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下发财了,发大财了!◎
裴燕语委屈,特别委屈,委屈得快死了。
她原就是个平和,胸无大志的性子,这辈子不争强斗胜,也没害过人。就是丫鬟下人都甚少处罚。她擅长琴棋书画,但是却不爱这些,平生唯一一点小爱好,就是吃。
不管是红亮的红烧肉,还是炖烂糊的猪蹄,又或者酸酸甜甜的糖醋里脊,她都爱吃。
春天的笋,夏天的瓜,秋天的芋头,冬天的萝卜。
猪羊牛,鸡鸭鱼,不管是关内还是关外,她都爱吃,就没有不爱吃的。
在所有肉里最爱吃的就是猪肉。
她又不是要金银玉器,绫罗绸缎,她就这么一点小小的爱好,就想吃点东西,可是府里的人不给她吃。
说什么猪肉有毒,怕吃出问题。
能有什么问题?
那猪肉好吃,吃出问题她也乐意。
裴燕语将满腹委屈一股脑地说了出来,司马安是哭笑不得。
他这夫人,哪儿都好哪儿都不在意,就是一张嘴委屈不了。
司马安立刻将哭得止都止不住得裴燕语抱入怀里:“吃吃吃,我们吃,我这就让厨房做。”
裴燕语抽泣道:“厨房不肯做,我都说我要吃炖猪蹄了,吃出问题不怪他们,他们还是不肯给我做。气死我了。”
司马安:“夫人放心,这事交给为夫。这谣言来的突兀,猛烈,怕是有人暗中推波助澜,故意破坏市场,想低价囤积。你且等着,为夫这就把这等小人揪出来,找人把那猪肉验了,把有毒的都抓了。以后咱们放心地吃猪肉。”
裴燕语委屈巴巴地看着他:“真的?”
司马安:“放心,为夫现在就去处理。”
裴燕语总算心里舒服一些了,她催促道:“老百姓吃不了肉,想必都和我一样委屈。你快去处理吧,别陪我了。”
司马安哭笑不得:“是,为夫告退。”
司马安出去后,立刻叫来了府丞,让其去查,看看到底是谁在扇妖风,扰乱市场,又是哪家的猪肉有毒。
第二天,衙役将查到的消息告诉司马安。
司马安纳闷了:“没人趁低价囤积猪肉?”
府丞:“回大人,有是有,但是据下官派人探查的消息,这些囤积猪肉的店家,大多数都是在谣言起来后,因势利导,推波助澜,并没有从一开始参与谣言。”
司马安:“如何见的?”
府丞:“其一,县级百姓多愚昧,容易听信谣言,州府两级更为富裕,行商者多,消息灵通,这次囤积猪肉的商家多在州府两级。
其二,据下官探查,谣言始于晖阳县,一开始只在几个小地方流传,并没有往外传,而且针对的都是一两家养猪场的猪肉。
据说那两家的猪肉,猪肉品质高级,腥骚味少,卖得好。下官猜测,可能是同行造谣,恶意竞争,制造了谣言,没想到谣言传出去之后,越演越烈,已经无法控制。”
司马安:“那两家的猪*肉是用药水泡的?”
府丞:“具体不知,前往晖阳调查的衙役还没回来。”
司马安深思片刻:“事情如今已经闹得满城风雨,人人自危。为何府衙不进行调查澄清,稳定民心?”
府丞:“这个下官也暂时没查出来,不过听说知县晏几道有提出过澄清,但是被应知州驳回了。想必中间有些不可与人说的东西。”
司马安怒斥:“混帐东西,尸位素餐,处事无度。本官亲自去晖阳县走一走,看看这晖阳的妖风到底来自哪里。”
司马安说做就做,回家整理几套出行衣服。
事关裴燕语最爱吃的宝贝猪肉,裴燕语一点也不留他,催着他走,临走前还叮嘱道:“照你说那晖阳县有没有骚味的猪肉,要是确定那肉没毒,你多带点回来。”
司马安笑着点头:“是是,若是那肉没问题,我不仅多带些回来,还让他们每隔一段时间送些到府上,保证夫人想吃的时候随时有。”
裴燕语满意道:“那你去吧,路上小心点。”
司马安达到晖阳县后,连口水都没喝,立刻召见了晏几道,询问情况。
晏几道还是顾及应家的面子,没有将应知一开始阻拦县衙为陆珂和金老板澄清的事情说出来,只说一开始谣言较轻,县衙没有重视,没想到后来谣言盛行,已经控制不住。单靠县衙的力量去澄清已经来不及了。
司马安:“知州呢?你没上报知州?”
晏几道:“下官上报了。但是应大人驳回了。”
果然,和府丞调查到的消息是一样的。
司马安又问那没骚味的猪肉是否有毒,晏几道将陆珂和金老板阉割和放血一事说了出来。
司马安:“你确定无毒?”
晏几道:“是,下官敢以性命担保。”
司马安不会单凭一面之词就相信晏几道,让晏几道退下后,又令府丞去金家挑一只猪回来验证有毒与否。
做完这一切,司马安又去了裴彻的府邸。
“姑父!”
裴彻晚上回府,一见到司马安立刻喜笑颜开:“姑父,你怎么来了?姑姑呢?她也来了吗?”
司马安慈爱地笑着,“这次姑父是过来公干的,所以没带你姑姑。”
裴彻:“那可惜了,好久没见姑姑,我着实想她想得紧。”
司马安:“想她就去北安府看看她,这两地又不远,你啊,就是嘴上说得好听。”
裴彻:“我这不是养马场忙吗?姑姑最近身体可好?”
司马安摇摇头:“不好。”
裴彻:“姑姑病了?”
司马安:“是心病。你还不知道你姑姑这个人?名利财富不屑一顾,就爱吃点东西。”
裴彻打趣道:“那是一般爱吃吗?我三岁的时候抢姑姑的桂花糕,她都要哭着向爷爷告状。害我被狠狠训了一顿,三岁,那时候我才三岁啊。”
司马安笑了一下:“行了,别提以前的丑事了,小心你姑姑知道又训你。”
裴彻:“那姑姑这次又发什么心病了?”
司马安:“听说猪肉有毒,吃不着,闹得。”
果然是姑姑的脾气。
裴彻嘿嘿一笑:“那姑姑尽可放心的吃,我敢打包票,这猪肉,不管骚不骚,腥不腥,只要是正规养猪场登记过的,都没毒。”
司马安:“你敢打包票?”
裴彻:“对啊,我问过了。”
司马安:“问的谁?”
裴彻:“姑父,这我就得跟你好好唠唠了。这个陆大人,可是这世界上最厉害最厉害的牲畜养殖专家,我跟你说,她啊……”
裴彻对陆珂极尽夸奖,将这一路以来的事情添油加醋说得跌宕起伏,惊险刺激,跟戏文似的,滔滔不绝,听得司马安一愣一愣的。
两个人这一说,就说到了深夜。
司马安问:“当真如此厉害?”
裴彻:“那是自然。姑父,我跟你说,上次我送马去麒麟营,遇见了燕副将,燕副将听说了陆大人的事,正琢磨着下次和金人打仗,活捉一匹金人的汗血宝马回来配种,改善咱们大梁战马的战斗力。”
汗血宝马是金兵的秘密武器,比大梁的战马要高大,矫健,速度也更快。
金兵对汗血宝马严防死守,战士死前宁肯杀死汗血宝马也绝不给大梁留一只活的。
以前也不是没有活捉过汗血宝马,但是,活捉回来的汗血马身上都有金兵撤退灭口的伤,活不了多久就死了,因而让汗血宝马配种一事一直没成。
司马安对陆珂产生了好奇。
一个精通畜牧养殖,又精通牲畜医术的人,也是改进了猪肉品质,通过幼猪阉割和杀猪放血,去除骚味的人。
也许见到这位陆大人,他就能知道这次谣言因何兴起了。
司马安问道:“明日陆珂去养马场吗?”
裴彻:“去啊,明日还没到轮休的时候。”
第二天,司马安和裴彻一起去养马场,也顺利地见到了陆珂,然后他看向裴彻:“你滔滔不绝夸了一个多时辰的陆大人是女的?”
裴彻坦坦荡荡:“不然呢?我没说吗?”
司马安盯着裴彻看了许久,然后摇摇头。
傻小子都二十有余了,还没开窍,这以后可怎么娶媳妇哟。
过了会儿,司马安将陆珂叫到裴彻帐内,询问她知不知道谣言的事情。
一开始造谣的是应知,后来陆珂因为官府不肯帮金家和她澄清而将谣言扩大化,以为官府会立刻出来澄清,没想到官府愣是不作声,事情越闹越大已经闹到了北安府,把知府大人都招到了晖阳县。
陆珂不敢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司马安,不然知府大人治她一个造谣扰乱市场的罪名,那她就完了。
于是陆珂细思后只说道:“一开始是有一些谣言,不过我并没有放在心上。因为在谣言出来前,我们寮村养猪场的猪已经卖出去了,下一批猪要年后才出栏。后来谣言越演越烈,想不关注到也不行。”
司马安:“你知道谣言来自哪里吗?”
陆珂:“陆珂不知。”
司马安一双锐利的眼睛盯着陆珂不动:“陆珂,你不老实。”
陆珂低眉顺眼地站着。
司马安:“一开始的谣言是专门为你和金家的猪而生,你怎么可能心里没想法?”
陆珂:“司马大人,有想法,陆珂也不敢猜。”
司马安:“放心大胆的猜,本官给你撑腰。”
陆珂:“那就要看谣言盛至今日,是谁在放任了。”
和晏几道指向同一个人,应知州。
司马安不问了,小小九品养马官自然是得罪不起一州知州的了。
司马安又问了陆珂一些别的事情,例如这猪肉如何阉割,如何放血,每日吃些什么。
陆珂一一回答,言之有物。
紧接着,司马安又问了陆珂关于养马场战马的情况,有那些病症等等。
陆珂越答,司马安看着陆珂的眼神越加欣赏。
司马安道:“陆珂,你在养马场好好干,若是真干出一番事业,本官定会向皇上举荐你继续往上走。”
陆珂:“是,陆珂拜谢司马大人。”
领导的大饼,陆珂感谢,但并不放在心上。
两天下来,司马安就将事情调查清楚了,然后让晏几道召集人,进行澄清。
事情闹到今日,已经不是官府发一个告示就能解决的了。
于是司马安邀请了晖阳县全县的养猪场老板齐聚在府衙门口。
衙役们在各个街道敲锣吆喝,让老百姓们都去府衙门口集合。
很快,县衙门口人山人海。
晏几道让衙役将半人高的澄清告示贴了出来,念给大家听。
衙役:“闻今日猪肉有毒之传言……经府衙多方探查核实,皆系无稽之谈。不论猪肉腥或不腥,骚或不骚,北安府境内猪肉皆无毒。”
衙役念完,一片沉寂。
晏几道说道:“大家不用害怕,知府大人在此,大家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
大家你推推我,我推推你,将头发花白的周秀才推了出来。
周秀才:“知府大人,知县大人。你们说猪肉都没毒,但是,咱们还是不敢吃啊。总要有个证据,大家才能放心吧。”
周秀才身后的百姓连连点头。
总不能官府上下嘴皮子一张,他们就要拿命去吃猪肉吧?
司马安摆摆手,让衙役拿出来一块冻猪肉,一看成色就是冻了很久了。
晏几道说道:“大家伙看,这猪肉身上的印记,是乔家养猪场的,算时间,这肉已经冻了一个月了。现在我们就现场制作成菜品,我和知府大人当场试吃。”
一直候命的县衙厨子梅婕立刻开始现场做饭,很快一道红烧肉就做好了。
司马安和晏几道一人一双筷子,将一整盘红烧肉吃完。
晏几道:“大家若是还不相信,从明儿个开始,我县衙的厨子就在大门口做饭,我,晏几道,每日当着大家的面吃这现买的猪肉,一直到大家彻底放心为止。
若大家心里还有疑虑,怕县衙买的猪肉是经过特殊处理的,大家可以自己买一斤猪肉,送到县衙门口,交给我县衙的厨子现场制作。至于买猪肉的钱,府衙按市场价报销。”
知县大人都这么说了,还愿意每日当着大家的面吃猪肉,大家心头的疑虑暂时压了下来,但还是不够。
周秀才又说道:“知县大人,知府大人,我们自然是相信你们的。但是我们大伙吃了那么多年的猪肉,这没腥味的猪肉还是第一次遇见,它要不是泡了有毒草药水或者喂了药,怎么会没腥味?”
司马安看向府丞,府丞给对人群招了招手。
陆珂带着江小鹤和乔老板金老板一起走了出来。
乔老板家的猪是没阉割过的,金老板家的猪是阉割过的。
司马安让陆珂现场杀乔老板家的猪,放血前留一块肉,放血后再留一块肉,梅婕同样一锅白水将两边的肉煮熟,切成块,分给县衙门口的百姓尝。
“真的不一样,虽然是一头猪上的肉,但放了血的猪肉比没放血的就是好吃。”
“是啊,那没骚味的猪我吃过,比这放了血的肉还好吃。”
“这没放血的肉就是以前的味道,难道咱们真的冤枉了这猪肉了?”
寮村养猪场出货少,总共就出了五头猪,金老板家的猪刚开始出货,就遇到了谣言,被退了回来,因此尝过两家猪肉的人其实很少。
乔老板和其他养猪场的老板也没吃过。
乔老板上前两步,不等梅婕和吕婧夹给他,就用手抓了一小块猪肉放嘴里。
这猪肉是白水煮的,没放盐,按理说应该很难吃,咽都咽不下去才对,但是放了血的猪肉,那骚味真的轻了很多,忽然,就咽得下去了。
其他老板纷纷上前询问乔老板:“真的那么好吃吗?”
乔老板点头。
冯老板也去要了一块,天啊,这是奇迹吗?
司马安又让陆珂杀了一头阉割过的猪,杀之前还特意向大家展示了猪现在的样子,让大家看清楚这只猪已经被阉割了,陆珂和江小鹤这才开始动手。
一系列熟练的流程下来,梅婕又开始白水猪肉,煮好后,切成小块,分给众人品尝。
这次乔老板第一个伸手去接,其他养猪场老板也争先恐后地抢。
“哇!好好吃,我第一次吃这么好吃的猪肉!”
“哎呀,我不是第一次了,我还吃过卤的,就是方伟卖给我的,那味道,我现在做梦都流口水呢。”
“哎呀,我感觉我前半生都白活了。不,是那些猪白死了。”
“哈哈哈。”
就在这时,司马安忽然高声喊道:“陆老板,金老板!”
陆珂立刻解开围裙和金老板一起上前。
司马安当着所有人的面对两个人说道:“你们两家的猪肉品质很好。”
听到司马安的话,周围喧闹的人群忽然安静了下来。
司马安笑着继续说话:“我家夫人爱吃肉,我也爱吃。”
他掏出二十两的银票递给二人:“我先找你们下个定,以后每七日,送一次猪肉到司马府,尾款找管家结账。”
这就是给他们两家站台啊。
陆珂和金老板立刻喜不自胜,连连感谢。
老百姓们也沸腾了,这下大家再也没有任何怀疑了。
你看,连知府大人都要吃咱晖阳县养猪场的猪肉,还是长期吃,那能有什么问题?
而且,这么一算,他们是第一批吃好猪肉的人,是和知府大人同一批!
“金老板!陆老板!”
有那脑筋转得快的,立刻拼命地往人群外钻,要提前下定两家的猪。
“我们饭店需要一头。”
“你那一头算什么!金老板,卖我两头,不,五头,我有亲戚在晖阳州开大酒楼,也需要。”
“金老板,不管怎么样,你也得给我们这些猪肉店留一些啊。”
金老板和陆珂被抢购猪肉的人群围得水泄不通。
乔老板,冯老板和其他养猪场老板站在原地面面相觑。
猪又不可能一天长大。
就算他们现在回去按照陆珂的方法阉割,也要等五六个月猪才能出栏,他们此时眼馋金老板和陆珂的好生意也眼馋不上。
好在猪肉有毒的事情总算是澄清了,猪肉价格也能恢复正常了。
寮村养猪场体量小,金家养猪场的猪数量也有限,不可能吃下整个市场,他们的猪还能按照正常价逐步卖出去回血,以后他们再专门卖阉割过的猪……不对!
冯老板一双眼睛眼球都瞪了出来。
他赫然看向乔老板。
乔老板明白他的意思,点了点头。
其他养猪场老板也反应过来了。
完了!
他们已经可以出栏的猪早亏四成就卖给陆珂了。
这才七天啊。
才刚卖出去七天,官府就澄清了,价格眼看着就能涨回来,他们能回本,结果他们已经卖出去了。
“这这这……”
冯老板快哭了。
四成啊,亏四成。
早知道当初就同意陆珂的第二套方案,双倍返还定金了。
天啊。
那个孙多财钱二妹,这两个害人的狗东西!
冯老板往陆珂那边走:“那个……”
他欲哭无泪:“陆老板,咱们之前的买卖……”
能不能重新选啊。
陆珂和金老板身边围的人太多了,他压根儿挤不进去。
一直在人群中看热闹的方伟也呲牙咧嘴地乐了。
这金家和寮村养猪场的猪肉出名了,是知府大人吃的同款,别人抢不到,他还抢不到吗?
他可是早早地就和陆大人,金老板定下了的。
而且这次事件,还是出了大力气。
他预估,在其他养猪场阉割过的猪肉出来之前,这金家和寮村的猪肉一出来就会被疯抢,甚至价格还会往上涨,而他进货拿的是最低底价,这下发财了,发大财了!
方伟立刻从人群中钻出去,去找自己的兄弟们,告诉他们这个好消息。
过了好久好久,直到司马安离开,晏几道开始赶人了,人群才散开。
那没订到货的老板不甘心,仍然拉着金老板不放,要请他喝酒。
陆珂将江小鹤叫过来,准备回寮村。
她的猪暂时出不了栏,大家不放过也只能放过她。
两个人刚走到驴车那边,冯老板追了过来,对着陆珂和江小鹤咧嘴一笑:“陆老板,这是回家啊?”
陆珂点头。
冯老板:“是这样的,陆老板,上次咱们这些人听信小人的挑唆,上你家门口给您添了许多麻烦。我们订了一桌好菜好酒,想向您赔罪,你看方不方便屈驾?”
第52章 和气生财
◎朋友多多的,以后路才能越走越宽。◎
陆珂往冯老板身后看去。
上次到原家门口闹事的好几家老板都对着她这个方向翘首以待。
陆珂笑道:“冯老板,吃饭就不必了……”
陆珂话还没说完,冯老板以为她不愿意赏脸,立刻说道:“陆老板,咱们都在晖阳县做生意,抬头不见低头见。我们知道错了,就是想道个歉,免得以后尴尬。要是今天您实在不方便,这样,您选个日子,我们都随您方便。”
陆珂:“冯老板,你先听我把话说完。这后儿个就是大年夜了,咱都得回家陪家人不是吗?而且我还要回麒麟营养马场整理年关的总账本,实在是没时间。”
冯老板:“那您看什么时候方便?”
把陆珂请不过去,就没法陪酒道歉。没法陪酒道歉,就没办法引出后面的话,冯老板心里急啊。
陆珂:“冯老板,我知道你们的想法。猪肉谣言这事对咱们每家养猪场都是伤害,咱们都是受害者。你们呢,赔了银子,心里不痛快,难受,想挽回点损失,我都能理解。”
冯老板:“那您看……”
陆珂:“其实,昨日知府大人去麒麟营养马场找我了解过情况,当时我就知道事情的转机来了,下午从养马场回家的时候,特意去了金家养猪场和金老板商量过了。等今儿个知府大人澄清后,如果事情好转了,你们几位想要将卖出去的猪再买回来,我们愿意卖。
还按当初说的第二种方式,你们给我们双倍定金的赔偿和这几日的饲养费,然后就派人去金老板和寮村养猪场将猪带回去,你看成吗?”
冯老板当即看着陆珂的眼神变了,他羞愧道:“陆老板大气。”
陆珂:“其实咱们都生活在晖阳,晖阳养猪行业风风火火,大家信得过咱晖阳出品的猪肉品质,北安府都愿意进咱晖阳的货,得利的是咱们整个晖阳养猪场。说白了,这次的事都是小人挑唆,咱们做生意的和气生财,没必要弄成仇人。你说是吗?”
冯老板不住地点头:“是,陆老板说的是,是我眼皮子浅了。今儿个,我们也算是知道陆老板是什么人了。您放心,以后谁在挑拨,咱扇他大嘴巴子。”
陆珂:“好,那我赶着回去了。您一会儿派人拿着钱到寮村养猪场来就行了,养猪场里的村民我都交代好。”
冯老板勾着身子:“是,陆老板你忙,其余的事,我们知道怎么办。”
冯老板郑重其事地对着陆珂鞠了一躬,算是道谢。
陆珂牵着江小鹤走了。
冯老板回到人群中。
这会儿乔老板也没走,站在一旁看着,他就想看看这事到底会怎么解决。
冯老板一回来,其余几家老板立刻涌了上来。
其中就数陈老板的养猪场最小,也最着急,他焦急地问:“冯老板,这么说?她不给面子吗?”
冯老板:“人哪儿没给面子?”
冯老板没好气地白了陈老板一眼:“人陆老板大气着呢,才不像咱们,眼界就只看得到自己面前的一亩三分地。”
陈老板:“老冯,什么意思?”
冯老板叹了一口气:“哎呀,咱以前做事真不地道。”
陈老板:“你别光骂自己,倒是说啊。”
冯老板:“陆老板说了,吃饭不必了。让咱们还按当初说好的第二套方案,双倍定金加这几日的养殖费,把猪运回去。
陆老板被咱为难了,一句难听的话都没有,体面着呢。还好言好语地和我谈交情。你说说,这份心胸和气度,那陆老板能是一般人吗?咱啊,真的是做错了。”
冯老板这话一说,现场登时沉默了。
陈老板欲言又止:“这……”
还不如去吃饭,为难他们一下子,让他们端酒倒茶认错呢。至少他们心里好受。
偏偏陆老板好言好语地说着,大大方方地给他们面子,这让他们心里……哎呀……他们真不是人。
冯老板看向一旁站着垂眸沉思的乔老板:“乔老板你看,咱对不住陆老板,这年初三送礼日,我想送陆老板一点礼物,你看这成不?”
乔老板:“你们决定就好。”
乔老板转身走了。
他面上镇定,心里却在疯狂骂孙多财和钱二妹。
这次别说是县丞的面子,就是知县老爷的面子,他也不给。
让那两个狗东西给他滚!
……
回到养马场,陆珂立刻开始整理账目。
她才刚接手养马场没多久,这养马场药材房的账目乱得很,她一个人也整理不过来。
原璎慈带着人在药材库盘库存,陆珂拉了原晔过来帮忙。
整理了一个时辰,也才弄完十本账本,陆珂扭头看向一旁堆积如山的账目,头疼。
怎么还有这么多?
年终盘点要死人啊。
原晔笑道:“你要是累了,就休息休息,出去走走,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其余的交给我。”
陆珂:“这么多,怎么能交给你一个人。”
原晔:“不是全部交给我,是你先休息,休息好了,再来接手。如果我累了,我也会选择出去透透气,再回来继续。”
陆珂想了想,她确实很累了,而且营帐内烧着炭火,闷闷的。
陆珂:“那我出去透透气,就一会儿,一会儿回来。”
原晔:“多待一会儿也无事。”
陆珂:“嗯。”
从营帐出来,外面的冷空气飕飕刮着。
陆珂将手举过头顶,左右活动腰身,坐了一个时辰,她感觉自己整个人的僵了。
江小鹤远远地瞧见陆珂,骑马过来。
如今的他已经学会骑马了,而且技术不输刚入营的新兵。
江小鹤从马上下来:“老师。”
陆珂:“骑了几圈了?”
江小鹤:“十圈了。”
陆珂:“那该休息了。”
江小鹤点点头,将马牵到一旁,把缰绳绑在柱子上,旁边是水槽,绑好后,马儿自然知道该喝水了。
他回到陆珂身边,左思右想了许久,还是问出了心中的疑惑:“老师。”
陆珂:“嗯?”
陆珂继续扭腰,左三圈右三圈,脖子扭扭,屁股扭扭。
江小鹤:“老师,我们为什么要把猪还给那些坏人啊。明明一开始是他们自己上门欺负我们的。”
陆珂:“傻孩子。”
江小鹤气呼呼地扁着嘴。
就是嘛,这些人不讲道理,听风就是雨,然后气势汹汹地上门欺负人,这会儿发现自己亏了,又后悔了,哪有那么好的事情?
陆珂:“小鹤,晖阳县总共十二家养猪场。大的养猪场共三家,其余的都是中小规模的养猪场。孙家倒了后,就只剩十二家养猪场了。
上门到咱们家闹的就有六家,占了晖阳县养猪市场的半壁江山。你如果只盯着眼前的利益,赚了一时的富贵,但是长久来看,给自己立了六个仇人,不值得。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你防得住一时,防得住六家盯着你给你使绊子吗?做生意讲究和气生财,这意思就是,咱们要交朋友,让朋友多多的,以后路才能越走越宽。”
江小鹤低着头思考,“那咱们就这么算了吗?”
陆珂:“咱们已经赚了,赚多赚少都是赚。百分之二十的定金不少了。而且,当时我若不提那两个方案,现在他们肯定回想原价买回去,正因为我提了那两个方案,他们的第一反应才会是如果可以重来,选第二个方案。”
江小鹤点头:“老师,我懂了。”
陆珂:“傻孩子。”
陆珂摸了摸江小鹤的头。
休息够了,陆珂回到营帐内,重新坐下。
原晔:“夫人。”
陆珂:“嗯?”
陆珂抬头看向原晔,他一瞬不瞬地看着她,目光灼灼。
陆珂问:“怎么了?”
原晔:“夫人,我会永远为你保驾护航。”
莫名其妙说这一句话做什么?
还挺让人害羞的。
陆珂脸微红。
陆珂问:“你听见我和小鹤说的话了?”
原晔:“嗯。”
陆珂:“那你觉得我做得对吗?”
原晔:“夫人做的都是对的。”
陆珂:“你这像男人哄女人的情话,就像哄小猫小狗。”
原晔目光流露出难解的疑惑:“为什么会这么认为?”
陆珂:“没有人永远是对的。”
原晔:“但夫人不一样。”
陆珂:“因为我是你夫人,所以你认为我永远都是对的?”
原晔摇头笑道:“夫性情之德,则尽人有之。而君子致之者,其功在省察、存养,而乃以经纬乎天地。与我而言,夫人便是如此。”
陆珂歪头,他好像说了什么情话夸她,但是她没听懂。
原晔笑了笑,俯身过来,亲了亲陆珂,他看着陆珂的眼睛:“累了。”
陆珂:“累了,你也出去透透气。”
原晔:“不要透气。”
陆珂眨眼。
原晔:“要打气。”
陆珂嗔了他一眼,贴上他的唇,一番纠缠,外面传来原璎慈回来的声音:“嫂子。”
原璎慈掀门而入。
陆珂低着头坐在椅子上,脸红红的,面前的账本保持着刚才翻开的那一页。
原璎慈一边说着自己核对完了,一边坐下。
过了会儿,她发现气氛有些怪异。
她看着陆珂:“嫂子,你脸怎么这么红?发烧了吗?”
陆珂:“我……”
陆珂气鼓鼓地看向原晔,却发现原晔脊背笔直地端坐着,衣衫整洁,面色温润,如圭如璋,是半分破绽都没有。
好气哦,还要保持微笑。
陆珂咬紧了牙:“我刚才被狗咬了。”
说着,她放在桌下的手,伸到原晔腰上‘咬’了一口解气。
原璎慈:“啊?”
陆珂:“好了不说了,我们继续对账本。”
原璎慈:“那我核对下一本入库册。”
陆珂:“嗯。”
终于,加上以前整理的,目前账本完成了二分之一。
陆珂绝望了。
这都过年了,他们连续工作七天了,账本还没整理出来。
都怪那个吴新觉,到处都是假账,错账,漏账,根本做不完,完全做不完。
陆珂气愤道:“所以,吴新觉什么时候被砍头?”
这种害人害己的贪官就该千刀万剐。
原晔:“牵涉太多,错综复杂,最快也要半年。”
陆珂趴桌子上,好气人,太气人了。
贪官污吏作恶,享受,最后恶果全让无辜的他们承担了。
……
那几家老板动作很快,陆珂晚上到家没多久,赔偿的双倍定金就送过来了。
因为是借的金老板的钱,陆珂和金老板约定五五分分,但金老板没要,于是这六十多两的银子就全归了寮村养猪场,陆珂让江小鹤去兑换成了铜板,第二天拿给村长让他召集大家,按照投资份额分出去,也让大家多点过年钱,过个好年。
才投资了一点点钱,没想到马上就见到回头钱了,而且已经回本了。
寮村的老百姓家家户户都是喜气洋洋。
石皮揉着没消肿的脸,用肩膀哥俩好地撞了江大刀一下:“江哥,看吧,我说的吧,跟着陆大人有钱途。”
江大刀白了他一眼:“用你说?”
过了会儿,江大刀领了钱,小心地踹进怀里问道:“对了,你那二十两的定钱怎么样了?你没干事,人没找你还?”
石皮:“找了啊,我就说我干了,没成功,把钱退了。”
江大刀:“没为难你?”
石皮:“难不成他还能杀了我?不过,那姓孟的心情不好是真的,踹了我好几脚,我现在腰都还疼。”
江大刀:“活该,你要是名声好,人家能找上你干这种坏事?”
石皮:“好了好了,别说我了。我领到钱了,喝酒去了。”
江大刀摇摇头,这混蛋有钱了就去喝酒打牌,怕是这辈子都说不上媳妇了。
……
处理完晖阳的事,等金家将定的猪肉送过来装上车,司马安便准备离开。
晏几道送司马安。
司马安此时脱下了官服,穿着锦兰色的棉衣,棉衣是绸面的,很光滑,上面绣着翠竹松柏。
县衙门口,马车已经停好了。
司马安回头看向晏几道,这可是大梁开国以来最年轻的探花啊,曾在中书省任职,却在二十四五的年纪,头发露了白。
司马安惋惜地叹了一口气:“晏大人。”
晏几道恭敬候道:“是,司马大人。”
司马安:“晏大人,我听闻你是为你老师求情受牵连,被贬至晖阳。”
晏几道:“陈年旧事不值一提。”
司马安:“晏大人,你老师晁学士曾经为阻止皇上劳民伤财,大兴土木,号召百名儒生在宣德门静坐反对。其气节高尚,宁折不屈,至今令百官敬佩。
你是他的学生,是他最看重也是最骄傲的学生。受师教诲,承师之德。不管曾经发生过什么,你现在是一县之长,是晖阳县百姓的父母官,就应当担负起治理一县之责。”
晏几道嘲讽地勾了勾嘴角,又将那一丝讥讽压了下来。
他面色平静:“司马大人有话请直言。”
司马安:“就以此次猪肉有毒的谣言来说,晏大人,在事情闹大之前,你有无数个机会可以挽回。”
晏几道:“司马大人可能误会了。事情发生后,我第一时间上报并且提出了发澄清告示,只是无人理会。”
司马安:“知州处事不公,你可以上报给我。”
晏几道抬眸,目光冷漠:“司马大人,越级上报,不合朝廷规矩。”
司马安:“你——”
司马安深呼吸一口气:“我知圣上秋后算账的行为伤了你的心,但是在其位谋其政,咱们只要一天当官,不能对不起自己的良心,更不能对不起老百姓。”
晏几道淡漠的眸子动了动:“当一天和尚敲一天钟,下官明白。”
这话看着和司马安说的是一个意思,但是细究起来又截然不同。
一个是要恪尽职守,一个是得过且过。
司马安知道晏几道是寒了心,一两句话劝不动,他只能说道:“晏大人,足寒伤心,人怨伤国。如果你老师还在,亦或者曾经的你看到今日的你,你觉得他们会说什么呢?”
晏几道薄唇抿成一线,没有回司马安。
司马安也没强求他一定回,转身上了马车。
晏几道看着马车越走越远,心中一片悲凉:“为人君而侮其臣者,智者不为谋,辩者不为使,勇者不为斗。尔今朝堂,智者,辩者,勇者,其余几人乎?”
晏几道摸了摸自己的长发,随手折下几根。
最近似乎白的更多了。
马车走到晖阳县城门口,应知已经恭候多时。
司马安掀开车链,并没有下车。
应知笑道:“司马大人大驾光临,怎的没知会下官一声?若是知会了,下官也好为大人接风洗尘。”
司马安审度的目光在*应知脸上停留:“我与你父亲有过一面之缘。”
应知挑眉。
司马安:“如今看来,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应大人,晏知县早就将谣言和辟谣方法上报,为何不处理?”
应知勾唇一笑:“是吗?最近忙着处理吴大人留下的后患,本官没有注意这些小事。”
司马安目露不快:“百姓安危,对应大人而言是小事?”
应知语气十分不以为意:“只是一时疏忽罢了。而且,司马大人难道不是因为处理吴大人一事耽误民生要事了吗?”
司马安铁青着脸。
谣言自晖阳县发起,传至晖阳州,再传到北安府,这一串下来,需要不少时间。
等传到他耳朵里的时候,事情已经闹得不能再大了。
但这还不是问题。
问题在于,应知居然知道他最近一段时间的行程。
司马安声音威严有力:“应大人,本官会将这次的事情如实写成奏折,上报朝廷。尤其是应大人在这件事情当中的渎职行径。如果应大人觉得本官处理过慢,也有疏忽职守之责,尽管上报。”
想用他因吴新觉一事耽搁处理谣言来让他闭嘴。
做梦。
他司马安这一生不受任何人威胁。
司马安说完,放下车帘,马车径直出城。
应知站在原地,脸上的笑容瞬间冷了下来,他斜眼看着孟翊:“不是让你将谣言严格控制在晖阳州以内吗?”
孟翊跪地请罪道:“对不起,少爷,是我没处理好。”
应知:“是谁把谣言传到北安府的?”
孟翊:“属下有罪,属下没查出来。”
应知:“废物。”
……
年三十自然是不用做工的。
陆珂和原晔,原璎慈,原窈月早早地起来,开始打扫卫生。
等一切都打扫干净了,原晔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红灯笼挂在树上。
陆珂则和原璎慈一起贴春联。
原窈月踮着脚将福字贴窗户上。
过年,就是热热闹闹,红红火火。
晖阳这边,年三十晚上要吃饺子,于是早上开始,大家就围坐在餐桌前开始包饺子。
原晔很会和面,擀面,陆珂不擅长这些,便和原璎慈,原窈月一起包饺子。
过了会儿,原窈月看了看自己包的饺子,又看了看陆珂的:“你包的什么?”
陆珂一个一个地介绍:“元宝饺子,兔兔饺子,月牙饺子,麦穗饺子!”
陆珂拿起一只兔兔饺子,放在掌心:“看,好看吗?”
好看!
原窈月差点脱口而出,然后又把话憋了回去:“一般般吧。”
陆珂:“哼,不懂欣赏。”
说着,陆珂向原璎慈和原晔邀功:“璎璎,夫君,你们说,可爱吗?”
原晔点头,还没开口,原璎慈立刻大叫道:“超级可爱,超级漂亮。嫂子,你怎么包的,教教我。”
陆珂完全不经夸,一被夸心情就飞到天上去了。
她立刻拿了一张面皮:“你看,就是这样的,特别简单。这样这样,再这样叠起来就好了。”
原璎慈紧盯着陆珂的动作,然后重复。
原窈月也偷偷学习。
哇!
不一会儿,原璎慈和原窈月掌心一人一只兔兔水饺。
原璎慈:“晚上,我要吃兔兔水饺。”
陆珂逗她:“兔兔那么可爱,怎么能吃兔兔?”
原璎慈被逗笑了:“就吃,我偏要吃它。我不仅吃她,我还要吃嫂子你包的元宝饺子,麦穗饺子。”
陆珂:“我还会金鱼水饺,你想看吗?”
原璎慈拼命点头,这下陆珂更得意了。
在陆家被pua贬低了整整两年的陆珂,现在只要一被夸,骄傲的尾巴就在身后摇来摇去。
第53章 过年
◎吃到铜钱的人会有一整年的好运。◎
很快,水饺做好了。
一大堆饺子里,最多的便是兔兔水饺和金鱼水饺。
陆珂笑眯眯地看着原窈月:“小满,你做了好多兔兔水饺。你很爱小兔兔呢。”
原窈月:“我……我是看你们喜欢,顺着你们罢了。”
陆珂伸出两只手,捏住原窈月肉嘟嘟的脸:“不诚实的孩子不可爱哦。”
原窈月气呼呼地将陆珂的手拉开:“我不需要可爱。”
陆珂又去捏原窈月的脸:“虽然性格不可爱,但是脸圆溜溜的,真的超级可爱哦。”
原窈月被陆珂招惹得炸毛了:“陆珂!不准说我可爱。”
陆珂:“叫嫂子。”
原窈月:“你放手。”
陆珂捏得更用力了:“不叫嫂子不放手。”
原窈月一双漂亮得眼睛瞪得圆圆地,她两个鼻孔不断得冒气,最后还是妥协地叫了一声:“嫂子。”
陆珂吧唧在原窈月脸上亲了一口:“乖,就是嘛,诚实一点。不要老是嘴硬。”
原窈月哼了一声,将头扭向一边。
原晔和原璎慈偷偷地捂着嘴笑。
晚上,原晔将饺子下锅,陆珂将调料挑好,三个人端着碗,排成队,等着原晔舀饺子。
陆珂排在第一个。
原晔笑着问道:“要哪种?”
陆珂:“兔子和金鱼,元宝也要一个。”
原晔:“好。”
他小心地按照陆珂说的挑着,陆珂满意地端着自己的碗回到了餐桌上。
听说今天有一个饺子包了铜钱。
吃到铜钱的人会有一整年的好运。
她要快点吃,吃完第一碗,如果没吃到铜钱,别人也没吃到,她就去盛第二碗。
陆珂夹起一块金鱼水饺呼呼吹凉,蘸了一些醋,放进嘴里。
晖阳这边的醋和京城的醋不一样,更加清爽,蘸饺子最好吃了。
过了会儿,原璎慈和原窈月也坐了下来。
原晔最后。
原窈月看了陆珂一眼,立刻专注吃饺子,她要赢过陆珂这个爱欺负人的混蛋,吃到铜钱。
原窈月大口大口地吃饺子。
原璎慈哭笑不得:“慢点,你这样容易噎着。”
嫂子吃饺子速度也快,但绝对不急,是一个一个地品尝美食。
小满就不一样了,那真的是跟打仗似的。
原晔看了原窈月一眼,又看向陆珂,嘴角微翘,垂眸专心吃饺子。
很快,原窈月就超过陆珂去盛第二碗了。
她盛得多多的,然后对陆珂露出一个挑衅的眼神。
陆珂也纳闷极了。
这次包饺子原晔包铜钱的时候是让他们三个人背过身去的,但金鱼饺子和兔兔饺子最多,为了降低概率,按理说,铜钱应该在金鱼饺子和兔兔饺子里。
可是她都吃完了,都没有。
现在她的碗里就只剩唯一一个元宝水饺了。
显然原窈月和她的想法是一样的,第二碗全部盛的兔兔饺子和金鱼饺子。
陆珂唉了一声,决定吃完最后一个元宝饺子去奋战第二碗。
陆珂夹起元宝饺子,蘸了蘸醋,放进嘴里。
猪肉白菜馅的饺子。
还是自家养的猪的猪肉,骚味轻,味道好。
白菜也是村里人自己种的,水灵灵的白菜,特别甘甜。
陆珂一口咬下去,闭着眼睛回味,好香,肉好多。
再咬一口。
咦?
陆珂疑惑地看向原晔,闭嘴咀嚼。
原璎慈发现陆珂的不对劲,问道:“怎么了?”
陆珂从嘴里吐出一个铜板。
原璎慈惊喜大叫:“嫂子,你吃到了铜板!你今年会有一整年的好运气!”
原窈月此刻嘴里塞满了饺子,第二碗里就剩四个了,她肚子也塞得鼓鼓的。
原窈月指着陆珂:“呜呜呜(你作弊)。”
陆珂对她做了个鬼脸:“听不懂。”
原窈月赶紧喝了一大口饺子汤,将饺子咽下去:“你作弊!哪有一个元宝饺子就中了的!”
原晔帮腔道:“这就是运气。”
原窈月看看原晔,又看看陆珂,圆溜溜的眼睛充满了质疑:“大哥,你是不是帮着她作弊?”
原晔:“非也,是运气。”
陆珂得意道:“对啊,是运气。是老天爷愿意帮我。”
原窈月双手交叉胸前:“我不信!”
原璎慈抿唇压住笑意:“好了好了,咱愿赌服输,不能不认账哦。”
原窈月胸脯不断地上下起伏,鼻孔大出气:“混蛋大哥。”
陆珂将铜板擦干净,递给原窈月:“那这样,我把我未来一整年的运气分你一半。”
原窈月眨了眨眼睛,“真的?”
陆珂:“真的。”
原窈月这才满意地手下铜板,握紧铜板,闭上眼睛许下愿望。
希望未来一切顺利,那些不堪的,痛苦的,冤屈的灵魂都能得到安息。
村子里大年三十是休息日,晚上没什么活动,但是仍然保留了守岁的传统。
外边天气冷,大家都坐在自己屋子里守岁。
等两个人都上了床,陆珂开始拷问原晔:“说,今天的铜钱饺子真的是运气?”
原晔抓住陆珂的手指:“放铜钱那只元宝饺子是最大的。”
陆珂:“你又欺负小满。”
原晔:“不是我,是我们。我们是共犯。而且我偏心我夫人,难道不应该?”
陆珂亲了亲原晔的侧脸:“应该。”
原晔被陆珂亲了,嘴角禁不住地往上翘,他问道:“你今日拿到铜钱许的什么愿?”
陆珂:“我啊,我许的是,希望我们都好好的。原家的冤屈早日平反,你和璎璎都能卸下肩头的重担。”
原晔:“会的,很快会的。”
守岁要守一夜,又不像现代还能看春晚,陆珂百无聊赖,拉了拉原晔:“要不你和我讲一些有趣的故事吧。”
原晔:“你想听什么?”
陆珂歪头想了想:“我还蛮好奇魏英的。你好像很了解他,也知道他和金国公主的事情是谣传。那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啊?”
原晔:“是孤儿。”
陆珂:“孤儿?”
原晔:“对。在参军之前,魏英是被收养的孩子。大概是六岁,他晕倒在太子府的后门,被当时的太子管家救了,成为太子管家的义子。但其实,魏英并不是意外晕倒在太子府的后门。他是踩点摸清后才晕倒在那里的。”
陆珂:“踩点?”
原晔点头:“当时的太子管家魏秋白已经年逾五十,他和他的妻子一生无子无女,亲缘浅薄。魏英当时的名字叫小石头,有一次,他钻狗洞偷东西,听见魏管家和人说话。
魏管家想收养一个儿子,给他老两口养老送终,本来已经谈妥了一家农户的三岁儿子。商议给对方三十两的感谢费。但是事到临头,对方又忽然舍不得了。
魏管家无功而返,一个人躲在马车里哭。后来,小石头一路跟着魏管家回了太子府,在太子府周围徘徊了七天,摸清楚了魏管家的出行时间和路线。”
陆珂:“所以,他是知道那天魏管家会从后门路过,才假装昏倒在后门的。”
原晔:“是的。”
原晔目光飘向远方,“当时也是冬天,好像是初三还是初四,很冷。魏管家将小石头捡回去后,让人给他送了热水和饭。
具体的情况,我也不知,我听说,小石头醒来之后,见到魏管家立刻磕头叫爹,说自己无父无母,谁救了他就是他一辈子的恩人,他愿意当牛做马伺候魏秋白给他养老送终。魏管家感动得老泪纵横,当场收下了他这个儿子。
因为认魏管家当爹,小石头便改姓魏,叫魏石头。魏管家对小石头很好,请了师父教他读书识字,魏管家的妻子也是个很温和善良的人,真心把小石头当亲儿子疼。有时候小石头顽皮,没完成功课,魏管家生气训他,魏夫人还会护着小石头,不让他打。”
陆珂:“那他后来又是怎么开始习武,怎么会去参军呢?”
原晔:“小石头成为魏管家的儿子里的一年,时常到处闲逛。孤儿出身,本就身体灵活,喜欢爬墙爬树。太子当时的武师傅,每隔一日会入太子府教太子武术。他就爬墙偷看,有时候来了兴趣就自己一个人在管家院子里那棍子乱舞。
渐渐地,他发现自己似乎在武学上面格外有天赋,看过的招式,耍个一两次便能有模有样,虎虎生威。于是,他故技重施,偷偷打听了太子的行踪,然后故意在太子面前耍棍。”
陆珂越听越激动,这魏英天残开局的人生,却凭自己的能力打出了王炸,实在是太传奇了。
陆珂催促道:“然后呢然后呢?”
原晔:“太子一眼看出这小子的心机,于是问他,小石头羞愧难当。但太子并没有为难他,反而找了师傅教他武功,又和魏管家商议后,将教读书的老师也换成了更好的,一年后,太子检查小石头的功课,夸赞他进步神速,并将他更名为魏英。十三岁那年,太子写了一封推荐信,让他去从军。”
陆珂:“把儿子送去那么远的地方从军,那魏管家肯定很伤心。换了我,若是我的亲人离家去那么远的地方,也会很伤心的。”
原晔:“是啊,魏管家很难过,魏英也不愿意走。魏管家便安慰他,男儿志在四方,等他以后建功立业,他也能跟着魏英享福。魏英拜别了太子和魏管家便背上行囊跟随去晖阳的队伍走了。
这一走就是三年。十三岁第一次上战场,魏英立了一点小小的功劳,十四岁,在主将举荐,太子力排众议保举下,开始领兵。之后便是和金人长久的对抗。
一直以来大梁和金人的对战,多是以防御为主,十六岁那年,魏英大胆提出主动攻打金国,领了三千麒麟军出发,大败金国,证明转守为攻的时机已经到了,于是上书朝廷之后,开始和各路将军联合起来,围攻金国。这次战役,便是你上次所说的打到金国王城之战。
凯旋之后,魏英收到了家书,魏管家来信,说大胜之后,皇上和太子都很高兴,赏赐了专门的将军府和许多金银玉器,也请了人专门伺候他们老两口。他们老两口再也不用每天辛苦忙碌了。”
陆珂垂眸思索。
这样说,十六岁是魏英最幸福的一年。
收养他的魏管家和魏夫人身体康健,一切安好,他荣耀加身,还能惠及家人。
太子力荐出了一个少年英才,扭转了大梁和金国对抗防守的局面,在朝廷之上,威望到达顶峰。
没想到隔了一年,十七岁,情况便急转直下。
大起大落只有一年之久。
太子荣辱与原家紧密相关,陆珂不想提起原晔的伤心事,便只问魏管家:“那魏管家老两口现在呢?”
原晔摇头:“我对魏英的了解,全部都来自于太子。后来魏英出事,太子府也没了,魏管家老两口的情况我便不知了。”
陆珂:“希望他们逃过一劫,一切安好。”
原晔:“会的。”
守夜守到后半夜,陆珂就坚持不住了,躺在原晔怀里昏昏欲睡。
陆珂打了个哈欠:“守夜好难。”
原晔:“你以前没守过夜吗?”
陆珂:“没守过这么无聊的夜。”
原晔:“那我们干些有趣的事?”
陆珂因为哈欠,眼眶里含着生理性的泪水:“什么有趣的事情?”
原晔手从陆珂的肩膀上往下滑,俯身亲了亲她的唇,陆珂笑了一下,伸手去挠他痒痒,原晔也不甘示弱,两个人你来我往,闹个不停。
陆珂软在床上,笑得肚子疼,“不行了,我不行了,饶了我吧。”
原晔伸手将陆珂抓过来,他从背后抱着陆珂,温热的呼吸急促而不可耐,陆珂在他怀里,小小的一个,缩成一团。
原晔将下巴搁在陆珂肩膀上,一只手顺着陆珂的腰腹深入被子里:“夫人想不想试试?”
陆珂面色潮红:“试什么?”
原晔:“守夜到天明。”
陆珂被他逗得眼神迷离,春水涌动,嘴上却不服输:“那要看原世子体力能支撑几何了。”
原晔声音微哑潮湿:“听夫人的。”
零点的鞭炮声响起,月儿落了,红日升起。
陆珂一觉睡到下午,醒来时还迷迷糊糊,不知今夕何夕。
她捂着脸,真是疯了。
她发现她每次一被原晔撩拨,就浑浑噩噩,不知所谓。
陆珂用力拍到自己的脑袋,陆珂啊陆珂,你以后矜持点。
咕咕咕。
肚子饿了。
陆珂赶紧还好衣服出来,原晔看见她,将一直温着的饭菜端了出来。
陆珂瞪着他,原晔走过来,亲了亲她的眼角,陆珂一下没脾气了。
可恶的男人。
陆珂坐下,四处看了看没见到原璎慈和原窈月的身影问道:“璎璎和小满呢?”
原晔给陆珂夹了一块鸡腿:“晚上有游神的活动,你一直没醒,璎璎和小满等不及,先过去了。”
她一直不醒赖谁?
陆珂在桌子底下踹了原晔一脚。
她是真的没想到,他居然真的可以做一整夜。
到后面,她都累得不行了,跪趴在床上……后面还让她侧躺着……虽然她也有一点嘴硬,但是总之,事情变成那个地步,都怪原晔。
原晔受了一脚,笑着说:“先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找我算账。”
陆珂低着头乖乖吃饭。
吃完了,原晔带陆珂去看游神。
晖阳的游神是每年最盛大的活动,由官府组织,商铺赞助,雇佣专门的杂技人员扮演各种神仙,王母,玉帝,财神等等,大家一边敲锣打鼓一边撒花钱。
所谓的花钱,是贴了红色纸花的铜板,意为仙家送福,图个好意头。
游神要身穿厚重的衣服,转五条街道,实际上是很辛苦的工作。
当然,出了游神,还有热闹的市集,很多小摊小贩都会趁着这个热闹摆摊一些吃的和小玩意儿。
陆珂挽着原晔慢慢逛着。
这会儿游神还在前一条街,说是要过一会儿才到这边。
陆珂:“夫君,有糖葫芦!”
陆珂:“夫君,有云片糕。”
陆珂:“夫君,有鱼糕。”
不一会儿,原晔手里就抱满了吃的,但陆珂还在兴奋地买个不停。
相比于珠钗翡翠,很明显,陆珂对吃的更感兴趣。
“好香的烧饼。”
陆珂寻着味找到了方伟媳妇汪艳的烧饼摊。
陆珂:“是你啊,这烧饼摊是你的?”
方伟见到陆珂也很高兴,连忙让汪艳赶紧做两个新的烧饼,多放肉给陆珂。
方伟:“陆大人,这得亏有了你啊,现在我这生意,是越做越红火了。”
陆珂:“红火大年初一你还出来摆摊?”
方伟:“能多赚一分是一分嘛。人哪有嫌钱多的。”
陆珂:“你这烧饼绝对有秘方,我老远就闻着香味了。”
方伟:“不瞒您说,这是我媳妇娘家祖传的手艺,您要是吃了,保证忘不了。”
陆珂满怀兴趣地观看汪艳做烧饼。
汪艳长相美艳,又有一双巧手,还很勤劳,陆珂不由得感叹,怎么什么好事都让方伟这小子赶上了。
陆珂在等烧饼,原晔抱着一大堆零嘴,小心地观察周围。
以前晖阳发生过一起死伤很重的案子。
金军为了报复大梁对他们的反击,特意派了很多暗探潜入晖阳,混迹在人群之中,在游神大家聚集时,制造混乱,踩踏,趁着大家无法移动时,进行大规模屠杀。
至此之后,每年游神日,麒麟军和官府都会十分警惕,严密布防。
果然,原晔在不远处看到了带兵巡逻的晏几道和麒麟军。
“夫君?”
陆珂拉了拉原晔,将第一个做好的烧饼给他:“你快尝尝。”
原晔:“嗯。”
原晔接过烧饼,正要将视线收回来,却见有两个人鬼鬼祟祟的。
游神日,人潮拥挤,偶尔也有些小偷小摸的人,原晔也不知对方到底是不是金兵混进来的奸细。
他想了想,将烧饼递给陆珂:“夫人,晏大人就在附近,我去打声招呼。”
陆珂点头。
以前在衙门的时候,晏大人很照顾他们小夫妻,打个招呼是应该的。
很快,第二个烧饼也好了。
陆珂接过一口咬下去,好香,太香了。
陆珂一口接一口,压根儿停不下来。过了一会儿,她自己的这个烧饼就吃完了,她摸了摸肚子:“怎么做的?怎么这么香?”
汪艳笑道:“其实没什么秘方,就是这面要多揉几次,三醒三揉,多放猪油和芝麻。很多人不愿意费这个劲儿,多发几次面,所以做不出这个味道。”
陆珂:“我能再要一个吗?”
汪艳:“当然。”
陆珂:“那我再多要三个,我家里还有两个妹妹,给他们一人带一个,我自己和夫君再吃一个。”
说着,陆珂从怀里掏出铜板递给汪艳,汪艳摇头:“陆大人,你照顾我们,一点烧饼哪儿能要您的钱?你喜欢吃,以后尽管来,都是自己人,不收钱。”
陆珂:“那怎么能行?一码归一码。”
陆珂坚持要付钱。
方伟一边揉面一边说:“陆大人,你可千万别客气了。你是不知道,自打别人知道我能进到不骚的猪肉,捧着钱地要和我交朋友。你说咱粗人,以前哪有这个面子。”
陆珂:“你让他们先别急,现在是其他养猪场的货没有跟上,等以后供货量上来了,大家都能拿到不骚的猪肉。”
方伟:“那还是不一样的,我的进货价可是陆大人介绍的优惠价。”
陆珂眼珠子转了转:“找你的人很多吗?”
方伟:“多,咱县城里方圆百里的卖肉匠都找我说人情呢。”
陆珂:“那你有没有想过联合起来?”
方伟愣住了。
陆珂:“你看啊,你已经有十几个兄弟了,他们和你一次性就能进五头猪。只是你们卖完货的时间不一样,每次卖完之后,都是个人单独进货,这样算下来,进货量又小了。但是如果你们成立一个猪肉流动摊贩行业协会,联合起来,这个量是不是就大了?你有进货价的优势,底下还有一帮兄弟,完全可以当会长。
当然,每次入会的人员需要考核和交一笔小额的会费,保证协会的运行。一个行业协会不仅可以交流行业信息,规划售卖区域,还能分担会员卖不出去的猪肉销售,还能保证一个足够低廉的进价。”
方伟是个脑子转很快的人,陆珂一说就心动了。
不说钱的事,一个行业协会,一个会长,那以后多威风啊。
方伟:“成,陆大人,我听你的。但是这事,咱是第一次干,心里没个谱。你让我回去琢磨琢磨具体怎么做,然后等过完年,我找你商量,成不?”
陆珂点头:“好。”
猪肉流动摊贩行业协会,又能巩固一群人的裙带利益,也是一个保障。
陆珂拿好烧饼,转身离开,在人群中寻找原晔。
刚好这时,游神队伍过来了。陆珂赶紧往后退,人太多,太拥挤,她没注意脚下,踩到了人。
“对不起。”
陆珂回头,愣住了。
男人戴着一个红色的鬼面具,一双眼睛没有丝毫新年的快乐,阴沉沉地,冷得像一把杀了十年猪的杀猪刀。
第54章 奔向
◎马车也很大。◎
陆珂向男人道歉,男人只是轻描淡写地扫了陆珂一眼,便带着人转身走了,但陆珂却被激出了一身鸡皮疙瘩。
玉帝王母穿着戏服走了过来。
锣声与欢呼声一起在人群中响起。
玉帝王母,财神,福星一起向人群扔花钱。
陆珂摇了摇头,将那个可怕的男人从脑海中摇走,也站在人群中伸手接花钱。
可是接的人太多,撒得太少了,陆珂手伸了半天,也没接到。
“陆大人。”
正当陆珂失落的时候,那个扔花钱的人忽然喊了一声,对着陆珂的方向抛了一把。
那人脸上画着油彩,陆珂认不出来是谁,但还是兴奋地接住了花钱。
与此同时,原晔和陆珂分开后,跟着那两个鬼鬼祟祟的人来到小巷子里。
巷子里有接应的同伙,手里拿着信号弹一类的东西。
五个人,有两个操一口流利的中原话,另外三个人一开口就是金国那边的口音。
原晔闪身来到五人身后:“谁派你们来的?”
“你是什么人?”
那五个人见势不对,立刻对原晔动手,原晔抓住攻击他面门的男人的手,一把拔开男人的衣服,果然胸口有狼纹身,是金国死士的符号。
“混蛋!老子杀了你!”
那人暴露了身份,目露凶光,从靴子里拔出匕首,原晔将匕首抢到手上,扼住男人的脖子:“谁派你们来的?其他人在哪里?”
有信号弹,说明潜入的金人不止这一波,其他角落还有。
那金国死士看了原晔一眼,视死如归道:“我的身体会死,但灵魂永存。天神降临的摄政王会为我们报仇的。”
说完,他咬碎口里的毒药,吐血而亡。
死士,宁死不出卖战友。
原晔看向其他四人,那四人相互看了看彼此,从小巷中堆着的大沙包中抽出了大刀。
片刻后,四名死士的尸体乱七八糟地倒在地上。
原晔将匕首扔在其中一具尸体的身上。
必须尽快把其他藏着的死士找出来,否则又是一场混乱。
原晔在脑海中模拟整个游神活动的路线图,从这五名金国死士的方位模拟其他死士的最佳配合位。
金国摄政王完颜弼是个心思缜密,又擅长玩弄人心的人。
若是完颜弼排兵布阵,不会选最稳妥最安全的方位,而会选最刺激,最冒险,又能引起最大恐慌的位置打配合。
金军的死士即便混入二十人,在衙门和麒麟营的巡逻下,也最多只能杀几十人,但如果引起巨大的恐慌,造成踩踏,那死的人便会翻好几倍。
模拟完路线图,原晔心中已经有了计较,开始一个一个的找过去。
果然,让他发现了三处藏匿点,一共十一人。
原晔留下最后一个活口,将毒药从金人死士嘴里挖了出来:“你们这次总共派出了多少人?”
那死士咬紧牙,就是不说。
原晔废了他的双臂双腿,抢走了他的毒药,只留下一张嘴,眼看在严刑拷打下,对方想咬舌自尽,原晔没法只能卸了那死士的下巴,防止他自杀,将人绑了扔在这里。
须臾,原晔站在长街上,拧着眉沉思。
有可能的地方,他都找过了,却再没有找到任何一个金人。
难道金人这次总共只混进来十六人?
……
另一边,原璎慈牵着原窈月站在小摊前挑面具。
游神的队伍已经过去了,她们也接了不少花钱,便在周围随意逛着。
这小摊上的面具特别精美,还都是取自《山海经》里的传说,威严的,惊悚的,恐怖的,可爱的,唯美的,应有尽有。
原窈月挑了一个麒麟的戴上:“姐,你看这个怎么样?是麒麟,虎虎生威。”
原璎慈宠溺地笑着:“好看。”
原窈月戴着面具,上手给原璎慈也挑了一个毕方的面具:“姐,你看这个,这个怎么样?”
原璎慈戴在脸上,老板立刻拿出一面镜子,让她方便欣赏。
原璎慈:“好看,那咱们再给大哥和嫂子挑一个。”
原窈月:“哦。”
原窈月眼珠子转了转,踮起脚尖,取下挂在最上面的狐狸面具:“这个,这个适合嫂子。”
原璎慈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你呀,别老和嫂子斗气。”
原窈月眼神飘忽:“我哪有和她斗气,她就是适合狐狸面具嘛。再说,这可是九尾天狐,很厉害的。”
原璎慈:“小心大哥罚你。”
原窈月:“哼,大哥那个偏心眼,有了媳妇就忘了妹妹。”
原璎慈笑着给原晔挑了一个面具,将两个面具都拿在手上,一边付钱一边说:“大哥不偏心自己妻子,难道偏心咱们吗?若是换了你,你是男儿,以后娶了夫人,难道不偏心自己的夫人?”
原窈月张了张嘴,又默默把嘴巴闭上了。
原璎慈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了戳原窈月的脑门:“看吧,说不出话来了吧。”
原窈月:“我……”
原窈月口硬道:“我是不屑于回答这种假设性的问题。又不能证明,没有意义。”
原璎慈摇摇头:“你呀,继续嘴硬吧。”
原璎慈对原窈月伸出手:“走吧,不是还有很多想玩的吗?姐姐带你去。”
原窈月抓住原璎慈的手,两个人一转身,应知就站在前方不远处。
他穿的是极致华贵的鹅绒棉衣,比一般的棉衣轻薄许多,身上还披着那条银狐披风,腰间坠着碧玉。
原璎慈拉着戴着面具的原窈月走另外一个方向。
大好的日子,她不想坏了心情。
但偏偏应知阴魂不散地跟在她身后。
原璎慈忍无可忍,放开原窈月,来到应知面前:“应大人,刚才我看到晏知县带着衙门的人在巡逻,守护百姓安全,你身为本州知州,此时此刻难道不应该也带兵巡逻,守护一方安宁吗?”
应知抿了抿唇:“知州府的人全部都在巡查,我只是想见见你。”
原璎慈:“应大人,不要把所有人都当傻子,更不要把我当傻子。上次猪肉有毒的谣言,需要我一一和你对账吗?请知州大人自便,我原璎慈惹不起你。”
应知:“璎璎,我当时是太生气她带走你……”
巷子里,五个男人躲在阴影中。
一个男人说道:“头儿,信号怎么还没发?不引起混乱,我们怎么绑那女的?”
偏胖的男人也附和道:“这女的一直跟这个男的拉拉扯扯,这男的看起来像个练家子,不好下手啊。”
领头下命令的男人深情冷峻:“再等等。可能发信号那边出事了。我们做我们的,不管其他人。这女的迟早会落单。”
众人:“是。”
不管原璎慈怎么说,应知总能找尽借口,诉说着自己的无可奈何,无能为力,一时冲动。
总之,过错都在别人身上,从来不在他身上。
原璎慈一把推开他:“够了,别再找借口了。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说完,原璎慈转身大步走向原窈月,抓住原窈月的手,大步往前。
两个人当应知不存在,该怎么玩怎么玩。
那边领头的怒了:“妈的,这男的,怎么还跟着?”
手下问道:“头儿怎么办?快过约定出城的时间了。”
领头的一咬牙:“不管了,冲了。”
五个死士绕到巷子后面,穿过阴暗的巷子,拿出刀,对着原璎慈冲了出来。
原璎慈第一反应是将原窈月护到身后:“你们*什么人?”
死士做事从不解释,五个人对着原璎慈就冲了过来。
应知薄唇紧抿,就在站在原璎慈不远处,似乎在等她求助。
原璎慈看了看应知的方向,咬紧了牙关,抓住原窈月的手,拉着她就往左边跑。
这个方位她记得。
晏知县带着衙门的人就在附近这一圈巡逻,算算时间,该第三圈了。
原璎慈拉着原窈月死命地跑,一边跑还一边交代原窈月:“别动手,别让人知道你会武功。”
“贱人。”
金人心里骂了一句,对着原璎慈追了过去。
周围的人连连发出尖叫。
眼看要被追上了,原璎慈终于看到了晏几道的身影。
“晏知县!”
她大喊一声。
金人也发现了晏几道,将飞镖对着原璎慈扔了过去。
“混蛋!”
应知挥剑将飞镖打掉。
原璎慈顾不得身后的一切,对着晏几道狂奔,晏几道也听到了她的声音,他身后的衙役立刻加入作战。
原璎慈拉着原窈月跑得太急太慌,冲向晏几道时,收不住,好在晏几道伸出手臂挡了一下,她抓着晏几道的手臂这才刹住了脚。
晏几道右手握成拳,让手臂撑得更稳一些:“没事吧,原姑娘?”
原璎慈剧烈地喘气:“没,没事。”
原璎慈放开晏几道,晏几道收回手,抬步往前,挡在原璎慈和原窈月面前,目光沉沉地看着前方应知和衙役与金人作战。
当初在劳工坊应知对付不了铁兀术,但是他的武功对付几个金人死士还是绰绰有余的。
没一会儿,五名金人便死了三个。
晏几道:“务必留一个活口。”
还活着的两名死士眼看已经活不了了,大喊摄政王天命永存,便挥刀自尽了。
原璎慈从晏几道身后往前探。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
第二次金人抓她。
所以,为什么金人要抓她?
她自小生活在京城,是此次流放才流落晖阳,和金国压根儿没有任何关系,金人花费这么大的代价抓她图什么呢?
“原姑娘。”
晏几道转身,肩膀撞到原璎慈的下巴,原璎慈闷哼一声。
晏几道远离两步:“抱歉。”
原璎慈揉着下巴:“是我站得不对。”
晏几道:“原姑娘,我刚才在前面一条街看到了陆大人和你大哥。我送你过去吧。”
原璎慈:“多谢晏大人。”
晏几道走在前面,原璎慈牵着原窈月走在后面。
黄昏时分,残阳如血。
三个人从应知和衙役身边走过。
游神的队伍走过之后,陆珂又盯上了旁边的糖人,买了两个,老板一边吹一边捏,很快捏出了一只圆滚滚胖乎乎的小鸟。
陆珂拿在手里,越看越喜欢,都不舍得吃了。
这时,原晔回来了。
陆珂将小鸟递到原晔眼前:“夫君,你看,好可爱。”
原晔:“嗯。”
原晔笑着应着,手里还抱着陆珂买的零嘴。
过了会儿,老板做好了第二个,和第一只小鸟合在一起,是彼此深情凝望的样子,看样子小鸟是一对。
两人正说着话,晏几道带着原璎慈和原窈月回来了,他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
原晔皱眉,所以最后一波奸细去了璎璎那里?
原晔看向原璎慈,用眼神询问她是否知道理由,原璎慈摇头。
这就奇怪了。
金人图什么呢?
原晔也想不明白。
陆珂担心原璎慈和原窈月,仔细检查了两个人,确认两人都无事,这才放心。
夕阳虽美,只有一瞬。
眼看天快黑了,又经历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大家都没心情逛了,便决定回去。
回去的路上,陆珂站在左边挽着原晔,原璎慈和原窈月牵着手,走在陆珂右边。
陆珂:“话说,我刚才也看到一个很奇怪的人。”
原晔:“如何奇怪?”
陆珂:“那个人戴着一个红色的鬼面具,十分可怖。新年节气,一般很少有人会选这样的面具。他的眼睛也很阴沉可怕。再有就是他穿的衣服很朴素干净,刻意用了香料,但是我仍然闻到了羊膻味。
晖阳虽然在边陲,从事畜牧业的人比较多,但还是保留了中原人的习惯,种地,吃粮食,吃猪肉。牛羊一般会供给给外地的达官显贵。
香料都遮不住他身上的羊膻味,他应该常年吃羊肉,用羊奶,羊毛。而且……”
原璎慈好奇地追问:“而且什么?‘
陆珂:“他的鞋子,鞋面看起来很旧,好似用了很多年,但是鞋底磨损却很轻,不像常穿的样子。”
原晔:“像伪装的金人。”
陆珂:“我也是这么怀疑的,不过我和那人只打了一个照面,也不能肯定。”
原晔左手往下,握紧陆珂的手,心里忽然一阵后怕。
刚才他不在,要是金人细作对陆珂动手,简直不敢想象。
酒楼二楼。
完颜弼取下红色鬼面具,如毒蛇一般盯着下面逐渐散去的人群,叹了一句:“可惜了,没造成骚乱。”
罗那:“王爷,大梁人爱热闹,什么日子都能想出理由庆祝,咱们以后机会多得是。”
完颜弼:“没那么容易了。岑平常接管了北安府四军,正在进行彻底的整顿,以后防范只会越来越严。咱们的人想要再混入晖阳城也会越来越难。”
罗那:“大不了咱们故技重施,让岑平常和魏英一样,被大梁皇帝忌惮。”
完颜弼:“可一不可再。”
说到这里,强如完颜弼也忍不住在眉间带上了几分疲乏:“再者,本王也今时不同往日了。”
罗那沉默了。
随即,他怒骂道:“纳兰朵那个妖妃!仗着自己得王上的宠爱,不断挑拨摄政王您和王上的关系,实在是太可恨了。”
完颜弼:“纳兰朵只是一个引子,真正忌惮本王,想夺权的是本王的好侄子。”
罗那:“可惜没抓到那个女人,不然由不得纳兰朵嚣张,也能顺便控制晖阳知州。”
完颜弼没在回应罗那的话,他捏了捏鼻梁:“回吧。”
罗那:“是。”
……
过了初二就是初三,在晖阳这边是走亲访友送礼信的日子。
不过原家和陆珂都没有什么亲戚在这边,便只准备了几份给朋友的礼物。
陆珂准备了三份,一份给江家,一份给裴彻,一份送给梅姐,感谢他们在上一年对自己的照顾。
至于原晔那边的,陆珂不过问。
一大早,陆珂便将礼物送到了江家,江大刀和李美玲,江小鹤看到两人脸上立刻展开笑容。
李美玲:“这原本该是我们给您送礼的,怎么能您给我们送呢?”
陆珂笑着将礼物放下:“那你难不成要拒绝我?”
按照习俗,初三的礼物一般都是一些常见的东西,重心意,不重价值,而且送出去是不能拒收的。
李美玲:“那行。”
她笑眯眯地将礼物收下,留陆珂吃饭。家里准备了饭,陆珂就不留了,江大刀将早就准备好的礼物提出来,作为回礼给陆珂。
陆珂大方收下。
裴彻官职不小,初三送礼日,陆珂估摸着他那边很忙,便托了人将礼物送过去,不去拜访了。
梅姐是府衙的厨子,丈夫蒋松又是凤凰游的大厨,陆珂估摸着客人也不少,便想等到下午,人少的时候再去。
午饭前,原晔将礼物送了之后回来了。
原晔说道:“岑大人那边估计很忙,我托人将礼物送了过去,就不打扰了。”
陆珂点头,这和她的想法是一样的。
原璎慈将蒸好的米饭端出来,原窈月同时将做好的炖肉端出来。
原璎慈笑道:“哥,你早上没在家,不知道陆大人这里也很忙。”
原晔投过去询问的目光,原璎慈打趣道:“咱陆大人刚从江家回来没多久,全村的人都拿着礼信过来了。你去后院看看,这些多吃的,咱们怕是吃到明年开春都吃不完了。村长还特意拎了一只老母鸡过来,说是留着下蛋,熬汤都行。”
陆珂又得意又羞涩,低着头不说话。
原晔反而大方炫耀道:“这就是娶对人,夫凭妻贵。”
原璎慈:“那大哥你夫凭妻贵,我们就是沾光沾福了。”
陆珂羞赧道:“好了,不许说了,再说我又要飘了。”
原璎慈捂着嘴笑。
正在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请问是陆大人和她的夫婿原先生的家吗?”
原璎慈立刻应道:“是!”
说完,她看向陆珂:“听这声,估摸着又是送礼的来了。”
陆珂嗔了她一眼,出去开门。
门外是一个胖乎乎的男人,男人看着有二十七八的样子,长得很喜庆,一看就让人没有防备心的那种。
他身后听着一辆可以乘坐四人的马车。
陆珂估摸着礼物是在马车上,就是不知道是谁派他来的。
男人笑呵呵道:“请问是陆大人吗?”
陆珂站出来:“是,我是陆珂。”
男人立刻作揖:“陆大人,新年好。”
陆珂:“新年好,新年好,大家都新年好。”
男人:“陆大人,在下是冯家养猪场的管事,姓白,名三正。”
陆珂:“白管事,你好。”
白三正:“今儿个是初三,得蒙陆大人照顾,大人不见小人量。咱们冯家养猪场,乔家养猪场,陈家养猪场,兴隆养猪场,文记养猪场,李家养猪场挽回了许多损失,心中十分感激,特意派在下借着这初三的黄道吉日,向您表示感谢。”
陆珂:“这……”
她看向原晔。
她当初其实也是在商言商,保全各自的体面,没有料到会有这一出。
不过陆珂想到初三的习俗,便笑着说:“那可感情好,大家以后常常走动,有什么养猪经验相互交流,想必咱们晖阳的养猪业也会越来越红火。”
白三正:“是,您说的对。”
白三正侧了侧身子:“这是咱们六家养猪场联合送您的礼物,希望您不要嫌弃。”
陆珂:“都是心意,怎么会呢?”
陆珂看向马车,白三正没动,她疑惑地皱眉:“那劳烦白管事将礼物取下来。”
白三正笑了:“陆大人,这辆马车就是咱六家养猪场联合送您的礼物。”
天啊。
陆珂惊呆了。
马车欸。
这也太贵重了吧?
单单一匹拉车的马就要二十两,更何况还要加上马车的主体和内部装修。
陆珂:“这,白管事,这太珍贵了,陆珂不敢收。”
白三正:“陆大人,初三的规矩,送的礼是不能拒绝的。”
陆珂为难地看向原晔,原晔微微颔首,意思是他都听她的。
白三正:“陆大人,求您收下吧。你不收,我家老板总是心里难受,觉得对不住您。”
白三正都这么说了,陆珂再不收下就是不给面子了。
于是陆珂行礼道谢,让原窈月进屋拿了六份回礼出来交给白三正。
本身家里是没有备这么多礼的,好在村民送了不少,可以匀出六份来,不然陆珂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等白三正走了,陆珂拉着原晔迫不及待上马车。
冯老板他们是真的用了心了,这马车内装修虽然不如京城的富贵,但却十分精致舒适。
陆珂拍着身下的软塌,“以后咱们再去养马场就不用坐着驴车一路吹冷风了。”
原晔垂眸,掩去眼底自责:“多亏了夫人,我们的日子越来越好了。”
陆珂:“以后还会更好。”
原晔:“嗯。”
陆珂:“马车也很大。”
原晔:“嗯。”
不对。
原晔抬眸看着陆珂:“嗯?”
陆珂抿唇偷笑:“你猜。”
以前老是他撩她,这次她总算扳回一局了。
第55章 建功立业
◎汗血宝马◎
马车的手续文书都在车内,陆珂将文书取出来,放到房间柜子里小心保存好。
寮村的村民们都知道陆家得了一辆崭新的马车,迫不及待地过来看热闹。
对于寮村村民而言,村子里有个人拥有了马车,不亚于七八十年代,村子里有了第一辆私人小汽车。
“哇,这就是马车啊。我以前只远远地看那些当官的大人,或者大老板用过。连孙家都没用过马车呢。”
“这车真好看,上面好像刷了漆。”
“头上挂着的两个灯笼,红彤彤的,还有花纹。一看就不便宜。”
“这怎么有个铃铛?这铃铛是干什么用的?”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马车行进途中,要是遇到热闹的市集,里面人说话外面车夫听不见,主家便拉动这个铃铛,告之车夫。一般来说,响一下是主家有话要问,响两下,需要靠边停车,主家可能需要方便或者休息。”
“哇!还有这些讲究呢。”
“等我以后赚了钱,也买辆小马车!”
“哈哈哈。”
江小鹤也跟着人群绕着马车看了许久,然后闷闷不乐地走进院子。
原窈月拿着糖葫芦,一口一个,红润的嘴唇上面沾了不少糖渣。她扫了江小鹤一眼:“你怎么了?因为笨又被你爹训了?”
江小鹤低着头不说话,跟个闷葫芦似的。
原窈月看了看他,又看了看手里的糖葫芦,昨天买的,那签上面只剩三个了,要是分给江小鹤一个,她就只剩两个了。
可是,她为什么要分江小鹤一个?
凭什么啊?
就因为江小鹤心情不好吗?
她才没那么好心呢。
过了会儿,江小鹤坐在台阶上,拿着木棍练习写字。
他现在认识的字已经不少了,虽然写的字仍然丑,但是比以前已经好多了。
江小鹤吃着糖葫芦走过来,弯腰扫了一眼:“还不错。”
看在江小鹤心情不好的份上,他就违心地夸他一次。
江小鹤:“哦。”
怎么还是没精打采的?
原窈月撇撇嘴,将最后一个糖葫芦递给江小鹤:“给你,甜的,好吃。”
江小鹤:“我不想吃。”
这时,陆珂拎着准备送给梅婕的礼物走了出来,刚好看到原窈月将最后一个糖葫芦给江小鹤。
陆珂拎着礼物,饶有兴趣地盯着两个人。
原窈月面皮薄,生气了:“爱吃不吃。”
说完,她将糖葫芦塞江小鹤手里,气鼓鼓地走了。
江小鹤拿着糖葫芦,右脚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雪。
陆珂走过去:“小鹤,怎么啦?心情不好?”
江小鹤低着头:“我爹让我驾驴车送老师去送礼,可是老师有马车了。”
马车又宽又大,还挡风遮雨,这么一对比下来,他的驴车就显得寒酸极了。
江小鹤声音闷闷的:“老师,你以后是不是不需要我了?”
陆珂揉了揉江小鹤的脑袋:“傻小子,老师的马车也需要人赶啊。”
江小鹤:“可我不会赶马车。”
陆珂:“和赶驴车是一样的。一会儿我让夫君教你。”
江小鹤立刻喜上眉梢:“真的?”
陆珂笑着点头:“是,当然是真的。老师什么时候骗过你?”
江小鹤:“谢谢老师。”
这傻小子,让他干活反而还谢谢她。
陆珂无奈地笑着,随即说道:“不过小鹤。”
江小鹤:“嗯?”
陆珂:“你现在年龄还小,老师也需要人,可以让你帮忙赶车。但是人总是要长大的,你不能赶一辈子车。你要仔细且慎重地考虑自己的人生,为自己着想。想清楚以后想做什么,能做什么,然后朝着那个目标坚定地往前走。”
江小鹤一听,嘴立刻瘪了下来:“老师,你不要我了?”
陆珂:“再过两个月,你十三了,我可听说咱们晖阳的将军十三岁就从军,建功立业了。难道你不想干一番事业,光耀门楣,扬名立万吗?”
江小鹤低着头沉默着。
陆珂:“当然,你现在年龄还小,咱们都不着急。你可以慢慢想,等什么时候想好了再告诉老师。”
江小鹤:“嗯。”
江小鹤小声应着。
下午,陆珂坐在马车内,原晔一边驾马车一边教江小鹤。
这年头,马太高端了,普通人接触不到,以至于江小鹤已经会骑马了,还担心自己不会赶马车。也正因为他早就会骑马了,对马没有畏惧之心,原晔稍加提点,江小鹤便懂了。
很快,到了梅婕的家。
梅婕刚送完一波客人,见到陆珂十分高兴,连忙招呼着陆珂往里走。
蒋松和她女儿蒋媛正在里面烤火。
火炉里面放着木柴,炉火很旺,整个房间被烤得暖烘烘的。
梅婕抓了把花生红枣橘子放在炉子上的烤架上,不一会儿,香味就透出来了。
蒋松是男子,便和原晔说话。
蒋媛年龄小,才十五,个性很害羞,坐在一旁拿着绣样一针针绣着,并不搭话。
梅婕拉着陆珂话家常,说起了衙门里不少趣事。
梅婕:“我跟你说,昨儿个衙门抓了一个金国的探子。也不知怎么混进来的,被抓的时候,周围死了许多人,那个暗探被人卸了两条胳膊和大腿,连下巴都卸了。”
原晔用余光看了梅婕一眼,继续和蒋松说话。
陆珂问:“啊?谁干的呀?”
梅婕:“不知道啊,我一个厨娘,就能听点热闹,据说那探子被抓进了牢里,谁都见不着。幸好昨天没出事,要是引起了骚乱,不知道要死多少人呢。”
陆珂:“昨儿个,我家璎璎也遇到了金人……”
陆珂将昨天的事一说,听得梅婕胆战心惊。
梅婕:“这金人可太坏了,怎么不发场大水,把他们全淹死。”
陆珂:“金国离海远着呢。”
梅婕:“那就不能从天而降一场大水吗?”
陆珂被梅婕的奇思妙想逗乐了。
说了一会儿话,陆珂和原晔就打算离开,梅婕给了陆珂一坛子自家做的酸菜和腌肉让她带回去。
陆珂感动极了:“我就好这口。梅姐,你做的酸菜和腌肉是我这辈子吃过最好吃的。”
梅婕:“瞧你嘴甜的。你等着,姐家里还有一只熏鸡,也给你一块儿带回去。”
说着,梅婕立刻跑后院将那只熏鸡拿了出来。
那熏鸡还没洗没煮,光闻着都香。
陆珂再度感动极了:“梅姐,你真的不打算开个馆子吗?你要是开店,我一定天天去吃。”
梅姐一边装熏鸡一边说:“倒是考虑过,但是开店太费钱了,我和你姐夫这些年存了一些,但还不够。”
陆珂:“可以集资入股啊。你看我那养猪场不就是这么开起来的吗?”
陆珂拉着梅姐,一脸兴奋:“梅姐,你开饭店,我开养猪场,以后我给你送货,保证全都是最低价。”
原晔深深地看了陆珂一眼。
梅姐一听,还真心动了。
以前没人想过集资开厂。
不,不是没想过,是压根儿不知道有这个方法。
就算知道,也没办法集资。
因为信任是一件很难的事情,尤其是集资还需要那么多人的信任。
这个世道,大家的每分钱都是血汗钱,是一点点省吃俭用从牙缝里抠下来的。谁敢把钱交给一个陌生人去花去用?万一对方卷钱跑了呢?万一对方赚钱后翻脸了呢?万一赔了呢?
没有信任就没有办法成事。
但是现在不一样。
梅姐看着陆珂的脸。
陆珂在寮村的威信很高,人人都相信她。她还得了知府大人的认可。
自打寮村四十户投资的村民已经几乎回本后,那些没有投资养猪场的人是捶胸顿足地后悔,甚至不只是寮村,隔壁几个村子听说后,也有不少人后悔。
这时候,要是能由陆珂牵头集资,他们负责管理经营,那店就能提早一二十年开起来。
甚至不只是开饭馆,还能开个大酒楼。
梅婕握紧陆珂的手,内心激动且澎湃,但是最终她还是没开口。
这个提议她很心动,非常心动。
但是一个家不是她一个人能做主的,她还需要和蒋松商量商量。
如果她男人也同意,那他们就干!
回到马车上,原晔忽然开口道:“步子别迈太大。”
陆珂眨了眨眼,“你猜到我想做什么了?”
原晔摇头:“只是觉得你在猛进的途中。”
陆珂抓住原晔的小臂:“那夫君,你觉得让大家投资梅姐家的饭店这个想法可行吗?”
原晔:“除此之外呢?”
陆珂:“除此之外啊……”
陆珂笑:“我还想让梅姐的饭店或者酒楼,寮村的养猪场成为示范性的成功项目。只要这两个成功,那么往后我们再想开拓新的产业就容易多了。
例如,寮村有不少养鱼好手,也有一些手艺不错的木工,鸡鸭鱼牛羊,还有民间养马场等等。甚至京城中很多人喜欢养猫,这些都可以做。
即便这些项目失败一半,只要一半的成功,惠阳县的人会受益,我们也会受益无穷。至少我们待在晖阳,安全性就能得到保证。”
陆珂说完,仰头看着原晔,原晔只垂眸深深地看着她,并不说话。
陆珂笑不下去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太贪多了?”
原晔摇头,“只是觉得,夫人如此努力,我也该更加努力才对。”
原家是冤枉的,原晔自然是想翻案,洗清冤屈。
陆珂理解,她伸出小手指:“那我们一起努力。”
原晔勾上她的小手指:“好。”
吴新觉已经处理了,下一步是欧阳实甫。
只是他无法控制京城中那位的办事速度,只能等。
吴新觉是经略使,官职重大,自然需要谨慎,而且以如今的态势,他们也找不到适合放在经略使这个位置上的自己人,才会扶一个平庸无能之辈上来,但是提刑官就不同了。皇上没那么重视,放自己人上来的可能性更大。
过了会儿,陆珂靠着原晔睡着了。
原晔握着陆珂的手,心里十分不是滋味。
碍于困局,顾虑太多,他欠她太多太多了。所以才会让她殚精竭虑地去考量,谋算。
原晔亲了亲陆珂的额头。
他第一次生出一份急不可耐的焦虑感,发自肺腑地迫切地希望事情能赶紧结束。
咚!
一声巨响响起。
陆珂被惊醒,原晔掀开车帘,向外看去。
周围的老百姓四散逃跑。
有人大喊:“快跑,金人打过来了!”
想起上次金人攻入晖阳城的可怕,陆珂害怕地抓住原晔。
原晔抓紧陆珂的手:“别怕,我去把小鹤换进来。”
陆珂点头。
原晔让江小鹤进来,他来驾马车。
马车平稳地往寮村走,路上逃跑地人很混乱,但到底没见到一个金人。
终于到了家,原晔将陆珂安顿好,出去打听消息。
过了许久才回来。
陆珂和原璎慈,原窈月躲在地窖里,听到原晔的声音,这才打开地窖的木板。
陆珂:“怎么说?”
原晔:“金人攻城,但麒麟军早有防备,所以并没有攻进来,只是城中百姓一听金人打来了,便慌了神,四散逃命。”
陆珂:“那我们听到的声音。”
原晔:“是投掷的火石。”
陆珂拍了拍胸脯:“没打进来就好。金人太可怕了。”
陆珂想起上次差点被金人找到杀死的事情,仍然心有余悸。
原晔伸手将陆珂,原璎慈和原窈月拉出来,“昨日金军细作才在城里被捕,按照常理,大梁肯定会有所防备,金军不该这么快攻城。看来,金人那边传来的消息,摄政王和金国王上不和是真的。完颜弼需要发动战争,巩固他的权力。”
陆珂:“最好两败俱伤,让他们狗咬狗自己内乱,省得总想抢我们大梁的土地和粮食。”
陆珂就纳闷了,金人那边土地不适合耕种,更适合畜牧业,那就好好发展畜牧业啊,提高自己养羊养牛的水平,用牛羊换大米换面粉换其他的啊。
怎么有好好的路不走,老想着抢别人的东西。
还挑初三这个人人走亲访友送礼信的日子进攻,专让人心里不舒服。
陆珂,原璎慈和原窈月出来后,也不敢到外面去,就在家里等消息。
这一等就是一夜,金军停了又打,打了又停,断断续续,直到天亮才逐渐撤退。
这么折腾下来,别说麒麟军了,陆珂也一夜没睡着。
早上,陆珂昏昏欲睡,正喝着粥,门口传来裴彻的声音:“陆大人!快!跟我走!”
陆珂出来,裴彻连马都没下,对陆珂伸出手:“陆大人,十万火急,快,上马。”
裴彻不是个会小题大做的人,陆珂立刻伸手,裴彻将陆珂拉上马,双腿一夹马肚子,马儿如同箭矢一般冲了出去。
一路疾驰,到了养马场。
裴彻翻身下马,又将陆珂扶下马,拉着陆珂的手腕,就往诊疗室走。
他一边快走一边说:“刚才在马上,风太大,我说了,你也听不清。现在我告诉你。麒麟军在这次对战中,拼了两条命,弄回来一只汗血宝马。
但是那金军凶狠得很,知道自己逃不掉了,想杀了汗血宝马。大家阻止不及,这马胸口挨了一刀,命在旦夕。陆大人,这可是两条命换回来的马,你一定要救救它。”
陆珂不敢说话,咬着牙跟上裴彻的步伐。
终于,到了诊疗室。
那批汗血宝马躺在地上,眼神无光,呼吸急促,仿佛呼吸不过来,它胸腔位置从下往上插着一把匕首,还在匕首插进去了一半,并没有完全插进去。
陆珂跑过去,仔细检查伤口,不敢轻易将匕首拔出来。
尤其是汗血宝马一直在急促地呼吸,感觉像是肺部受了伤。
陆珂将汗血宝马的脖子太高,帮助呼吸:“准备小刀,针线,干净的棉布,还有麻沸散。”
裴彻将陆珂需要的一切都端过来:“陆大人,已经准备好了。”
陆珂随手指了一个士兵:“你过来,像我这样扶住它。”
士兵六神无主被陆珂点了名,立刻慌乱地点头,过来小心扶好。
陆珂将棉布撕成一条又一条,将刀固定好,同时让裴彻将汗血宝马麻醉,然后陆珂将小刀用酒精消毒。
马的胸腔和人体不同,分前半部和后半部,这次受伤的位置在后半部。通常前半部覆盖着强大的前臂肌群,后半部胸侧壁又分为几大部分,臂三头肌的后缘,肋骨,髂肋肌的外缘,肋弓等,十分复杂。
陆珂将小刀消毒后,又指了一个士兵,让它将汗血宝马的四肢往前伸三十到四十厘米
一切准备就绪,陆珂深呼吸一口气。
说实话,没有现代骨科器械和各种工具的情况下,还是这么严重的伤,她真的对自己没有太大的信心。
陆珂下定决心,选择了第六肋骨作为通路。
从肩胛软骨后角向臂三头肌的后缘切开。
然后按同一方向处理背阔肌。
锯肌按平行纤维切开。
发现出现点位,将另一把小刀烧红,贴在受伤的点位进行止血。
不能止血的,再开始进行缝合血管处理。
一步一步,确保所有出血点都控制住了,再将匕首拔出来。
陆珂进行了受伤的肋骨位置,问道:“有蜂蜡吗?”
裴彻看着陆珂,好像还处在震惊中。
陆珂:“肋骨被砍伤的地方,用蜂蜡可以控制出血,也可以给突出的地方提供光滑面,保证其他器官不受断裂口的伤害。”
裴彻赶紧起身:“我去找。”
陆珂检查肺部,果然受伤了。
看到肺部伤口,陆珂真的要疯了,这时候满脑子都是吻合器,刀片,订书器,蛋白线等东西。
陆珂在心里默念,试一试吧,试一试吧。
寄予厚望的汗血宝马就在她手上。
老天保佑,可千万要成功啊。
陆珂手都在发抖,她握紧手里的小刀,狠狠地咬了咬舌头,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陆珂用间断缝合的方法小心缝合伤口,汗水如瀑布一般顺着脸流下来。
这时,裴彻将蜂蜡取回来了,他将蜂蜡放到一旁,不敢惊扰陆珂。
也不知过了多久,陆珂感觉自己的后背都湿透了,但总算缝合完了。
至于成功不成功。
她心里没底。
处理了肺部后,要将开了的胸腔再封闭。
陆珂先用蜂蜡处理肋骨被匕首砍伤的地方,然后再一层一层的进行缝合。
第一层,肋间内肌,要单纯间断缝合。
第二层,肋间外肌和浅侧骨膜,也是单纯间断缝合。
胸膜腔闭合的最后一到两针,要选在肺部最大限度膨胀的时候。
陆珂默念课本知识。
肺部最大限度膨胀时,胸腔的空气正在往外排,是最适合缝合的时候。
然后是腹锯肌,背阔肌……
汗水大颗大颗地往下滴落。
裴彻拿了帕子双手捧着放在陆珂下颚下一两米处接着,不敢碰她,怕一碰,陆珂手上操作稍微失误,便彻底没救了。
终于……
结束了。
陆珂瘫坐在地上,吓死了,她以为这次真的没救了。
“对。”
陆珂:“还要上药,我去药房抓药。”
说着,陆珂站起来,就想往药房冲,她跪坐太久,腿发麻,差点摔倒,裴彻赶紧扶着她:“你开方,我去抓,亲自煎。”
陆珂一脸一言难尽地看着裴彻:“这是外伤药,不是用熬的。还是我去吧。”
裴彻:“我扶你去。”
陆珂:“嗯。”
陆珂去取了蜂房,蒲公英,生白帆,枯白帆等年制成伤药,拿过来,涂在汗血宝马的伤口处。
然后所有人心急如焚地等着汗血宝马苏醒。
如果能醒,就证明能活。
他们也不求这匹汗血宝马能活蹦乱跳,健步如飞,一如往昔,只希望它活着。
它可是一匹强壮的公马,拥有优秀的汗血宝马的种。
只要能把这份种传承下去,那么他们迟早也会拥有汗血宝马,他们的骑兵就不至于每次都被金人压着打。
不至于,他们死两三个,对方的骑兵才死一个。
时间一点点过去,汗血宝马还是没有苏醒的迹象,别说那些沉默着围着的士兵,就是陆珂也快泄气了。
要是胸导管引流,兴许,汗血宝马早就醒了。
可是什么现代设备都没有,她也只是成功缝合了,根本不敢保证手术一定是成功的。
第56章 入狱
◎好好的一对恩爱夫妻◎
陆珂紧张地去摸汗血宝马的脉搏。
忽然,一声虚弱的哼,汗血宝马醒了。
“醒了醒了!”
兴奋不可自抑的士兵飞速冲出帐外去报告这个好消息。
营帐外爆发出激烈的欢呼声。
尤其是那个为了抢一匹汗血宝马受伤的士兵,此刻拄着拐杖,腿上才刚包扎好,听到汗血宝马救治成功*的消息,连拐杖都差点扔了。
“天啊!”
裴彻长长地松了一口气:“我差点以为完了。”
陆珂也是一样,她冷汗一层一层地往外冒。
这要是没救下来,后果不堪设想。
陆珂深呼吸,检查了汗血宝马的脉搏后,又开了一些滋补的药,叮嘱裴彻去马料房,增加干草块和小麦的配比,并且每次给这匹汗血宝马配一个苹果。
裴彻:“苹果?”
陆珂:“苹果中含糖,可以加速补血,补充体能。当然,直接吃蔗糖也行。“
配合:“好,我会叮嘱马料房的。”
陆珂将马安顿好,和裴彻一起从营帐出来。
外面的士兵围了一圈又一圈,见到陆珂,立刻挥手欢呼:“陆珂,陆珂,陆珂!!!”
大家一声声叫着陆珂的名字,充满了崇拜和感激。
陆珂被着热烈的氛围所感染,微微有些害羞,但更多的是骄傲。
看啊,她的学识在这个年代是有用的。
有这么多人崇拜她,感激她。
给猪牛羊马治病,也并不如陆大人陆夫人所说是低贱的。
在这里,马承载的是保家卫国,抵抗外敌的使命,承载的是战士们真心的爱。
远处,麒麟营统制薛鹏飞坐在战马上,看着这一切笑了,“这帮小子!”
第二天,陆珂过来检查汗血宝马的情况,这一路走来,每个见到她的人都恭恭敬敬地行礼,并唤她一声“陆大人”。
每一个,不管官职高低。
不管是不是养马场内的人。
她封官这么久,还是第一次有这样的待遇。
检查完汗血宝马的情况,陆珂对裴彻说起这个情况,裴彻揶揄地笑着:“陆大人,陆老师——现在啊,在这养马场,我是你的上级。但是,在咱麒麟营骑兵的心里,你才是咱养马场的老大。你等着,等这汗血宝马恢复健康,小马驹生下来,我立刻上秉朝廷,对,让我姑父也往上奏。你就等着升官吧。”
陆珂:“哪有那么容易?”
裴彻:“怎么不行?要是汗血宝马配种成功,咱有了小马驹,这么大的功劳,当然能升官。不升官才让人寒心呢。”
陆珂:“可是我是女子啊。”
裴彻:“女子怎么了?你都已经当官了,还管男的女的?”
陆珂:“啊?”
陆珂有点蒙,以前在陆家的时候,陆夫人明确地再三警告过她,不准僭越,守好女子的本分。
裴彻:“咱本朝女子当官者,皇上和先帝这两朝确实没有,当然,陆大人你是第一个。但是先先帝和太1祖时期都有啊。先先帝时期,彭君卢丞相便是女子。太1祖时期,张泱将军和郁丑副将也都是女子。”
陆珂张大了嘴。
没人告诉过她啊,陆夫人让她学的那些东西里也没这些内容。
还有……
陆珂:“郁chou是什么名字?哪个chou?”
裴彻:“丑时的丑。郁丑副将据说长相极美,十分美艳,每个看到她的男人都会心动,她极度厌烦这种情况,便戴上面具上阵,还特意把自己的名字改成了郁丑。后来郁副将成亲后,生下一子一女,均长相美丽,传到现在,郁副将的后代依然绝代风华。”
好有个性的女子,吾辈楷模啊。
陆珂惊呆了。
可恶的陆夫人,为什么不告诉她还有这些女官的存在?
一周后,汗血宝马精神头便已经恢复,半个月后,汗血宝马已经能站立半日也不累了。
同时,陆珂还得知了一个好消息。
陆珂抓着原晔地手臂,不让他走:“快说快说,你老这样,每次说话只说一半,你这样会急死我的。快说啦,欧阳实甫怎么就被罢官了。”
原晔见真把陆珂惹急了,赶紧说道:“有一女子敲响了开封府登闻鼓,状告北安府提点刑狱司提刑官欧阳实甫……”
陆珂掐原晔:“你这个说过了,那女子是谁?告什么?”
原晔吃疼地闷哼一声:“夫人下手可真重。”
陆珂:“你再这样逗我,我真的咬你哦。”
原晔:“那女子是欧阳实甫的弟媳。”
陆珂眨眼,哇哦,弟媳,好大的瓜。
原晔:“那女子名唤卢在佳,年二十六。十八岁那年和自小青梅竹马的夫君成婚,后来夫君外出做生意,被山贼杀死,成了寡妇。再后来,由家中做主嫁给了欧阳实甫的弟弟,欧阳实业,生下一双儿女,养大成人。
前些年,当年的山贼将犯案的钱花光了,于是找上了欧阳实业敲诈勒索,卢在佳方才知道自己的前夫是被欧阳实业所杀。她强忍悲痛,假装无事,花重金托人去查那山贼,才发现……”
原晔又开始卖关子了。
这次真把陆珂惹毛了,“原晔!”
陆珂怒目圆瞪,一副你再卖关子跟你绝交的样子,原晔抿了一口茶水,“我缓一缓。”
陆珂威胁地瞪着他:“你最好是缓一缓。”
原晔放下茶杯:“当初那批山贼作案后,逃到盂县,当时的盂县县令,便是欧阳实甫。欧阳实甫利用这帮山贼,给他们罗列罪名,为盂县内作奸犯科的富家子弟顶罪。
那个找欧阳实业敲诈勒索的山贼是唯一活下来的。当初他因为担心体弱多病的老娘,便没有逃远,分了钱之后,带着老娘去了隔壁县生活。”
陆珂听得难受极了:“所以,欧阳实甫不仅帮弟弟隐瞒杀人夺妻的事情,还利用这帮山贼徇私枉法,助纣为虐?”
原晔点头:“欧阳实业并不是欧阳实甫一母同胞的亲弟弟。他们从关系上算,其实是堂弟。欧阳实甫家贫,从小读书,但是欧阳实业承继父业,经营绸缎庄,胭脂铺,家境殷实,欧阳实甫的知县官位是他弟弟贿赂得来。所以,他必须帮他弟弟。
卢在佳得知真相后,便一直想为先夫洗冤,奈何欧阳实业虽然宠爱她,但是对她始终严加看管,而如今欧阳实甫已经成为一方提刑官,官职重大,她一个小门小户的弱女子实在是没有证据,也无法脱困。”
陆珂:“有人帮了她,给她送上了证据。不然从北安府到京城开封府,这么远的距离,她一个人逃不出欧阳家,也去不了。”
原晔点头:“应该是。具体不知,不过现在开封府已经审清楚了,欧阳实甫和欧阳实业均已入狱。”
陆珂心疼问道:“那卢在佳的一双儿女呢?”
仇人的孩子,卢在佳要怎么办?
原晔:“欧阳实业被抄家了,家产全部充公,卢在佳只能带走她陪嫁的嫁妆。至于她的一双儿女,卢在佳将她们送回了欧阳实业的父母家……”
陆珂:“可恶。”
陆珂心里难受得紧。
卢在佳和先夫是青梅竹马,想必也是两情相悦,不然也不会这么多年过去,得知真相,还要奋不顾身为惨死的先夫洗冤。
好好的一对恩爱夫妻就这么被欧阳实业和欧阳实甫这两个畜生给毁了。
陆珂不想听了,也没什么好听的了,继续切菜。
这时,面又传来了裴彻焦急的声音。
“陆大人,出事了!”
裴彻这次直接骑马冲进了院子:“陆大人,汗血宝马出事了!”
陆珂拿着菜刀出来:“又怎么了?我昨天下工前才检查过,不是恢复得很好吗?”
裴彻急的眼睛都红了:“你快去看看吧,汗血宝马吐白沫了。”
陆珂将菜刀扔下,抓住裴彻的手,直接上马。
很快,到了养马场。
汗血宝马倒在地上,口吐白沫,一双眼睛流着眼泪。
“怎么回事?”
陆珂冷着一张脸,直视负责照顾汗血宝马的两个士兵。
她才一天不在,汗血宝马就出事了。
士兵摇头:“我们也不知道,我们一直都在,不知道为什么汗血宝马突然就开始口吐白沫,两眼流泪。”
现在不是问责的时候,陆珂赶紧检查,片刻后,陆珂脸上的表情更冷了。
陆珂:“中毒了。”
裴彻:“什么毒?”
陆珂:“不知道,时间太短了,没法验。现在必须先处理毒药的问题,不然毒入肺腑就来不及了。”
裴彻:“该死的狗东西。”
陆珂让裴彻去取软竹管,蜂蜡,盐和温水,准备洗胃。
陆珂对那两个士兵吩咐道:“去拿木板,多拿几个,把汗血宝马的身子垫高,让它的头自然垂下。”
很快,裴彻将陆珂要的东西都取来了。
这年头没有橡胶,自然没有橡胶管,陆珂只能用软竹管代替,但是软竹管到底没有橡胶软,对咽喉和胃的伤害很大。
陆珂用蜂蜡在软竹管的头部涂上厚厚的一层,作为润滑,然后沿着汗血宝马的咽喉一点点插进去,直到插入胃部。
裴彻按照陆珂所说,将盐加入温水中混合搅匀。
陆珂将温盐水通过软竹管倒入胃部,然后进行抽取。
重复了十几次,直到汗血宝马的胃部抽出的液体变得清澈透明,陆珂再将软竹管满满取出来。
哪怕陆珂十分小心,汗血宝马的咽喉还是被弄伤了。
陆珂抚摸着汗血宝马的脑袋。
太可怜了,身体刚刚开始好转,又被下毒洗胃,咽喉还被戳伤了,这得多难受啊。
陆珂轻轻地安抚着汗血宝马,汗血宝马仿佛有灵性一般,它轻轻地蹭了蹭陆珂,眼泪却流得更多了。
陆珂:“虽然现在还不知道是谁下的毒,但是这里不能再待了。”
裴彻:“以后白天它和我待在营帐里,晚上,我带它回家。我十二个时辰守着他,我就不信,还有人能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动手。”
陆珂点头。
将汗血宝马抬到裴彻的营帐休息,接下来就是查到底是谁给汗血宝马下毒。
裴彻冷眼看着那两个士兵:“你们说,今天有谁靠近过汗血宝马。”
士兵荀俞说道:“裴大人,汗血宝马金贵,我们不敢让人靠太近。大家都只是远远地看一眼。”
裴彻:“我问你有谁,没让你说别的。”
裴彻声音高亢,显然压抑着怒火。
荀俞:“木铮,就是那个为了汗血宝马断了一条腿的士兵,他在养伤期间,几乎每天都会来看一次汗血宝马,确认它的情况。程觯,他的两个骑兵为了活捉汗血宝马,死在了战场上。剩下的,赵楠,季骒,彭郯,他们隔三差五会远远地来看一眼。
还有康联康大人,他听说了汗血宝马的事,有时候喝醉了会过来看一眼,感叹一番,自己的马没汗血宝马的命好,今日也来了,还有就是……”
荀俞低着头,不敢说。
裴彻:“还有谁?”
荀俞:“还有……就是……”
裴彻:“让你说,你支支吾吾干什么?”
荀俞:“还有薛统制,他今日也过来看了,问了我们汗血宝马的恢复情况,还上前摸了摸汗血宝马。薛统制是将军,我们不敢不从。”
薛鹏飞?
裴彻:“他来干什么?”
荀俞:“薛统制没说,只说就想来看看。以前都是在战场看,还没近距离看过活的。”
裴彻一巴掌拍桌子上,桌上的茶杯抖了好几下。
他怒道:“莫名其妙!”
裴彻吐了一口气,说道:“吩咐下去,以后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靠近汗血宝马。远远地看一眼也不行!”
荀俞:“那薛统制……”
裴彻一双眼睛瞪得浑圆:“让他来找我!”
荀俞:“是!”
两名士兵退下约莫半个时辰后,陆珂走进了帐内:“我检查过了,汗血宝马待的马厩一切正常。我甚至翻了房顶,上面没有下毒的空隙,防得很严实,也没有人为损伤的痕迹。”
裴彻在心里将下毒之人咒骂了百八十遍:“那地方从马厩到房顶都是我亲自监工的,一般不会有问题。”
陆珂:“那就是出在访客中。”
裴彻将荀俞的话转述了一遍。
联想到薛鹏飞至今为止的风评,什么趋炎附势,背信忘义,靠拍马屁上位等等,陆珂也下意识地最怀疑薛鹏飞。
陆珂问:“当初活捉汗血宝马的时候,还在打仗,金军刚退。当时那场战役,薛鹏飞在吗?”
如果在,那薛鹏飞应该有足够的时间处理汗血宝马,没必要等汗血宝马都活下来了再下手。
裴彻皱眉仔细思索:“可以说在,也可以说不在。”
陆珂:“为什么这么说?”
裴彻:“那天,晖阳城东门,西门同时遭袭。咱们生活的东门损失较轻,西门死伤严重,当时薛鹏飞人在西门。东门是由副将燕徽指挥。”
陆珂:“汗血宝马是在东门抓到的?”
裴彻点头:“对,抓到汗血宝马后,我发现它受伤严重,养马场的其他医师没法处理,立刻去了寮村找你。中间片刻没有耽误。”
这样就没法排除薛鹏飞的嫌疑了。
陆珂又问:“那康大人呢?”
裴彻:“我去问了,烂醉如泥,问不出什么。”
陆珂:“其他人……”
裴彻:“正在审。”
裴彻懊恼地咬牙骂了自己一句:“说到底还是我疏忽大意了,汗血宝马何等珍贵,本来金兵防范得就严密。这会儿,咱们好不容易得了一匹,金人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毁了它,但是我还是在汗血宝马逐渐恢复健康的时候放松警惕了,没有多派人手,甚至没有亲身十二个时辰的照顾。”
陆珂:“你也是怕人多了,反而更容易让人浑水摸鱼。所以只在内场留了两个可信任的人。按理说外场的两百人已经够了。其实说到底还是咱们内部有人和金人勾结。”
外部可防,但内部若是烂了,那就真的防不胜防了。
更何况,现在嫌疑最大的是薛鹏飞。
薛鹏飞是统制,麒麟军最高统领。
要真是薛鹏飞,那谁能防得住呢?
裴彻:“毒药验了吗?”
陆珂:“验了,那毒药我不认识,但医官说是金人常用的一种毒药,下毒后,会在半个时辰内随机发作,令人无法确定下毒时间。”
金人的药,这就更加做实养马场内部有人和金军勾结了。
裴彻彻底怒了:“草!狗东西!等老子抓到他弄死他!”
事情短时间内也查不出什么头绪,尤其是涉及康联这个酒蒙子和薛鹏飞这样一个没有人能审的高官。
陆珂叹了一口气,暂时先离开养马场。
她下午还约了方伟谈建立协会的事情,不能爽约。
约定的地方在城郊的一家小茶馆。
小茶馆只有一层,但是却有三个院子。因为位置偏僻,小茶馆生意并不好,价格也很便宜,因此方伟包了最小的一个院子。
方伟的兄弟,加上这两天他召集到到人,总共有二十个。
大家先到,陆珂后到。
陆珂走进院子,方伟立刻站起来,其余二十个兄弟也站起来,笑呵呵地看着陆珂,看得陆珂头皮发麻。
方伟一一向陆珂介绍自己这二十个兄弟。
这二十个人都是出来讨生活的穷苦人,平时也就走街串巷地一天卖个几斤猪肉。
方伟拉着一个胖乎乎的男人到陆珂面前:“陆大人,这个可不一样。我这个兄弟叫崔用,可不是光在咱县城里做买卖,这买卖都干到州里去了。这回是听说您牵头组建行业协会,专程大老远赶来加入的。”
陆珂点头问好,崔用摸了摸光秃秃的脑袋:“陆大人,你别听他吹,我也就是走街串巷走得远一点罢了,真要有方兄弟说得那么厉害,我早发财了,还用得着到处求爷爷告奶奶地求别人卖我点猪肉,让我混个一家老小的饭钱吗?”
陆珂笑道:“敢想敢干,敢闯四方,本就不凡。崔先生过谦了。”
崔用摸着光秃秃的脑袋不好意思地笑了。
客套完,也介绍完人,大家就开始商议协会建立后的具体规章制度。
会费定在一个月三文钱,留作一个每月开会的茶水费。
建立这个协会的目的是互帮互助,而不是赚会员费。
方伟自然是当会长,副会长由跟了方伟许多年的一个兄弟周亢和崔用担当。
选崔用主要是为了以后协会稳定发展之后,扩展协会在晖阳县以外,到州府的影响力。
以后协会成员和养猪场谈猪肉的进货价,就有协会会长和副会长统一去谈,每家每户卖出去的猪肉如果卖不出去,可以进行宏观调控,调控给其他人卖得快的人,协会成员先分成两批,错开时间进货,以保证每次单独的进货量,以后成员数多了,再进行多组分批。
陆珂坐在椅子上,看方伟和其他人热火朝天的讨论着。
规程出来后,协会成员大部分都觉得可行,已经有不少人在商议将自己的亲朋好友拉进来了。
尤其是崔用,是个公认的老好人,在晖阳州人脉很广,也很得同行的信任。
甚至崔勇还有一个远房亲戚是在晖阳州的衙门里当差。
陆珂喝了口茶,以后这种利益牵扯还会有更多。
当然,她的这点利益绑定,就在做得再大,也只是多几分安全,别人多卖一个方便和面子罢了,还到不了颠覆地方官僚体系的地步。
和方伟谈妥后,陆珂便回了原家。
这一整天,早上先处理了寮村养猪场的第二批猪肉出货,下午又去养马场给汗血宝马洗胃,然后马不停蹄地去协助方伟组建协会,定制规程,陆珂疲惫不堪。
吃完饭,陆珂背对着原晔坐在床上,原晔给她按着肩膀。
原晔:“我感觉,我很快就要鸡犬升天了。”
陆珂回头嗔了他一眼:“不许笑话我。”
原晔声音如玉石之音:“是,夫人。”
第二天,陆珂和原晔,原璎慈到了养马场后第一件事就是跑去找裴彻,看汗血宝马,询问情况。
此后每一天皆是如此。
在裴彻的同吃同住同行的照顾下,汗血宝马恢复得很快,三个月便已经能畅快地奔跑了。
裴彻骑着汗血宝马跑了一圈,在陆珂身边停下,翻身下马,轻轻拍了拍马儿。
汗血宝马没搭理他,反而低头轻轻蹭着陆珂的脸。
裴彻怒道:“没良心,我照顾了你三个月,你只记得陆大人。”
汗血宝马仰头噗噗。
裴彻摇头:“没良心。”
陆珂抿唇笑话裴彻和马儿一样幼稚,然后问道:“把我叫过来有什么事?”
裴彻:“兵部来信,说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让我们尽快给汗血宝马配种。”
陆珂:“这么急?才三个月。它身体才刚恢复,还不算彻底好。”
裴彻:“没办法,是兵部的命令。”
陆珂扁嘴,长时间相处下来,她已经对汗血宝马有感情了。
为了配种,裴彻特意挑了一只十分漂亮的母马。
母马浑身雪白,只有四蹄发红,两只眼睛炯炯有神,一看就是很健康的那种。
马的发情期间隔约二十一天。
一般配种都是挑选在母马的发情期进行。
到了发情期那天,裴彻将汗血宝马和母马关在了一起。
第一天,两匹马相隔千里。
第二天,两匹马一动不动。
第三天,母马已经很难受了,母马主动走向汗血宝马,汗血宝马躲开了。
裴彻张大了嘴。
躲开了。
居然躲开了!
嘛呢?嘛呢?它干嘛呢!
第四天,汗血宝马又躲开了。
第五天,母马可能伤自尊了,死也不往汗血宝马那里凑。
发情期一般也就五到七天。
毫无意外的,配种失败了。
裴彻在营帐内疯狂大叫:“啊啊啊,所以这匹马压根儿就不会配种,金兵才放松警惕让我们得到的吗?我要疯了,疯了,彻底疯了!!!啊啊啊!!!!它丫是不是身体有问题!上次伤到的不是肺,是肾!它丫的到底是肾功能障碍,还是先天那方面有毛病啊!上啊,它倒是上啊!!!”
裴彻喊完了,才发现陆珂还在营帐内。
他看着陆珂,陆珂看着他。
两个人大眼对小眼。
裴彻忽然想起来,陆大人是女的。
天啊,他刚才说了些什么狗屁言论!
裴彻一脑袋撞墙上,恨不得现在就找个地洞把自己埋了。
第57章 欺负
◎要不我们给它看马片试试?◎
陆珂完全不明白裴彻在想什么。
她只觉得裴彻可能是因为汗血宝马配种没成功疯了。
陆珂安慰道:“可能这两匹马没看对眼,换一匹就好了。”
裴彻手扶在墙上,看向陆珂:“真的?”
陆珂诚实地摇头:“我在安慰你。”
裴彻哐哐撞大墙,听得陆珂都脑子疼。
陆珂转移话题道:“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们。”
裴彻停下撞墙:“什么?”
陆珂:“为什么咱们大梁的战马和金国的汗血宝马都不阉割。金人要是给汗血宝马绝育了,咱不就活捉不了了吗?他们的母马都在金国后方,咱们又不可能打到那么远去抢母马。”
裴彻像看谋逆犯人一样看着陆珂:“你给猪阉割上瘾了?居然盯上了咱们的马。你以后离战马远一点。”
陆珂:“……”
陆珂木着一张脸:“骟后的马性格会更温顺,也更容易驯服,训练的配合度也会更高。”
裴彻:“性格更温和,那战斗力不就下降了吗?连马都没办法征服的骑兵没有资格上战场。”
陆珂:“战斗力下降这要从好几个方面评估,并不是一定的。”
裴彻:“反正不可能!战马就应该永远保持冲锋陷阵的狠劲和冲劲。”
陆珂磨牙:“那你们先骟一匹公马试试,对比啊。试都不试一下怎么知道行不行?”
裴彻:“那得上报兵部,获得批准才行。私自给战马阉割,属于大罪。”
陆珂丢给裴彻一个鄙夷的眼神,裴彻完全没接收到,继续撞墙,“它到底哪里不满意?”
陆珂略微思索:“我检查过,它很健康。所以……它是不是不会?”
裴彻一听陆珂的声音,脑仁疼,他又忘记陆珂是女人了。
陆珂:“要不我们给它看马片试试?”
裴彻涨红着脸,不敢看陆珂,问:“马片是什么?”
陆珂:“就是公马和母马那个的时候,让它在旁边观看学习。”
这下裴彻脸更红了,跟猴屁股似的。
裴彻小声道:“知道了,我让人去办。你别管了,出结果了,告诉你。”
陆珂淡定喝茶:“哦。”
从裴彻的营帐出来,陆珂欢快地去找原晔告诉他裴彻疯了。
原晔听完,一言难尽地看着陆珂。
陆珂:“怎么啦?”
陆珂想了想:“你也担心啊?真的不用担心,我检查过了,确定一定以及肯定,汗血宝马性功能各方面都正常。最后肯定能配种成功的。你不觉得裴彻因为配种不成功那崩溃撞墙的样子特别好玩吗?”
原晔张了张嘴,想告诉陆珂裴彻不应该不是只因为汗血宝马没配种成功才撞墙,但是最后又把嘴闭上了。
原晔一边整理手头的纸张一边问:“你和裴彻在一起的时候很轻松吗?”
陆珂:“不然呢?”
陆珂不明白原晔为什么这么说,不过,不重要啦。
陆珂拉着原晔:“走,咱们去偷看裴彻给汗血宝马看马片。”
原晔耳朵红了。
他家夫人在对动物方面,格外放得开。
言辞和行为都是。
裴彻给汗血宝马看完马片后第四天,再度将汗血宝马牵进了一匹发情的母马马厩里。
母马眼神温柔地看着汗血宝马。
汗血宝马也看向母马。
然后——
它又走了。
“啊啊啊——”
裴彻疯狂尖叫,再度哐哐撞大墙。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裴彻抓扯着头发。
坚持了五天,裴彻坚持不下去了,让人将汗血宝马牵了下去,并请人叫来了陆珂。
陆珂走进帐内,裴彻一张脸呈猪肝色,他现在真的已经彻底意识到陆珂是女的了,完全无法在配种这件事情上直视陆珂。
他眼神飘忽地看向别的地方,就是不敢看陆珂。
裴彻讲述□□长情:“事情大概就是这样。”
陆珂摸着下巴:“又失败了啊。”
不该啊。
牵进母马马厩的时候,她又检查了一次汗血宝马的身体健康,真的没问题。
难道这匹汗血宝马身体健康,但天生性冷淡?
陆珂来到汗血宝马身边,抚摸着它的头:“宝,你告诉我,你是不是不喜欢那两匹母马?”
汗血宝马听不懂人类的话,只一味亲昵地蹭着陆珂。
陆珂:“那是因为对方和你不一样,所以你不愿意吗?”
汗血宝马继续蹭陆珂的手。
裴彻颓废地捂脸,牺牲了两条人命,还有无数人受伤活捉的一只受伤的汗血宝马,好不容易伤就好了,配种不了,这他要怎么向那死去的两个士兵,还有麒麟营那么多骑兵交代?
陆珂也并不是一定要求汗血宝马回答,只是自言自语寻找缘由。
陆珂思索了许久,“我们带他去母马场逛一逛吧。公马有自己的审美,兴许是你挑的两只不符合它的审美。”
裴彻长长地,长长地,特别长地叹了一口气:“也只能这样了。”
陆珂牵着缰绳,缰绳松松垮垮地,汗血宝马特别温顺地寸步不离地跟着她。
两人一马走进母马场。
母马场实际上是一片广袤的草地,只用木栅栏围了起来,母马们在里面自由地奔跑活动,到了晚上才会牵回马厩休息。
一到母马场,汗血宝马立刻高高地抬起了下巴,浑身的肌肉紧绷,雄壮威武。
陆珂放开缰绳,双手交叉在胸前,若有所思地看着汗血宝马。
汗血宝马迈着雄健的步伐,连看都没看母马场里的母马一眼。
那高高扬起的脖子,蔑视地眼神,仿佛在说,本王尚在,尔等终究为奴。
陆珂对着汗血宝马挥舞拳头,裴彻此时被风吹了吹,脸色已经恢复了正常,但还是不敢看陆珂,他看向别的地方问:“有眉目了?”
陆珂:“有了。”
裴彻忙问:“是怎么回事?”
陆珂:“这匹臭马,性子高傲,自大,瞧不上咱们母马场的马。”
裴彻:“……”
陆珂:“打一顿吧,这混球性格太恶劣了。”
裴彻:“我去打。”
陆珂:“……”
陆珂赶紧伸手抓住裴彻,裴彻跟被踩了尾巴的小狗一样立刻跳了起来:“别碰我。”
陆珂莫名其妙地看着裴彻。
他怎么了?
陆珂:“我是开玩笑的,不是让你真打它。”
裴彻:“那怎么办?”
陆珂:“目前不知道它具体的审美偏好,只能不断找寻新的母马试,毕竟咱也不能马不喝水强按头。实在不行,就只能尝试人工授精了。”
裴彻:“那是什么?”
陆珂解释了一下,裴彻那已经恢复的脸再度爆红。
裴彻:“这这这……知、知道了。”
裴彻说完,冲上去,拉上汗血宝马的缰绳,迈开两条腿跑了。
裴彻此刻已经完全忘记了,马是可以骑的,而且骑马速度更快。
陆珂歪了歪头,裴彻不会是害羞了吧?
哦,对,她已经读研究生了,所以对刚读大学时的事情有些记忆模糊了。
当初他们班上课,讲到这里的时候,班里许多女生男生也很害羞。
更何况,裴彻还是个古人。
陆珂想了想,决定去“欺负”原晔,她飞向原晔所在的营帐:“夫君,我跟你说说今天我们的新发现。”
原晔警惕地看着陆珂。
此时的陆珂,两只眉毛微微压低,眼睛贼兮兮地泛着精光,脸上还带着一种幸灾乐祸的笑,一看就知道肚子里在冒坏水。
陆珂眉毛一上一下地动着:“夫君,你想知道公马如果不配合母马配种,要怎么人工授精吗?”
原晔:“想。”
陆珂:“啊?”
陆珂傻眼了。
这不合套路。
按理说,原晔这种优秀儒生,不应该跟裴彻一个反应吗?
原晔走过来,压低声音在陆珂耳边道:“咱们晚上回去后,夜话私聊。”
陆珂:“……”
陆珂捂脸,她输了。
陆珂:“不和你聊了,我去药房和璎璎整理新到药材。”
陆珂气呼呼地转身逃了,身后传来原晔低低的笑声。
几日后,梅婕邀请陆珂到家里吃饭,蒋松下厨住了一桌子好菜。
酒足饭饱,梅婕拉着陆珂说话:“妹子,咱们关系好,姐也不和你说些假惺惺的客套话。”
陆珂约莫能猜到梅婕特意郑重其事地请她过来是为什么。
她说道:“梅姐,在我这里,你有话直说便是。”
梅姐:“初三的时候,你不是说支持姐开饭店吗?后来姐和你姐夫商量了一阵子,一直没下定决心。前不久,你姐夫在凤凰游干的不开心。他那老板不当人,以前毁约拒了你家养猪场的货,现在发现你家的货紧俏,又逼你哥找你要货。要不来货,就扣钱。唉……”
梅婕叹气道:“姐跟你说实话,这要是换了以前,咱也就忍了。整个惠阳县就一个凤凰游,只有他能出得起这个价格请你姐夫做大厨。但是自打你上次给咱们提了个醒,知道了有第二条出路,我和你姐夫就有点忍不下去了。想试试搏一搏。”
陆珂:“姐,你的话我听明白了。你是想和咱养猪场一样,集资开饭店。”
梅婕:“没错,是这个意思。但是我和你姐夫没什么本事,这么多年了,也只会做菜。在乡里人缘不错,也说得上几句话,但没有你的威望。我和姐夫要是说要凑钱开店,怕是凑不出来。妹子,你看,你能不能帮帮你姐和姐夫。”
陆珂连忙热情地握住梅婕的手:“那当然,梅姐,你对我好,我心里知道,能不帮忙吗?再说了,你和我姐夫的手艺,我可吃过不止一次,那可是铁板钉钉赚钱的买卖。我不止帮忙,我还要投钱进来呢。这是你和姐夫帮着我发财,说起来,还是我占了便宜。”
梅婕被陆珂说得心花怒放:“你呀你,一张嘴惯会哄人的。”
陆珂:“那梅姐,咱家开饭店,还是大酒楼?”
梅姐:“开个饭店就行了,大酒楼太大了,我怕赔钱,对不起乡亲们。”
陆珂:“那就算开饭店,咱也要将饭店装修的好一些。梅姐,我也实话和你说,养猪场的生意,我指定是要往大了做的,和金老板一样,卖到州府去,甚至卖到全*国去。那谈生意肯定是需要吃饭的。你和蒋大哥开了这个饭馆,那咱以后谈生意请客吃饭,哪儿还需要去别的地方?直接去你这不就好了吗?”
梅姐:“对对,你说的对,这谈生意的地方,装修就是得好一些。”
梅姐越想越开心,感觉她遇见的这个妹子就是给她送钱来的。
这妹子在咱惠阳县的各家养猪场威望都高,很多老板都卖她面子,妹子在她家饭馆请客谈生意,这一来二去,大家熟悉了,觉得她家的饭菜味道好,说不定就会长期在她家饭店定下来。
陆珂和梅婕商量好,便询问饭店的名字。
梅婕说道:“我和你姐夫想开店想了很久,这么多年每存一两银子就念叨一次开店。这名字啊老早就想好了。就叫客云来。”
陆珂:“好名字,一听就喜庆。”
陆珂随即又问了梅婕他们存了多少银子,梅婕将藏着的银子从地里挖了出来,数了数,将近五十两。
五十两够在繁华地段,定三年租约,但是要开一个大一点的饭店还是不够的。
最多只能开一个放得下两张桌子的小饭店。
其实开小店一点点的扩大也行,主要还是五十两是梅婕两口子的全部积蓄,全拿出来,心里慌,不敢冒险。
两个人商量了一下,陆珂建议梅姐拿出四十两,给自己和孩子留十两保底的银子,然后用技术和钱一起投资,占饭店百分之五十一的股份,放百分之四十九出去集资。
确定具体的方案后,陆珂就带着梅婕和蒋松去找寮村的村长。
村长和开养猪场那次一样,立刻召集众人,说了和上次差不多的话,不准请假当场投资,只准拿一部分存钱投进来。
上次的养猪场大获成功,刚过完年就回本了,这时候大家正是有钱的时候。
陆珂带头投了十五两,江大刀,李高吉立刻跟上,其他人也就跟上了。
上次养猪场没投钱的寮村人,在得知养猪场赚钱后,后悔得肠子都青了,这次说什么也要入一股。
梅婕和蒋松的手艺,他们所在的滨村也知道,滨村的人也来投了。
到最后凑了一百多两银子。
两个人正高兴呢,冯老板和乔老板在附近谈生意,听到风声也过来了。
乔老板乐呵呵地和陆珂打招呼:“陆大人,有好事怎么不叫我们呢?”
陆珂:“咱这买卖太小了,哪儿能入你们两个大老板的眼?”
冯老板:“买卖大小都是买卖,再说了,陆大人你不仅帮着教咱们养猪场的员工养猪,治病,还帮我们调整养猪场的不合理规划,饲料配比,咱们这几家养猪场跟着陆大人你,这猪长得都比以前快,以前肥了。所以,你陆大人的面子,咱们怎么能不给?”
冯老板说着掏出十两银子给梅婕。
乔老板也说道:“陆大人,你要是不让咱投资,可就是不把咱当自己人了。我也投,投三十两。不仅投,以后我家养猪场谈生意,都去客云来。”
梅婕惊呆了。
目前他们的钱已经够了。
这四十两下来,租个酒楼都够了。
而且,现在酒楼还没开,他们已经有三个固定的大客户了。
梅婕和蒋松赶紧对冯老板和乔老板行礼:“谢谢,谢谢。”
有了钱,梅婕和蒋松立刻去把早就看好了的铺面租下来,对方听说是陆大人投资的,又给了一成的优惠。
梅婕问道:“这是?”
铺面老板笑道:“我那三儿子,在麒麟营当差,他的马就是陆大人救回来的。你是不知道,他以为他的战马活不了的时候,回家哭了好久,幸好救回来了,不然半条命都没了。感谢陆大人。陆大人信任的人,我也相信。等以后你们店开起来了,我也来吃。”
梅婕:“是,那肯定欢迎,大欢迎。到时候,您来,我们也给您优惠。”
铺面租好,梅婕绕着店铺转了好几圈,手一遍又一遍地摸着桌子,感叹道:“咱们辛苦十几年,终于有自己的店铺了。”
蒋松:“还是得感谢陆大人。”
梅婕:“是啊,不仅帮咱们解决了开店的钱,连租铺面都沾光了。”
蒋松:“陆大人爱吃鱼,下回我做份松鼠桂鱼送去,她肯定喜欢。”
梅婕:“再做份糖醋里脊,酱大肘。她家有小孩,小孩爱吃酸甜口的。原先生和原姑娘在养马场工作,费力气,多吃肘子能补力气。”
蒋松:“嗯。”
店铺租好,剩下的就是装修,定制招牌。
装修大部分都是从村里请木匠,梅婕的客云来,自家村子里也不少人投资,其中就有木匠,那工作起来,特别有劲,心里只惦记着这是自己的店,装修好了,开业了,来吃饭的人多,自己也能长久地赚钱。
店铺一天天地装修得越来越好,裴彻却愁得头发大把大把地掉。
这汗血宝马,性格可太傲了,那么多母马,他甚至都从隔壁州调了马过来,它愣是一只也没看上。
这下好了,他在北安府四军的养马场都出名了。
什么拿到汗血宝马也配不出种,个顶个地笑话他。
裴彻绝望了,他双手抓扯着头发,抬头看着陆珂,嘴仗着发不出声。
他要怎么对一个女孩子开口说,来吧,给汗血宝马人工取精,然后受给母马吧。
“哎哟。”
裴彻又把脸捂上了。
陆珂丝毫不知道裴彻的纠结,对她而言,人工授精很正常啊
只是,没有她现代科学的那些装备可用,只能现取现受,成功率不能保证,所以还是更倾向于自然□□。
陆珂揪着汗血宝马的耳朵:“你呀你,咋就那么挑呢?咱大梁的马还配不上你了?幸好你是匹马,你要是个人,我非告你种族歧视不可。”
陆珂念念叨叨。
忽然,汗血宝马抬了抬头,耳朵从陆珂本就没怎么用力的手里滑走,然后啼叫一声,看向远处。
陆珂跟着看过去,“裴大人。”
裴彻捂着脸:“嗯?”
陆珂:“今天是不是有一批新的母马回来?”
裴彻:“是,从别的养马场借的。”
借的时候可把他好好嘲笑了一番,他脸都丢尽了,甚至还签订了极度屈辱的‘丧权辱国’条约,让出了非常多的利益。
陆珂牵着汗血宝马过去。
这批新进的母马大概有七匹,每个毛色长相都不一样,很明显是精心挑选过的。
陆珂让牵马的士兵先不要离开,拉着汗血宝马走过去。
第一只,是一只枣红色的马,耳朵尖尖微微泛白,体型中等偏上。
汗血宝马高傲地仰着头。
第二只,毛色虽然是枣红色,但是偏黑,体型也是普通母马的体型。
马科动物,母马一般都比公马小一些,四肢也更短。
第三只,和第二只没什么区别。
……
到了第五只,汗血宝马头低了下来,屁颠屁颠地凑过去讨好地绕着母马转圈圈。
陆珂:“……”
好家伙。
裴彻也远远地看见了,飞速跑了过来:“怎么了怎么了?它相中了?”
陆珂点头。
裴彻也发现了,原本高傲的汗血宝马此刻跟个哈巴狗似的讨好母马,不断发出嘶鸣声,还痴迷般地去嗅母马的身体。
母马白了汗血宝马一眼,鼻子发出哼的声音。
裴彻一脸震撼:“它喜欢这种?”
陆珂摊手:“目前看来,是的,它……嗯……审美独特,还慕强。”
一般来说,母马比公马矮小,更适合繁育。
裴彻挑选的也是这种。
但是这匹母马,高大,英俊,帅气,和这匹优秀的汗血宝马相比,体型丝毫不逊色,甚至更强大。
裴彻差点跳起来打汗血宝马,谁知道马也有慕强的啊
早说啊,早说他给它找十几匹强壮的母马。
终于找到了汗血宝马喜欢的母马,到了母马发情日,裴彻赶紧让两匹马待在一起。
陆珂也觉得事情妥了,便没怎么关注。
然而第二天,裴彻没精打采地继续扯头发。
陆珂怀疑,他再扯下去,头发该秃了。
陆珂:“又怎么了?”
裴彻眼眶通红,木讷地抬头看着陆珂:“又失败了。”
陆珂:“……”
第58章 小马驹
◎骑马,就是要自己掌握节奏。◎
陆珂默了片刻:“这次又是因为什么?汗血宝马还是不肯?”
裴彻一脸绝望地看向陆珂:“是母马不愿意,母马一脚把汗血宝马蹬开了。”
陆珂表情有片刻的僵硬,然后瞬间爆发出敞亮的笑声。
陆珂:“哈哈哈,它丫的也有今天。”
裴彻哀怨地看着陆珂,陆珂笑不下去了,她抿了抿唇,使劲把笑憋回去:“其实,我们往好一点的方向想,这次我们的努力还是有突破的。现在只是两匹马没有看对眼,但是汗血宝马的审美方向我们是知道了,以后就按这个方向给它找。”
裴彻无可奈何又极其悲凉地垂下脑袋:“我再试试吧。”
陆珂:“也可以让这匹母马和汗血宝马多相处相处,交流交流感情。它们现在还太陌生了,母马抗拒也很正常。”
此后半个月,陆珂每天都带着汗血宝马和母马相处,一起在草地上撒欢,一起奔跑,一起在夕阳下吃草料喝水。
总的来说,相处甚是和谐。
裴彻也努力地去找强壮高大的母马。
只是大梁的马本身就比汗血宝马的品种要弱一些,大家挑选母马又都优先挑选四肢短小,身材也不高大的,这让他找得十分困难。
终于又到了发情日,陆珂和裴彻一起将两匹马关在了一起。
汗血宝马试着靠近母马。
母马看了他一眼,这次没有抗拒。
裴彻双手合十,默默在心里把满天神佛求了个遍。
终于——成了!
裴彻兴奋地差点哭了,一把抓住陆珂的手臂:“成了成了,终于成了。不容易啊,太不容易了……”
陆珂点头。
是啊,不容易啊,太不容易了。
她默默地看向裴彻那少了三分之一的头发。
再不成,二十岁的少年就要沧桑成四十岁的秃头大叔了。
兴奋劲儿过了,裴彻愕然低头,看着自己抓着陆珂的手,默默放开,别扭地看向别的地方。
陆珂一门心思也在马上,没注意到他的变化。
现代母马怀孕一般十四天后,就可以通过超声波确认有没有怀孕,但是古代没有超声波,母马怀孕与否只能采用直肠触诊的方式,所以确诊时间比现代慢。裴彻急也急不来。
陆珂自然是不着急的。
不过有了第一次好的开端,裴彻干劲十足,很快又找到了三只高大强壮的母马。
晚上,陆珂乐不可支地向原晔形容裴彻的样子。
陆珂:“真的,我怀疑这三匹母马折腾下来,他一定会秃。”
原晔从背后抱住陆珂:“夫人,这一阵子,你心里只有马。”
陆珂装傻:“那不然呢?如果汗血宝马成功配种生下小马,我可就能升官了,你不想我升官吗?”
原晔抓住陆珂的肩膀,让她面向自己:“我也是你的马。”
他声音闷闷的,委委屈屈。
陆珂双手放在他的脸上:“夫君。”
原晔:“嗯?”
原晔一边应着,手扶在陆珂的腰上,目光往下。
陆珂顺着他的目光低下头,发现自己衣襟那里不知何时松垮了几分,露出里面牡丹花的小衣。
这件小衣还是上次原晔买回来的。
原晔目光幽深:“我记得,牡丹花上还有一只蝴蝶。”
原晔纤长的手指挑开衣襟,粗糙地大手细细地描摹着上面的蝴蝶。
陆珂闷哼一声,手顺势,虚虚地搭在原晔的肩膀上。
陆珂抱怨道:“你把我的思绪都打乱了。”
原晔继续描摹牡丹花和蝴蝶,牡丹花在胸口绽放,蝴蝶停在花蕊上颤抖着翅膀。
原晔声音喑哑:“那……夫人刚才想说什么?”
陆珂抿唇偷笑,手指抬起他的下巴,亲了亲他滚烫的唇:“想骑马。”
原晔的声音哑得更厉害了,一个好字,好似从滚烫的沙砾上磨出来似的。
原晔大手抓住陆珂的腰身:“我扶夫人上马。”
忽然身体失控,陆珂轻呼出声,“太快了。”
陆珂说快,原晔就放慢了速度,慢慢来,直到后面陆珂哼哼唧唧,他还是那副不疾不徐的样子,陆珂急了,一把将他推倒在床上,咬着他的喉结,自己来。
骑马,就是要自己掌握节奏,才能享受到了最原始的风和乐趣。
许久后,陆珂累了,趴在床上休息,原晔拨开雪白脊背上的青丝,手指在脊梁上滑动。
雪白的皮肤如丝绸一般顺滑柔软。
陆珂闭着眼睛轻颤着。
余韵尚未散去,被碰过的地方似轻纱拂过,酥酥麻麻。
又似燎原烈火,烧得心慌意乱。
忽然,温热的舌卷走她腰窝上的汗珠,陆珂颤抖着到脚趾都蜷缩了起来。
她转过身来,原晔定定地看着她。
眸光寸寸晦暗,天地之间,仿佛只有她,只看得到她。
原晔抓住陆珂的大腿,放在自己腰上。
燥热的汗水滑过漂亮的喉结,喉结滚动,呼出热气。
每当这时,陆珂都会想起狼。
白天的原晔如一块暖玉,温和从容,克己复礼。
但是不可抑制时,眉眼展露出来的野性,不可忽略的占有欲,像一匹带着狼群冲锋高地,疯狂撕咬猎物的头狼。
春日泥泞的土地散发着潮湿的气息。
粗壮的根茎借着这复苏的生机,不断地往湿润的土地里深扎。
春水甘甜,百花娇羞。
原晔跪在床上,陆珂挂在他身上,双脚踩不到实处。
窗户虚开着一条缝。
分离的间隙,汗水滚落,低喘不断。
陆珂听见院子里传来细小的猫叫声。
陆珂指甲深深地掐进原晔的肩膀里,掐出几个月牙印记。
“猫,有猫。”
陆珂眼角湿热,脑中一片空白,只是依着本能在说话。
原晔听不见猫叫,他的听感,触感全都都集中在滑腻的肌肤上,跳动的脉搏上,身体的喧嚣中,世界一片静止,他只看得见陆珂,听得见陆珂。
他想亲她。
深切的,被暗潮吞噬的吻。
他死死地将陆珂往怀里压。
压抑的情感激流彻底冲破本就并不坚固的冰层,喷涌而出。
……
次日晌午,陆珂醒过来。
春光日好。
她似乎又听到了猫叫声。
一声一声,甜腻到了极点。
原晔推门而入,陆珂盯着他,盯着他,继续盯着他。
原晔疑惑地照了照镜子:“今日我有何不妥?”
陆珂:“我怀疑你。”
原晔:“嗯?”
陆珂:“我怀疑你有顺风耳,每次我醒来没一会儿,你就会进来。”
原晔笑了一下,在陆珂身边坐下,亲了亲她的唇:“养猪场那边,璎璎和小满过去照料检查了,你今日可以不用过去,就在家休息。”
那她们又知道了?
陆珂囧,但只囧了一小会儿,反正早就知道无数次了,也不差这一次。
陆珂问:“那现在家里没人?”
原晔点头。
陆珂伸出手:“给我穿衣服,我累了。”
原晔眸光含笑:“是,陆大人。”
穿好衣服,陆珂直接从床上跳到原晔背上:“累了,也不想走路。”
原晔背着陆珂来到厨房,将她放到椅子上,把饭菜端过来,又去房间内将鞋子拿过来,给陆珂穿上。
陆珂眨了眨眼:“新鞋子?”
原晔:“昨日买的,一着急忘记给你说了。”
陆珂笑盈盈地说道:“谢谢夫君。”
陆珂满意地欣赏新鞋子,鞋面是浅绿色的,上面还有两个小狮子,一动,小狮子头上的狮毛就会跳来跳去,可可爱爱。
下午,陆珂去找梅婕和蒋松商量给他们供货的事情,商议完,陆珂想了想又去药店买了些药材。
时间长了,原晔身上的香囊用旧了。
他说过的,他最喜欢香囊。
等回去,她就再做个新的,将旧的换下来。
陆珂一边想着一边走,一个灰头土脸的男人滚到了她面前,不一会儿,两个打手对着他狠狠踢了几脚,又啐骂了两句脏话,走了。
陆珂本想离开,却发现那男人眼熟得很。
陆珂弯腰定睛一看:“石皮?”
石皮摸着脸上的淤青:“嘿嘿,好巧啊,陆大人,你怎么亲自来逛街了?”
陆珂白了他一眼:“又赌钱出老千让人揍了?”
石皮理不直气不壮:“我没出老千,最多就是不小心换了几张牌。”
陆珂:“该。”
石皮从地上爬起来,浑身脏兮兮的,腿上还流血,看着可怜,但整日里偷鸡摸狗赌钱,也着实可恨。
陆珂:“前不久的分红刚到手又没了?”
石皮哎哟哎呦地叫着:“陆大人,咱啥时候发下一批啊?”
陆珂:“等着吧,两三个月以内是没有的。”
石皮:“那完了,还不上债,又得挨顿揍。”
陆珂摇摇头,本想离开,可是想到上次孟翊买通石皮挑唆村民,是石皮尚存良心通风报信,于是说道:“走吧,带你进药店买点药。”
石皮立刻大感激:“谢谢陆大人!”
陆珂陪石皮去买药,趁着药店老板抓药的功夫,陆珂问道:“这之后,孟翊就没找过你麻烦?”
石皮:“哎呀,打过几次。可是咱小混混,挨打挨习惯了,打就打呗,又不会打死我。”
这人有点良心,又只是有点良心,陆珂也不知道说什么了。
等掌柜的抓好药,陆珂将药递给他:“不管怎么说,上次的事,还是得谢谢你。”
不然前面造谣的事情没解决,后方失火,她肯定会焦头烂额。
石皮接过药揣兜里:“说什么谢不谢。陆大人,咱石皮是个小混混,但也分得清好歹。你是真心带着我们赚钱,想让大家伙一起过好日子,我懂。”
石皮揉着额头上的淤青:“咱三岁死了爹,五岁死了妈,从小混着长大,没读过书,不识字,但是人情冷暖,见得多了。我自己讨嫌,人人嫌弃,您不嫌弃我那点钱,是我的恩人。说实话,这么些年了,饱一顿饿一顿,天天混日子,我石皮敢说也是见过市面的。
达官贵人,贩夫走卒,哪有人真心为咱小老百姓好啊。个个图的都是官位,银子,图的都是自己那点私心。就说咱晖阳县的知县大人,看着像个好人,骨子里冷血着呢,碰着事了,只会明哲保身,让他真为老百姓费点心思,比登天都难。算了算了,不说咱晖阳县,说那可恶的金人。
我以前偷金人商客东西的时候,也听他们提过,那金军打着为老百姓的旗号到咱晖阳县抢东西,抢回去一百份,分那么一丢丢,不到百分之一给老百姓,骗取老百姓信任,哄着老百姓去打仗去拼命,自己吃香的喝辣的,又不用死人。
呵!当兵的,当官的,个顶个的都不是好东西。”
石皮见陆珂不说话,也知道自己一通抱怨说多了,赶紧给陆珂行礼道谢,拿着药跑了。
陆珂站在原地,垂眸思考。
陆珂正欲走,掌柜的叫住陆珂:“陆大人,还没给钱呢。”
陆珂赶紧付钱:“抱歉抱歉,想东西想入迷,忘了。您别介意。”
掌柜的笑道:“知道,您是陆大人,哪会故意欠这点钱呢。”
陆珂付完钱,转身离开,一眼瞥见站在帘子内的晏几道。
两人目光对视。
陆珂看向晏几道旁边的茶碗,喝了一半了,显然在这里坐了许久了。
陆珂尴尬至极,那这么说,石皮刚才的话,晏大人不全都听见了吗?
陆珂:“那个,晏大人,石皮他本身性格就混……”
晏几道将目光收回,声音清冷:“无妨。”
陆珂:“抱歉。”
说完,陆珂逃也似的离开了。
等回到马车上,陆珂尴尬地抓着原晔的袖子,往他怀里钻:“太尴尬了,太尴尬了。”
……
一个月后,汗血宝马确定第一次配种成功,母马怀孕,裴彻乐得让养马场的厨房大开荤腥,整个养马场的人碗里堆满了肉。
在裴彻的不懈努力下,又配种成功了好几只。
吃饭时,陆珂不由得劝道:“你悠着点,也让汗血宝马歇一歇。它才刚大病痊愈,别把他累死了。”
原晔偏头,饶有兴致地看着陆珂。
陆珂在桌子下抬脚踹他,用眼神警告他:说马呢,不准想些有的没的。
裴彻埋首大口干饭,倒是没发现两个人的异常。
裴彻:“知道了知道了。”
声音敷衍至极,完全没将陆珂的话放在心上。
陆珂才吃了几口,裴彻已经吃完饭,端着碗筷一边往外跑一边说:“今天又要来几只强壮的母马,我带汗血宝马去看看。”
陆珂:“……”
一般来说,母马怀孕时间要338到343天,一次只生产一只小马驹。
陆珂在母马怀孕的第七个月,为母马专门进行了驱虫,将母马移动到了更适宜生产的马房。
裴彻更是卷了草席和被子到马房里睡着,日夜照顾。
第十一个月的时候,养马场内的所有人和麒麟营的骑兵,甚至是其他营的骑兵都借口训练来了不少。
这可是咱大梁第一只生育汗血宝马血脉的母马。
生产前六个时辰,母马开始频繁起卧,观察自己的肚子。
陆珂和原晔也搬到了马房。
黎明时分,母马焦躁不安,轻微出汗,子宫收缩频率也开始逐步增加。
原晔端来了热水,毛巾和剪刀。
裴彻则准备了蔗糖。
又过了约莫两柱香的时间,母马身下出现了淡黄色的羊水。
陆珂紧张地握紧原晔的手。
时间到了,开始生了。
母马难受地哀嚎着,并收缩腹部,不一会儿,陆珂看到胎儿前肢和头部从阴门露了出来。
陆珂赶紧松开原晔,轻轻拉动母马的前肢助产。
渐渐的,小马驹一点点地出来了。
很顺利,没有出现任何难产的情况。
“天啊。”
陆珂给小马驹擦拭口鼻粘液,整个心都悬着。
难怪汗血宝马喜欢身材高大,强壮母马,这基因真不是作假的。
这和汗血宝马□□生下来的小马驹,比大梁这边正常□□生下来的小马驹平均数值大了整整十厘米。
这母马要是不够强壮,高大,都没有办法顺产,健康地生下来。
将小马驹照顾好,放到一边,盖上薄被子,陆珂又继续守护母马,鼓励她,努力排出胎盘。
半个多时辰后,胎盘被正常排出,陆珂才松了一口气。
这代表,母马生产后渡过了最难的时间。
陆珂用手去摸母马,确认它的体温,确定它没有发烧感染,方才彻底放下心。
马和猪不同,刚出生的小猪粉粉嫩嫩,弱弱小小,但刚出身的小马驹就有八十多厘米高,一般出生后几个小时就能站立行走,这之后的成长速度也远超小猪。
陆珂和原晔一直守在母马和小马驹身边。
裴彻则出去告诉大家这个好消息,一群又一群的人,欢呼声响彻云霄。
一个人传一个人,整个晖阳都沸腾了。
咱们大梁有自己的汗血宝马了!
对,没错!
就是那个传说中的汗血宝马!
以后咱们的骑兵也能骑汗血宝马和金人打仗了!
两三个小时后,小马驹睁着懵懂的大眼睛上下左右地大量,然后,神奇的生物本能下,它颤颤巍巍地试着站起来。
第一次,没有成功。
陆珂远远地伸出手,下意识地想扶它。
小马驹失败了,却丝毫不气馁,很快又发起了第二次尝试。
十分缓慢的——
站起来了!
虽然四条腿还在抖动着,但是成功站起来了。
陆珂抱着原晔跳了起来:“站起来了!站起来了!它站起来了!这还是我第一次亲眼看到小马站起来!你知道吗?是第一次!”
陆珂看小马驹就像看自己孩子似的。
这可是她亲手接生的第一只小马。
一旁的母马看到自己的孩子站起来了,眼神格外的温柔。
小家伙似乎性格特别野,才刚站起来就开始试着想跑了,把陆珂吓得心惊肉跳。
两个月后,小家伙退去身上的乳毛,陆珂和裴彻牵着小马驹出来和大家见面。
大家好奇地围观。
“这就是咱们自己的汗血宝马?”
“好像真的是汗血宝马诶,你看那毛色,那眼睛,和金人骑的一模一样。”
“才两个月就这么大了,居然这么大了!那以后得长多大啊!会不会比金人的汗血宝马还大。”
“那还真有可能!听说咱们给配的母马都是特别高大强壮的那种,你看汗血宝马威猛高大,咱母马也是一样,强强叠加,那生出来的孩子得多厉害啊。”
“老天保佑,小马健健康康,快快长大。”
小马驹才两个月,好奇心重,胆子大,一点不怕生人,看到人多了,还专门凑过去和大家打招呼。
有时候还突然冲过去吓唬别人。
要是那人被吓到了,它就呲着个大牙得意地笑。
陆珂小小地敲了它脑袋一下:“调皮!”
小马驹挣脱开陆珂本就没怎么抓的缰绳,左蹦右跳。
围观的大家一点也不觉得它调皮,反而觉得它好厉害,好通人性,好灵活。
总之,一切美好的词语放在小马驹身上都是应该的。
它就是这么英俊,这么优秀,这么了不起。
它是天底下最棒,最独一无二的小马驹,承载着所有人的希望。
很快,大梁有了自己的汗血宝马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晖阳县,整个晖阳州,整个北安府,传到了京城,传入了皇城。
也通过大雁北飞,传入了金国,传入了金国王城,传进了金国王上和摄政王的耳朵。
多年封锁一朝打破,举国沸腾。
皇上亲自下旨嘉奖麒麟军,嘉奖麒麟营养马场全体人员,将裴彻提升至四品,陆珂升至七品。
七品,已经和知县晏几道平起平坐了。
陆珂升官,寮村人人欢庆,各家养猪场,方伟如今已经发展到一百多人人的行业协会,梅婕蒋松都送来了贺礼。
大家发自肺腑地为陆珂高兴。
只有应知冷了一张脸,看哪儿哪儿不顺眼。
既然升官,当然要庆祝,梅婕特意让蒋松在客云来做了一桌子好菜,请陆珂一家过来吃饭。
陆珂欣然前往。
晖阳县城门口。
金国摄政王完颜弼换了便装,带着罗那坐马车饶隔壁县进了城,来到了客云来。
罗那:“老爷,这就是客云来,据说陆珂今天将会出现在这里。”
完颜弼淡淡地应了一声,走下马车。
罗那压低声音:“那人在养马场当差许久,还是第一次对一个人赞不绝口,看来这陆珂确实有过人之处。”
完颜弼冷冷地勾了勾唇:“在养马场待了那么久,让他杀匹马都杀不掉。说白了,心还向着大梁。”
罗那:“心可以向着,但是做事由不得他。”
梅婕女儿蒋媛看见人来,连忙过来招呼道:“两位里边请。”
罗那:“伙计,给我们爷选个靠窗的位置。”
蒋媛:“好的,这边靠窗的位置,上桌客人正好刚走,已经收拾出来了。您二位这边请。”
第59章 感激
◎我喜欢你亲我◎
完颜弼和罗那在靠窗的位置坐下。
蒋媛拿来了木制的菜单。
罗那笑道:“姑娘,我和我家老爷是隔壁县过来做生意的,听说你们家饭馆是晖阳县最有名的,所以在回去前特意过来尝尝。你看着上几道招牌菜就成。”
罗那说着,拿出一两银子放在桌上。
蒋媛:“咱晖阳最有名的当然是猪肉菜了,不骚,好吃,还便宜。您二位等着,我这就吩咐厨房赶紧做。”
蒋媛拿了银子,便去了后厨。
罗那又看向完颜弼:“老爷,听说这惠阳县的猪肉都是经过阉割和放血两道工序,味道特别好,骚味特别轻。也是陆珂……”
罗那想起晖阳县对陆珂的尊敬,不想引人注意,也改了称呼。
罗那:“也是陆大人想出来的法子,确实很有效。不仅如此,陆大人重新优化了晖阳当地猪的品种,改进了饲养方式,如今下崽数一胎多了两三个,成年猪的体重也多了三成。
晖阳这边的猪肉大受欢迎,已经卖出了州府,开始销往别的地方,就连京城的养猪场都从这里进猪仔。整个北安府的养猪场短时间内至少扩大了两倍,并且都认陆大人,对她十分推崇。”
完颜弼慢条斯理地喝着茶:“有意思。”
两个人等了一会儿,蒋媛上了第一道菜。
刚好这时,陆珂的马车也到了。
这次是蒋家请吃饭,陆珂,原晔,原璎慈和原窈月都来了。
今儿衙门休息日,梅婕也在饭馆,听见小二说陆珂来了,赶紧迎了出去。
听见有人喊陆大人,完颜弼借着窗户打量陆珂。
十七八岁的女子,青丝全部盘起,穿着打扮并不张扬,甚至朴素,头上只插了一根素银发簪,一点也看不出传闻中陆大人的富裕。
小巧精致,娇嫩如花的脸,一双大眼睛明亮有神,自信张扬。
完颜弼想起来了。
这个女人,前年初一游神,他见过。
当时小女人眼中还没有这般坚毅,带着没见过市面的好奇与探究,小心与谨慎。
果然,事业是人类最好的补品。
才一年多的时间,春风得意马蹄疾,人也变得有精神多了。
罗那问送菜过来的蒋媛:“姑娘,这位就是传说中的陆大人吗?”
蒋媛笑着放下菜肴:“是啊,这位就是陆大人。咱们饭馆进的猪肉,全是从陆大人的寮村养猪场进的货,就连北安府的知府夫人也爱吃呢。”
罗那:“我听说这位陆大人在畜牧养殖上很有一套。”
蒋媛:“您二位对这些有兴趣?”
罗那:“实不相瞒,我家老爷在常平府也有一个养猪场,规模不大,这次过来就是想学一学,或者啊,请一两个有经验的老师傅到我们家的养猪场工作。”
说是请老师傅,其实就是挖人。
蒋媛心里有了计较,笑道:“请人就不必了,咱们晖阳养猪场从来不藏私。您二位的养猪场工人要是经验不够,可以和陆大人说一说,派两个信任的工人到寮村养猪场工作,考察后,陆大人会愿意教他们的。”
罗那:“那需要给钱吗?*”
蒋媛:“不需要,不过你家学了,以后肯定会从陆大人这进猪仔。这天下的猪仔没有比咱寮村养猪场品质更好的了。”
罗那:“那感情好,多谢了。”
蒋媛上完菜走了。
陆珂挽着原晔走了进来,原璎慈牵着原窈月。
梅婕带着四人进了包间。
完颜弼拿起桌上的筷子,夹了一块红烧猪肘,猪肘完全炖烂糊了,一筷子下去,猪皮软乎乎的。
完颜弼夹了一小块放进嘴里,微微挑了挑眉。
软烂咸香,是咸甜口的。
比大金王宫里的厨子做的还好吃。
他一道菜一道菜地品尝下来,再环顾整个饭馆大堂。
装修素雅,又不失格调。
刚到饭点,饭馆已经挤满了人,门口还有不少排队打包的。
人来人往,热热闹闹。
每个人脸上都带着笑。
完颜弼将筷子放下,深感不公。
大梁的土地太好了,不论是耕种,还是放牧,养猪养羊,无论是水路还是陆路,都太好了。
在这里生活的百姓,只要肯干活,都能吃得上一口粮食。
可是大金除了山,就是草原。
除了牛就是羊。
余下的耕地根本没办法保证产量,他们需要每年需要花费高昂的价格从其他国家,从大梁进口大米和小麦。
辛苦养出来的牛羊,挤出来的奶就这样被抢走了。
完颜弼看着那红亮的红烧猪肘,目光阴沉。
他一个摄政王吃的,还没有大梁这些低贱的商人吃得好。
尤其是最近这一两年,岑平常整顿北安府四军,他们大金的军队在岑平常手下讨不到一点好,晖阳的养猪业蓬勃发展,商业四通八达,晖阳人的日子越过越好,但他们大金的日子却越过越差。
同样的人,凭什么好的土地都给了大梁?
完颜弼表情阴沉,罗那摸不清摄政王的想法,战战兢兢地坐着,不敢动筷。
完颜弼:“罢了,走吧。”
人已经见了,没必要多留。
罗那:“是。”
完颜弼刚站起来,冯老板从二楼走了下来,迎面被一个络腮胡子的男人抓住了衣领:“姓冯的,你想死是不是?”
冯老板满脸不在乎:“哟,这不陈老板吗?蒜吃多了?这么大的火气?”
冯老板满不在乎的态度让陈老板更加怒火中烧,他抬手对着冯老板的面门就是一拳。
陈老板气急败坏道:“老子今天就教教你,什么叫江湖规矩!”
冯老板:“去你的江湖规矩!老子给你讲江湖规矩的时候,你给老子讲江湖道义了吗?现在大火烧到你眉毛上你知道急了?老子当初求你的时候,你不是还说风凉话,各凭本事吗?”
冯老板也不甘示弱,爬起来,对着陈老板就是一脚。
两个养猪场老板就这么你一拳我一脚地打起来了。
两边养猪场的工人一边拉自己老板,一边瞅准机会就往对方工人身上招呼。
得,场面越打越乱。
梅婕听到消息,赶紧招呼小二过来拉架。
罗那赶紧站到完颜弼面前挡着,避免乱起来伤到摄政王。
眼看客人都被吓跑了,梅婕也怒了,吼道:“陆大人在包间里吃饭!”
冯老板和陈老板瞬间僵住了。
“怎么回事?”
刚好这时,陆珂听到声音出来了。
冯老板和陈老板立刻勾肩搭背:“没什么,陆大人,闹了点小矛盾。”
陈老板嫌恶地将冯老板推开:“谁跟你小矛盾了。”
陈老板顶着爬满半张脸的胡子,露出一个委屈巴巴的眼神:“陆大人,你可得给我主持公道。”
如今的陆珂已经是七品了。
今时不同往日。
陈老板和冯老板对她更为尊敬了。
陆珂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所以,到底怎么回事?”
陈老板指着冯老板控诉道:“陆大人,咱们大家都是开养猪场的,都是卖猪的。这家伙,不讲道义。低价抢我客人。咱一头猪二两二的银子,他一两五钱就卖。特么的损人不利己啊。”
陆珂看向冯老板:“冯老板,这就是你不对了。咱做生意怎么着也不能坏了市场啊。”
冯老板哼了一声:“他姓陈的好意思说我?当初我亲自去齐平府,陪酒从早陪到晚,好不容易谈下了五家大酒楼。
人都要签单了,他那边的人跑过去,听了我的报价,让了两成利,抢了我的客人。我去找他,嘿,他居然给我嬉皮笑脸,说做生意,人家想买谁的买谁,谁便宜买谁的……”
陈老板大吼:“那能一样吗?老子又没亏本卖!你特么的亏本整老子,损人不利己的玩意儿!”
冯老板左右摇晃着脑袋:“嘿,你猜怎么着?老子养猪场扩大了。成本降下来了,没亏本,挤兑不死你个狗东西!”
陈老板:“姓冯的,你别欺人太甚,有本事跟我出去打一架!”
冯老板撩袖子:“来啊,走啊,怕你是狗!”
陆珂扶额,好歹也是大老板了,能不能体面点?别整得跟地痞流氓似的。
陆珂:“好了。”
陈老板:“切!”
冯老板:“呵!”
陆珂:“冯老板,陈老板,咱们都是当老板的人了,您二位也认识七八年了,咱们都在晖阳,都是看得着的交情。何必把事情弄这么难看?你降价抢生意,他亏本报仇,算来算去,大家原本能赚的银子都少了,何必呢?”
冯老板:“还不是他先开始的!”
陈老板底气稍显不足:“那又不是我第一个这么做。现在咱晖阳的猪受欢迎,大家都急着往外扩张,都是这么干的。”
陆珂一个眼神砸过去,陈老板心虚地闭上了嘴。
陆珂又一个眼刀杀向还想开口的冯老板,冯老板也不说话了。
陆珂:“冯老板,陈老板,咱们都是生意人,有话好好说,别伤了和气。我那里有酒有肉,咱们坐下来慢慢谈,好吗?”
冯老板:“我听陆大人的。”
陈老板用眼神骂了冯老板一句,也说道:“我也听陆大人的。”
两个人跟着陆珂去了包厢,梅婕也赶紧将那些工人请到后边喝茶。
完颜弼笑看着关闭的包间大门:“有意思。小丫头在这晖阳威信不低啊。”
罗那:“听说这陆大人荣升了七品,和当地知县一个品阶。这些人原本就服她,现在就更服了。”
完颜弼:“还有呢?”
还有?
罗那愣住了:“不知老爷是何意?”
完颜弼:“应该还有,去查。”
罗那:“是。”
……
包间内,陆珂经过多次询问之后,总算得知了事情的原委。
因为种猪的品种的改进,阉割放血去腥,和她整理出了‘养猪百问’,大部分猪的病情都能得到有效控制,晖阳县养猪场的老板们也信心倍增,疯狂扩张。
方伟的流动摊贩行业协会也是如此,人员暴增,需求量大,成了被争抢的大馍馍。
陆珂在晖阳,晖阳这边的老板自然能得到便利,而其他地方的养猪场老板隔得远,消息不灵通,也没办法派人来学习,只能干着急。
养猪场扩张后,货多了,就需要扩大市场。
晖阳县的养猪场老板们就开始去外地寻找市场,谈合作,也有不少老板来晖阳谈合作。
晖阳地方小,大家的目标都是一样的,市场上难免就起了冲突。
也不知道是哪个心思重的开了降价抢客户的这个头,然后大家有样学样,相互降价争抢。
冯老板和陈老板就是被卷入其中的两个人。
一开始冯老板不想亏欠,没加入,自己去外地谈生意,好不容易谈下来,陈老板横插一脚,低价抢了冯老板的买卖,冯老板心里记恨,在陈老板客户来晖阳的时候就大降价抢陈老板的买卖。
陆珂一脸冷漠:“你们这是恶性竞争。”
冯老板和陈老板一脸不服气。
陆珂:“知道是谁开的头吗?”
冯老板和陈老板摇头。
陆珂:“冯老板,陈老板,咱们都是一个县的,做买卖应当团结对外。自己损自己的利,就算打赢了又能怎么样呢?”
冯老板:“那是别人开的头。”
陆珂:“别人是别人,咱们自己个儿是自己个儿。”
陆珂看向陈老板:“陈老板,你说呢?”
陈老板:“陆大人说的是。”
陆珂:“这样恶性竞争下去不行,咱们这边价格战打得厉害,全让渔翁得利了。我建议,咱们晖阳养猪场的所有老板一起开个会,定个统一的价格,咱做买卖凭本事扩大市场,不搞廉价竞争那一套。”
冯老板:“那这只能陆大人您牵头,别的人说话没人听。”
陆珂垂眸思考了一会儿:“那这样,冯老板陈老板,您二位回去后,联系各家养猪场的老板,约个时间,咱们也建立个商会,以后做生意,有商有量,成吗?”
冯老板看着陈老板,陈老板看着冯老板,两个人都等着对方开口,死也不先开口,仿佛先开口就认输了似的。
陆珂看着两个人这斗气的模样,磨了磨牙。
陆珂:“陈老板,你看成吗?”
陈老板:“应该成吧。”
陆珂:“陈老板,咱不说这压价抢市场这事是谁先开的头,你和冯老板之间的仇怨,是你先开始的,冯老板一开始本没有打算加入战局,您说是与不是?”
陈老板低着头,往上涨的大胡子把眼睛都遮住了。
陆珂:“那陈老板,既然你心里也认可我的说法,那么是不是应该由你先向冯老板道个歉?”
陈老板立刻声音高亢:“我给他道歉?”
陆珂心累:“你抢了人生意,还打了人。”
陈老板底气又开始不足了。
陆珂:“按朝廷律法,打人要挨板子,罚钱的。”
陈老板嘴巴动着,虽然没出声,但所有人都看得出来,他是在骂冯老板。
末了,他不情不愿地开口道:“对不起,冯老板。”
冯老板:“呵呵。”
陆珂:“冯老板,陈老板抢你生意不对,你也抢了他的生意,这抢来抢去总归不好,您说呢?”
冯老板嘴巴也动着,估摸着也是在骂陈老板,然后也不情不愿地说了声对不起。
双方都相互道歉了,事情勉勉强强算解决了。
陆珂让两个人一起喝两杯酒,就当这事过去了,以后不管心里怎么想,嘴上都不能再提了。
喝完酒,两个人同时从包间出来,在门口谁也不让谁,肩膀挤着肩膀,两人活生生从一人宽的门同时挤了出去。
然后呲牙咧嘴地疼着,并相看两厌,谁也不看谁,径直走人。
一旁等候的小工见老板走了,立刻跟上。
陆珂扶额,多大把年纪了,还跟小孩儿似的斗气。
事情处理完了,总算可以安安静静地吃饭了。
梅婕又送了一道油焖大虾过来。
晖阳这地方,距离海远,平常吃不着虾,这虾比肉贵。
等吃完饭,梅婕又端过来四道雪梨银耳。
虽说遇到了一点小小的意外,但是陆珂今天仍然特别高兴,喝了不少酒。
这会儿有一道甜品解解酒自然是极好的。
她吃完了自己那份,眼巴巴地看着原晔那份没怎么动的。
原晔笑着端给她。
喝醉了的陆珂,两边的脸粉嘟嘟的,睁着迷朦的眼睛痴痴地看着他,像个撒娇的孩子。
平常,她很少露出这样的表情。
有时候原晔在想,也许,他认识的陆珂还有另一面,他所不知道的另一面。
吃完饭,原晔扶着陆珂上马车。
原璎慈和原窈月在外面驾驶马车。
原晔扶着陆珂坐下,陆珂撒娇地搂着他的脖子,就是不好好坐下。
没辙,原晔只好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陆珂靠在原晔的胸上,手不规矩地掐他的胸,然后抬头,对着原晔露出一个傻傻的笑:“嘿嘿。”
原晔:“……”
原晔抓住陆珂的手:“乖,这里是马车,还是白天。”
陆珂理直气壮:“白天怎么了?你是我夫君!所有人都知道你是我夫君。”
说着,陆珂双手捧着原晔的脸,左右两边,一边亲了一个:“我的夫君,我想亲就亲。”
原晔拿捏不住她,只能由着她,顺着她。
早知她喝醉了,这么……活泼……他就该早点带她去喝酒。
陆珂软绵绵地靠在原晔身上:“夫君,你知道吗?”
原晔用手托着陆珂的腰,避免她滑下去。
原晔:“嗯?”
陆珂:“虽然这么说很对不起你。但是我觉得嫁给你来到晖阳之后,我好幸福啊。”
原晔垂眸看着她,目光翻滚着陆珂看不懂的情绪。
原晔:“你很喜欢晖阳吗?”
陆珂:“喜欢现在的生活。”
陆珂喝醉了,声音嘟囔,软糯。
陆珂:“自由自在的,所有人都相信我,平等地看我。”
陆珂说着说着眼睛红了,她气鼓鼓地坐直,眼泪汪汪地看着原晔:“你不知道陆家的人有多坏。明明也有女子当官的先例,他们说我胡言乱语,还打我……打我小腿,可疼了……
我说要给猪阉割放血,他们让我跪祖宗牌位,跪一天一夜,膝盖都肿了,一走路就疼。后来还把我关在小阁楼里,那么小的阁楼,一个人都没有,每天除了女则女戒,就没有别的了。关了我半个月。”
陆珂一边抽泣一边说:“电脑没有,手机没有,每天都逼我抄女则女戒,连送饭的丫鬟都是哑巴。要不是长姐偷偷隔三差五过来和我说说话,送点糕点给我,我早就疯了。”
对,没错,她在陆家就是阁楼上的疯女人。
原晔表情瞬间冷了下来:“陆家这么对你。”
陆珂委屈巴巴地点头:“嗯。”
陆珂将原晔楼得更紧了:“还是你好,这里好。没人关我,虽然一开始吃得不好,日子清苦,但是日子有奔头,有希望。夫君,你真好,璎璎也好,大家都好。我真的真的好……”
原晔抓着陆珂的手收紧:“真的好什么?”
陆珂:“好感恩这一切。”
原晔呼吸收紧:“除了这个呢?”
陆珂:“好感激能嫁给你。”
原晔:“陆珂。”
原晔掐着陆珂的下巴,让她看着自己:“除了这些,还有别的。”
陆珂歪着头,嗯了一声,眼中充斥着不解。
原晔:“我想听你说别的。”
别的?
陆珂此刻脑子如浆糊一般,听不懂。
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她看着原晔的眼睛,只觉得他好认真好认真,眼神好严肃。
她不喜欢他这个眼神。
她喜欢他别的眼神。
温柔的,充满占有欲的,亦或者痴迷的,失焦的。
陆珂挺起腰,对着原晔的唇吻了上去。
原晔没想到她会这么做,微微怔住,陆珂气鼓鼓地咬了他嘴唇一下:“专心点。”
原晔无奈地扯动了一下嘴角。
他抚摸着陆珂的唇:“你真的不知道我想听什么吗?”
陆珂:“我想你亲我。”
原晔碾磨着她的红唇:“你说,我喜欢你亲我。”
陆珂乖顺到了极点:“我喜欢你亲我。”
虽然离他想听的话还差一点,但是,今天,够了。
原晔大手压着陆珂的后脑勺轻轻往前,深深地吻了上去。
第60章 处境
◎晖阳卷(完)◎
许久后,马车停下。
原晔眼疾手快地将陆珂身上的衣服整理好,抱着她下了马车。
原璎慈打量着陆珂:“嫂子喝醉了?”
原窈月:“就跟她说要悠着点,那酒吃着甜,醉人得很。大笨蛋。”
原窈月嘴上这么说着,手却熟练地帮着开了门,让原晔能方便通行。
原晔将陆珂放到床上,拉过薄被盖在她身上,又去烧了热水过来给她擦脸。
等到了晚上,原晔上床后,陆珂习惯性地靠过来抱住他:“夫君……”
她纤细的眼睫毛轻轻地颤动着,也不知是做了什么梦。
漂亮的脸上,艳色的唇饱满,有些轻微的肿起,是刚才在马车上放纵的。
原晔喉结滚动,目光舔舐着湿润的唇瓣,沿着雪白的颈项滑向纤细的锁骨,最终没入薄被松散的领口。
原晔闭了闭眼,试图平息体内翻涌的燥热,可马车上她坐在他身上哼哼唧唧地小猫亲吻,却一次又一次地冲击着他的意志力。
她身上的每寸肌肤他都抚摸亲吻过无数次了,可是总觉得还不够,还不够,远远不够。
引以为傲的自制力,在面对陆珂的时候,像摇摇欲坠的堤坝。
只需要一只蚂蚁的力量,就能倾覆毁灭。
原晔将陆珂收紧到怀里,手臂上青筋跳动。
忽然,陆珂伸出舌头舔了舔他,嘟囔着:“糖葫芦。”
原晔眼神寸寸加深,马车上温柔的,热烈的,纵容的一切将整个身体都燃烧沸腾起来。
他眼中翻涌着墨色暗潮,引诱着问:“想吃糖葫芦。”
陆珂:“嗯,糖葫芦好吃。”
原晔:“我也想吃甜的,红红的糖葫芦,可以吗,夫人?”
陆珂轻声呢喃:“嗯。”
随即,陆珂感觉有一团火苗在她的身上跳动。
晚风燥热,又潮湿。
糖渣黏在身上,化成水,她又听到了猫叫声,有猫在舔她身上的糖渣。
“不要舔。”
陆珂摸到了毛茸茸的猫脑袋:“很痒。”
小猫很乖,很听话,她说不舔就不闹她了。
但是小猫也很顽皮,将猫垫伸到了她嘴里。
可恶的小猫。
陆珂生气了,细细地咬着,磨着嘴里的东西,却并没有使太大的力气。
小猫那么可爱,不可以伤害猫猫。
小猫只是想吃甜甜的糖葫芦,小猫有什么错呢?
陆珂听见一声沉重的闷哼声,似有什么东西在脑海中炸开。
梦里,小猫一会儿钻到了她的被子里,不安分地拱着她的腿,一会儿钻出来,在她胸前踩奶。
一会儿,亲着她的唇。
迷迷糊糊,陆珂依着本能,并不想扔掉在她身上胡作非为的小猫了。
小猫那么可爱,她想养一辈子。
……
陆珂睡着了,原晔快疯了。
他捏着陆珂的鼻子:“没良心的,你倒是舒服得睡着了,我怎么办?”
陆珂嗯了一声,转身背对着他,显然已经进入了深度睡眠。
第二天,陆珂醒来,一眼撞进原晔那双满是控诉的眼睛。
陆珂:“怎么了?”
原晔揽住陆珂的腰,将她往怀里带,下巴搁在她的肩膀上,对着她的耳朵说:“小猫不够。”
陆珂已经完全忘记昨天的事情了,推开他,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什么小猫?”
原晔磨牙:“你忘了?”
陆珂歪头:“忘了什么?
原晔咬着牙笑了:“那我陪夫人回忆回忆。”
说着,原晔掀开被子,钻了进去。
不一会儿,陆珂目光迷离,唇缝溢出破碎的声音,被潮水托起到浪的顶峰。
原晔从被子里出来,音色喑哑蛊惑,:“夫人想起来了吗?”
陆珂身体颤抖,如濒死的鱼,大口大口的喘息。
原晔目光灼灼地盯着她,暗示意味明显。
陆珂张着嘴,努力平复呼吸:“可是……”
她目光越过原晔,看向远处,“天亮了,咱们再不赶快,要迟到了。”
原晔:“……你故意的。”
陆珂亲了亲原晔的唇角,哄道:“乖。”
原晔恨恨地从床上起来,陆珂抿唇笑了笑,也整理干净自己,换好衣服,从床上衣服。
到了马车上,江小鹤还在赶车,原晔就不安分起来,将她抱在怀里亲了又亲。
身体强烈的渴求是骗不了人的。
陆珂虽然真的不知道昨晚发生了什么,但是喝醉酒在马车上的事情还是依稀有印象。
原晔咬着陆珂的耳垂:“为什么总要上工?”
陆珂:“这是工作。”
原晔:“不喜欢。”
他声音含着浓烈的欲-求不满:“想和夫人关在一个房间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陆珂模模糊糊通过原晔的话推测出了一点点真相,她笑着推开他。
原晔瞪她:“还笑?”
陆珂:“小鹤还在外面。”
原晔只能放开陆珂,安分坐好。
见他沉着脸,一幅生气又不知该怎么办的样子,陆珂挽起他的手:“那这样好不好?晚上下工,让小鹤别来接我们。我们自己回家。把马车上没做完的事情做完,好吗?”
如今江小鹤已经成了寮村养猪场的当家主事,确实不适合赶车了,只是江小鹤小孩子心性,有空就会过来帮陆珂赶马车。
陆珂本意是安抚,谁知说完之后,原晔语气更加咬牙切齿:“夫人现在说这话,是真的要逼死我。”
陆珂抿紧了唇。
不禁逗。
“但是。”原晔抓住陆珂的手,十指相扣:“夫人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陆珂抿唇偷笑:“哦。”
……
另一边,从饭点离开后,罗那很快将陆珂的事迹打听清楚了。
罗那:“王爷,果然如你所料,关于陆珂,那人没有给我们交代完全。”
完颜弼抚摸着腰间的玉佩:“说吧,漏了那些。”
罗那:“那陆珂医术精湛,他说了,但是没告诉我们,陆珂出了《养猪百问》和《养马百解》两书,《养猪百问》让晖阳的养猪场老板有了信心扩张。
《养马百解》已经上交大梁朝廷,印发派给各地养马场。预计不久,大梁刚出生的这一批小马驹的体质将会得到极大的改善。”
罗那:“还有,陆珂除了投资养猪场和饭店,还建立了一个什么流动摊贩行业协会,目前人数已经超百人,这些摊贩的家眷亲属关系牵扯极多。然后投资的还有一些养鸡场等等。
其中还有一个银耳养殖场。这个养殖场和寮村养猪场都是由陆珂亲自负责的。那银耳养殖场比养猪场还赚钱。”
完颜弼越听眉头皱得越深:“那个和燕窝齐名,价格昂贵的银耳。”
罗那:“是,正是那个。这银耳一般都是自然生长,至今为止没有人养殖成功过,但是偏偏陆珂成功了,还模仿南边的气候,在山里,弄了一个养殖场。
她的那个银耳一个多月就能长出来,比南边自然生长的银耳还长得快。然后卖给大梁全国各地,甚至通过商人交换我们的羊毛,皮料等等。可谓日进斗金。
投资的人都赚到了钱,又去陆珂投资的客云来吃饭,还给养猪场介绍顾客。这些投资银耳场的人,不少衙门衙役,府衙亲戚,士兵家眷,陆珂现在在这个晖阳的地位可谓是稳如泰山。说话比知县都管用。”
听完,完颜弼笑了:“难怪这次来晖阳,这里的百姓精神面貌都不一样了,原来是日子越过越好了。”
罗那:“唉,一个陆珂居然能撑起一县一府的农贸发展,我们大金怎么就没有这样的人。”
完颜弼:“咱们这次没白来。”
罗那:“请摄政王吩咐。”
完颜弼:“把那个人约出来。”
罗那:“是,我这就去办。”
深夜,郊外树林,伸手不见五指。
男人躲在黑暗中,声音可以压得很低:“完颜弼,你说过杀汗血宝马那次就是最后一次。”
完颜弼冷冷地反问:“你成功了吗?”
男人不说话了。
完颜弼:“事儿都没办成,还敢找我讨赏?”
男人:“你到底想怎么样?我为你办的事情还不够多吗?”
完颜弼:“最后一件事,做成了,我就放你儿子和你团聚。”
男人:“她呢?”
完颜弼:“她是我金国的公主,当然应该留在我金国。”
沉默似一把刀,将男人凌迟。
他纠结许久,最终还是妥协了。
男人:“什么事?”
完颜弼:“陆珂,我要陆珂。用她换你儿子。”
男人:“不行!我害的人已经够多了,不能再害了她。”
完颜弼:“放心,我不要她的命,只要她的人,要她的能力。你不用有心理负担。”
男人:“真的?”
完颜弼:“陆珂的价值,你藏着,不代表我不知道。选儿子,还是选陆珂,自己想。”
沉默再度蔓延。
但男人并没有坚持多久。
男人:“现在的晖阳已经不像以前的,岑平常防备很严格,我就算把她从养马场绑出来,你怎么带走?”
完颜弼:“这个你不用管,我能进就能带人走。”
男人:“知道了。”
……
午饭后,士兵告诉陆珂新进的药材到了库房,需要清点。
陆珂和原璎慈交代了一声,就到了库房。
这些药材,她需要一一核对,签单后,让人搬运到药材库,再分门别类地入库。
库房是一个类似于中转站的地方,每次新到的衣服,物资,药材都先放在这里,然后才转运到药材库,后厨,后勤等地。
陆珂身量不低,但因为物资多,堆积如山,她穿梭在里面,仍然被挡了个严严实实。
陆珂一个一个的比对单子清点。
“最后一个了。”
陆珂用剪刀在包得严严实实的包裹上随手挑了一个位置,剪开一个小口子,检查里面的药物。
忽然,她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气,一张素帕捂住了她的鼻子。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整个人便失去了意识。
康联迅速将陆珂扶住,躲到堆积的物资后面,大开一个箱子,将陆珂塞了进去。
这个时间点是最好的选择。
刚刚吃过午饭没多久,原晔和裴彻知道陆珂要忙药材房的事情,都不会找陆珂。
而且是在养马场,没人会怀疑陆珂失踪。
距离下工时间还有两个多时辰,也就是说他们有两个多时辰的空档。
只要在这两个多时辰将陆珂运出晖阳,等别人发现陆珂失踪的时候,已经晚了。
“康大人,清点好了吗?”
库房门口响起士兵带着点试探的问询。
康联撑着堆积的物资摇摇晃晃地转过身,舌头故意打着卷,喷着酒气:“呃…好…好了!叫…叫人来搬!手脚麻利点!”
士兵:“是。”
木箱连着其他东西一起搬了出去。
士兵左右寻找:“陆大人呢?清点好已经离开了吗?”
康联眯起醉眼,大手胡乱地挥了挥,一脸茫然:“陆……陆大人?谁?嗝……本官进来时就我一个啊!哪儿……哪儿还有人影?”
他打了个响亮的酒嗝,身体又晃了晃,一副醉得不知今夕何夕的模样。
谁也不会怀疑,有人敢在养马场绑人,士兵自然也不会往那方面想。
他挠挠头:“我也没看见人出去啊,是不是交班的时候,陆大人离开了?我去问问。”
刚才值班的士兵忽然肚子疼,让人把他叫来提前交班。
库房这种地方,不说在养马场最中心的位置,也是在养马场偏里了,虽说在门口值班的只有两个人,但是往来的都是士兵,除此之外,库房外围还有巡逻的,养马场内还有无数来来往往的士兵。
难不成还有人能在库房抢东西偷东西?不怕出门士兵一窝蜂冲过来压死?
何况这就是个中转地,货物进来当天就会被拉走,就算要偷要贪,也不会从中转地下手。
因此值班士兵也没上心。
康联让人将货物都搬到了后勤处。
陆珂不懂武功,在养马场这种安全的地方也没有防备,所以要绑她并不难。难的是如何把这么个大活人顺利地运出养马场。
养马场库房只是个中转站,监管并不严,但是整个养马场是一个重要的战略物资地,进出检查极严。
不仅进出的货物全部要拆开检查,进出的人全部要严密搜身,就连手上拿的包子就要捏开验毒。
康联略微有些焦躁。
兵行险招,他也是不得已为之。
若不在养马场这种所有人都认为是安全的地方绑人,就只能在大街上,在别的地方。
陆珂身边总有人,杀人,杀那么多无辜之人,他做不到。
街上绑人,就算成功了,也会立刻引起注意。
陆珂如今的身份已经今非昔比,若是出事,必定会全城戒严,到时谁也走不出晖阳。
康联越焦躁越想喝酒。
但是偏偏今日不能喝酒。
过了一会儿,一个士兵走了进来,此人名唤严正,长相端正,国字脸,单看外表,浩然正气。
是康联的心腹,在垃圾焚烧炉工作。
严正走进来,将被绑了手脚,嘴里塞着抹布的陆珂从柜子里搬出来,放进袋子里,放进车上,带往垃圾焚烧炉。
从养马场的正门,侧门,后门都走不出去。
但是焚烧后的垃圾,可以从垃圾通道扔出去。
垃圾通道很窄小,一般的最多只能容纳半个身子。
但少有人知的是,养马场在修建之初,大梁对战金国,一直处于下风,常有城池沦陷之危,当时的养马官担心,一旦金国攻破城池自己来不及逃跑,会像其他俘虏一样,被金人以残忍的方式处死。
因此,他们在垃圾通道那边设了一个扩展的机关,一旦大梁力战不敌,立刻从垃圾焚烧场逃走。
三十年过去了,大梁和金人来来回回地打仗。
晖阳丢了又夺回来,又丢,又夺回来。
几个来回下来,除了几个老人,已经没人知道这件事了。
但是严正知道。
严正的父亲,爷爷都在养马场工作。
世上没有人比他更了解养马场了。
到了垃圾焚烧场,严正让其他人离开,将撞着陆珂的袋子从马车上卸下来,托着陆珂来到焚烧炉后面的,打开了机关按门。
许多年未启用,机关老化生锈,发出十分难听的刺耳声。
严正将狭小的铁门打开,通道顶部固定的铁板慢慢展开,狭窄的通道立刻变得大了许多,至少能容纳一个躺着的成年男人。
然而,虽然通道大了一倍,狭小的铁门却依然狭小。
当初修建通道给自己逃命的人,想的是逃跑时,可以随时将铁门砸了。
但是严正不能这么做。
砸了铁门,他这里的秘密就守不住了。
严正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油布,将陆珂拖出来,包裹好,浸透了的油布滑不溜手,加上陆珂是女子,身量偏小,又瘦,他将陆珂倒过来,先将头塞进去,然后用力一推。
只要能推进小铁门,这一路就通畅了。
严正憋红了脸,双手使劲。
疼痛中,陆珂挣扎了两下,反而让自己顺利进入了通道。
通道从上往下,她被包裹在油布中,如滑滑梯一样滑了下去。
严正按下机关,将通道恢复如初,正高兴,忽然,脖子一疼,倒在了地上。
旁边还在工作的焚*烧炉火光印着康联的脸。
康联冷冷地说道:“别怪我,我不相信背叛者的忠诚。”
严正一双眼睛睁得又大又圆,死不瞑目。
康联将严正塞进焚烧炉,猛火瞬间将严正包围起来。然后康联凭借自己的武功,悄无声息的离开。
陆珂其实已经醒了,只是她双手双脚都被绑着,嘴巴也被堵着,刚才不知道被人塞进了什么地方,一只手被折磨得脱臼了,一动就疼。
而且,她全身还被裹上了一层密不透风的油布,别说逃跑,她现在整个人都处在窒息死亡的边缘。
终于,也不知道滑了多久,身上的油布被拆开了,她还没来得及多呼吸几口新鲜空气,又被罩上黑布扛走了。
陆珂咬着嘴里的粗砺麻布抹布,想骂人,然而被几番折腾下来,她并没有这个力气。
过了又不知道多久,陆珂感觉自己又被扔进了什么地方。
好似是马车。
古代的路并不平整,马车前进时,车轮碾过坑洼不平的路面,颠簸得人骨头几乎散架,陆珂脸色惨白如纸。
那脱臼的左手臂更是钻心刺骨地疼,让她眼前阵阵发黑。
她感觉再不治疗,她怕是要残废了。
到底过了多久,到底是白天还是黑夜,陆珂什么都不知道。
反而脱臼的地方开始发热,疼得陆珂已经没有任何力气去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感觉头很晕,很重。
不对。
她的判断力下降了。
不是脱臼的地方因为伤口而灼烧发热,而是她整个人都在发热。
她好像发烧了。
是病理性发烧。
……
啪。
箱子打开。
陆珂蜷缩在里面,脸上没有一丝血色,浑身滚烫,额前发丝被汗水浸透。
完颜弼眸子微缩,冷如寒刃地目光从办事人的脸上划过:“怎么回事?”
罗那赶紧跪下:“摄政王,臣也不知。这陆珂一出来后,我们就按计划将她装箱子,立刻带回来了。”
完颜弼闭了闭眼,脸色的表情更难看。
他要的是一个活着的陆珂,一个死人有什么价值?
完颜弼:“宣御医。”
罗那:“是。”
……
陆珂昏迷了三天,醒来时,脱臼的手臂已经安好,并且上了药。
她动了动身子,还疼。
全身上下,都有伤。
她张了张口,喉咙也疼的厉害。
“醒了?”
陆珂看向声音来处。
男人坐在窗前,手里拿着一本书,身上穿着十分贵气的紫色异族长袍,腰带上襄着绿松石,挂着狼牙装饰。
他的头发也很独特,不像大梁男人,外出多为束发,他的头发是全部披散下来的,绑了几条辫子,也用了不少绿松石,红玛瑙之类的装饰,
陆珂冷凝着眸。
嗓子疼,能不说话,尽量不说话,但她的表情是很明显的戒备。
完颜弼将书放下,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陆珂:“年纪轻轻,性子倒是谨慎又沉稳。”
陆珂眼珠子转了转,打量起房间里的装饰。
兽皮,花花绿绿的异族花纹,桌上摆放的牛肉,羊奶等等。
她不会是到金国了吧?
啪啪啪。
完颜弼鼓掌:“看来你已经了解自己的处境了。”
陆大人在异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