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玫瑰花期结束之前◎
当天下午,韶延出院回家。
周以慎开车载他们。上车的时候韶延拄着拐不方便,韶真要扶他,他不让,说自己能行,结果耗了一分钟也没上去,周以慎扶着他胳膊助了把力,他才坐上车。
大约是觉得没面子,韶延一路都没说话。
爸爸坐在后座,有些两人单独相处时说得话,此刻韶真就说不出口。她只用眼神和周以慎交流。
韶延的方向看不清楚前边两人在做什么,只能通过后视镜看到周以慎唇角懒散地勾着,余光落在副驾的位置,神色温柔。
怪不得女儿会被迷惑。
韶延算是个传统意义上的老好人,当初陈怡要离婚,他没纠缠,放她离开了。但不代表他真的一点也不在乎,这件事其实始终横在他心里。
现如今,他女儿要跟姓周那人的儿子在一起。
老子把他老婆抢走了却没好好珍惜,儿子又要把他宝贝女儿拐跑,这什么世道!
韶延一路板着脸,到家时候是下午三点左右,离晚饭还有点时间,正好也给了他理由不用留周以慎吃晚饭。他下了车站在门口,装模作样地说:“折腾大半天,我这腿也有点累了,要好好歇歇。小周,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人家送他们回来,连进去坐坐都不让,未免太没礼貌了。韶真想说什么,还没说出口,韶延已经“诶呦”一声,说站得腿酸。
韶真连忙扶他进去。
走了几步,韶延在她耳边低声说:“你要是敢留他吃晚饭,那我就不吃了。”
怎么人老了反而跟个小孩一样闹脾气。
韶真无奈:“那我送送他总可以吧。”
韶延没再说话,算默认。
韶真站在门口,看着周以慎打方向盘,等他调转好车头,她微微弯腰,隔着窗户温声跟他说:“我爸爸平时挺好相处的,就是,他可能对你……意见有点大。”
她两道眉拧着,看上去忧心忡忡。
“没关系。”周以慎抬手朝她脸的位置。
韶真以为他要摸她脸颊,呼吸慢了一拍。
但他没有。
周以慎用指腹轻轻揉开她紧锁的眉心,反过来安慰她:“别担心了,让我来处理。”
他说过,横亘在他们中间的所有问题他都会去解决。
这话似有魔力,韶真心安了下来,她抿抿唇说:“你路上慢点,到家记得发消息。”
周以慎“嗯”了声,手往下滑,缱绻地拂过她脸颊-
晚饭过后,韶真见韶延要休息,就借口出去散步,想去见周以慎。
韶延一眼看穿:“不许去见他。”
韶真眨眨眼,一脸可怜相:“爸,你不像以前那么疼我了……”
韶延看她这样,也犹豫过,随后别过脸不看她,态度强硬:“两码事。”
韶真想不通,从小到大几乎所有事她爸爸都愿意迁就她的,为什么唯独这件事,完全不肯让步。她问:“就因为他是周……那个人的儿子吗?”
韶延沉默片刻,确实有这个因素,但这只是一小部分原因,他说:“我有我的顾虑。”
父女俩这些年都没有红过脸。
韶延现在伤还没好全,韶真不想惹他生气,她头缓缓低了下来,没吭声,过了会儿,她转身回了房间。
房间里没开灯,只有空调运转的声音。韶真窝在床上,肩背垫了个玩偶,她拨通周以慎的电话,铃声只响了一下就被接通。
接通后,她第一时间没出声。
那端“嗯?”了声,轻飘飘的,隔着听筒传来,有种说不出的缠绵:“怎么没有声音?是不是我的小乖不想说话?”
哄人的意味太明显了,他几乎在她沉默的第一时间,就敏锐地察觉出她不开心了。
“我爸不让我去见你。”韶真说话的时候声音闷闷的,但说完后就忍不住自己先笑了下。想见面家长还不同意,跟早恋的高中生似的。如果他们真是高中生,按这个剧情,家长反对,这段感情十有八九没结果。
但他们不是高中生。
周以慎听完,只是漫不经心地笑笑,说:“我去见你不就行了。”
他像一个比她成熟许多的恋人,照顾她的情绪,解决问题,仿佛有处理好一切的能力。
韶真心情平复下来,问他:“那你哪天来?”
能听出来她的声音轻快了许多。这姑娘除了当初要搬走的时候特别坚定,其实大多数时候都挺好说话的,难过了也好哄,真特别乖。
周以慎轻笑,“那就取决于你有多想见我了。”
韶真直白地说:“我很想见你。”
她说完,屏息等待他的答案。
那端笑意更浓,似乎贴手机更近了,连同呼吸声都听得很清楚,他说:“那我就天天去见你。”-
周以慎没食言,真就天天去她家。
他客客气气地敲门,带着礼物登门拜访,韶延倒不好真把他拒之门外。起初,韶延还是不愿意留他吃饭,周以慎也不多纠缠,很利落地起身道别,并表示明天再来。
次日人果真又来了。
韶延没脾气,后来态度也有所缓和。
韶真说让人留下吃饭,韶延也没拒绝。
只是韶延没想到的是,说是留下吃饭,进厨房做饭的居然是周以慎。
这么个大少爷,进他家那个有些局促的厨房,倒也没表现出半分不情愿。
韶延半信半疑地低声问女儿:“他会做饭?”
“嗯。”韶真点头,“之前住他那里,都是他在做饭。”
顿了下,她补充:“他很会做饭,比你做得好吃。”
被女儿这么评价,韶延脸上挂不住,看了眼厨房里那道显得格格不入的高挑身影,冷哼一声。
之后两天,韶延对周以慎有所改观,但真让他放下所有顾虑,一时半会也不可能。
他觉得有必要单独和周以慎聊聊。
韶真被爸爸打发出去买菜,她还不明所以的要拉着周以慎一起。
韶延说:“你自己去就行了,他留下,我有些话想说。”
韶真和周以慎对视一眼。
看她爸这架势,估计是要促膝长谈了。能不能让她爸改变想法,就看这次谈话结果如何了。
韶真眼神里隐隐担忧。
周以慎则比她从容的多,帮她检查完包里要带的东西都装齐后,他把斜挎包挂在她肩上,附身凑在她耳边说了句:“放心。”
韶真走后,屋子里就剩下俩男人。
韶延的腿恢复的差不多,不用拐杖也可以走路,只是没那么利索。他走了几步到沙发边坐下,示意周以慎也坐。
韶延难得很客气地给他倒了茶,他没有开门见山地说自己的顾虑是什么,反而先是讲起了韶真小时候的趣事。
周以慎听得饶有兴致。
韶延絮絮叨叨说了半天,总结:“我们小真小时候特别乖,长得又可爱,糯米团子似的。你都不知道她小时候有多招人喜欢……”
两人的话题围绕韶真展开,氛围意外的融洽。
周以慎指尖摩挲了下手机,说:“我知道。”
“你怎么知道?”韶延奇怪。
周以慎将手机递过去。
屏幕无意中亮起,韶延眼尖地看到锁屏是张合照。
“不是这个。”周以慎将手机翻转过去,露出透明壳下压着的一张照片。
韶延看出那是女儿小学参加文艺汇演的照片,“你怎么会有?”
“她给我的。”周以慎低头看着照片,眉眼不自觉放松,“她小时候确实很可爱。”
他抬头,话音一顿,开始睁着眼睛说瞎话:“鼻子和眼睛都随您。”
韶延很受用,“有那么一点吧,但其实更多的是像她妈妈。”
提及前妻,他不愿深聊,又言归正传,“小真前段时间写了本书,貌似反响不错,她没跟我说过具体内容……你知道写得什么吗?”
没料到韶延会提起这茬,周以慎不动声色地抿了口茶水,回答:“不知道。或许……是纪实文学。”
韶延“嗯”了声,由这个话题展开:“其实吧,赚不赚钱是次要,她能做自己喜欢的事,我就很为她高兴。我可能和传统的父亲不太一样,小真是否结婚生子这件事我看得不重,就算她一辈子不结婚,我也愿意把女儿养在身边。我唯一希望的就是,她这一生是以自己喜欢的方式开心活着。
我能看出来,她和你在一起很开心。所以,以后我不会再反对你们。”
“但是,我有一个问题问你。”韶延正了正神色,“你会和她结婚吗?”
周以慎没犹豫,“当然。”
“那你们结婚之后,小真要跟你去京州吗?如果她想回江城,你们是不是要两地分居?”韶延目光凝重:“而且,我们只是普通家庭,和你比不了,这种落差在你们相爱时不明显,以后呢?是,你现在爱她,可以为她洗衣做饭,如果以后不爱了呢?”
韶延的问题一个比一个犀利,最后,他问:“你真的了解小真吗?”
周以慎陷入长久的沉默。
“答不上来?”
“不是。”
……
韶真回来的时候,这场谈话已经结束。她不知道这两人聊*了什么,只知道韶延对周以慎的态度完全不同了。她能从眼神里看出来,韶延以前带着明晃晃的偏见,但现在不同了,他看周以慎的目光,是探究的,像是在……韶真心底蹦出来一个词“审视女婿”。
她满心好奇地问周以慎:“你和我爸到底聊了什么?”
“想知道?”
韶真小鸡啄米般点头。
周以慎笑容荡开:“以后告诉你。”
又过了一周,韶延彻底康复。
周以慎依旧会过来,但韶真觉得两人之间的氛围怪怪的,跟一起密谋什么一样,她两边都问了,没人告诉她。
韶延现在行动自如,韶真不用再担心他生活起居,也就不用一直留在江城。她在想什么时候回京州,也不知道她种的小玫瑰怎么样了。
她跟周以慎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周以慎偏过头笑了下,看着她问:“现在怎么样?”
韶真微怔。
“我们现在就回京州。”周以慎牵起她的手,“在玫瑰花期结束之前。”
第42章 热恋季
◎想吃妹妹的妹妹◎
落地京州已经是深夜,行程是临时起意,韶真什么都没有带,所幸她知道周以慎会安排好一切。
夏末,夜风没那么燥,出了机场就有司机等在路旁。
韶真也不知道也去哪,就跟着周以慎坐上车,他令司机降下挡板,后座的空间私密又安静。她在飞机上睡了会儿,此刻也没完全清醒,眼神是直的,落不到实处。
周以慎偏过头看她,轻笑着把肩膀递过去,“靠我身上再睡会儿,等到地方了叫你。”
韶真应了声,嗓音有些含糊,头一歪靠在他肩上,不是轻轻地碰着,而是几乎要将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加在他身上。
肩膀一沉,力度比想象中更重,仿佛带着她全心全意的依赖。心像被重重拽了下,周以慎用下巴蹭了蹭她发顶,略微调整了下姿势,让她靠得更舒适些。
闻着她发丝间的香气,周以慎恍惚想到几个月前两人赴宴回来,他借着酒意装醉靠在她肩上,他说想要她只依赖他。回忆翻涌,竟真有种美梦成真的感觉。
韶真睡得不沉,半梦半醒的,伸手环住他的腰。
感觉到腰间的禁锢感,周以慎低头拨开她发丝,声音很轻:“怎么了?”
“你知不知道你之前喝醉睡着,也靠在我肩上过……”韶真调子模糊,跟他埋怨,“把我肩膀都枕麻了。”
她至今也不知道他当时是装醉。
周以慎低低笑了声:“那我有像你这样动手动脚吗?”
“没有……”韶真环得更紧,“你只是问我一些稀奇古怪的问题。”
“那你怎么回答的?”
韶真脑袋顿时清醒几分,她记得当时车停在江湾一号地下车库,他问她“这是我的家不是你的家吗?”,她回答“当然不是”。那时想都没想就划清界限,现在再提起她有点心虚。既然他喝醉不记得了,那她也可以装作记不清。
声音更含糊,带着浓重鼻音:“想不起来了。”
说完,她闭上眼安静下来,像是睡着了。
周以慎无声笑笑,掌心轻抚着她。
后半程,韶真沉沉睡去,这一觉睡得异常安稳,以至于她都没有发现脑袋是什么时候从他肩上往下滑,枕在了他腿上。大约是感受到他的体温,令她安心吧。
韶真没抬头,只脑袋动了动,脑海里迷迷糊糊地想,男人的体温果然比女人要高很多,她枕在他腿上,居然会觉得脸颊都热热的,还有点硌。
……等一下。
韶真瞬间弹起来。
她刚刚枕着的地方是……
脸已经完全烧起来,想到那种独特的触感和温度,韶真脑袋一阵嗡嗡。
“怎么不睡了?”周以慎目光掠过腿间,懒散地勾了下唇,“枕得不舒服吗?”
“没、没有……”韶真深深地平复着呼吸,转过头背对着他看了看窗外,故作镇定地转移话题,“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窗外一片墨色,路灯映出树影,枝桠看着张牙舞爪。
再提刚那茬,她大概不是把头转过去,而是直接埋起来了。周以慎见好就收,顺着她的问题回答:“去看玫瑰。”
脑袋懵得厉害,韶真一时没反应过来,“我的玫瑰还没开花吧?”
算起来玫瑰幼苗到开花最起码也要两三个月,这才过去一个月。
“我知道。”周以慎说,“所以是去看我的玫瑰。”
韶真脸转了回来,红晕未退,她眨了眨眼睛。
车在此刻停了下来,周以慎下车替她拉开车门。
夜风随着车门打开吹拂进来,带着馥郁的玫瑰花香,丝丝缕缕地充盈鼻腔。
韶真微愣,一时没了动作。
“是要我抱你吗?”
周以慎弯腰俯身,作势要抱她出来,韶真连忙说不用。
她一下车,手就被人牵起。
周遭很暗,又安静的过分,像童话故事里充满未知的冒险之地。
韶真紧紧跟着周以慎,觉得心脏都被风吹得浮了起来。
他牵着她往里走,那片玫瑰园的全貌就出现在了她眼前。
院子里有几盏灯,莹白色的,与月光交融在一起,形成一层薄纱,笼住整片玫瑰。韶真所能想象到的所有颜色,都能在这里看到,花枝摇曳,暗香浮动,她几乎有种在做梦的感觉。
良久,她问:“你是什么时候种的?”
“就在你买玫瑰幼苗的那天。”周以慎说:“等你种的玫瑰开花太慢,我等不及。就让人移植了带花苞的植株到这里。其实……”
他顿了下,眸光温柔:“在你回江城的那天晚上,我是准备第二天告白的。”
所以他才会说第七天由他来安排。
原来早在那天,这些玫瑰就已经等待在这里,悄然地开着花。
韶真视线缓缓从成片的玫瑰挪到他脸上,睫毛颤动着。
“虽然晚了一些时间。”周以慎牵着她的手捏了下,“但幸好玫瑰还在花期。”
“你抢了我的告白。”韶真眼眶温热,却没有落下眼泪,只是紧紧地抿着唇,“那我的玫瑰怎么办?”
“嗯……”周以慎似乎真在认真思考,“等到求婚用,好吗?”
韶真笑出声:“哪有人告白还没成功,就开始想求婚的事情了?”
她笑着笑着,垂下眼睛,是真的想要落泪。
只是眼泪还没掉下来,脸颊就被一双温暖的手掌捧起,周以慎望着她泛红的眼睛说:“怎么又忘了,别因为一个男人稍微做点什么,就感动的稀里哗啦。”
洇出一点泪,韶真睫毛快速眨了眨,说:“不是稍微……你做了很多,我都记得。”
“嗯,不是稍微。”周以慎低下头吻了吻她眼尾,“所以,你会答应吗?”
“你明明已经有答案了。”韶真专注地看着他,语气无比认真,“就像我说我要追你时,就知道你一定会答应一样。你在问我的时候,也应该知道,我会答应。”
“我知道。”
周以慎把她拥进怀里,吻她的额头,又到鼻尖,再往下贴着她的唇瓣,轻碾了下却没再深入。他的手掌按在她后颈,捏了下,又轻抚她的脸颊,好似怎样都爱不释手。
韶真被他揉得没了脾气,稍稍动了下,又被他按得更紧。
周以慎抬起手,指了指不远处的独栋别墅,“看到那两扇窗了吗?分别是我们的卧室和你的书房,到时候推开窗就可以看到玫瑰园。”
他继续说,“这里远离市区,很安静,适合你创作小说。我知道你当初离开周家回江城,是因为不喜欢寄人篱下的生活,但是,在这里你永远都不用再有那种感觉了。这处别墅产权登记是你的名字。”
“还有江湾一号那套公寓,我也过户给你了,你之前说那不是你的家,现在是了。”
“等我们结婚之后,你想住在京州,我们就住在京州,你想回江城的时候,我就陪你回去,我们不会两地分居,只会……妇唱夫随。”
耳边全部都是他的声音,像潮水般。
韶真溺在其中,心跳声隆隆地回响着。
她忽地仰头亲他,毫无章法地咬他嘴唇。
周以慎被她牙齿磕疼,却没放开,舌尖抵进去。
过了好久,两人喘息着分开。
韶真唇瓣发麻,她大口呼吸着,问他:“你是怎么拿到我的证件?”
他做这些,都是需要她的证件的,他又是怎么在她不知情的情况下拿到的。
周以慎勾唇笑,“韶叔叔给我的。”
韶真反应过来,“原来你们之前在密谋这个。”
周以慎没否认,牵着她,“要进去看看吗?你的家。”
别墅内的装修是现代化的风格,整体简约,色调偏浅。米色沙发沿落地窗摆了半圈,对面嵌了整面墙的巨幕电视,比江湾一号的还要大了两圈。
依旧是开放式厨房,餐桌一角的花瓶里插着几朵刚摘的玫瑰,低饱和度的粉,似乎是曼塔玫瑰。
是很符合韶真审美的装修。
她微讶,笑了下:“我们喜欢的装修风格还挺一致。”
“你不觉得很熟悉吗?”周以慎问她。
韶真不太明白,“熟悉什么?”
“不是喜欢的风格一致,而是……”周以慎看着她,“按照你小说里的描写装修的。”
文字描写总会带着点作者的偏好。
韶真忽然问:“我们今晚要住在这里吗?”
这里挺偏,再回市区又要很久车程。
周以慎反问:“你愿意吗?”
在这样的氛围里,韶真很不合时宜的想起了一件事,如果这套别墅是按照她小说里的描写装修的,那应该刚装修好没多久,甲醛都还没散完。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绳,她现在对居住环境特别敏感。
韶真摇头:“不行,有甲醛。”
……
周以慎沉默了有半分钟。
那点暧昧全然被打断,他笑得很无奈,跟她解释:“是按照你的描写找的房源,整体已经装修好很长一段时间,只是一些细节则重新布置过。放心了吗?”
被说得不好意思,韶真声如蚊呐地“嗯”了声。
周以慎又带着她到二楼书房。没有中式书房的严肃,是很温馨舒适的风格,电脑桌光滑没有棱角,旁边摆了张符合人体工学的椅子,靠窗的地方则做了一方暖黄色的榻榻米。
韶真几乎可以预想到,在这间书房创作小说会有多舒适。
盯着电脑眼睛累了的时候,就可以躺在榻榻米上,推开窗,外边是玫瑰园和远处的绿植。
她走到窗前,推开窗就看到那片玫瑰静谧盛开。
她回过头时,周以慎从书架上抽出一本书,递给她,示意她打开。
书皮是纯白色的,没有任何文字和图案。
韶真打开第一页,她所创作过的熟悉的文字映入眼底。手不自觉发力,将书攥紧,她翻了几页,仰着脸看他,“你……你自印的。”
她合上书,扬了扬,莹亮的眼睛弯着,跟他开玩笑:“我可以告你侵权。”
“我不商用,只是为了哄女朋友开心。”周以慎很配合地做出担忧的神色,语气放低,“老师,能不能放过我?”
“好吧。”
韶真把书抱进怀里,像抱着个宝贝,这是她小说的第一本实体书。
“老师,我女朋友很喜欢这本小说。”周以慎看着她,语调慢悠悠的,“所以,你能不能给我一个亲签?”
“签什么?”
韶真随手拿了一支笔,把书摊开在桌子上,弯腰握着笔等他下文。
“嗯……”周以慎停顿了很久,从背后整个圈住她,凑近她耳垂轻轻亲了下,才说:“就签:玫瑰的花期会结束,周以慎的爱永远不会消失。”-
别墅里不止一个卧室,两人心照不宣地各自走进一间卧室。
韶真洗完澡躺在床上,翻看着小说的实体书。她刚刚粗略翻了几页,没怎么注意,现在才发现原来这人还做的有读书笔记,那批注的每一句跟情书也没什么区别。
她把书合上,心跳声声不歇。
有敲门声响。
周以慎站在门口,睡衣穿得松松垮垮,“这么寂静,你不害怕吗?”
韶真从床上坐起来,说了句:“还行。”
“可是……我有点害怕。”周以慎撒谎不带脸红的,演技是真的好,带着点可怜劲问她:“我能睡你旁边吗?”
无论是京州还是江城,他们住在同一套房子很多次,但住在同一个房间,还睡在同一张床上,还从来没有过。
韶真不是不知道同意就意味着什么,但她还是挪了挪,留出一半的位置。
她看着他,没说话。
邀请他到床上的话她真说不出口。
不过,行动已经表明态度。
一直到后半夜,韶真都没有睡着。她明明都已经给自己做过心理建设的,但周以慎好像就真的只是睡在她旁边,没有其他的动作,睡相很好。
房间里很安静。
韶真旁边第一次睡了个男人,她热的睡不着。怕吵醒他,她动作很轻很慢地翻了个身。
面对着他。
周以慎倏尔睁开眼睛,四目相对,月光从窗台流向他们的枕边。
韶真被吓了一跳,她还以为他早就已经睡着了。
“你怎么也没睡?”
“因为,饿了。”
现在是凌晨,距离早餐还有段时间。况且,这里离市区远,驾车去吃早餐也要很久。
韶真问他:“冰箱里有食材吗?你想吃什么?”
她话音刚落,感受到身上一沉。
他翻身,抬起她腿弯,头低了下去,哑声道:“想吃妹妹的妹妹。”
第43章 热恋季
◎舒服吗?◎
意识到他说得是什么意思,韶真全身的皮肤瞬间烧了起来。
像一条快要被煮沸的鱼,声音干涩:“不要……”
“不要什么?”周以慎重重呼吸,仰头看她。
床头有一盏小夜灯,柔和的暖橙色,是她睡觉的习惯。此刻正好方便他看清她的表情,眼睛紧闭着,嘴唇紧抿着,五官几乎都纠在一起。
他并非一定要在今晚做些什么,只是方才情难自抑。
“不要什么?”他声音低沉问她:“不要吃,还是……不要做?”
韶真后颈贴着枕头,往上挪了挪,抬起一点眼皮:“不要吃……”她不敢看他,别过视线盯着月光浸透窗帘,声音低得不能再低,“你就正常做,行吗?”
房间内静谧无声,能听到园子里有虫鸣。
“原来不是不想做。”他温热的气息隔着层布料渗透到柔软的肌肤,鼻尖轻蹭,他嗓音低哑含笑,“可是小乖你太紧张了,正常做你会不舒服的。相信我好吗?不会弄疼你。”
她还没来得及回应,那层布料褪至脚踝。
猝不及防与空气接触,她下意识收拢腿。
周以慎轻拍她腿侧,闷声说:“小乖,放松点……”
他说完,低头吻住。
周身仿佛过了电般,酥麻感从头顶到脚尖。低吟不受控制地从喉间溢出,韶真一只手攥紧床单,另一只手穿过他发丝按住。
所有的反应都是出于本能。
不知多久,韶真几乎怀疑她要脱水了。
她胸膛起伏得厉害。
周以慎终于坐了起来,把人捞进怀里,软绵绵的一滩。他用沾着水光的嘴角去蹭她耳垂,“都没出力就累成这样?小乖,那你等下怎么办?”
她手臂攀在他身上,胡乱地嗯。
下一秒,被他翻了过来。
他从床头柜里摸出样东西拆开。
月光漫进室内,与小夜灯的光交融在一起,像一片温柔的湖面。
周以慎从后边牵住她的手,十指相扣,“叫哥哥。”
“哥、哥……”
声音断断续续。
他又问:“谁是哥哥?”
“你……”
“我是谁?叫我名字。”
那三个字像是齿缝里的呢喃,“周、以慎……”
“真乖。”
夜色暗蓝,虫鸣和风声不绝于耳,窗帘簌簌浮动着,房间里有花香无声无息地弥漫着。
到最后,韶真连眼皮都不想抬,任由他抱到浴室。她身上出了层薄汗,肌肤热得泛粉,还有星星点点颜色更深的印子。
周以慎调好水温,洗完用浴巾把她裹住,他夸她:“好棒。”
韶真不想说话,伏在他肩上咬了口。
“咬人都没力气。”周以慎抱着她踢开另一间房门,“真的累到了。”
他动作轻柔把她放在床上,床单是柔软干净的。严严实实地给她盖上薄毯,他也在一旁躺下,从背后抱住她,将人整个圈在怀里。
他现在精神到没有一丁点困意,怀里的人已经闭着眼睛了,也不知道有没有睡着。
周以慎拨开她发丝,轻吻了下她后颈。
韶真感觉到,微微动了下。
“没睡着?”他抱得更紧,“聊聊天吧。”
韶真眼睛没睁,含糊地问:“聊什么?”
“什么感觉?”
“累。”
“还有呢?”
“困。”
“舒服吗?”
“……嗯。”
他朝她耳朵边吹气,“舒服了能不能多爱我一点?”
“……嗯。”
“如果每天都让你舒服,那能不能每天都多爱我一点?”
这次的回答终于不是单字了,韶真用手肘撞他一下,没带什么力气,“你睡不睡了?”
“嗯……睡。”他收了收手臂,把人牢牢锁在怀里。
次日,韶真醒的时候已经日上三竿了。
她做了个梦,梦到被一只八爪鱼用触手锁住,动弹不得。一觉睡醒,身体还有些疲惫,偏偏昨晚的场景演电影般从她脑海里过了遍,她把脸埋进毯子里,缓了好一会儿才起床去洗漱。
早餐煮的有汤,从韶真能认出来的几个食材分辨出,是滋补的。
折腾那么晚,他居然还有精力一大早起来给她炖汤。她盛了一勺送进嘴里,问他:“你几点起来的?”
“六点。”
他昨晚几乎没睡。
韶真由衷点评:“好勤劳。”
周以慎勾唇看着她:“不勤劳怎么行?毕竟,以前只需要喂饱你一张嘴,现在……”
“停……”生怕他再蹦出来让她脸红心跳的话,韶真连忙把煎蛋夹给他,微笑:“食不言。”
早餐结束,周以慎没有要去公司的意思,陪韶真又睡了个回笼觉。
半梦半醒之际,韶真听到他在耳边念叨:“这里离市区远,得给你配个司机了,家政也需要,还有厨师,万一哪天我工作忙没时间给你做饭,你再不好好吃饭怎么办?……都请女性,好不好?”
韶真迷迷糊糊地“嗯”了声,倦意明显:“那我就安心当个小咸鱼。”
她都快睡着的时候,听到他语气很轻很温柔地在她耳边说:“不是小咸鱼,是小作家。”-
三天之后,韶真收到一则出版的消息。
第一次拿到出版的合同,激动之情溢于言表。
整个过程接洽下来,作为出版社的甲方简直有些客气过头,且合同条款几乎全部都是利好于她。再迟钝,她也能悟出来一点,这事有蹊跷。
周以慎回来的时候,就见韶真坐在沙发上,桌子上摆着一份合同。
韶真的视线从他一进门就黏在他身上,带着探究打量的意味,想从他脸上看到心虚的反应,但是并没有,对方全程都很坦然,像往常一样挂好衣服,揉了揉她脑袋,把手里的袋子递过去。
“半熟芝士。”
见他没有反常,韶真索性直接问:“你是不是内幕我了?”
她拿起合同扬了扬。
“没有。”周以慎的回答没有丝毫犹豫。
“真的?”韶真半信半疑。
“嗯……”顿了下,周以慎不想对她有任何隐瞒,实话实说:“只是推荐而已。”
……
以他的身份,话都不用说得太明白,只是提一下,对方就明白什么意思了。
或许有些矫情,但韶真莫名感觉稍许挫败,原来不是出版社慧眼识珠。她不是一个愿意走捷径的人,否则当初也不会拒绝周以慎帮她安排实习工作,没想到,到头来还是走了捷径。
她耷拉着眉眼,没再说话。
周以慎看出她情绪低落,走到她旁边,蹲下,伸出手掌用指腹抹开她两边唇角,温声哄她:“别不开心,笑一下嘛。我只是推荐而已,书里的内容是你一个字一个字打出来的,而且你看评论区,有好几条都在说希望能出版。”
他拿出手机翻开评论区,找到那几条评论,递到她眼前。
韶真划着看,她之前都没注意到这些评论。实际上,完结之后她现实生活中的事情一多,评论区就没有再挨个看了。
那点小别扭被冲淡,她睫毛眨了下,问他:“你怎么看这么仔细。”
“我每条都看。”周以慎仰脸看她,眼底温润带着笑意:“磕男女主的评论我都是当祝福看的。”-
出版的进程有条不紊。
出版社寄来了空白内页,韶真提前练了好几天字,才敢下笔。除了签笔名之外,还会签书中的句子或者画一些可爱图案。
这天晚上,她在书房签到那句“爱上哥哥是我的宿命”时,周以慎敲了敲门,没等她应声,他就推门进来,手里端了杯热牛奶,唇懒散勾着,似笑非笑地说:“大作家,已经晚上十点了,还不回去睡觉,是要让我独守空房?”
以前都没发现他这么黏人,就像不抱着她睡不着一样。
“快了,就差十几张就完成今天的任务了。”
韶真坐在书桌前认真签名,没抬头。直到周以慎把牛奶递过来,她接过一口气喝完,想到什么,她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她虽然没明说,但周以慎一听就知道她指的是什么。
他回想了下:“就是那天快要下雨,你的电脑放在露台上,屏幕没关。”
“果然是那天。”韶真签完一张,停下笔。她后来仔细想过,可能出现端倪的,就只有那天。
她兴师问罪:“那你还装没看到。”
装模作样真是有一套。
周以慎省略他当时的心理活动,只是简单地说:“怕你会害羞。”
韶真又说:“你问我有没有其他哥哥,也是在试探我?”
周以慎很坦率的承认:“嗯,听到你说没有的时候……”
他猛地俯身凑近,压低声音:“我快爽死了。”
……
韶真耳朵尖又不争气的红了,她闭麦,专心签名。
周以慎绕到她身后,弯下腰,以一个环住的姿势从后边握住她的手:“要不我帮你签一会儿?”
他刚洗完澡,柑橘香混着潮湿的水汽,脸颊贴着她脸颊,交颈缠绵般地蹭着,明晃晃的勾引。韶真心跳乱的一塌糊涂,偏偏还强装镇定,“我自己签就行,没剩几张了。”
他握住她的手没松,偏过脸,轻轻咬她耳垂,哑着声笑得含混:“柳下惠呀你。”
耳朵又热又痒,韶真几乎坐不住,想到他之前说,要是真勾引她,她早就把持不住了。
这话还真有几分道理。
她推了推他的手,没推动:“不是……你别闹,我马上就签完了。”
“要签什么?我帮你。”周以慎握住她的手扶稳笔。
后边几张都是周以慎扶住她的手签完的,字体明显不如之前工整。最后一笔落下,他松开笔,把人打横抱起:“签完了,该做正事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