    “那当然,那不优秀能当我学生吗?你以为我是路边的大白菜啊。”


    张老师说话幽默,性格也好,几个人相谈甚欢,临走前,她道:“你到时候就选小余,等你成绩出来,我就去跟他说,这下真是让他捡到宝了。”


    “哎。”何维淑笑意盈盈。


    第二天,天气晴好,不温不热的,何维淑稍作打扮后就被崔承安送到考点,她冲他挥挥手:“你先回酒店吧,等我考完再过来接我。”


    “好。”


    复试总共是两天时间,第一天笔试,第二天面试。


    两天时间倏忽而过,何维淑从考场出来,心情无波无澜,像张老师说的,她其实也不担心自己会落榜。


    崔承安从她手上接过包,问:“感觉怎么样,累不累,饿不饿?”


    何维淑点点头:“有点饿,我们去吃东西吧,要不要去食堂?我大学五年几乎都在食堂吃。”


    “好啊。”


    两人简单吃完饭后,何维淑又领着他在大学里转悠:“这栋是我们专业的教学楼和实验楼,除了公开课,几乎都在这栋楼里上,上学那会儿我每天就在这楼里穿梭。”


    天色渐晚,晚霞升起,两人牵着手漫无目的的闲逛,何维淑边逛边跟他说起自己在学校里有发生些什么故事,有趣的、伤心的,全都告诉他。


    走着走着,来到一个湖,湖边有个小树林,何维淑看着那边,突然笑起来问:“你猜这湖叫什么?”


    “叫什么?”他摇摇头猜不到。


    “这湖叫情人湖,本来树林是没有正式的名字的,但它挨着情人湖,大家就都叫它情人林,叫着叫着也就传开了。”何维淑拉着他往那边走,“这边偏一点,人比较少,我之前期末备考的时候就会来这边找个角落背书。”


    说着她想起什么似的笑起来:“不过情人林这个名字叫开后,不知道为什么也跟着流传出来些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什么从前有一对恋人,战火纷飞中,女孩子死于炮火之下,男孩就种了这一片树来纪念她,反正流传着流传着,就吸引来好多小情侣,我躲在角落背书,时不时就能撞见小情侣亲吻。”


    这个传闻也是真的好玩,她刚进这个学校的时候,这片树林连个名字都没有,结果等她快毕业的时候,别说名字了,连故事都被人编了好几个了。


    崔承安听完也觉得有趣,牵着她走进树林,树林里被修了林荫道,不少学生在这里散步。


    现在树上已经长出枝桠,绿绿的,风一吹就晃动起来。


    走着走着,何维淑笑着问:“要不要在这里试试接吻是什么感觉?”


    崔承安当然点头。


    于是何维淑拉着他偏离主道,找了个没人的角落将他推到树上,挑起他下巴亲上去。


    35


    第35章 淑妹淑妹


    ◎在我心里,我老公最帅了◎


    两人从省里回来后,就又恢复了正常上班的生活。


    崔承安不加班的时候都会去接何维淑一块儿回家,下班后时不时在街上逛一逛,或看个电影,或去游戏厅一起玩双人游戏。


    这天早上,何维淑睡得正香,总觉得有条大狗伸着湿漉漉的舌头在舔舐自己的脸,她不适地皱起眉,伸手去摸,摸到一颗毛茸茸的大脑袋,她迷迷糊糊的,这是谁家的狗?大黄什么时候来县里了?


    等她意识到不对劲,睁开眼,恍然松一口气,就说嘛,除了她家还能是谁家的。


    她转头看了眼时间,正好到起床的点了,她推开他道:“别闹了,要起床上班了。”


    崔承安啄吻着她不愿动,声音低沉喘着气,“十分钟,就十分钟。”


    对他十分钟就能结束的说辞,何维淑十分不相信,但奈何他能磨,磨得你没办法拒绝。


    “说好了啊,就十分钟,我对你的信任本来就岌岌可危,你要再出尔反尔,一个月都别想再碰我。”


    “肯定肯定。”崔承安急切地推倒她。


    到底没能十分钟结束,何维淑抬头一看时间,气得要用牙咬他,就快迟到,两人也顾不得其他,匆匆穿衣洗漱,下楼骑上摩托车一路风驰电掣,何维淑坐在后座,扶着他的腰,双腿酸软,时不时就恼得拧他一下,崔承安吃痛但不敢表露,还要小心陪着笑脸,时不时拧动把手。


    崔承安先把她送到医院,何维淑下车的时候连个眼风都没给他一个。


    崔承安看着她的背影,忙提高声音说:“我晚上来接你下班。”


    何维淑瞥都没瞥他,直接进了大楼。


    崔承安讪讪摸了摸鼻子,转身骑着车走了,他也快迟到了。


    小冯在楼上从玻璃看到这一幕,等何维淑上来后笑着八卦:“怎么,吵架啦?”


    “也没有,就是他有点混蛋,惹我生气了。”何维淑有些无奈,含糊道。


    小冯哈哈笑起来,又好奇问:“男人是不是都这样,颜医生也是,表面看着可君子可温柔,实际上蔫儿坏,肚子里一堆坏水。”她跟颜医生又进一步,已经是男女朋友了。


    何维淑耸耸肩,认同道:“那还真说不定。”


    她还想着等今天回去说什么都要让他憋一个月,他再磨也没用,结果还没等她狠心,他就先没时间想这件事了。


    全国第二次严打开始,崔承安作为刑警是这次严打的主力军,每天都忙得脚不沾地,像之前那样准点下班那是想都不要想了,天天不忙到月上中天都回不了家。


    何维淑也就每晚睡着后,能隐约感到床边陷了一块,接着整个人就被搂住,但还没等她彻底清醒,他就已经昏睡过去。


    她也不敢开灯,怕影响到他睡眠,只能就着微弱的月光静静看他略显疲惫的面容,青色的胡茬都长出来了,眼下也是一片乌黑,她伸手疼惜地摸上去,他睡得一点反应都没有,鼻翼翕动,微微打着鼾。


    他平常睡觉是不打鼾的,这是太累了导致的,何维淑更心疼了,轻轻地抚摸他的脸颊,在他眉心颊边亲了一下,这要是放在平时,他肯定睁着那双亮晶晶的大眼睛,惊喜地看着她,然后厚脸皮地箍着她继续索要,不给就使劲撒娇磨人。


    何维淑轻叹一口气,把他搂在怀里轻轻拍着,就着他的鼾声也沉睡过去。


    等第二天早上她起来的时候,身边人已经不见踪影,外面餐桌上放着买好的早饭,还温热着。


    董芳苓知道小两口都不怎么会做饭,所以平日里得空就会给他们送顿饭,给他们改善改善伙食,省得整日里都是在外面买着吃,不卫生也没营养。


    她晚上过来的时候,只有何维淑在家。


    她跟何维淑把带来的饭菜一一摆到桌上,问:“虫虫还没下班?”


    “没呢,他这段时间天天加班。”


    “哎呦,真是辛苦,那你先吃吧,给他留一半。”说着她进厨房找碗,将饭盒里的饭菜扒出来一半放进冰箱。


    何维淑吃着饭突然道:“妈,你有空吗?要不你教我煲汤吧?崔承安这段时间太辛苦了,我想着给他煲点汤喝,也能补充补充营养。”


    夫妻就是应该相互扶持,相互心疼,崔承安本来也不会做饭,但婚后还是去学了炒菜,偶尔也能做顿家常菜,那她学个煲汤也很正常。


    “可以啊。”董芳苓没有异议,“煲汤挺简单的,没你想的那么难,很快就学会了。”


    第二天下了班何维淑就到婆婆家,董芳苓买了排骨:“排骨汤简单,你先学这个,而且煲汤这种东西都是一通百通,你学会这个,其他的也都差不多。”


    何维淑笑起来:“好,谢谢妈。”


    “先给排骨焯水,一定得冷水下锅,放上葱姜料酒去腥。”董芳苓边做边教,何维淑在一旁打下手,“煮它的同时,我们另外再烧一壶热水。”


    锅烧了一会儿后,董芳苓道:“水开了,你用勺子把上面的浮沫撇掉,浮沫都是排骨里煮出来的血腥,不撇掉喝起来味道不好。”


    “好。”何维淑依言拿着勺子动作。


    “现在把排骨滤出来,另外起锅倒上热水再放排骨进去熬。”董芳苓提醒道,“这时候一定得是热水,要不然热胀冷缩,肉就塞牙不好吃了。”


    “好。”何维淑认真点头。


    等排骨汤煮好后,何维淑盛了一大盅出来,用保温桶拎回家。


    崔承安晚上回来时,站在楼下往上看,卧室里亮着微弱的光,是何维淑给他留着的一盏小灯,不太亮,但刚好能让他看清屋里的路,他抿唇笑了笑,瞳孔中倒映出玻璃窗的暖黄,进去楼道抬腿上楼。


    何维淑今晚特意没有回房间睡,捧着书坐在客厅等他,专业书枯燥,但她却看得津津有味,一页一页地往后翻,医学就是这样,不能学了后就抛掷脑后,一定要多加巩固,不然细微之处的知识点很容易遗漏,在给病人诊疗时不够精准。


    崔承安一开门就看到这一幕,他吃了一惊,看了眼时间轻声问:“你怎么还没睡?”


    “等你呢。”何维淑抬头看向他,轻轻打了个哈欠。


    被人惦记的感觉很好,崔承安瞬间软了心,脸上绽出笑,没等她起身就赶忙换好鞋过去:“太晚了,下次别等我了,直接回屋睡。”


    何维淑伸手想要抱他。


    崔承安后退一步,拍了拍身上说:“都是外面的灰,我换个衣服再抱。”他今天东跑西跑,身上脏得一块一块的,他自己看了都有些受不了,更不用说还有点小洁癖的老婆。


    何维淑嗔他一眼,仍上前抱住他,紧紧环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胸膛上:“我又不嫌弃你。”


    崔承安闷闷笑出声,胸脯处都在震动:“你还不嫌弃我呢,我咬过的东西都不肯吃。”


    在这么温情的时刻,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何维淑在他腰间一拧,起来白他一眼。


    崔承安笑着在她脸颊上捏了捏,又搂上去,低声哄道:“是我不识抬举了,让我再抱抱。”


    何维淑没推开他,窝在他怀里,闭着眼睛闻着他身上掺了灰土味的肥皂香。


    良久后,何维淑才道:“我给你煲了汤,快去喝,要不然都凉了。”


    “你给我煲了汤?”崔承安看着她,眼睛瞪得溜圆。


    瞧他这样子,跟看见猪上树一样,何维淑又白他一眼,直接拉着他到桌边坐下,把保温桶打开,倒进干净的白瓷碗里,坐到他对面道:“我晚上特意跟妈学的,当然,这一桶差不多都是妈做的,我就是在旁边学,再打个下手。”


    不管这碗汤是不是全都是她做的,她能有这个心,能愿意为了他去学煲汤,他就要感动的涕泗横流了。


    崔承安扁着唇看着她,眉眼间都是感动,像捧着什么绝世珍宝般,一小口一小口地啜着。


    何维淑见状笑道:“快喝吧,不然待会儿都凉透了。”


    “我舍不得喝嘛。”崔承安哼唧着,瞧着眼眶都有些湿润了,“我老婆做的汤就是好吃,比我之前喝的美味一百倍。”


    “行了,就别拍我马屁了,再说,这碗汤大部分都是妈在做,不过你要是喜欢,等明天我再给你熬。”何维淑笑着看他喝。


    “好。”崔承安将碗里的汤喝完,肉也吃干净,又把桶里的都倒进碗里,还问道,“你饿不饿,要不你也喝点吧?”


    何维淑看着他的碗边摇摇头:“我不饿,我晚上吃的很饱,你喝吧,喝完好去洗澡睡觉。”


    “你看,你刚才还说不嫌弃我呢,这下又嫌弃我了。”崔承安哼哼,一副被他抓到把柄的样子。


    “少废话,快喝完。”何维淑眼一横。


    崔承安不敢怒也不敢言地觑她一眼,乖乖将剩下的汤都喝完,然后去浴室洗漱。


    等他擦着头发进卧室的时候,何维淑还没睡着,开着灯等他。


    两人上/床,灯关上,何维淑用手指描摹他的眉眼,心疼道:“这段时间你都瘦了,也黑了。”


    “没事,我是变精壮,而且瘦的这点肉等一闲下来就又吃回来了。”崔承安脸上有些痒,握住她的手。


    “你这还得忙多久?”


    “估计得几个月呢。”崔承安又安抚道,“不过后面会有休息时间的,现在是刚开始,千头万绪,所以才忙了点。具体的我也不能告诉你太多,但后面我们肯定不止是在咱们市县,还得去其他市出差。”


    何维淑听完更心疼了,抱着他轻轻拍了拍:“好吧,我也不问了,但你自己要注意身体。”


    崔承安在她手上亲了口,柔声保证说:“放心吧,我肯定会注意的。太晚了,睡吧,明天还得起来上班。”


    “嗯。”何维淑在他怀里动了动,紧紧搂着他,闭上眼睛。


    崔承安在她额头上吻了下,不带一丝情欲,温柔到简直不像他本人。


    就在崔承安工作上忙碌的时候,何维淑的复试结果也出来了。


    不出所料,笔试面试都是第一,还没等她联系余老师,就先接到了他的电话。


    她在学校的时候见过余老师,但没说过几句话,瞧着是个很儒雅很文静的男人,电话里的声音也是温和的,语速不快不慢,带着点笑意道:“这次学校的考研复试中,你是第一名,几乎所有导师都很想争取你,但你之前是张老师的学生,我本来还犹豫着要不要给你打这个电话,结果张老师跟我说你对种植方向颇感兴趣。”


    何维淑也笑:“是的,余老师,我对种植研究方向比较感兴趣。”


    “那要不要来读我的研究生?”余老师率先发出邀请,“我目前在种植方向上也算小有心得,自恋一点说,目前在省内,也算是领先者,如果你愿意,我会给你留一个名额。”


    “谢谢余老师,我很愿意做您的研究生,之前跟张老师提起未来的研究方向时,张老师也向我推荐了您,说您的种植方向目前省内还无人能及,嘱咐我如果成了您的学生,一定要虚心跟您学习,肯定能学到很多真本事。”


    两人相谈甚欢,一通电话确定了何维淑的导师人选,只等九月她去学校报道。


    进了五月,崔承安不像之前那样忙了,偶尔也能准点下班。


    但他一闲下来,整个人就原形毕露,之前正经的样子消失的无影无踪,有事没事就对着何维淑不停地唱:“淑妹淑妹,漂亮的妹妹,淑妹淑妹,透红的花蕾,淑妹淑妹,可爱的妹妹,淑妹淑妹,心中的淑妹。”这首歌刚出来,大街小巷的店铺都在放,原句的“九妹”都被他换成“淑妹”,苍蝇似的围着她嗡嗡,听得何维淑烦不胜烦。


    偏偏他还沉浸在自己的艺术里不可自拔,吃饭的时候哼哼,洗澡的时候哼哼,睡觉的时候还哼哼。


    何维淑闭上眼听着耳边立体环绕的声音,一巴掌拍过去,老实了,安静了,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五月份,春意就很浓了,何维淑很喜欢春天,万物生长,生机勃发,天气不冷也不热。


    窗户外的梧桐树叶长了满枝,风一吹就“唰唰”响,也吸引了很多小鸟来筑巢。


    何维淑每天起床都能听见不同的鸟叫声,有时是最常见的“啾啾啾啾”“布谷布谷”,有时的鸟叫声清脆婉转,但说不上来是什么鸟。


    有鸟筑巢就会吸引猫来捕猎,何维淑就碰见过几次,小猫眼神锋利,瞳孔竖成一条线,耳朵向后撇,俯趴在树干上,时不时扭动屁股,蹑手蹑脚地往前走,等时机合适,就猛地往前一扑,有时满载而归,就叼着猎物昂首阔步,尾巴翘得高高的,恨不得昭告天下的傲娇样,有时却会扑空,垂头耷脑,小模样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看得何维淑忍不住笑。


    崔承安嘴里叼着饼,跟旁边没位置一样挤过来,问:“看什么呢?”


    她指给他看:“看小猫和小鸟。”


    猫和鸟大概是永世的仇家,今天这只猫没捉到鸟,小鸟在空中扑腾着翅膀,绕着猫不停啼叫,像是在嘲笑,猫充耳不闻,爪子伸出来,抱住本就光秃秃的树皮,动作麻利地下树。


    小鸟还生着气,围着它不肯走。


    何维淑和崔承安眼睁睁看着小鸟往猫身边拉去一泡屎,两个人愣了一下,同时捧腹大笑起来。


    “这鸟还挺记仇。”


    “那毕竟猫是要吃了它。”


    两人边欣赏窗外的这一小插曲,边解决掉早饭,等收拾停当后,何维淑从墙上拿下包,挎在身上,跟崔承安一块儿换了鞋,前后出门。


    两人坐上摩托车,崔承安先送何维淑去医院,再拐弯去警局。


    今天嫌犯就案,他得去参与审讯。


    县城的审讯室狭小,灰白色的墙皮剥落,灯光惨白,打在对面嫌犯麻木的脸上,崔承安和李卫东并排坐着,桌前摆着一摞摞卷宗。


    崔承安眼神锐利如刀,直插进对面嫌犯的心中,他眉头紧缩,冷言肃语道:“你知道现在是什么形势吗?全国第二次严打!顶风作案,持枪抢劫金店,你知道这是什么性质?”他敲了敲桌上那份印着“从重从快”红头文件的复印件。


    嫌犯眼神躲闪,屁股长钉一样扭了扭,嗫嚅着:“我,不是我……”


    “不是你?”李卫东冷笑一声,厉声道,“金店门口的‘大飞’摩托是不是你的?修车铺老王证明案发前一小时你刚骑走!弹道比对结果就在这!”他举起一份报告,“现场遗留的弹壳,和你去年在靶场偷的那批子弹,同一批号!铁证如山!”


    嫌犯冷汗涔涔,低着头不敢看他,身子微微发抖。


    崔承安身体微微前倾,沉声道:“党的政策你懂,‘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现在不是让你抵赖的时候!说,枪藏哪了?另外两个同伙是谁?谁指使的?现在交代,算你主动坦白,还有条活路。要是等我们查出来……”他顿了顿,加重语气,“严打期间持枪抢劫,后果你自己掂量!你扛得住死刑吗?”


    “死刑”一出,审讯室一片死寂。


    嫌犯抖着脸,五月的天,豆大的汗滴从额角往下掉,“啪”一声打在水泥地面上。


    “我说,我说,但我要是说了,能不能算戴罪立功?”


    崔承安道:“呵!你还挺会讨价还价。”


    嫌犯不敢再抵抗,垂着眼睛倒豆子般交代了个干净。


    晚上下班,崔承安准时出现在县医院,刚才还眉头紧缩的男人,这会儿正懒散地靠在口腔科门框上,手插裤兜咧嘴坏笑:“何医生,我这牙疼得很,你也帮我瞧瞧呗?”


    何维淑无奈地看他一眼,道:“不要闹。”


    “哦。”崔承安乖乖站正,随后又进到科室内,站到她桌边问,“还有很多事情吗?”


    “没了,就手头上这点儿,马上就弄完了。”何维淑回答,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后问,“你今天怎么有时间来接我下班?不用加班吗?”


    “今天效率高,事情都办完了,可以准时下班。”


    何维淑点点头,手上写字速度加快。


    等她工作做完后,将白大褂脱掉,两人牵着手出去。


    何维淑道:“难得你今天有时间,要不我们待会儿看电影去吧?”


    “行啊。”崔承安自是她说什么就应什么,这段时间因为忙工作而忽略了她,他也感到很愧疚。


    “正好《古惑仔》出了第二部,咱们去看这个吧?”


    “可以是可以,但有一点我们得先说好。”


    他表情严肃认真,何维淑被他唬住,以为出了什么事,忙问:“怎么了?”


    崔承安摇摇头:“就是你必须承认我比陈浩南帅才行。”


    何维淑看着他,一时噎得不知道是该说话还是该沉默,她是真无语了,摆着手敷衍道:“好好好,我承认,我承认。”


    “哼,真敷衍。”


    他还不满上了,人在无语到极点,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真的会笑一声,何维淑脸颊肌肉提起,意味不明地“呵”一声:“你还看不看?”


    “看看看。”崔承安摸摸鼻子,“真是的,我又没有说不看,就是让你说我比陈浩南帅嘛,你也不哄我一下。”


    “好,哄你。”何维淑微笑着看向他,嘴唇上下张合,“在我心里,我老公最帅了,比陈浩南帅一千倍一万倍,这样行不行?”


    崔承安脑袋高高扬起,一副傲娇样:“这还差不多。”


    何维淑好笑,真跟大狗一样,就顺着挠挠下巴就开心了。


    录像厅的店铺在县里比较繁华的街道上,周边店铺林立,卖什么的都有,两人刚一踏入这条街,就听到有店里在放《九妹》。


    何维淑警惕地转头看向崔承安,果然见他跟着歌声节奏点着头,鼻音哼着,又来了又来了,马上又要开始重复他的改编了。


    要不说自己老公自己最了解呢,她心里刚想完下一秒,耳边又开始立体环绕:“淑妹淑妹,漂亮的妹妹,淑妹淑妹,透红的花蕾,淑妹淑妹,可爱的妹妹,淑妹淑妹,心中的淑妹……”


    36


    第36章 飞车党


    ◎“你不在,我昨天晚上到凌晨都没睡着。”◎


    六月份,又到了农村收麦的时节,今年崔承安的工作忙,没办法回去帮忙,何维淑自己坐的小巴车回的何家村。


    杨桂英刚拿着镰刀从地里回来,头上还裹着毛巾,见她回来吃惊地张大了眼珠子,问:“你怎么回来了?我不是跟你说不让你回来吗?”


    大黄从后面追上来,一眼瞧见小主人,热情地上来,围着脚边转圈,尾巴都快摇成螺旋桨了,嘴巴里还“哽哽叽叽”的,撒娇个没完。


    何维淑伸手拍了拍狗头,又揉了揉,才笑着回道:“医院不忙,大家都忙着地里的事儿,没多少人来看牙,我就想着回来帮帮你。”


    “你真是,让我说你什么好,从小儿就不会躲懒,这地里的活儿多累啊,你不忙你就在县里歇着,没事跟同事出去逛逛多好,非得回来累着。”杨桂英嗔怪道,将院门合上,又把门闩插上。


    “妈,你这话说的,让我看着你在乡下受累,我自己在县里享福,你觉得我能安心吗?”何维淑老话常谈,“要我说,你就干脆跟我回县里住好了,地就还还给村里,别再受累了。”


    杨桂英一口拒绝:“那不行,这地就是咱农民的命,哪有农民不要地不种地的?你也别再说这事儿了,等你啥时候怀孕了,我再搬过去。”


    “好吧好吧,我不说了。”


    杨桂英进屋倒了杯凉白开,一口灌下去,干得要嚼白沫的嘴巴终于舒服,问:“你回来,承安呢?”


    “现在不是严打吗,他最近忙得抽不出空,就没跟我一块儿回来。”


    “对,是严打,我一下没想起来,这事儿村长也天天在广播里说,说要打击车匪路霸,抢劫,□□,他天天都看新闻联播,有啥事儿都在广播里说。”杨桂英点点头,又问,“你吃饭了吗?饿不*饿,我现在做饭。”


    “没吃呢,不过你别做了,我从县里买了凉菜回来,还买了几个烧饼。”何维淑把东西从厨房橱柜里拿出来,放到饭桌上。


    “这猪头肉看着不错。”杨桂英洗了手,又拿了两双筷子坐过来。


    “她家生意好得很,那一条街卖猪头肉的好几家,她家的卖完了,别家的还剩好些呢。”何维淑将从崔承安那听来的趣事儿讲给她听,“别人不愿意了,举报她家加了罂/粟壳,要不怎么大家都喜欢吃,后面上面就来检查,什么也没查出来,就是单纯的她家卤的好吃。”


    杨桂英笑起来:“还有这种事儿呢。”


    “承安跟我说的,他朋友在卫生部门,正好是他朋友去检查的,这事儿肯定没假。”


    两人吃完饭,杨桂英从柜子里抱出一床被子凉席进何维淑房间,道:“你这回来我提前也不知道,被子就没给你晒,这几天收麦子,空气里都是灰,也不好晒被子,就先这样铺着吧,上面铺凉席,也不耽误。”


    “没事儿妈,咋样都行。”


    杨桂英撇嘴笑起来:“你是我闺女,我还不知道你?天天就爱干净,没晒过的被子睡着就浑身刺挠,还咋样儿都行。”


    何维淑也笑:“哪儿有这么严重。”


    “行了,这凉席我给你擦得干干净净的,这单子也洗得干干净净的,你盖着睡。”


    虽说已经到了夏天,但农村夜里没那么热,铺着凉席盖着单子,还有可能会觉得冷。


    黑夜一起,窗户外面各种昆虫就响起来了,合在一起齐奏,也分不清都是谁在叫,声音响得吵人。


    何维淑躺在床上就着灯光看了会儿书,没一会儿,瓦斯灯泡边上就围了很多趋光小飞虫上来。


    她看了眼,将书放到边上,伸手把灯拉灭,打了个哈欠,躺下去睡觉。


    第二天天还黑着跟杨桂英一块儿起床,吃了饭就去地里。


    直弯腰干到晌午才停下,这时候日头正毒,也就树荫下还有点儿凉气,大家都坐过去歇着,聊起闲话来。


    汗珠子砸在滚烫的土上,“滋啦”一声就没了影儿,大家或蹲或坐,用破烂不全的蒲扇扇着风,跟何维淑打着趣道:“你这都在县里当大夫了,咋还回来割麦?”在她们眼里,何维淑已经实现了阶级跨升,跟她们都不是一个世界里的人了,而且这种握笔杆子握手术刀的都是文人,哪有文人还天天回家帮着下地的。


    何维淑笑:“谁让我妈放不下地里呢,她愿意种地,我哪舍得让她一个人在地里忙活。”


    大家听着七嘴八舌地夸起来:“你这好,你妈轻松了。”


    “还是你孝顺,要不说这闺女是小棉袄呢,就是比小子心疼爹娘。”


    “咱后村不也出个大学生吗?就比维淑晚一年,听说现在在市里当老师呢,我就没见他回来帮家里下过地。”


    听着她们的夸奖,何维淑只是抿唇笑笑。


    女人们在这边聊闲篇儿,男人们在那边也聊着天儿,他们光着膀子,身上流着腻腻的油汗,卷着旱烟,小口小口啜着。


    说话的声音里还带着干活儿时的粗气,嗓门也大,让这边的女人们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听说县里又抓了不少‘二流子’,严打着呢,西村老刘家那小子,就因为在城里跟人抢了个包,这下怕是得把牢底坐穿喽,这节骨眼上,都管好家里的小孩,可不敢犯浑。”何村长吧嗒着旱烟,抹着汗提醒他们,他这话一出,树荫下顿时安静了几分,只听见远处田里拖拉机的突突声和知了没完没了的聒噪。


    村与村之间离得不远,老刘家那孩子是个活泼的,小时候就喜欢串着村子来他们村里玩,他们跟他隔着辈儿,要说多亲近,那没有,但总是在眼前晃着长大的。


    “这事儿你就放心吧,咱村里的孩子都听话,谁会干这事儿。”说话的是何老大,脸上笑眯的,拿着扇子忽悠悠地扇。


    何村长端起茶缸子喝了口,说:“其实严打这事儿挺好,听说现在城里什么飞车党啥的多,拎着个包走路上,就被人给抢了,把他们这种人都给打掉,咱老百姓过得也安生些。”


    这话大家都认同,他们就是平头老百姓,平日里就是守着一亩三分地过活,哪有那么多人去犯事儿,严打这件事对他们是百利而无一害的,国家把那群坏人都给震慑住,他们走在路上也不用跟偷儿似的左看右看,生怕从墙角出来个人把自己给抢了,他们种地的农民一年到头儿能有几个钱,这要被抢了,简直是活不下去了。


    何维淑跟杨桂英一块儿干了一天的农活儿,路上往家走着,杨桂英问:“晚上想吃啥?”


    “我想吃你炕的饼,用白面炕,蘸辣椒面糊吃。”何维淑脑中一想到这个吃法,嘴里就不自觉分泌出口水。


    她们家现在富裕些了,虽比不上有钱人,但至少吃白面不用扣着了,杨桂英笑道:“好,回去就给你炕。”


    到底今晚是没吃上炕饼,因为崔承安来了,扎眼的摩托车停在院子里,人一进院儿,就闻到饭菜香。


    何维淑看到他很是惊讶:“你怎么有空过来?”


    “没空,就今天一晚上,明早还回得县里上班。”崔承安昨天自己在家睡了一夜,翻来覆去睡不着,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干脆今天下班后骑上摩托车就奔乡下来。


    杨桂英听完他这话也吃了一惊:“这回来一趟得一个小时呢,你这上一天班不累啊。”


    “没事儿妈,我身体好,一点儿都不累,而且现在不冷,早晚的时候骑摩托车吹风可舒服了。”崔承安说完招呼她们进来吃饭,“我想着你俩干一天活儿,到家肯定累得不行,哪还有力气做饭,就从县里买了回来。”


    何维淑跟他夫妻俩,虽然对他这么忙还突然回来感到讶然,但跟他一点儿不客气,洗了手就过来问:“买的什么呀?我刚刚还跟妈说想吃她炕的饼呢,我跟你说,要是你买的没妈炕的饼好吃,看我不揍你。”


    崔承安还没来得及回答,杨桂英就笑道:“你现在还会揍人了?”


    “哎呀妈,说笑嘛,你瞧他那体格子,我俩谁揍谁啊。”


    崔承安瞪大眼,赶忙冲杨桂英澄清:“妈,我可没揍过她,我平日里疼她还来不及呢。”


    杨桂英笑起来,坐到桌边:“怕啥,你俩的性子我还不清楚嘛。”


    崔承安买了两个荤菜两个素菜,汤不好带就没买,配上白馒头,一顿饭吃得饱饱的。


    小两口洗漱后回房间说私房话,崔承安委委屈屈道:“你不在,我昨天晚上到凌晨都没睡着。”


    何维淑翻着书瞥他一眼,“那你几点睡的?”


    “没看时间,但总得到两三点了,下班一回到家就感觉家里静悄悄的,我自己吃完饭,又刷牙洗脸上床睡觉,床上都是你的味道,但又搂不到你。”


    “你要求还挺高,有我的味道还不行,还得搂着我人才能睡着。”何维淑笑他,“那我后面去省里读研,肯定时不时就要在省里待一段时间,那你怎么办,总不能俩城市之间来回跑吧。”


    崔承安叹口气:“到时候再说吧,反正现在县里乡下来回跑,我还是能做到的。”


    何维淑笑着用手指戳戳他的脸。


    崔承安握住亲了下。


    小夫妻俩正腻歪着,大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敲门声,两人都朝窗户看了眼,不以为然,估计是村里谁来找杨桂英的。


    杨桂英也这样以为,她起身出去把门拉开,被门外人吓了一跳,是村长带着何老大两口子,何老大两口子还哭的眼泪鼻涕和一起,要多狼狈有多狼狈。


    村长看着她急切问:“你女婿是不是来了?”


    杨桂英愣愣点头,都忘了问是什么事儿,就把人放了进去。


    村长搀着走不成步的何老大往屋里走,边走边说:“老二家女婿在县里当公安,还是刑警,肯定有法子。”


    何老大一听这话,眼中像是来了希望,紧紧抓着村长的手不放,眼睛死死盯着他,嘴巴“啊啊”说不出话。


    村长知道他想说什么,忙对后面缓过神儿的杨桂英说:“你叫你女婿出来一下吧,咱有事儿想托他。”


    人进都进来了,这时候再拦也无意义,杨桂英闷声去敲何维淑的门问:“维淑,承安,睡了吗?你村长叔找你们有个事儿,你们出来一下吧。”


    “就来!”屋内两人对视一眼,都摸不着头脑,忙下床穿好衣服开门出去。


    两人一出来,就迎上几人的目光,几双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他们,看得他俩头皮发麻,崔承安看了眼何维淑,咳了声问:“这是怎么了?”


    何老大夫妻俩对着他“扑通”一声就跪下去。


    两家平时关系再不好,也不能受长辈的跪,要折寿的,何维淑二人连忙去拉,但他俩硬是坠着身子,怎么拽都不愿意起来,又哭得说不出话。


    还是何村长帮着解释道:“刚才我家突然接到南方的一个电话,是那边派出所打来的,说是耀祖在那边犯了事儿,让通知家里人。”他家是村子里唯一按了电话的人家,要联系村里人都是打到他家,一通电话按时间给几个钱就行。


    他对着崔承安继续说:“我把他俩叫过来,那边公安才说,耀祖在那边加了飞车党,路上抢劫被抓了,说要判刑,还听说可能是重刑甚至死刑,他俩当时就哭得说不出话来了,这我想着咱就是老百姓,哪懂这些事儿,又正好听说你回来了,就带他俩过来瞧瞧,看有没有什么法子。”


    这话一出,崔承安三人都沉默了,何老大夫妻俩冲着他又是一顿磕头。


    崔承安道:“先起来先起来,咱坐着好好说话。”


    何村长帮着一块儿拉,何老大夫妻俩总算是被扶起来坐好。


    杨桂英平日里跟大嫂关系还行,见她哭成这样也不忍心,进屋给她拿了个湿毛巾,又给几人都倒了水。


    何大嫂眼神空空的,拿着湿毛巾都不会擦了,她连生了几个闺女才得了这一个儿子,没生儿子前,村里人都笑话她,生了儿子后才算是在村里抬起头,可以说,儿子就是她的命根子,这命根子出了事儿,让她可怎么活。


    崔承安默了会儿后直白道:“叔,大伯,这事儿不是我不愿帮,而是我真帮不了,现在全国严打,政策也都很清楚,就是要从重从快,不只是南方,就咱们县也是这样,这个月抓了人,这个月就能判刑。而且他是在南方犯的案,你们说我一个小县城的公安,连人家警局门朝哪儿开都不知道,怎么可能说的上情呢?”当然,就算能说上,他也不可能帮这种事。


    何老大夫妻俩听到这话顿时无望,哭嚎的更凄惨。


    何村长忙问:“那依你看,耀祖这事儿严重不?能判几年啊?”


    “这要看他是不是团伙作案,如果认定团伙作案,十年起判很正常。”崔承安说完见何老大夫妻俩又要崩溃,赶紧补充问,“耀祖在这个事件里是核心人物吗?有没有致人伤亡?”


    “不是不是,说是第一次,也没有人伤亡。”


    “那还好。”崔承安含糊回答,又劝何老大夫妻,“耀祖这个事儿不是主犯,也无人伤亡,到时候判刑肯定不会太厉害,蹲几年就出来了,你们不要太担心。”


    何老大像是突然回了神,看着他说:“判几年,几年啊?进了局子再出来,我耀祖可咋整啊?你不是公安吗?你去跟他们说,我耀祖从小就乖得很,肯定不会干这事儿的,肯定是他们抓错人了。”


    他满腔怒火,如何也不明白耀祖到了南方怎么就进了飞车党,村儿里谁不知道飞车党,骑个破摩托车在大街上晃悠,碰上戴金耳坠金项链的,手探上去一把就给拽走,耳朵就给拽烂,血呼啦地淌。


    他把一腔无处发泄的怨气全发泄到崔承安身上:“你们这群当官儿的天天坐办公室,吃好的喝好的,动不动就从俺们老百姓身上抠钱,他们肯定是想要钱才抓的耀祖,你跟他们穿一身衣服,你就不能帮俺们问问吗?他们要多少钱,我凑,我卖房子卖地卖血凑还不行吗?”


    他马上要癫狂了,崔承安没敢招惹他,只沉默不语。


    何村长见势不对,也连忙把两口子带走。


    等人都走后,院子里又恢复了宁静,杨桂英迟疑问道:“承安,就像耀祖这个情况,能判几年啊?”


    崔承安有些无奈,解释说:“这要是在严打前,他是从犯,又是第一次,也没人伤亡,判刑应该是在三年左右。但现在严打,都是加重或法定刑罚范围内顶格判刑,飞车党是典型的车匪路霸,是重点打击对象,耀祖就算是最轻的,也得五到十年。”


    “十年?”杨桂英不可置信地睁大眼,这要是在里面蹲十年,人出来还不废了吗?


    这种崔承安也没办法,严打是国家政策,是为了严厉打击犯罪分子,让国家风气清朗,让百姓生活得更安全更安稳。


    当晚几人都没怎么睡好,第二天早上天没亮就起,崔承安打着哈欠穿衣服穿鞋,何维淑有些心疼道:“你今晚就别过来了,离得太远了,有这时间你在家里好好睡一觉。”


    崔承安摇摇头笑道:“没事,我就算不过来,自己在县里也睡不好,还是抱着你睡得香些。”说完他用头蹭着她撒娇。


    何维淑用手轻拍他的脑袋,又在他耳垂脸颊揉了下,“那你白天上班的时候觑着空,能睡会儿就多睡会儿。”


    “放心吧,你老公又不是个傻的,还能熬着自己吗?”


    三人一块儿吃完早饭后,崔承安骑上摩托车往县里去,何维淑和杨桂英拿着镰刀去地里。


    不过一个晚上,何老大家的事儿就传遍了村子,田间地头大家都在聊这件事。


    “昨天村长还说让大家都管好自家的孩子呢,结果今天就听到这种事儿。”


    “就是,真是让人唏嘘,那耀祖小时候看着不也挺听话的吗?怎么现在还把自己弄进去了?”


    “其实过年哪会儿我瞧着他就有点不对劲了。”


    “咋,你说说。”


    “你们想啊,他在南方打工,一个月能有多少钱?你们没看他过年回来的时候穿的有多好吗?打扮的多光净,没准儿那时候就干上这种事儿了。”说这话的人撇撇嘴。


    何维淑听着他们的聊天,直起腰往远处看了看,属于何老大家的地里没人,金黄的麦浪在风中翻滚,沉甸甸饱满的麦穗摇动。


    “听说何老大跟他媳妇儿今天一早就去车站了,应该是想去南方看看有没有机会把他儿子捞出来吧。”


    有人问:“维淑,你男人不就是公安吗?耀祖这个情况,还有可能捞出来吗?”


    何维淑唇角扯了扯,轻轻摇头。


    “我就说,悬得很。”


    农忙期间,对农民来说地里的活儿最重要,别的事儿再有趣,也不过一时的话头子,大家碰一块儿聊了会儿后,就又各回各的地里,弯腰埋头干活,镰刀一挥一动间,一把一把的麦子齐刷刷倒下。


    何维淑和杨桂英都说不上心里是什么滋味儿,她俩跟耀祖都不太熟,但到底是亲戚,比较亲近的人犯了法进了局子,还有可能被判十年,真是怎么想怎么觉得奇怪,像身上爬了黏虫,所过之处流下黏液,阴冷又难受。


    晚上崔承安从县里回来,三人吃了杨桂英炕的饼就辣椒面糊,个个撑得肚皮溜圆。


    杨桂英笑道:“这个其实天冷的时候吃好,吃完出出汗身上暖和。”


    何维淑接话:“那妈,你冬天还做给我们吃。”


    “行!只要你们喜欢吃,啥时候我都给你们做。”杨桂英笑着,又对她道,“等明天早上承安回去,你就跟他一块儿回去吧,还省得麻烦,要不晚上还得去坐车,那车又挤又闷,不如摩托车舒服。”


    “行。”


    37


    第37章 生日


    ◎研究生报到◎


    收完麦交完公粮后,杨桂英把剩余的麦子拉去磨成白花花的面粉,装袋后,带上两袋子并自己种的瓜果蔬菜上县里看闺女。


    她到的时候,俩人都还没下班,她有家里的钥匙,开了门进去,把两袋子面粉搬到厨房归置好,接着就开始做饭。


    县里用的煤气,不用烧火,她一开始还不会用,后来学了几次,现在已经用得很熟练了,比家里的土灶用着方便很多,火候也好控制,但烧出来的饭菜味道没有土灶的香,土灶烧出来的味儿喷香喷香的,带着点柴火的烟熏味儿。


    杨桂英来前给何维淑打过了电话,何维淑下了班后去买了一袋子鸡蛋糕和一盒桃酥才回去。


    一拉开门就闻到饭香味,她将买来的东西放到柜子上,把包挂好,换好鞋后再拎进去。


    杨桂英听到动静,探头出来扬声问:“回来了?”


    “是。”何维淑进厨房,鼻子到处嗅,笑道:“好香啊,妈你锅里烧的什么?”


    “烧的小鸡,又溜锅边贴了一圈饼子,就是这锅有点小,不像咱乡下那大锅,饼子能贴一筐,这得贴两锅才够咱吃。”杨桂英把打开的锅盖又盖回去继续焖着,“承安还没下班?”


    “他还得一会儿呢,今天不一定能回来吃饭,咱不用等他。”


    杨桂英点点头,把柜门拉开说:“面粉磨好了,给你们送两袋子过来,你们不咋自己烧,这些就够你们吃怪久的了。”


    面粉雪白细腻,透着股干净的麦香,绵软得像初冬的新雪,何维淑又看了看锅里的饼子,咽了咽口水笑说:“还是妈你做的饭最好吃,这段时间在外面买着吃都给我吃腻了。”


    “那我多做点,给你放冰箱里慢慢吃。”杨桂英也笑,冰箱这东西可比家里的地窖好多了,啥东西都能往里面放,不容易坏,还没有老鼠。


    两人饭吃到一半,崔承安才从外面回来,一进来也是道:“好香啊。”


    “下班啦?快过来坐下吃饭。”杨桂英忙起身把给他留好的饭菜端出来放桌子上。


    崔承安洗完手坐下,没等她招呼就狼吞虎咽吃起来,吃了几大口后才缓过劲儿来说:“今天可给我忙坏了,饿的我肚子咕噜噜叫。”


    何维淑给他夹了块嫩嫩的鸡腿肉问:“今天又出外勤了?”


    “嗯,跟卫东跑了好几个镇子。”


    何维淑并不细问,知道个大概后点点头。


    杨桂英突然道:“哎呦我就说我忘了啥事儿了。”


    两人都抬头好奇地看向她。


    她继续道:“就耀祖!他判刑结果下来了。”


    何维淑:“几年?”


    “七年。”


    崔承安对这个结果没什么意外。


    杨桂英道:“他们两口子不是去南方了吗,说到那就跟儿子见了一面,想求情都没人搭理他们,前几天回来了,大家一瞧,那头发都快白完了,瞧着也真是挺难受的。”


    何维淑摇摇头:“他俩还是太惯着耀祖了,他几个姐也疼他,小时候虽然瞧着乖,但一直都是要什么有什么,等长大到了大城市后,认识了外面的人,跟人家一对比,发现自己什么都没有,又不肯踏实地吃苦赚钱,慢慢就走上歪路了。”


    杨桂英叹口气:“到底是好不容易求来的孩子,多宠了些。”


    在农村,儿子真的就是命根子,没有儿子谁都看不起,背后还要被戳脊梁骨,谁见了都要上来说一嘴儿子的事,各种跟你说偏方,各种劝你拼儿子,任谁处在那种环境下,都没有办法挣脱,大家的思想都被同化,不想生儿子和不能生儿子的人被视为异类,他们指指点点,他们眼神吃人。


    哪怕是只有一个女儿的杨桂英也是因为第一个夭折孩子是儿子,且后面丈夫病死,她为了孩子不愿改嫁,才能勉强逃脱出这个困境。


    可何大媳妇儿不同,她一连生了几个孩子都是女儿,而她还能生,那么所有人都会逼她,而她自己也没办法放过自己。


    于是,耀祖出来了,于是,耀祖成了她的救命稻草,于是,她对耀祖无限溺爱。


    这个话题有些沉重,三人的都选择跳过,转向更轻松更日常的话题。


    何维淑道:“妈,我买了鸡蛋糕和桃酥,你明天回去的时候拿上,不想做饭的时候就吃这个。”


    鸡蛋糕是细粮掺鸡蛋,桃酥是油糖混合物,在农村就是走亲戚拎这两样都很不错了。


    杨桂英点头:“行,还是县里做的好吃,咱镇子上的做的就不是这个味儿的。”


    何维淑笑笑:“那我下回还给你买。”就是现在天热,什么东西都不经放,她没敢买太多。


    “好。”


    七月八号,农历五月二十三,是崔承安的生日,过了今天,就二十五周岁了。


    董芳苓提前就打电话让他俩回家过生日,她买了奶油蛋糕,又煮了长寿面。


    崔平安正好有空,又正值暑假,干脆带着年年一块回来给他小舅过生日。


    年年对生日的印象只停留在吃蛋糕上,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问:“妈妈,那我待会儿是不是可以吃一块蛋糕?”


    他的牙齿现在已经恢复好了,但还是要注意甜品摄入和卫生清洁。


    崔平安笑道:“可以,不过只可以吃一小块。”


    只是一小块,年年也很满意,脸上一直笑着,等小舅下班回来,立马扑抱上去,大声说:“祝小舅生日快乐!”


    崔承安一把把他抱起来,哈哈笑着:“谢谢年年的祝福。”


    他下班的晚,何维淑已经来到过了,跟董芳苓在厨房给他准备长寿面。


    崔平安瞧着他笑道:“这可是你婚后第一个生日,待会儿吃的就是你老婆亲手做的长寿面了。”


    “她还会做长寿面?”崔承安有些惊奇,把年年放下来后就去厨房。


    何维淑在厨房就听到他说的话,等他进来后冲他翻个白眼:“先说好,待会儿就算不好吃,你也得全部给我咽下去。”


    崔承安笑起来,抬手保证:“这你放心,你就是煮一锅我都能吃得干干净净。”


    其实长寿面说是何维淑做的不太准确,很多工作都是董芳苓完成的,她也就是意思意思把擀好的面条下进开水锅里,最后在婆婆的指导下放配菜和调味料。


    等众人坐到饭桌上,天已经黑得差不多了。


    崔平安起身去把灯关掉,蛋糕上点上蜡烛,众人齐齐唱起生日歌。


    其中年年的声音最为突出:“祝你生日快乐……”


    一首生日歌唱完,崔承安合手闭上眼,等了几秒后吹灭蜡烛。


    “吃蛋糕喽!”灯打开,年年立马目不转睛地盯着蛋糕上的奶油瞧,边看还边咽口水,他这副小模样,把几个大人都看的忍俊不禁。


    崔承安笑着先用小勺子挖了点奶油送到他嘴里,问:“甜不甜?”


    年年眼睛亮晶晶的:“好甜,还要吃。”


    崔永安制止道:“现在还不能吃,要先吃饭,吃完饭咱们再吃蛋糕。”


    “那好吧。”年年答应,但却答应的犹犹豫豫,“那我不要吃太多,我得留着肚子吃蛋糕。”


    大家都齐齐笑起来。


    何维淑将一碗长寿面放到他面前,笑盈盈说:“吃的时候不能咬断哦。”


    崔承安刚准备吃,董芳苓忽然打断他:“等一下等一下,我去拿我的照相机过来,待会儿把你吃面的样子拍下来。”


    “不用了吧?”崔承安瞧着她背影嘟囔着,但还是老实等着妈妈把照相机拿下来才开始吃。


    崔承安把面吃完,摇头晃脑地咽下去,毫不委婉地笑着夸奖道:“老婆跟妈一起做的长寿面就是好吃。”


    何维淑勾着唇斜睨他一眼。


    “你就别贫了。”董芳苓笑,她摆弄着手里的照相机,道,“我这相机可有年头了,他们小的时候我就买了,一直用到现在,用的比较珍惜,所以到现在都还好好的,一点儿没坏。”


    “虫虫,维淑,你俩坐过去,我给你们拍个合照。”董芳苓举起相机对准他们。


    何维淑起身过去站在他身侧,手搭在崔承安肩膀处,崔承安举起手握住她的,头上还戴着买蛋糕送的生日冠,相同的是两人精致的眉眼,过人的容貌,不同的是一个笑得婉约温柔,一个笑得张扬又肆意。


    两人面前放着大大的奶油蛋糕,身后墙壁上是董芳苓提前布置好的生日装饰,彩带气球被窗外的风吹动,五颜六色地衬托着二人。


    画面随着相机“咔擦”声,永远定格在这一刻,两人之间流动着幸福的气息,举止亲密,任谁看都是一对般配的夫妻。


    大家又一起拍了不少照片,把董芳苓一卷胶卷都拍了个干净。


    董芳苓对自己拍的照片很满意,笑道:“等明天我就给洗出来。”她喜欢拍照,家里专门布置了个暗房供她洗照片用。


    崔承安忙说:“我跟维淑的照片多洗两张,我要装裱起来,一张放办公室,一张放家里。”


    他口无遮拦,闹得何维淑红了脸,抬手轻拍了他一下。


    七月十九号,亚特兰大奥运会开始,中国也去了很多运动员,大家都很关注比赛情况,路边商铺里的电视机几乎是无时无刻不在进行着奥运会直播。


    又过几天,新闻上播报河北洪灾,房屋倒塌,农田受灾,死伤无数,救灾的解放军都已经出动了两万多,大家从新闻中看到都为受灾人民感到痛心。


    县里各大单位都组织了捐款行动,县医院也不例外,何维淑跟小冯一起把钱放进捐款箱。


    回去时小冯道:“洪灾真的挺可怕的,小时候咱们这不也淹过一回吗,我到现在还记得那时候的情形,大家都跑房顶上去,水里飘着好多东西,大家在房顶上又没什么吃的,又累又饿,精神还要一直紧绷着。”


    何维淑也记得,那年整个岸和县都被淹了,而且正值收麦,雨刚下的时候,大家都在抢收,结果雨越下越大,天像是被捅破了般,无边的雨水倾泻下来,将她们家劳作辛苦了半年的农田瞬间淹没,地里还没来得及收割的小麦也全被泡坏。


    后来潮水褪去,杨桂英坐在地头不停抹眼泪,不只是杨桂英,他们全村都在心疼麦子。明明马上就能入库的满当当的粮食,刹那间就消散得无影无踪,谁能忍住不心痛。


    这段时间,大家一边为河北受灾群众感到心痛,一边为为国出征的运动员们捏一把汗。


    奥运会在八月四号结束,中国代表团取得了16金22银12铜,位列奖牌榜第四的优异成绩,大家在新闻上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都忍不住为此欢呼雀跃起来。


    大家路上碰到都不问“吃了吗?”而是问“你看奥运会了吗?”


    可见奥运会的受欢迎程度,哪怕何维淑家里没买电视,也知道“东方神鹿王军霞”“跳水女皇伏明霞”。


    不过不管新闻上多么喧嚣热闹,他们的日子还是平淡地过。


    八月的天越来越热,何维淑每次走在路上都觉得被晒得眼晕,身上也是汗涔涔粘腻腻的,难受到恨不得下一秒就出现在家里浴室中。


    她白天能一直待在室内,科室里风扇还不停地扇着还好,崔承安时不时就得出一趟外勤,那更是热得难受,人一热起来,就容易没什么食欲。


    他俩现在最钟爱的就是凉面条和调的凉拌菜,那是一点不想吃热汤热水的。


    冰箱里放的冰水冰棒冰饮料,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打开冰箱,拿一样出来,解热又解渴。


    何维淑看向窗外,吹进来的风都是热乎的,不过若是忽略热这件令人讨厌的事情,外面的景色还是很漂亮的,又蓝又干净的天空,一团又一团的白云,真是怎么看怎么美。


    崔承安下班回来路过卖绿豆的,就买了一兜子回去,回去放锅里煮上,放上冰糖,再放上冰块,喝一口,那真是沁凉脾胃。


    何维淑捧着碗笑道:“没想到你还会煮这个呢。”


    “小时候一到夏天,妈就这样煮,我们年年喝,看多了就学了点。”崔承安也笑,“这个解暑,夏天喝起来最舒服了。”


    何维淑赞同地点头:“但要是不加冰块就会逊色很多。”


    “小时候没冰箱,都是早上煮了,放凉了再喝,不过夏天嘛,就是凉其实也还是温热的,还不能放时间长,不然就酸了。”


    九月三号,农历的七月二十一,何维淑的生日也到了,杨桂英昨天晚上就来了县里,准备给闺女过生日。


    她早上起来就穿上去年在省城买的紫色连衣裙,对着镜子照了照说:“怎么感觉我晒黑了呢?”


    崔承安撑着头看着她,睁眼说瞎话:“哪有,明明就很白。”


    “你看这个分界线,多明显。”何维淑平日穿的衣服都是带袖子的,而这身裙子是无袖的,臂膀处往下黑往上白,分得清清楚楚。


    崔承安笑起来,道:“黑点健康,你看我,比你晒得还黑。”


    “你那是要天天往外跑,没办法的事,我这又不怎么出去,怎么还能晒成这样。”何维淑瞧着他没忍住笑出声,感觉他再晒下去就要变成黑脸关公了。


    “咱这边的太阳毒。”


    两人换好衣服从房间出去时,杨桂英已经把早餐做好了,她围着围裙,看了他俩一眼,又转身进厨房,边道:“起来了,我煮的米茶,煎了馒头,又炒的绿豆芽,还有土豆丝,你们赶紧去刷牙洗脸吧,洗好弄好就能来吃饭了。”


    等三人坐到饭桌边,杨桂英看向闺女,问:“你这身裙子什么时候买的,怎么没见你穿过。”


    何维淑先没回答,而是问:“好看吗?”


    “好看啊,咋不好看。”


    “这你女婿在省城给我买的,这他的眼光,他非*要买,我当时都没拦住他。”


    “我在店里看到这裙子第一眼就觉得适合她,果不其然,等她穿上身,卖衣服的都说,就跟给她量身定做的一样。”崔承安跟着笑,咬了口馒头,就了口菜。


    “还是你眼光好。”杨桂英夸他,又转向何维淑说,“这裙子比你之前穿的衣服都好看。”


    何维淑笑:“那不光裙子好看,价格也好看。”


    杨桂英没吃惊,淡淡笑道:“一分价钱一分货嘛,这衣服一看质量就好,价格肯定便宜不了。”


    何维淑笑笑喝了口米茶没说话,她知道,她妈想着的贵跟她说的贵不在一条线上。


    两人临出门前,何维淑道:“晚上公公婆婆也要过来,他们会买蛋糕。”


    杨桂英点头:“行,那我把饭烧上。”


    生日过完,紧接着就要去省里医科大学报到。


    何维淑把医院里的工作交代好后,就坐车前往省里,这回崔承安没跟她一起去,主要也是因为没有时间。


    她一出火车站,周萱就先看见她,她把车窗摇下来,冲着她招手:“这边这边。”


    何维淑循声看过来,脸上露出笑,拎着包跑过来,拉开副驾车门坐进去,长呼一口气说:“还是车里凉快。”


    “那当然,我一直开着空调呢。”周萱说着调整了下出风口的方向,对着她吹,“我们是先吃饭,还是先送你去学校?”


    “先吃饭吧,我请你,吃完饭再去报到。”导师都联系好了,报到不需要那么着急。


    “既然你请,那我可要狠狠搓一顿了。”周萱打着方向盘,笑起来。


    何维淑也笑:“搓吧,任你搓,搓圆搓扁都行。”


    “这也太逆来顺受了,你也不反抗一下,真没有成就感。”周萱啧一声道。


    “你别得了便宜还卖乖了,又要搓我一顿,又要有成就感,你要求怎么这么多?”


    周萱娇哼一声:“不行啊?”


    何维淑拿她没办法:“行行行。”


    两人说了会儿话,何维淑抬手打了个哈欠,大早上一起来就去坐车,火车上声音嘈杂,各种气味混合,根本休息不好,这会儿坐到舒适的车上,还吹着空调,几乎是下一秒就想睡过去。


    周萱见她已经凉快下来,就把出风口拨片换了个方向,不对着人吹,又将广播声音调小,免得吵到她睡觉。


    等到了饭店门口,她才把她从迷糊中叫醒,笑道:“到了,下车吧,瞧你这一路睡的多香。”


    何维淑伸了个懒腰:“那没办法,实在是困。”


    “走吧,这家店味道还不错,肯定能把你瞌睡虫都赶走。”


    省里的饭店就是比县里的厉害,别的味道先不说,就它有空调这件事就值得何维淑赞美它一百遍。


    在县里吃饭的时候,慢悠悠的风扇吹着热热的风,吃完一顿饭,只觉得头发油的能打绺儿。


    周萱熟门熟路地点了菜,两个人清清爽爽地吃完了一顿饭。


    饭后,周萱又开车送何维淑去学校。


    天上太阳高悬,照得人眩晕,两人走在树荫下,要先到报到处核验身份证和录取通知书,接着去财务处缴费。


    周萱陪着她把报到的流程一一走完,笑说:“毕业太久了,我都快忘了这些都是怎么弄的了。”


    何维淑笑着晃晃手里的文件:“那正好,今天给你这机会让你忆忆往昔。”


    周萱抬手轻拍她一下,撇着嘴笑:“这有什么好回忆的,我又不怀念它。”


    “怎么说也是你的青春时光呢,你怎么能不怀念呢?”何维淑故作惊讶,一副欠揍的样子。


    周萱咬咬牙:“好啊你,明里暗里地说我老了是吧?”


    何维淑大笑:“我可没这么说,你可还正当年呢,说真的,你可得好好努力,争取早日评上副主任医师,以后我可就靠你罩着了。”


    周萱白她一眼:“说的跟副主任医师是大白菜似的,那是我想评就能评上的吗?每年都多少人盯着呢,一个个都跟狼一样。”


    说着她感慨道:“这样看来,你那小县医院也不是一无是处,起码竞争没这么惨烈,小日子也能过得悠哉游哉的。”


    “这么好,那你干脆从省里辞职也来我那边,刘主任肯定很欢迎你。”


    周萱无语地斜睨她一眼:“说的什么废话。”


    38


    第38章 周末夫妻


    ◎学术会议◎


    何维淑的研究生生活正式开启,本来计划的大多数时间还是待在县医院上班,最终还是因为她选的种植方向而没办法执行。


    县医院根本没有种植病例,她只能大部分时间都跟在余导师身边,而余导师也在省医院就职,所以她拐了个弯子,算是又回到了省医院。


    周萱毫不留情地笑话她:“你说你当初何苦呢,不愿意留在这里上班,非得回县医院,这下好了,人又回来了,但却搞得没多少工资拿,就那点研究生补贴,要不是你老公还上班拿工资,我看你咋活。”


    说起这,何维淑也是一阵无奈,她因为在县医院不怎么出勤,就算刘主任再喜欢她,也没办法月月给她开工资,而在省医院,她是以余老师的身份实习,也是不给她开工资的,所以她现在几乎算是靠崔承安养着,两口子花一份工资,那是月月都花的一干二净,没有一点富余。


    也是幸好他们之前有些存款,这才不担心突发意外会拿不出钱来。


    崔承安跟她煲电话粥,笑道:“你不要因为这有压力,我能赚钱给你花,我很高兴的好吗?一想到我现在挣的钱能让你在省里吃好喝好,每天开开心心地去上班,高高兴兴地学习新知识,我就每天都充满了干劲,领导还夸我现在都不迟到了。”


    何维淑在电话这头绕着线,低头看着脚尖,抿着唇笑:“觉悟这么高呢?”


    “那当然。”崔承安很是骄傲,哪怕看不到人,光从声音,何维淑都能想象得到他昂着头臭屁的样子,“我挣的钱能够用来养我们的小家,这说明我还是很有用的,非常有成就感非常自豪好吗!”


    “好好好,真厉害。”何维淑含笑顺着夸了一句。


    时间逐渐入秋,晚上的时候,风带起凉意,何维淑站在宿舍一楼大厅的电话机旁,下意识裹了下身上的外套。


    电话里传来的声音还在继续喋喋不休,“这周末不出意外的话,应该能休息,我去找你吧?”


    “好。”


    两人现在一个在省里一个在县里,也就不出意外地做起了周末夫妻,只是周末夫妻也不是那么好做的,崔承安周末时不时就要加个班,何维淑也要跟着导师的时间调休。


    不过这周末两人都有时间。


    崔承安等不及,一般周五请几个小时的假,晚上就到省城,他给何维淑的BP机发消息,随后在她宿舍楼下等着。


    “滴滴”一声,何维淑看到后,脸上不由自主露出笑,两人好久没见了,她虽然没说,但其实也有点想他了。


    何维淑换衣服并把换洗衣物装包里,舍友看到这一幕,笑着打趣:“你老公来了?”她们都知道她已婚,夫妻俩感情甚好,她丈夫时不时就会来找她。


    何维淑点头:“是,在楼下呢。”


    说完背上包下楼,这一趟出去要等周日晚上才会回来。


    她刚到宿舍楼大厅,就看到他在门口空地处等着,穿着运动夹克,单肩背着包,宽肩长腿,看到她后立马笑起来举起手挥了挥,哪怕隔着八丈远都能看见眼中的神采。


    这副样子哪像个已经工作几年的警察,明明就跟身旁那些等女朋友的男大学生们没什么两样。


    何维淑快步走出去,走到他身边挽住他胳膊。


    崔承安现在眼睛中只能看得到她,脸上笑容灿烂得简直耀眼,他抽出胳膊揽住她的肩膀说:“冷不冷?”


    今天天气有点阴沉,空中的风呼呼地吹。


    “还好。”


    “我们先去酒店放包,然后再去吃饭吧?”


    “好。”何维淑没异议。


    为了方便,两人见面的酒店一直都是开在学校附近的,两人步行过去,付了钱拿了房卡进门。


    两人有段时间没见面了,大马路上还能忍住,一拿到房卡开始往房间走,见楼道里没人,抱在一起就啃起来。


    亲了一会儿,崔承安听到脚步声,连忙放开她,两人都喘着粗气,眼神湿润,面上泛着不正常的红润。


    崔承安牵着她,快步朝房间走,开了门进去,门还没来得及关,何维淑就被他压在门后亲,手也不老实地从衣角钻进去。


    两人身上的背包“啪”一声掉在脚边,谁也顾不上管。


    何维淑紧紧攀着他脖子,衣服都被推上去,抬手就能被脱掉。


    崔承安停下动作,胸膛不停起伏,嘴唇被吸得充血,说:“待会儿再去吃饭吧?”


    都是夫妻,何维淑哪能听不懂他话中的含意,抱着他的手没松,点点头答应。


    崔承安这下瞬间如脱缰的马,毫无顾忌起来,又亲又揉,随后把她打横抱起来,抱到浴室一起洗。


    至于洗着洗着就变了味道,那是理所当然的事。


    两人从浴室荒唐到床上,一路如饥似渴,久旱逢甘霖般舒爽畅快。


    事后,崔承安搂着何维淑,有一下没一下地亲着,指甲剪得干净的指尖在她身上画圈,让人酥酥痒痒的难受。


    “现在去吃饭?”


    何维淑没力气地眯着眼,只觉得四肢发软,从喉咙里挤出一个音节:“嗯。”


    崔承安起身换衣服,见她还赖在床上,笑着俯过去又在她唇角碰了碰:“快起来了,晚了饭店该都关门了。”


    何维淑还是没力气,举起两只手臂示意他把自己抱起来。


    崔承安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小心将她抱坐起来,起身去把她的背包拿过来,将里面的干净衣服掏出来,问:“穿这一件吗?”


    何维淑瞥了眼点点头。


    崔承安拿过去帮她换上,换的过程中不可避免地碰到她身上的痒痒肉,两人又笑闹一阵才算是彻底收拾好从酒店出去。


    现在路上开着的也没几家店了,几乎都处于即将打烊的状态。


    崔承安拉着她进了家还开着的麻辣烫店铺。


    坐在柜台后面的老板磕着瓜子抬眼看了他们一眼,道:“盘子夹子在柜子里,想吃什么自己拿。”


    刚做完一场运动,消耗的体力实在有点多,两人现在都饿的饥肠辘辘的,拿着盘子夹了满满一大盘,几乎将柜子里剩下的菜都给收拾了个干净。


    崔承安将盘子拿到柜台称重的时候,老板下意识挑了下眉,随后才问:“要什么味道的?”


    “骨汤的,微麻微辣。”


    有点凉的晚上,吃点这种麻麻辣辣的热汤热菜,只觉得浑身都暖和起来,虽然本来就不怎么冷就是了。


    两个人坐在一边,亲密的肩膀碰肩膀,崔承安一边自己吃一边给她夹着她爱吃的东西。


    何维淑埋头吃着,等彻底吃饱后坐直身子往后一靠,打了个饱嗝。


    崔承安将剩下的收尾,两人一块儿回去,手牵着手,说说笑笑,不紧不慢的。


    天上黑的没有一点星星,傍晚的时候瞧着就像是要下雨的样子,现在空气中已经有了湿意,迎面过来的风凉的激起人身上的鸡皮疙瘩。


    何维淑道:“不知道待会儿会不会下雨,出来没带伞,我们赶紧回去吧。”


    崔承安心不在焉地点着头,眼睛却在街上乱瞟,看到一家还亮着灯的便利店道:“我们进去买点东西吧。”


    “行。”


    何维淑还以为他要买什么呢,结果一进去就见他直奔某个东西,她深深闭了下眼,有些无语。


    崔承安勾着她的手下,凑近笑起来:“刚才都用完了,得补货了。”


    两人买好东西,快步回酒店,他们刚上楼,雨就下下来了,淅淅沥沥地打在窗台上,两人窝在温暖的房间里,雨带来的那点冷意,更反衬出二人之间的甜蜜。


    两人独处在一个小空间里,崔承安根本正经不了多长时间,就又开始在她身上点火。


    何维淑推着他:“不是刚做过吗,你怎么又开始了。”


    崔承安看着她,可怜巴巴:“那我们都这么长时间没见面了嘛。”


    他这么一说,何维淑就开始心软,到底是因为她,他俩才异地分居这么久,她轻叹一口气,在他柔软的头发上摸了摸:“好吧,不过不要太过分。”


    过分不过分的,总归是又闹到深夜。


    第二天两人直睡到晌午才悠悠转醒,窗外的雨还在下,就是不知道是下了一夜,还是停了之后又下起来的。


    两人静静躺在床上,听着雨声,谁也不太想起。


    过了会儿,何维淑起身拉开窗帘,光透进房间,照进屋内的一片狼藉,衣服凌乱得扔在地下,鞋子也被踢得东一只西一只。


    下着雨,何维淑不想出去,崔承安穿好衣服拉上外套拉链问:“你想吃什么?我去买回来。”


    “目前没什么想吃的,你看着买吧,买点热乎的就行。”


    “好。”


    他出去买饭,何维淑就把自己带来的书拿出来看,看得入了迷,等他买完饭回来也没注意过去了多长时间。


    崔承安身上带着湿意,就是打着伞,也不可避免地被雨淋到,他把饭放到桌子上,把身上的湿衣服脱下来,进浴室里快速冲了下,随后换了身干净清爽的衣服出来。


    在他冲澡的时候,何维淑已经饭菜都打开在桌子上摆好了,他一出来,就递给他一双筷子。


    两人之前在省里把好玩的地方几乎都去过了,再加上这两天还下雨,于是他俩这个周末就一直窝在酒店里,看书、吃饭、睡觉、听雨声,惬意又享受。


    周日假期结束,崔承安又坐上火车回县里,何维淑的生活又恢复到平时,上课、看文献、跟着导师去省医院实习,唯一让她感到心烦的就是丁嘉树时不时的纠缠了。


    不过丁嘉树在省二院,就是想见她,也没有太多的空闲时间。


    天气越来越冷,短袖已经彻底被收进柜子,等着明年再拿出来,大家穿着长袖,外面还得再套个厚点的外套才行。


    本来何维淑想这个周末回家一趟的,结果余老师突然说周末沪市有个学术会议,要带他们一块儿去见见世面。


    大家都笑起来,余老师故作严肃叮嘱道:“到时候不准一直吃吃喝喝,更不准打包!要是丢了脸,更是严禁说出我是你们的导师。”


    大家笑得更厉害,实验室都是他们的笑声,还有人死猪不怕开水烫般道:“这次地点在沪市,那肯定很好吃吧?毕竟沪市有钱嘛。”


    余老师一副朽木不可雕的样子看着他:“就知道吃,你目前这篇论文进展如何了?”


    一谈这个,萧策立马垮了脸,哀嚎一声:“老师,你就不能不在这么快乐的时候提这么让人伤心的事情吗?”


    “我这是给你紧紧皮,省得你得意忘形,把正事抛诸脑后,整日里就惦记着那点子吃的了。”


    几人说笑间,时间来到周末,学术会议算是公事,车费住宿都给报销,师生几人坐上火车,有人还带了副扑克牌。


    “这到沪市得好几个小时呢,路上无聊,咱们打牌吧。”


    余老师提醒:“小打小闹可以,不能赌钱。”


    “老师您就放心吧,我这兜里比脸还干净,别说赌钱了,赌我命还差不多。要不是车费和住宿能报销,那我是说什么都不可能跟您来沪市,东西再好吃都不行。”


    萧策说话幽默,大家都被逗笑。


    他看向何维淑,“小师妹,你会什么?跑得快、斗地主、炸金花……”除了今年刚入学的何维淑,剩下的人都在一块儿玩过牌,不说精通,但几乎都会玩点。


    何维淑摇摇头:“我都不会,你们玩吧,我看着就行。”她从来没打过牌,这些都不会。


    这玩游戏哪有忽略一人让她只在旁边看着的,那多无趣,高华月也道:“这个不难,我教你,一会儿就学会了。”


    何维淑笑起来点点头:“好。”


    高华月拉着何维淑,俩人共用一套牌,她边打边给她解释规则。


    何维淑就这样学了几局,慢慢也能简单上手跟他们一起玩。


    几个学生打了一路牌,脸上贴的都是条子,时不时就为谁出错了牌争论的面红耳赤,嗓门都不自觉大起来。


    还是旁边的余老师时不时地咳一声把他们压制回去。


    火车总算是到了沪市,要是在不到,余老师都担心自己这几个学生别打起来。


    学术会议明天开始,今天下午还有点时间,余老师干脆放他们自由活动,也不管他们,让他们自己在沪市逛一逛,看看这个繁华发达的魔都。


    学生们也没一块儿活动,四个人分成了男女两队,何维淑和高华月把东西在酒店放好,又换了一身清爽的衣服才出门。


    高华月吐槽道:“他们男生也真是不讲究,坐了这么长时间火车,身上都一股味,也不洗洗就这样出门,幸好咱们不一起,要不然我都不好意思捂鼻子。”


    她说话总是带着淡淡的好笑感,何维淑跟她待在一起,嘴角上去后就下不来。


    两人都是第一次来沪市,见什么都新奇,沪市与省城的差别跟省城和市里的差别差不多大,本来何维淑从县里到省里就属于“土包子进城”,这下来了沪市,更是“刘姥姥进大观园”了。


    “怪不得人都说沪市叫魔都呢,这繁华程度可比咱们省城高端太多了。”高华月感慨,“而且这边好多外国人哦,刚才我看见好几个白皮肤的过去,跟咱们长得真是两模两样的。”


    后一句话她特意压着声音,生怕被人听到一般。


    何维淑也认同道:“可能我还是看惯了咱们黄种人,猛一看到他们还挺奇怪的,别说大家不是一个人种了,感觉往我身边一站,大家都不是一个物种一样。”


    高华月被她这描述笑道,但也十分赞同,并补充:“要不大家一直叫洋鬼子呢,就是因为瞧不惯,看着害怕,要我说,其实白人还好些,黑人看着更是心里一惊。”


    “那我们看他们心里一惊,他们看我们是不是也觉得吓人?”


    “可能吧,你想想,也许我们在黑人眼里就是被剥了皮的人,是不是更恐怖?”


    何维淑搓了搓双臂:“你这描述好诡异啊。”


    “我实话实说嘛。”高华月笑嘻嘻的。


    两人在南京东路逛了逛,买了特产糕团吃,何维淑最喜欢吃豆沙馅的青团,黏黏糯糯的,一口咬下去,甜豆沙中带着草本的清香,裹着椰蓉的双酿团她也很喜欢,白白胖胖的小团子,里面两种馅,光是看着就很可口,就是里面的芝麻馅稍微有点干巴。


    肉松馅的青团她就不是很喜欢了,而高华月与她正相反,买了好几个肉松馅的。


    她俩晚上吃的沪市生煎和荠菜大馄饨。


    何维淑道:“这馄饨跟我老家饺子差不多大,就是包法不太一样。”在她的印象里,馄饨都是薄皮馅儿少的那种。


    高华月是南方人,家乡不吃饺子,对此倒没有什么感觉。


    荠菜馄饨蘸着店家独家熬制的辣椒酱,咸咸辣辣的很是美味,一人吃了一大盘。


    第二天学术会议开始,大家都打扮整齐,穿着正装,跟在导师身后进场。


    一上午都是大佬们在演讲,何维淑小声道:“这次会议来了好多厉害的人物啊。”


    高华月也低声跟她咬着耳朵:“好多参考文献。”


    何维淑抿着唇憋笑。


    上午场结束,外面餐点也都已经就位。


    几人拿着盘子排着队,装模做样的夹着东西吃,实则眼睛都已经冒绿光了。


    萧策边往嘴里塞东西边道:“大沪市不愧是大沪市,准备的东西这么好,唔,这小蛋糕真好吃,比我们之前参加的学术会议上的小蛋糕都好吃。”


    “说实话,会议上说的什么先进材料、先进技术,我听的一知半解,还是这小蛋糕最实在,好吃就是好吃,不好吃就是不好吃,不难理解,也没那么多弯弯绕绕。”


    余老师刚才就在跟朋友聊天,这会儿才从里面出来,瞧见自己俩男弟子,那狼吞虎咽的丢脸样,简直让人没眼看,他扶额苦笑,带着朋友径直略过他俩,目不斜视到大家从来不认识。


    俩男弟子一点也不意外,还跟何维淑道:“没事,咱老师一直都这样,反正只要到会场吃的这,他就装不认识咱,咱做学生的也要识趣儿,千万别去打扰他。”


    话音刚落,就见本应“互不相识”导师带着他朋友笑着朝他们这边走过来,走到何维淑跟高华月旁边。


    萧策俩人赶忙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装出一副人模人样来。


    余老师瞥了他俩一眼,冲朋友介绍道:“这是我几个不成器的学生。”


    朋友笑:“你这就是谦虚了,这瞧着一表人才的,哪就像不成器的样子了。”


    余老师哈哈笑起来:“你就别夸他们了,本来尾巴就已经翘上天了,再夸就当真了。”


    说完他指着何维淑道:“我可要跟你好好介绍介绍她。”


    何维淑一脸诧异,朋友也很好奇。


    “你知道她之前是谁的学生吗?”


    “谁的?”


    “张云英老师的,还是关门弟子呢。”


    那朋友更是惊讶:“那怎么跟着你了?”张老师在业内还是很出名的,要不是因为家乡在清阳省省城,她本人现在说不定在京城最高学府任教呢。


    “也是我捡了便宜了,她正好对种植方向感兴趣,张老师就向她推荐了我。”余老师笑呵呵的。


    那朋友也笑,看向何维淑的眼神也不一样起来:“能被张老师收作关门弟子的学生,肯定不简单,那的确是你讨了巧了。”这个“不简单”可不是学生背景,以张老师的实力,还不至于就因为学生背景就收为关门弟子。


    何维淑赶忙道:“两位老师过奖了,我真的就是很普通的学生而已。”


    余老师笑道:“行了,你就别过谦了,你要还是普通学生,那不普通的学生得是什么样的?”


    旁边的萧策也帮腔道:“就是就是,师妹在我们眼里就跟学习机器一样,从早学到晚,也不见她学的着急。”


    “我感觉相比于临床,师妹更适合做研究,特别能沉下心。”


    高华月道:“哪有,维淑临床也做的很好的好吧,哪像你们俩,画虎不成反类犬的。”


    39


    第39章 寒假


    ◎“我们都要幸福。”◎


    学术会议总共举行两天,但余老师允许他们在沪市多停留一天,让他们自己出去逛逛景点,给家人买点特产。


    何维淑没跟着大部队一起活动,而是约了隋黛见面,隋黛就在沪市上班。


    两人约在咖啡厅,一见面就是一个大拥抱,她们上次见面还是过年期间,隋黛挽着她笑起来:“时间过得真快,今年又快过去了。”


    “是,而且我今年生活还发生了大转变。”


    “对!这个是让我觉得最奇幻的。”隋黛圆溜溜的眼睛看着她,说,“我之前一直觉得你肯定是我们俩结婚比较晚的那个,因为你一直以来都是对感情不太上心,我大学还谈了几段恋爱呢,结果你一个电话跟我说你要结婚了,还是跟崔承安,你都不知道,我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愣住了,我还以为你在跟我开玩笑。”


    何维淑哈哈笑起来,顺着毛捋:“我的错我的错,之前没有告诉你,因为之前不稳定,自己也觉得整个过程都不像是真的,就没敢跟别人说。”


    隋黛摆摆手不甚在意:“ok的啦,咱俩多少年的朋友了,你什么性格,我还能不了解吗?”


    服务员把咖啡甜品端上来,精致漂亮,无一不透露着大魔都的摩登与考究。


    隋黛端起卡布奇诺抿了一口,整个人坐进宽大柔软的单人沙发椅里,双腿随意交叠,时不时轻晃脚尖。


    何维淑的目光被她身上的气质吸引,不自禁多打量了两眼,她上身穿着宽松的燕麦色高领毛衣,松垮地挽在窄版直筒裤外,脚上是一双纤瘦的麂皮短靴,米色的羊绒围巾随意搭在椅背上,咖啡在指尖氤氲出热气,举重若轻又漫不经心,与高中时对着时尚杂志臭美的小姑娘截然不同,成长的更加成熟与浑然。


    她笑道:“你在沪市也工作几年了吧?感觉怎么样?”


    隋黛大学就是在沪市读的,毕业后顺理成章地留在这个各方面都走在国内前沿的城市。


    隋黛单手撑着下巴想了想:“虽然有时候压力也比较大,但我还是挺喜欢这里的,这边比老家自由。”


    说着,她又好笑起来:“哎,你知道吗,去年我不是回家给你当伴娘吗,我妈知道后就说当年的同学们都结婚了,就我都熬成老姑娘了,看谁还要我。”


    何维淑不赞同地摇摇头。


    隋黛慵懒地往后一靠,掀着眼皮道:“在这里就没人说我,大家都在忙事业,都在想什么时候能成为副主编,成为主编,爱情嘛,不过是生活中的调味料而已。”说着,她俏皮地冲她眨了下眼。


    何维淑也为她感到高兴,她们二人选的是截然不同的两条路,一个安稳一个自由,她想,如果她有孩子,如果是个女儿,她会希望她像隋黛一样,只为了自己而活,努力拼搏事业,活得洒脱又烂漫。


    相间的时间只有短短的半天,两人叙着高中时的旧事。


    隋黛笑:“刚跟你坐一起时,我很害怕的。”


    何维淑诧异:“为什么?”


    “你是我们班的第一名嘛,平时又很高冷,跟谁都不亲近,而我可是班主任眼中难缠的话痨,也就因为这,把我安排坐你旁边,那我就很害怕你不搭理我,那时候我就在想,我跟你说话的时候,你会不会这样看我。”隋黛边说边做了个不屑的表情,眼皮半睁着,瞳孔往眼角一斜。


    何维淑没忍住抚掌笑起来,她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高中时自己在别人眼中是这么个形象,她那时候光顾着学习了,很多事情就没有那么多时间去关注。


    隋黛说的兴奋起来,八卦道:“你什么时候喜欢上崔承安啊?我真的一点没有看出来。”人在好奇的时候眼睛亮晶晶的,会紧紧盯着眼前的人,眼中浓厚的情绪毫不掩饰地显露。


    聊起这,何维淑有些不好意思,拿起咖啡遮掩地喝了口。


    “其实我也不确定,就等我意识到的时候就已经喜欢上了。”何维淑迎着她暧昧不明的笑,强行解释道,“而且那时候崔承安不是很多人都喜欢吗,那我喜欢上也没什么奇怪的吧?”


    隋黛竖起手指:“不不不,就是因为你也喜欢上,我才觉得奇怪,在我心里,你可是一心只在乎学习和成绩的人,这种小情小爱怎么可能打的动你啊。”


    何维淑笑:“好吧,其实我就是一个比较肤浅的人,而且高中三年太枯燥了,然后他每天都阳光幽默,我的视线也不可避免地被他吸引,时间一长,我也不知道那种情愫算不算喜欢。”


    “不管那些,反正只要你现在、以后都幸福就好。”隋黛一直带着笑意的脸难得正经起来。


    何维淑也忍不住笑,眉眼柔和,端起咖啡杯对着她:“我们都要幸福。”


    “嗯!都要幸福。”


    沪市之行很快结束,何维淑在空闲的时候给家里人都买了礼物,都不是多贵重的东西,主要是新鲜少见,她本来还想买糕团带回去的,但她回去也是先回省里,得放假的时候才能回县里,到那时候,糕团早都发霉发臭了,没办法,就买了些保质期长的糕点带回去。


    日子总算是到了寒假,何维淑收拾好行李回家,崔承安被工作绊住没办法来车站接她,她就自己拦的出租车。


    她掏出钥匙开门,屋里摆设简单,几乎是她离开什么样,回来还是什么样,什么新的东西都没有添置,简直不像是家的样子。


    何维淑轻声叹气,把带回来的行李收拾好,她寒假也不是纯放假,要回县医院上班的,毕竟她现在还在县医院挂职。


    因着老婆今天回来,崔承安今天上班简直心不在焉,要不是实在没办法请假,他是真想下一秒就飞回家。


    李卫东用手肘撞了撞他,压着声说:“想什么呢,领导看你好几眼了。”


    “没什么。”崔承安回神,握着笔强迫自己进入工作中。


    时间终于捱到了晚上,崔承安迫不及待收拾东西下班,甚至雀跃地哼起了小曲儿。


    李卫东狐疑地看着他,问:“兄弟,你今天情绪不对劲儿啊?坦白从宽,老实交代!”


    崔承安笑的得意:“我老婆今天回来。”


    “嘁。”李卫东听到这就完全不想听了,扭过头去不看他。


    崔承安正沉浸在马上就能见到老婆的兴奋中,也不跟他一般计较,嘴里哼哼着不知名曲调出了警局。


    跨上摩托车,那是一路上都风驰电掣,一秒都不舍得耽误的到家楼下,三步并作两步地上了楼,不等气喘匀就进门。


    何维淑听到楼道里动静时,就知道肯定是他回来了,因为他的脚步声还是很好判断的,她站起身对着门口。


    崔承安把门一打开,就看到她双手张开,面带笑容地看着自己,他脸上立马绽开笑,再也忍不住地冲上前,抱起她旋转。


    何维淑以为他就是抱上来,没想到他会把自己抱起来转圈,吓了一跳,紧紧搂着他,生怕他一个不稳把自己甩出去。


    “门,门还没关!”


    崔承安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子了,听到这话傻乎乎的,反应半天才道:“哦哦。”


    随后起身去把大门关上,关上后又像胶水一样黏上来:“老婆你终于回来了,我好想你啊。”


    何维淑笑着揉着他头发:“元旦的时候不是刚见过吗?”


    “不管,就是*想你。”崔承安紧紧搂着他,用脑袋去蹭。


    他刚从外面回来,头发凉凉的,蹭得何维淑心尖痒痒,“我也想你。”


    崔承安捧着她的脸,深情地看着她,重重吻上去,双手紧紧将她压向自己,像是想要把她压进骨血中,永不分离。


    两人躺在沙发上,亲着抱着,腻歪不够似的。


    崔承安彻底变成黏人的大狗,何维淑走一步跟一步,跟她寸步不离,就是她上厕所,他都得在门口守着,并化身复读机,一个劲儿重复“老婆”。


    小别胜新婚,何维淑也惯着他,看着他的眼神总是笑意盈盈的,时不时撩拨他一下,用小指勾勾他。


    两人闹腾一夜,要不是第二天崔承安还得去上班,那是怎么也停不下来,就是何维淑再纵着他,也被弄的筋疲力尽,第二天腿软到差点下不来床。


    崔承安第二天晌午买饭回来,小心翼翼推开门,何维淑窝在被子里睡得正熟,脸蛋红扑扑,粉粉嫩嫩的,让人瞧着想要咬一口。


    他笑起来,柔声道:“起来吃午饭了。”


    何维淑迷蒙着半睁着眼,声音含糊不清:“都中午了?”


    “是啊。”崔承安把闹钟拿到她眼前,“我买了牛肉面,快起来吃饭,吃完再睡。”


    “嗯。”何维淑坐起来,被子从身上滑下去,露出香肩,她浑不在意地打了个哈欠。


    崔承安唇角上翘,喉头动了动,伸手将她衣服肩带往上拉了拉,“今天穿什么,我给你拿。”


    “白色的毛衣和那条加厚的牛仔裤,在柜子左边。”


    “好。”


    崔承安把她要的衣服拿过来放到床边道:“你先换衣服,我出去收拾一下。”


    “行。”


    何维淑在家休息一天后,就正常回县医院上班,她好久没来了,虽然大家知道她今天回来,还给她排了班,但看到她的时候还是免不了惊讶。


    小冯一见到她就迎上来:“维淑!你终于回来了,我都想你了。”


    “我也想你了。”何维淑笑道,“医院最近怎么样啊,有没有什么事发生?”


    “还跟之前差不多,反正口腔科一直都没什么病人,大家都挺清闲的。”小冯耸耸肩,突然想到什么,“哦对了!还真被你说准了,廖清又回来了!”


    何维淑都快把这个人忘了,经她这么一说才想起来自己之前说了什么,随意道:“肯定的啊,以他的性格,和他爸的能耐,他怎么可能一直待在社区医院。”


    “其他的咱们医院就没什么事了。”小冯活泼地笑着,问,“你怎么样啊?你这一直在省里,见不到面,都不怎么能听到你消息。”


    “我就是每天上课,跟着老师上临床学习,也没什么新鲜的,每天忙的连轴转。”


    “这么看来,还是咱县医院清闲。”


    “那是当然。”何维淑笑,县医院大病看不了,小病人家也不来这儿,其他科室还好,尤其是口腔科,从早到晚都没多少病人,要是不值班,上午上班,下午就能回家歇着了。


    两人嘻嘻哈哈一阵,小冯突然一脸娇羞道:“我跟颜医生要结婚了,到时候你要来参加啊。”


    何维淑有些惊讶:“什么时候定下来的?”


    “就你刚去省里没多久吧。”


    “行,我肯定参加,到时候你把时间地点告诉我。”


    “好。”


    知道她今天回来,刘主任还特意把她叫到办公室聊近况,问问她在省里的学习生活,又跟她说了下目前她们科室的情况。


    “之前让你带的实习生小田,今年毕业不是留在咱们医院了吗,现在也逐渐上手,能单独看病人了。”


    “那挺好呀,小田为人踏实肯干,是个用心的人。”何维淑不吝夸奖。


    “是,等你离开,他也能独当一面了。”刘主任温和地笑着,“你到时候是选择留在省里吗?”


    “目前还没想好,先走一步看一步吧。”何维淑没把话讲死。


    虽然她这样说,但刘主任也知道让她留在县里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道:“咱们市里建的牙防所说是明年竣工,后年估计就能开始招揽医生,收治病人了。”


    “是,我也听说这件事了。”


    “市牙防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虽然比不上省里,但它毕竟新建,你过去就算是第一批元老,相应的,各种机会都会更多一点。”


    何维淑只是笑,说:“我会好好考虑的,只是目前离毕业还有两年多时间,暂时还没想这么远。”


    “两三年一晃而过,还是要早做打算。”


    从刘主任办公室出来,何维淑就回了科室,现在正值寒假,病人还多一些,有不少都是家长带着孩子过来瞧牙。


    没忙多久,时间一晃而过又来到过年。


    今年相比于去年,要从容的多,唯一例外的是董芳苓向大儿子儿媳催生了。


    “永安,颖初,也不是妈催你们,你说你们结婚也四年了,到现在还没打算要个孩子吗?”


    姜颖初听完没说话,看了眼丈夫。


    崔永安抖了抖报纸:“妈,我们还不着急,想再等两年。”


    “你年年都这么说。”董芳苓对他这个说辞不太满意,“马上三十了,可以着急了。”


    崔永安笑了笑没再接腔。


    董芳苓看着他干瞪眼,自己儿子什么性格自己知道,别看表面上瞧着多温和多乖顺,其实骨子里都是犟种,心里头主意大得很,他不想干的事,再说也没用。


    她叹口气:“那你给妈一个准话儿,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生?”


    崔永安想了想回道:“具体什么时候要,我们现在也说不好,但肯定是等我们的事业都先稳定下来后再要。”


    “你现在不是挺稳定的了吗?”董芳苓不太明白,在她的观念里,儿子儿媳一直都在稳步上升中,要说非得彻底稳定,那恐怕得等退休了,那难道还能等退休了再生孩子吗?


    崔平安吃着苹果帮弟弟打哈哈:“行了妈,他们年轻人的事,你就别操心了,等时机到了,孩子肯定就来了。”


    “合着我是你妈,还不能操心你们什么时候生孩子了?”女儿的劝解没能起到正面作用,董芳苓有些生气。


    崔平安好笑又无奈:“妈,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他们都是这么大的人了,现在不要孩子肯定有他们自己的考量,咱们就少操点心,还能落个清闲,要不然你操了这心,他们也不一定领情不是?”


    理是这个理,但她话说的直白,董芳苓气得更厉害了。


    等何维淑跟崔承安听到这事的时候,董芳苓已经气的不想吃饭,也不见他俩。


    崔平安无奈地把来龙去脉都告诉他俩,道:“现在也就你俩还有机会劝劝她了。”


    董芳苓去年退休后在家,就一直没什么事情要做,人一闲下来就想给自己找点事做,也就把心思打在了大儿子身上,在她看来,大儿子结婚四年了,完全可以生个孩子,家里又不是没钱养活不起,要是带不过来她给出钱请保姆都行。


    结果还没等她把心里想法都说出来,大儿子先摇头,说不行,大女儿也怪她操的心多余,这哪能不让她难受。


    等小儿子小儿媳进来的时候,她正躺床上背对着门口跟孩子们置气,听见声音闭上眼睛装睡动也不动。


    崔承安和何维淑对视一眼,两人蹑手蹑脚走过去,崔承安笑说:“妈,你睡了吗?”


    “睡了。”董芳苓冷声冷语,她倒是真不想搭理,无奈他一直凑过来看。


    “哪里睡了,这不还能跟我说话呢吗。”崔承安笑,“姐跟哥现在在门口急得团团转,生怕你不原谅他们了。”


    “那你告诉他们,我就是生气了,急也没用。”


    “好吧,看来董女士这次气得很厉害。”崔承安煞有介事地点点头,“那怎么办?等爸回来,要不要让爸上家法?说实话,我还挺期待的,小时候都是我被上家法,还没见过姐跟哥被上家法呢。”


    何维淑瞪他一眼,用口型道:“你就别拱火了。”


    崔承安闭着眼摇摇头,示意自己有办法。


    果不其然,一说上家法,董芳苓立马睁眼坐起来,看着小儿子说:“怎么听着,你还挺幸灾乐祸?”


    崔承安双手一摊:“好奇嘛,妈你就不好奇吗?”


    董芳苓冷哼一声,“我不好奇。”


    “什么不好奇,我看你就是心疼他们,怕他们被打吧。”崔承安毫不留情拆穿她。


    “我可没这么说。”


    崔承安笑起来,“好了妈,我还能不了解你吗?气一气就行了,气多伤身,就因为俩不肖子,把自己气成这样,何苦呢?”


    董芳苓不说话。


    崔承安试探道:“我让他俩现在过来到你床前给你磕头认罪行不行?”


    董芳苓依然沉默以待。


    崔承安给何维淑使眼色,示意她出去叫人,何维淑得了令,踮着脚出去。


    不一会儿,崔平安和崔永安都进来,崔承安点点下巴,用口型道:“快,道歉。”


    崔永安率先道:“妈,刚才是我说话重了,您别生气。”


    崔平安也接上,坐到床边撒娇说:“妈,您舍得跟我生气吗?年年都被您吓到了,说您是不是不喜欢他了。”


    这说别的都不管用,一说外孙,董女士立马从床上坐起来问:“年年呢?”


    “姥姥,我在这儿。”年年睁着一双无辜的大眼睛,眨巴眨巴看着她。


    看得董芳苓心里软软乎乎的,你说孩子多可爱,她让大儿子生孩子,不也是为了他们好,趁现在年轻,生了还有精力带。


    可惜孩子们不领情,还嫌她多事,天可怜见,她之前知道他们不喜这个话题,跟他们说过几次这个事?哪一次不是开个头就又被她憋了回去?


    劝好了董芳苓,何维淑和崔承安手牵着手回自己的小家。


    崔承安道:“你说,咱俩什么时候要孩子?”


    何维淑想了想:“反正研究生毕业前是不可能要的,等我毕业后工作,稳定个一两年吧。”


    “行。”崔承安没异议,他牵着她的手晃了晃,“也不知道到时候我们的孩子是男孩还是女孩。”


    “你喜欢哪个?”


    “我都喜欢。”


    何维淑撇撇嘴:“你就敷衍我,你们不都喜欢儿子吗?”


    说到这,崔承安拉着她站定,直直看着她的眼睛,发誓明志:“别人我不知道,我是真的都喜欢,只要是咱俩的孩子,不管是男孩还是女孩,那就都是我的宝贝。”


    何维淑盯着他的脸,抿唇轻哼一声:“好吧,我相信你。”


    40


    第40章 情书


    ◎隐藏在心底的炙热爱意◎


    两人走在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雪,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


    崔承安反问她:“那你呢,你是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何维淑理直气壮:“那我当然喜欢女孩子了,我希望我未来的孩子是女儿,到时候我会给她我能给的一切,让她拥有一个开心幸福的童年,然后快快乐乐地长大。”


    崔承安笑起来,牵着她的手晃了晃:“我也喜欢女儿。”


    “你不老实哦,你刚才还说你都喜欢呢,怎么我一说我喜欢女儿,你就也说你喜欢了?真是学人精。”何维淑瞥他一眼,笑哼哼的。


    崔承安用大掌捏住她后脖颈:“我又没说我讨厌儿子,你可不要曲解我的意思。”


    “凉!”何维淑把他的手拍掉,并瞪他一眼。


    崔承安嘿嘿笑起来,搓了搓手在自己脸上碰了下:“不凉啊,多热乎啊。”


    “反正别伸我衣服里。”


    “那我还牵你手总行了吧?”崔承安扯着她的手不放,“如果我们俩能生个小闺女,真的挺好的,最好长的像你,性子也像你,文文静静的,肯定特别招人疼。”


    何维淑没挣开,哼道:“都说女儿肖父,到时候跟你小时候一样是个小魔鬼,人嫌狗厌的,看你怎么办。”


    “就算小魔鬼我也喜欢,而且我们的孩子怎么可能会人嫌狗厌?谁要是嫌弃,我就不给谁看。”崔承安语气轻快,好像自己真的有了个女儿一样。


    “先说好,等我们生了孩子,孩子是我们共同养育的,我们俩肯定都要承担起责任的,这个责任包括但不限于换尿布洗尿布,夜里起床喂奶,哄睡等等等等,小孩子很磨人的。”何维淑看着他说,“很多男人结了婚生了孩子后,就当起来甩手掌柜了,把家里大大小小的所有事务都甩给妻子做,对孩子也就是逗一逗,嘴上说着多心疼多喜欢,但一点实际行动都没有。虽然我相信你不是这样的人,但如果你也这样,我到时候肯定毫不犹豫地跟你离婚,反正我就是妈妈带大的,我的孩子也可以只有妈妈没有爸爸。”


    “我也不说保证不保证了,那些都是虚言,但我们结婚这么久,我相信你也已经充分了解我的为人,绝对不是那种会推辞自己责任和义务的人,所以不管我们有没有孩子,我永远都是称职的丈夫和爸爸。”她神色认真,崔承安也郑重起来。


    何维淑轻笑,斜睨他一眼:“平时保证一大堆,怎么这时候不保证了?是不是清楚自己做不到?所以就瞎保证,哄我开心糊弄我。”


    崔承安支支吾吾:“那不一样。”那怎么可能一样嘛,一个是夫妻间的情趣,一个是夫妻间商量正事!


    何维淑觑着他哼一声,她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跟他计较。


    两个人手牵着手走在路边,路上行人来来往往,把积雪踩厚踩实,使道路变得格外滑,走起来的时候要十分注意才行,不然一个不小心就要摔个屁股蹲。


    冷风呼呼吹过来,刮的人脸皮生疼,何维淑把头埋进围巾里,走出去一段路,身上总算是热乎起来。


    两人到家时,杨桂英已经把晚饭做好。


    何维淑先进门换鞋,提高音量问:“妈,你做的什么饭呀?”


    杨桂英擦着围裙带笑从厨房出来,“我今天去菜市场看到一条特别肥的鲢鱼,炒的红烧鱼肉,又煲了鱼头汤,汤马上就好,你们快去洗手吧。”


    何维淑换好鞋,把围巾帽子都摘掉,厚外套也脱掉,连忙进厨房洗手,还要手欠地掀开锅盖瞧一眼,锅盖一掀,热热的雾气铺面。


    杨桂英瞥到忙说:“小心哈到眼。”


    何维淑讪讪把锅盖又给盖回去,嘴硬道:“没哈到。”


    杨桂英不管她:“洗好手了吗?洗好了就把筷子和碗都拿出去吧。”


    “哦。”


    饭桌上,杨桂英问起董芳苓的事怎么样了。


    崔承安摇头道:“没事,我妈就是闹了点小脾气,哄哄就好了。”


    “你妈妈是猛一下子退休,有点不适应了,人忙了一辈子,突然要一直待在家里,就会想找点事情做。”杨桂英道,“所以你们一直让我搬过来,我没答应嘛,我在家里养养鸡鸭种种地,还有点事儿做,来这县里,那真是从早到晚都不知道该干啥。”


    窗外又下起了雪,雪花轻飘飘地往下落,落到窗台、玻璃上,又化成水流下去。


    吃完饭后,几人洗漱回房,屋里亮着暖黄的灯光,崔承安抖着身子上床,严严实实地盖着被子。


    何维淑嫌弃地往旁边移了移:“你身上好凉。”


    “你给我暖暖,给我暖暖。”崔承安耍着无赖抱住她。


    何维淑忍着一脚蹬开他的冲动,手里翻着书。


    崔承安仰头看她,甜言蜜语的话不要钱似的往外蹦:“老婆你怎么这么好看呢,老婆你身上好香啊。”说着还要使劲往她身上嗅,要多不要脸有多不要脸。


    何维淑垂眼扫他一眼。


    崔承安暧昧笑着,一把把何维淑手里的书抽开,扬起被子就扑上去。


    他们这边其乐融融,崔家气氛就有点尴尬。


    崔永安和姜颖初洗漱好后也回了自己房间。


    姜颖初对着镜子抹脸,脸色很不好看,下午受了一肚子气没出发,这会儿冲着丈夫道:“我说你妈也真是的,不知道我们现在正是事业的关键时候吗?非得催着我们生孩子,也不知道这有什么好催的,等到该生的时候我们不就生了吗?让我们现在生,我现在在单位事业正好,这个时候生,生完再休产假,再回去还能有现在的地位吗?”


    崔永安拍拍她的肩膀劝说:“她年纪大了,想抱孙子了,你别跟她计较。”


    “她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儿子,她怎么不去催承安?还不是因为偏心,哦,小儿媳妇上研究生就不催生孩子,那大儿媳妇还拼事业呢!”姜颖初越说越不忿。


    “好了,越说越不像话了,承安跟维淑才结婚一年,咱们刚结婚一年的时候,爸妈不也没催过吗?妈是传统思想,不理解我们现在的工作,总想着我们事业是拼不完的,不如趁早要个孩子。”崔永安替董芳苓解释说。


    姜颖初哼一声:“你看看今天下午那个样子,妈一生气,我们谁她都不搭理,结果小儿子小儿媳一来,哄两句就又好了,还说不是偏心。”


    崔永安好脾气地哄着妻子:“我知道你下午受了委屈,但妈也不是故意的,而且妈的气不也都是冲着我和大姐的吗?你顶多算是因为我被迁怒。”


    “那我们俩夫妻一体,你受了委屈,我心疼你还不行吗?”


    “行,怎么不行。”崔永安笑起来,俯下身,透过镜子跟她对视。


    到了除夕夜,跟去年一样,包饺子吃饺子看春晚,看得差不多后就各回各的房间睡觉。


    外面火光齐鸣,几乎要照亮天际,鞭炮的爆炸声一声接一声,何维淑洗完澡后坐在钢琴前,她现在会弹很简单的曲子,不过因为弹的少而弹得断断续续。


    崔承安擦着头发出来,发梢还在滴着水,走到她旁边说:“我们一起弹呀?”


    “我先帮你把头发擦干。”何维淑往旁边坐了坐,给他腾了个位置出来,等他坐下来后,从他手中抽出毛巾盖到他头发上。


    崔承安跨坐在琴凳上,正面对着她,脸上扬着亲密的笑。


    何维淑边给他擦水边道:“感觉头发又长长了,可以剪一剪了。”


    “等出了十六,大家都正常复工,我就去剪。”


    “二月不能剪头,你直接剪短一点。”


    崔承安道:“要不我直接推个寸头吧?我看寸头可帅了。”


    何维淑把他头发擦干,往前推了他一把:“本来就被人说长得凶,再剪个寸头,小孩看见你都能被吓哭。”


    崔承安不服气,气哼哼的:“我哪有那么凶,明明就是剑眉星目,超有气场的好吧?”


    何维淑忍俊不禁:“好好好,是超有气场的崔sir。”


    外面炮声实在太响,坐在屋里都觉得炸耳朵,所以最后就没有弹琴。


    有点无聊,何维淑翻着他的书架想要找本书看。


    崔承安坐在桌前处理工作,扫了她一眼道:“书架上的书都还是我在家里上学那会儿买的,除了学习资料书,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比较多的就是武侠小说,像金庸古龙,我买了一整套。”


    “都看完了吗?”何维淑对这种小说看得少,她看得多的还是专业书。


    “大多数吧。”崔承安笑起来,“上学的时候,老师在讲台上讲课,我就在下面看闲书,书放在桌肚里或者压在课本下面,被老师不幸逮到过好几次,书都被收了好几本,到现在都没还给我。”


    说着,他啧啧摇头:“肯定是老师也想看,就把我的书没收占为己有了。”


    “行了,你就别冤枉人家了。”何维淑笑他,手指在书架上一排排摸过去,这些书都好几年前的了,上面落了层浮灰,可以看出它们的主人最近都没有抽阅它们,“怪不得你上学那会儿成绩一般呢,合着时间都用在看闲书上了。”


    她从中抽出一本书,是金庸的《神雕侠侣》,她没看过这本书,但在电视上断断续续看过这部电视剧,知道大概讲的什么。


    崔承安撇头看了眼她手中的书,觉得眼熟,又想不起来是什么原因。


    何维淑翻开书,从书里掉下一页纸,纸张在空中飘飘落落,随后背过去掉在地上,她低头看了眼,纸张应该也有些年头了,边角处已经微微泛黄。


    她弯腰去捡,看到正面的内容,还没看清,只是从几个醒目的词语中大致猜到这张纸是什么——高中时被人当中朗读的那封情书。


    这是崔承安的隐私,哪怕他们俩现在是夫妻,她也不好随意浏览他的年少情事,正一笑而过准备再给他夹进书里时,突然在情书末尾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三个大字,写得端端正正,上面还有水渍晕染过的痕迹。


    崔承安从情书掉落时就大气都不敢喘,瞪着大眼睛直愣愣地看着她,脸上慢慢染上红晕。


    既然是写给自己的情书,那就不算是窥探他的隐私了,何维淑把书放回去,倚在书架上看这张早就听过一遍的告白,只是那时所有人都误认了女主,包括她自己。


    崔承安抿着唇,磨磨蹭蹭挨到她身边,羞愤地想要把情书抢回去,但又不敢有任何动作,只好眨巴着眼任由她阅读。


    何维淑含笑看了他一眼,接着又将目光放到面前的情书上。


    这是一封被误解了快九年的情书。


    起头是标准的书信格式:


    (划掉)


    你好!


    何维淑把信纸递到崔承安面前问:“名字这里怎么被划得严严实实?”


    崔承安支支吾吾不敢回答,最后在她眼神的威逼下终于含糊说:“因为你那时候有男朋友,我怕被别人看到我喜欢有男朋友的人,显得我很没面子。”


    “很没面子?”何维淑“扑哧”笑出声,对这个说法感到有趣。


    崔承安振振有词:“当然啦,我那时候在学校不说呼风唤雨吧,但也算是风流人物了,多少女孩子追我,我一个都没看上,结果我喜欢上有男朋友的人,那个女孩子还不怎么搭理我,这要是被传出去,大家都会笑话我的好吧?”


    何维淑瞧着他这神气样子,心中一软,凑上去在他唇边碰了下,接着又继续看信。


    【我已经不记得第一次见你是什么样子,只记得那个清晨,你从蒙蒙雾气中走出来,发梢染上湿意,衣服上也沾着水珠,但却傲娇的昂着头,眼神坚定到目不斜视,只关注自己前方的路,你就是这样的人,这样永远向上,倔强专注,像一株破开晨雾、执意向阳生长的青竹。


    你专注前方的眼神,从不因脚下的泥泞或周围的喧嚣而改变,但我清楚,你并不是冷漠,而是太清楚自己想要抵达的远方是什么样,你高高昂起的头颅,也不是傲慢,而是对生活本身最坚韧的回应——无论它给予的是清露还是寒霜,你都会以挺拔的姿态承接,然后将其转化为向上的力量。】


    “你文笔还不错哦。”何维淑不吝夸奖。


    崔承安昂首:“那当然了,我写了好多遍呢,每一句话都在心里构思过很多次了,这是最终的版本。就光是最终版,我都誊抄了好几遍,有一个错字都要重头再写的,我对待这件事很认真的好吧。”


    何维淑回以一笑,心中的确有些感动,从这些文字中,好像找到了共鸣,终于有人懂得自己年少时掩藏在自卑自尊下的美好本质。


    【你的“向上”,不是轻飘飘的乐观,而是根植于泥土、经历过潮湿、依然选择向着光伸展的生命力。它不喧嚣,却有着穿透一切阴霾的定力。


    不知不觉中,它影响着我,让我想对你说,我喜欢你,但其实我更像说的是“我爱你”,只是“爱”这个字太重,我怕你会嫌我轻浮,所以那就还是说“我喜欢你”吧。


    我喜欢你很久了,惊鸿一瞥的影像刻在脑中,于是怎么都忘不掉,就算知道自己没有机会,心底也还是残存一丝念想,想着,你以后会不会也喜欢我?我会不会也能有那么一点机会?


    我实在是个胆小鬼,如何都不敢走到你面前,将这封写满了我心绪的书信亲手递给你,也不知道你有没有机会看到它,如果你能够看到,如果我能有机会当面向你朗读,那么,就请再听我说一次吧,说一次——


    我喜欢你。】


    这封情书,崔承安写得真情实意,何维淑看完,已经不自觉湿了眼眶,她努力眨眼,又给憋了回去。


    崔承安的脸颊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变得爆红。


    何维淑笑起来:“原来这封情书是写给我的啊。”轻飘飘的一句话,暗含着多年前她在班里初次听到时心中不可抑制涌出的嫉妒。


    崔承安点头,又颇有怨念地说:“当初我一回班上就听见自己写的情书被人翻出来读,一开始我没想着上去把情书抢回来的,我当时还隐隐有些庆幸,觉得反正我自己也没勇气把它给你,那正好有人替我读了,当时我就一直观察着你的反应,结果你一点反应都没有,就跟没听见似的,一直埋头做作业,而且你那时候还有个对外的男朋友。我能怎么办?于是我就恼羞成怒,抢情书的时候就跟那同学打起来了,说起来,他也算是无妄之灾了。不,不能说是无妄之灾,他随意翻别人的隐私,也欠揍。”


    何维淑嘴角向上牵起,眼角眉梢都是笑意:“真幼稚。”


    “哪里幼稚了?明明就很可爱。”崔承安嘴硬狡辩。


    “好吧,那真胆小,我还以为你天不怕地不怕呢,结果连一个情书都不敢递给我,那时候就不能勇敢一点,直接冲到我面前跟我告白吗?”


    说起这,崔承安委委屈屈:“本来你当时就有男朋友,虽然是假的吧,但在大家眼里,那就是真的,秦文亮还不停地跟大家强调你是他女朋友,我在那种情况下还向你表白不是给你造成困扰吗?再说万一我当时跟你表白了,咱们俩反而连同学都没得做了怎么办,你要是躲着我还讨厌我,那我岂不是得不偿失,那我一旦想到这些可能性,情书还没写完,就开始畏手畏脚起来,肯定就会把真实想法藏得越深越好,甚至为了保险起见,情书上连你的名字都要划去,连一点缝都不敢露。”


    “真是小可怜。”何维淑伸手摸上他的脸,眼含心疼,语带笑意。


    崔承安趁势在她手心蹭了蹭,抬眼向上看着她,那姿态,比秦楼楚馆里的伶人还要柔弱。


    奈何何维淑就吃他这一套,他也知道她最喜欢他这样,于是只要逮到机会,就要露出这么一副惹人怜爱的模样来勾引她。


    何维淑眸色加深,将手带着他的头一并收回,等两人近在咫尺,呼吸可闻时,她垂下眼,鸦羽般的睫毛颤了颤,对准他的唇轻轻亲上去。


    不过一会儿,崔承安就反客为主,将她抵在书架上,低着头毫不留情地掠夺着,像一位耐心的猎手,对主动上钩的猎物狠狠索取着。


    何维淑闭着眼承受,手中还紧紧捏着那张泛黄的情书,上面被水渍晕染开的字迹在这时好像又被重新聚拢,变得清晰可闻。


    一吻毕,崔承安微微松开她,深情的眼盯着她水润的双眸,红唇轻启,缓缓道:“我实在是个胆小鬼,如何都不敢走到你面前,将这封写满了我心绪的书信亲手递给你,也不知道你有没有机会看到它,如果你能够看到,如果我能有机会当面向你朗读,那么,就请再听我说一次吧,说一次——


    我喜欢你。”


    是情书的最后一段。


    好像是为了让她听得更加清晰一般,所以他的语速放的很慢,一字一停,一句一顿,替当年那个胆小又瞻前顾后的少年诉说隐藏在心底的炙热爱意。


    何维淑逐渐在他的眼神、语调里迷失,双手撑着他,俯靠在他怀中,听着他胸腔内的剧烈跳动。


    “扑通”“扑通”“扑通”与自己产生共鸣,两方混合,让人分不清是谁的心在跳动。


    崔承安将她手中的情书抽出,安放到桌子上,随后温柔地将她打横抱起,走向床边。


    外面的鞭炮声一刻也没停下,烟花一个接一个的在空中绽放,夺目的绚烂照亮夜空,也照进那个温馨明亮的小窗户。


    不大的房间亮白一霎,何维淑被迷了眼,恍然间以为自己在坐船,在日头最晒的时候,小船飘荡在藕花深处,荷叶阻挡了船的去路,放缓了船的速度,使其飘飘荡荡、晃晃悠悠,让人沉醉其中、欲罢不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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