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骑马


    ◎一只在头顶盘旋,会落在少女肩膀上的鹰。◎


    过了一会儿,裴彻两手空空地回来了。


    裴彻:“原夫人,不成。我去的时候又倒了许多新药渣,这些都混合在一起分不出来了。”


    陆珂:“那下次你帮我把药渣留着。”


    裴彻:“我明天一定留着。”


    检查完烈风,陆珂又去看那断腿的战马,检查它的伤口,才一日的功夫,那马儿的伤口和昨天并没有多大的差别。


    陆珂抚摸着马的鬃毛:“它叫什么名字?”


    裴彻:“好似叫雷电。马太多了,我也并不是每匹马都能记住它的名字。这马受伤后,原先和它一起作战的士兵分到了新的马,已经过了磨合期。不过,那士兵每天训练后都会过来看望他。到底是一起出生入死的伙伴,谁也没法狠下心来彻底不管。”


    陆珂点点头,表示自己理解。


    陆珂:“我能去药房看看吗?”


    提到这个,裴彻有些为难。


    药房是物资重地,一般是不允许外人进入的。


    不过陆珂的医术……


    裴彻咬牙点头:“行,我带你过去,想必他们不会说什么。”


    养马场虽然在军营里,但是和麒麟营训练场是分开的。而且养马场分养马地,跑马场,骑兵训练场,后勤物资处等等,占地庞大。裴泽带着陆珂走了很长一截路,才到药房。


    麒麟营骑兵一千二,还要加上后备马屁数量,因此需要的物资也十分多,药材自然也是一样,并且药材是十分重要的物资。


    药材房十分大,陆珂跟着裴彻进去后,立刻有人询问。


    裴彻道:“这位原夫人对牲畜养殖十分有经验,是岑将军调进来的。她刚刚入营,以后说不定她也要过来拿药,所以我带她四处逛逛,过来熟悉熟悉环境。”


    那人稳重道:“药房重地,逛可以,不要乱碰。不然药材摆放的次序乱了,用错药,会令病情加重。”


    裴彻:知道了。“


    陆珂跟在裴彻后面,走了进去。


    药材房和外边的药店药材库房并没多大的区别,只不过规模更大,一层又一层地摆放着柜子,每个大柜子上面有无数小抽屉,抽屉上面贴着药物名字。


    时不时地,柜子和柜子的中间会有小兵根据单据将新到的药材补充到用完的小抽屉里。


    柜台上不断有人过来拿药,抓药的药师会根据开具的药方,一一抓药。


    陆珂靠近柜台,用鼻子去嗅,那抓药的药师看见,立刻拿鸡毛掸子赶人:“去去去,别在这添乱。”


    说着,他将称出来的药材包了起来,递给了来拿药的士兵。


    从药房出来,裴彻问道:“原夫人,你想来药房看,是发现什么问题了吗?”


    陆珂无奈道:“就是没发现问题,才想过来看看。”


    陆珂说完,随手拦住一个取药材的士兵,“那个,你能将你刚拿到的药材给我看看吗?”


    那人看向裴彻,裴彻点点头,士兵将药材包递给了陆珂。


    陆珂一边检查一边问:“你的马是什么症状?”


    士兵道:“肠胃痛,医师说是冷水吃多了,肚腹痛。”


    陆珂检查药材,青桔皮,陈橘皮,厚朴,桂心,细辛,茴香,白芷,苍术,木通,槟榔。


    是治疗大肠痛的药方。


    药没错,药方也没错。


    陆珂将药材还给士兵:“谢谢。”


    士兵:“没事,那我回去拿给煎药房煎药了。”


    陆珂点头。


    她感觉自己脑子快炸了。


    怎么可能都没问题呢?


    裴彻仔细观察着陆珂,他觉得烈风的病一定有很大的问题,只是连原夫人自己都不知道原由。


    陆珂摇了摇脑袋,想不通啊想不通,不想了,再观察几天看看。


    陆珂:“裴大人,请给我安排工作吧。”


    裴彻:“叫我裴彻就行了。我就一个管马的守马官,不算什么大人。”


    那也是五品,比知县官职还高,陆珂不敢造次。


    裴彻:“行吧,那你跟我来,我看看排班表,怎么给你和原先生安排比较好。”


    陆珂点头,跟着裴彻去他的营帐。


    军队的养马场场地大,马多,自然事物也就多。


    到养马场工作,并不轻松,每日需要准备马料,喂马,清理马厩马槽,铲马粪,放马,搬运各种器械。


    说白了,养马场全是硬体力活。


    陆珂到营帐的时候,原晔也从岑平常那里过来了。


    陆珂见到原晔,快步走到他身边,唤了一声夫君,原晔嘴角微微翘起,伸手握住陆珂的手。


    陆珂问:“岑大人说什么了吗?”


    原晔:“岑大人今日启程去别的地方巡视,他怕自己一走,又有人寻由头欺负我们,所以留了一只信鸽。”


    陆珂:“岑大人真好。”


    裴彻将排班表拿出来:“让我看看怎么给你们安排。”


    原夫人这么好的医术,要是浪费在搬运马料上就太可惜了。


    但是战马金桂,诊室人员都是朝廷考核后任命的,是官是吏,是有定数的,不可能让原夫人一个普通百姓进入。


    至于原先生,虽通读古今,但养马场用不上,不过他字写得好看,做个出入库不错。


    裴彻:“这样吧,原先生去出入库做个登记,记录草料,马匹之类的出入库情况。原夫人跟着我,我每日需要巡逻养马场三次,原夫人拿着纸笔跟在我身边做个助理,巡逻时负责观察战马的健康情况,发现之后立刻上报。”


    陆珂:“我听说养马场的工作是轮休的。”


    裴彻:“是,三日轮休一日,轮休时自然不用过来。你们的工作也会由别的人接替。”


    排班排好了,裴彻让人带原晔去账房,自己则带着陆珂去巡视养马场的情况。


    陆珂手拿着本子和笔,跟在裴彻身后。


    这一圈下来,还真让她发现不少马匹身上都有一些不易察觉的小病,裴彻简直对陆珂奉若神明。


    那些看管马匹的士兵本来对陆珂一个女子不屑一顾,等确认了她的本事,无不恭恭敬敬地叫一声:“原夫人。”


    就在陆珂骄傲自己终于突破陆家那个牢笼,自己的本事被认可的时候,有人过来通报。


    小兵:“裴大人,营房外有个十二岁的男孩,驾着驴车而来,说是来找原夫人的。”


    十二岁?


    江小鹤?


    裴彻带陆珂到营门口,江小鹤一见到陆珂就激动不已:“原夫人。”


    江小鹤一路小跑到陆珂面前。


    陆珂纳闷道:“怎么到这里来了?”


    江小鹤不好意思地挠头:“原夫人,我回去和爹娘把你的话一说,我爹立刻拿棍子打了我一顿。说我目光短浅,不识抬举。原夫人好心想要教我养马的技能,是看得起我,我却不识好歹,一点上进心都没有。我爹让我立刻赶过来,告诉您,说我愿意,愿意跟着您学养马,学养猪,以后只要你愿意教,我什么都愿意学。”


    江小鹤说完,陆珂还没说话,裴彻惊喜看向陆珂:“原夫人,你愿意传授你的学识?”


    陆珂被裴彻突然爆发出来的惊讶和热忱给吓住了:“怎、怎么了?”


    裴彻当即给陆珂跪下:“请老师教教学生。”


    江小鹤看了看裴彻,也学着跪下了。


    陆珂:“……”


    于是,陆珂多了两个学生。


    裴彻和江小鹤也将对陆珂的称呼从原夫人变成了老师。


    既然都叫陆珂老师,江小鹤和裴彻也算同门师兄弟了,于是裴彻给了江小鹤一个令牌,让他能来养马场跟着陆珂学习,但是养马场比较重要的地方,江小鹤不准涉足。


    养马场管饭,中午陆珂和原晔打了饭,坐在营帐里吃饭。


    裴彻嫌弃江小鹤小小年纪,体力不行,于是把江小鹤拉去训练去了。


    陆珂戳着碗里红亮亮的红烧肉,整个人激动极了。


    陆珂:“真没想到养马场的饭居然这么好。”


    原晔见陆珂爱吃,将碗里的瘦肉和鸡腿都夹给陆珂。


    他以前就发现了,寻常人都爱吃肥肉,一口下去,满嘴爆油,但陆珂不一样,陆珂爱吃瘦肉,细嚼慢咽,细细品尝食物的味道。


    原晔:“战马是一个国家的战略物资,一匹训练成熟的战马,一个骑兵的重要程度甚至超过十个步兵。”


    陆珂静静地听原晔科普。


    她感觉这个年代的战马和骑兵,其重要程度类似于现代社会的飞行员和战机。都是部队里的宝贝疙瘩。


    原晔:“因为重要,朝廷不吝啬拨款维护,所以每年养马场分到的物资都是整个部队里最高的。用通俗一点的说法便是,养马场的差事是整个部队最肥的差事。自然,里面的人吃的也比普通士兵更好一些。”


    是了,现代社会,空军吃的也比陆军更好。


    换成古代,就是骑兵吃的比陆军更好。


    陆珂咬下一块红烧肉,美美回味道:“这样看来,应知想害我们,反而让我们因祸得福了。”


    陆珂眯着眼笑着,两只眼睛弯弯如月牙。


    美食带来的餍足与幸福,充分地体现在了她的脸上。


    琼鼻小巧,玫瑰色的唇含住红亮的肉……


    原晔喉结滚动,垂眸夹了一块白菜。


    下午,陆珂和江小鹤跟着裴彻去放马。


    裴彻将手指放到唇边,轻轻一吹,哨声响起,一匹枣红色的高头大马快步跑了过来,温顺地在他身边停下。


    他牵着缰绳,面向陆珂和江小鹤,挑眉一笑:“会骑马吗?”


    陆家对子女均奉承精英培养,得益于此,陆珂在穿越后该学习的也都学会了。


    陆珂点头。


    江小鹤摇头。


    裴彻一拳头砸江小鹤脑袋上:“驴车都会赶,怎么能不会骑马呢?”


    江小鹤委屈道:“我在今天之前,连马都没摸过,怎么可能会骑?”


    那马多金贵啊,是他们小老百姓能碰到的吗?


    裴彻又吹了一声,新跑过来一匹马。


    裴彻微微扬起下巴,看向陆珂:“上。”


    许久没骑马了,陆珂也有些心痒难耐,于是抓住缰绳,踩上马镫,翻身上马。


    裴彻大喝一声:“好!”


    裴彻拍了拍江小鹤的肩膀:“好好跟你老师学,以后来参军。”


    陆珂扯动缰绳,高头大马如箭矢一样蹿了出去。


    冷风在耳边呼啸。


    陆珂整个人在马背上如浪一样起伏。


    天是广阔的,枯黄的草原是一望无际的。


    风是自由的。


    青丝在空中胡乱飞扬。


    陆珂忍不住大喊起来。


    好久好久,没这么畅快自在了。


    原晔跟着库房主事过来清点跑马场的马匹数量,抬眸远去。


    远处是雪山。


    山川连绵不绝,高耸入云,与天相接。


    少女纵马驰骋在浩渺天地之间。


    如一阵风,一片云,一只自由的鸟儿。


    骏马扬蹄奔腾,汗水淋漓,急如旋风。


    原晔忽然想起了阿兰山。


    阿兰山山巅永远有雪,雪山之上苍鹰盘旋。


    现在,疾驰的单骑似乎少了什么。


    原晔想,应该是一只鹰。


    一只在头顶盘旋,会落在少女肩膀上的鹰。


    许久后,陆珂回来了,从马上下来。


    裴彻接过陆珂手里的缰绳,对江小鹤说道:“上。”


    江小鹤惊呆了:“啊?这就上吗?”


    裴彻:“少啰嗦。”


    裴彻一把将江小鹤抱了上去,然后调整江小鹤的动作,“抓紧了。”


    他用力拍打马屁股,马儿猛冲出去,江小鹤吓坏了,不住地尖叫。


    陆珂也吓住了:“小鹤还小……”


    裴彻:“十二岁了,不小了。该长大了。”


    陆珂默了。


    这个时代对“不小”的定义真的和她不一样。


    上次原晔也说小满七岁不小了,该长大了。


    可是对于她而言,七岁才小学一年级,十二岁才小学六年级,都还是孩子。


    眼看江小鹤要从马匹上摔下来了,裴彻三步并两步,飞速冲过去,与马保持同速,然后翻身上马抓住重心不稳的江小鹤。


    陆珂忍不住拍手叫好。


    太绝了。


    太厉害了。


    陆珂简直不敢想,那么猛冲的速度,裴彻不仅能追上,还能直接跃上马背,抓住江小鹤的同时,*控制住缰绳。


    江小鹤被吓得脸色苍白。


    裴彻骑在马上,远远地举起马鞭,向陆珂挥舞。


    陆珂也兴奋地对着裴彻挥舞手臂。


    原晔看了看陆珂,又看了看裴彻,抿紧了唇。


    原晔走到陆珂身边,递给陆珂一张素帕。


    陆珂这才注意到原晔来了,笑着唤了一声:“夫君。”


    原晔紧抿的唇平缓了下来,他用素帕帮陆珂擦脸上的汗水:“喜欢骑马?”


    陆珂:“嗯,超喜欢。因为很自由。你不觉得吗?”


    原晔眸色深深:“嗯。”


    擦完脸,原晔问道:“晖阳的天是不是要高一些,远一些?”


    陆珂不明白原晔为什么突然这么问,她抬头看向天空,脸上扬起笑容,灿若繁星:“嗯,很开阔,很漂亮。”


    得到陆珂的答复,原晔现在明白为什么她那么努力地留在晖阳了。


    除了“心向往之”的人,便是“心向往之”的自由。


    于陆珂而言,晖阳的天更高,更阔,比京城死死压在身上的森严等级更加自由。


    可是这两个理由,都与他无关。


    回家是坐的江小鹤的驴车。


    从驴车上下来,原晔便迫不及待地抓住陆珂的手臂将她拉到了屋内。


    “唔。”


    陆珂被压在门后,密集的吻如暴雨一般,将她拉入无尽的欲壑。


    陆珂手推搡在原晔的肩膀上:“夫君,你的伤……”


    原晔细细地吻着陆珂敏感的脖子,声音含混:“不管它。”


    陆珂靠在门上,身子瘫软,但还是努力去保持脑子的清明,试图推开原晔。


    “嘶——”


    原晔闷哼一声,陆珂不敢动了:“碰到伤口了吗?”


    原晔亲吻着陆珂的耳垂,轻轻嗯了一声,陆珂不敢动了。


    原晔暖烘烘的大手抓住陆珂的手,指尖穿过她的指缝,死死地钳住她的手,然后越过头顶。


    深吻似潮湿的空气,将陆珂整个人都包围起来。


    他的手很大,一只手就能控制住她两只手,而另一只手则四处点火。


    陆珂纤细的腰身下意识地往前挺,身子却敏感地往后仰,整个人如一张拉满的弓。


    好难受。


    好舒服。


    又好混乱。


    原晔失控了。


    她好像也在沉浮之间,彻底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权。


    陆珂身体轻颤,白皙的皮肤盛开出粉色的花,花粉落在每寸皮肤上,开出一朵又一朵的灼热的花。


    花枝娇颤,粉嫩的花瓣上泣出泪珠。


    浪潮奔涌,一浪高过一浪,将花朵卷入下一个高起的浪潮。


    许久后,陆珂眼前闪过无数道白光,她脱力地沿着门下滑,原晔大手握住她的腰,将她抱到床上,。


    她跨坐在原晔的腿上。


    陆珂身子软绵无力地攀在原晔身上喘气,身体烫得吓人。


    她一声声地叫着夫君。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叫,只是忍不住,只是想叫。


    原晔摩挲着她的尾骨。


    两个人身上的衣服都落在了地上。


    原晔忽然后仰倒下,陆珂身子没了支撑,也软绵绵地倒在他的身上。


    她下意识地手撑在原晔胸口,一双眼睛水盈盈地看着他,朦朦胧胧,意识更是糊做一团。


    原晔抓着陆珂腰的手微微用力,她便彻底扑倒在他身上。


    原晔亲吻着她的耳垂,声音蛊惑:“夫人昨晚说的话还作数吗?”


    什么话?


    陆珂迷迷蒙蒙,脑子已经无法思考了,只能听见那滚烫的声音每一个尾音的微微拖长,都像在拨动她身体的琴弦。


    她听见原晔说:“我喜欢今日夫人骑马的英姿。”


    陆珂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无意识地偏过头,像小猫一样去舔舐原晔的唇。


    那唇很软,很热,形状很漂亮。


    好像在说什么话。


    是很羞人的话。


    陆珂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


    也什么都听不见。


    只被迫跟随着他的蛊惑,他的大手,他的一切,配合,顺从……哭泣……咬他……


    ……


    陆珂躺在床上,过了许久,才从灭顶的白光中恢复意识。


    嘶。


    她闷哼了一声,伸手去摸。


    可恶的原晔。


    他今天是疯了吗?


    连大腿上都是被咬的牙印。


    陆珂拉了拉被子,将自己裹紧。


    好累好累。


    腿酸,腰胀,全身都酸。


    陆珂眼皮实在太重,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睡着前,陆珂脑海中只有一个想法,刚才半道,原晔对她说了一句很羞人很羞人的话到底是什么?


    好累……


    不想了。


    陆珂一觉睡到半夜才醒,见她醒了,原晔将温着的饭菜端了过来,小口小口地喂她。


    吃完饭喝碗汤,原晔说道:“张嘴。”


    陆珂张嘴,原晔将一颗蜜饯放到陆珂嘴里。


    不知道是不是今日有些过于糜乱了,原晔大拇指送蜜饯时贴到了陆珂的嘴唇,陆珂下意识地用舌尖舔了舔,待反应过来,原晔呼吸停滞了一瞬,大拇指用力地揉着她的唇。


    原晔:“夫人,我可以吃吗?”


    吃什么?


    蜜饯吗?


    陆珂唇上一热,嘴里的蜜饯被抢走了,又被还了回来。


    目光交混,丝丝粘连。


    陆珂红唇微张,声音又甜又腻:“夫君,你怎么了?你今天怎么这么失控?”


    原晔大手捧着陆珂的脸,目光潋滟,“我知道,但我控制不住。”


    陆珂捶了他一下,不理他了。


    原晔爬上床,抱着陆珂,一边亲吻着她的肩膀,一边说尽好话哄着,陆珂受不住了,转过身来,想着岔开话题,将今日去药房的事情告诉了原晔。


    原晔抓着她的手,放到自己腰上:“麒麟营骑兵一千二,对应的战马就有一千二。每次打仗都会有所损伤,所以养马场会时刻做好战马储备。加上母马,种马,小马驹,数量十分庞大。数量一多,生病就难免,朝廷重视,对药房的拨款便多。如果是药材有问题,那必然与银钱少不得关系。能裴彻眼皮子底下,在养马场这种战略之地动手脚,这背后牵扯的人也必然不是普通人。”


    陆珂在原晔腰上掐了一把:“你就是那只种马。”


    原晔敏感地闷哼一声:“我是夫人的马,是夫人一个人的马。”


    轰隆一声。


    脑海中似有闪电炸开。


    陆珂终于想起来刚才在床上,她被他哄得意识沉迷,人事不知时,他在她耳边说的羞人的话是什么了。


    第42章 集资


    ◎阿姐,阿姐……◎


    他说的是,夫人,把我当马骑好不好。


    好个鬼啊。


    陆珂一张脸滚烫,抓住被子想缩进被子躲起来。


    可是她是面对着原晔的,这一缩进去,反而脑袋撞原晔肚子上了。


    然后她听见头顶传来男人压抑的声音。


    这下丢脸更丢大发了。


    陆珂从被子里露出两只眼睛:“你混蛋。”


    原晔不明所以地看着她。


    陆珂瞪着他:“你让我以后怎么直视骑马两个字?”


    她以后去养马场,看到满草原的马要怎么办?


    呵。


    原晔低低地笑着,陆珂气鼓鼓地去掐他的腰,“不许笑。”


    原晔的笑声止不住。


    陆珂恼了,钻进被子里,狠狠地咬下去,在原晔腰侧留下两排牙印。


    过了会儿,她从被子里钻出来,故意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


    原晔盯着她的眸子越发深沉。


    原晔问:“一个够吗?”


    他抓住陆珂,一个翻身将陆珂压在身下,一边用温热的唇亲吻她锁骨上的牙印,一边说:“我在夫人身上留下了这么多印子,夫人也得都还给我,才公平,不是吗?”


    陆珂缩了缩脖子,刚才的汹汹气势瞬间消散。


    陆珂:“你今天到底怎么了?”


    她眨巴着眼睛:“疯了一样。”


    难不成是前一日她故意欺负他,哄他不行,把人憋疯了么?


    原晔在陆珂身上点火:“嗯。”


    他声音如细雨滴落湖面,荡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他说:“我在想,如果夫人嫁的是一个武将,应该能更放松地骑马,射箭。更自由,更欢愉。”


    陆珂模模糊糊好像意识到了原晔在说什么,但又抓不到全部。


    陆珂双手交叠在原晔颈后,“但那样就不是夫君了。夫君谦谦君子,就是最适合我的。”


    陆珂本意是安抚原晔,没想到才刚说完,这人疯得更厉害了,直把她逼得哭了一次又一次,一直到白日清醒,他还缠着她亲密磨蹭。


    磨磨蹭蹭了许久,陆珂总算从床上起来了。


    两个人都起晚了。


    原璎慈和原窈月用一种怀疑的目光看着两人。


    陆珂低着头默默吃饭。


    原晔则端正坐好。


    吃完一碗饭,原晔起身去盛第二碗,原窈月忽然开口道:“大哥,你走路怎么怪怪的?”


    噗。


    陆珂差点将嘴里的稀饭喷出来。


    昨夜原晔疯得太狠,她后来喊得嗓子都哑了,半夜她醒过来,心里气不过,于是钻进被子里,在原晔大腿根处发泄似的,狠狠地咬了一口,都咬出血了。


    不出意外,她又被原晔按住从里到外教训了一顿。


    大腿根受伤了,当然走路不自然。


    原晔没回答原窈月的话,只是用一种讳莫如深的目光看着陆珂。


    陆珂轻轻咳嗽了两声,将话题岔开:“小满,你会骑马吗?小鹤昨天才学了一日,已经能骑着马慢慢走了。”


    京城中的世家公子小姐,都是自小学习四书五经,礼乐射御书数的,按理说原窈月也不例外。


    果然,原窈月自信满满地说道:“当然,我不仅会骑马,还会马上射箭。以前为了赶路,骑了一天一夜。就江小鹤那种笨蛋,根本不可能赶上我。”


    陆珂:“那可不一定,我看小鹤很有天赋。”


    原窈月气呼呼地盯着陆珂,“你到底是谁嫂子?你怎么总偏帮外人?”


    陆珂放下筷子:“我是你嫂子,也是小鹤的老师。昨天小鹤已经正式拜我为老师了。我已经决定了,我要将我毕生所学教授给他。”


    原窈月:“不行。”


    陆珂:“为什么?”


    原窈月:“你是我嫂子,我说不行就不行。”


    原窈月想了想,气愤道:“除非,你教他的也全都都教给我。”


    这孩子占有欲还挺强。


    不过多一个人学,多一分助力。


    她这老在养马场待着,以后养猪场开起来了,也没法天天去盯着,原窈月学识好,天赋高,学什么东西都学得快,真教会了她,以后她就有江小鹤和原窈月两个人盯着养猪场了。


    陆珂笑道:“好,只要你不怕苦不怕累,我每次在家,就全部教给你。”


    原窈月:“哼,这还差不多。”


    原璎慈努力将脸上的笑憋回去,小满这个孩子,被哄得吃苦受累,还觉着挺高兴的。


    吃完饭,江小鹤过来接原璎慈,送她去劳工坊。


    陆珂和原晔一起走路去养马场。


    天气冷,两个人都戴着厚厚的手套围巾,走了几步,陆珂腿肚子打颤,原晔蹲下来说道:“上来,我背你。”


    陆珂:“你伤口不疼了?”


    原晔怨念地看着她,“你指哪个?手臂还是下面?”


    陆珂捂着嘴偷笑,然后跳上了他的后背,“以后不许这么欺负我了。”


    原晔:“看情况。”


    陆珂:“原晔!”


    两个人打打闹闹很快到了养马场。


    这一回,裴彻将药渣留下了,陆珂仔细翻找,还是没问题。


    她恍惚间觉得可能是自己猜错了。


    也许,真的只是病情自身的反复和不确定性,没有任何外力影响。


    这两起病症仅仅只是巧合而已。


    陆珂愁眉不展,放下药渣,跟着裴彻去巡视养马场,等江小鹤到了,她一边给两个人科普各种病情的症状和药方,一边科普养马常识。


    下午,江小鹤就在营帐内读书识字,字学累了,裴彻就把他拉出来训练。


    等训练结束,江小鹤手臂上,腿上全是淤青,不过这小子韧性十足,再苦再累都不叫唤,让裴彻好一番赞叹。由原先逗弄小猫小狗的态度转变为了用心培养。


    ……


    劳工坊。


    原璎慈将洗好的衣服上交,又被安姑姑调到了劳工坊后面的院子。


    原璎慈一走进去,房门就被应知关上了。


    应知痴痴地看着她,一把将原璎慈抱住:“璎璎,我知道了,我知道在我受伤昏迷的时候你来看过我。我知道是孟翊在中间作怪。我已经惩罚他了。璎璎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原璎慈推开应知:“你别疯了。”


    应知:“我没有发疯。你自己不都说那时候是想和我试试的吗?”


    原璎慈:“我也说过,我们不可能了。应知,我求你了,你回京城吧。不要留在晖阳了,你有你广阔的前途,有你光明的未来,我们不合适,真的不合适。”


    应知:“那你和我一起回去。我们回京城。就像以前一样,你喜欢的胭脂水粉,喜欢的玉钗首饰,我都给你找来。”


    原璎慈静静地看着应知,她真的看不懂他了。


    她不知道他做今天这一出到底想干什么。


    原璎慈问应知:“好,我答应。”


    应知欣喜若狂:“真的?”


    原璎慈:“但我有一个条件。”


    应知:“你说,我都答应你。”


    原璎慈一字一句道:“八抬大轿,娶我做你今生今世唯一的妻子。只要你能做好,我立刻回家和我大哥说我要嫁给你。”


    应知瘦削的身体摇晃了两下。


    原璎慈一步一步逼近他:“应知,你告诉我,你可以吗?”


    原璎慈逼近一步,应知就后退一步。


    原璎慈看着他看着他,忽地笑了:“看,你做不到。”


    应知:“璎璎,你在逼我。”


    说着,应知红了眼:“你不是逼我娶你,你在逼我放弃你。”


    原璎慈:“你说回到从前,从前你不就是这样许诺我的吗?”


    应知无力地辩驳道:“可是今非昔比,不是我不愿意,是朝廷不允许。流放的罪犯是贱籍,我就算一辈子不娶,只有你一个,也不可能娶你做正妻。”


    原璎慈苦笑:“那就说明我们缘分尽了,不是吗?”


    早知道的结果,不知道这段时间在自苦什么。


    原璎慈忽然觉得自己又可怜又可悲,还很愚蠢,只纠结往日的情分,却忘了,现实多么残忍。


    原璎慈双膝屈地,跪拜道:“罪人原璎慈参见应大人,如果应大人没有事情吩咐,罪女要回后厨做工了。”


    应知冷抿着唇,脸色煞白,盯着原璎慈的一双眼睛发寒。


    应知:“璎璎,你总在逼我。”


    原璎慈:“罪女告退。”


    就在原璎慈转身的时候,应知一把拉住她,咬牙切齿道:“谁允许你走的?”


    原璎慈高声反问道:“你上次不是说让我认清自己的身份吗?我现在认清了,应大人不高兴吗?”


    应知咬着牙叹道:“好,很好。你说认清身份,对,要认清身份。那你现在给我认清身份!你只是一个流放的犯人,要没有人护着,谁都可以要你的命!”


    原璎慈:“不劳应大人费心,我这条命,无足轻重。”


    此刻的原璎慈就像一个铜豌豆,拒绝应知,决绝他们之间的一切,软硬皆无法动摇她半分。


    应知感觉自己像一头被囚禁的猛兽,四面都是坚不可摧的牢笼,挣脱不开,又逃不掉。


    所以到底要怎么样?


    要他怎么样,她才肯低下一点点头,可怜可怜他,不要逼他?


    到底要怎么做,她才肯重新爱他?


    应知双眸蓄泪:“璎璎,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他双手强硬地抓住原璎慈的脸,哀求道:“璎璎,我是真的爱你,这样难道不够吗?”


    应知悲切又绝望地去吻原璎慈:“璎璎,我答应你,我纳了你之后,一辈子都不娶妻,不纳妾,只有我们两个,好不好?一生一世只有我们两个。我没有力量去撼动朝廷的律法,但是至少我可以控制我自己,我向你保证,这辈子只有你一个,我也只会有你生的孩子,好不好?”


    原璎慈一把推开应知:“应知,别疯了。你明知道不可能。你父亲母亲,你整个家族都不会允许你这么做。”


    原璎慈转身去开门,应知怒吼道:“你敢走!”


    应知一把将原璎慈拉回来:“璎璎你信不信,你今天敢踏出这个房门,我就让人杀了原晔和陆珂。”


    原璎慈转身,一把抓住应知的衣领,眼眶熏红,目光却狠厉:“那我也告诉应公子。我大哥和我大嫂只要出了一点点意外,不管是谁下的手,我一定会不惜一切代价杀了你。”


    应知难以置信地看着原璎慈:“你要杀了我?”


    应知神会破碎般质问原璎慈:“璎璎,你要杀了我,你居然要杀了我。”


    原璎慈双目熏红:“不可以吗?”


    她眼中含泪,嗓子发干,却强作镇定:“你都要对我的亲人下手了,难道我不该杀了你报仇吗?我原璎慈是个女子,难道就不能有报仇雪恨的决心吗?”


    应知:“可是这不一样!我从来想过伤害你!璎璎,这不是你,你不会对我这么狠心。”


    原璎慈别开头,她不想看应知,不敢看他,怕一点点的对视,自己就会心软。


    应知疯了一样地去吻原璎慈,原璎慈几番挣扎,他却变得更疯了。


    “不是这样的。”应知似疯魔一般喃喃自语:“你不该拒绝我。以前你会主动亲我的。璎璎,你亲亲我,亲亲我我什么都依你。”


    原璎慈:“够了!应知,你放开我!”


    原璎慈剧烈的挣扎,她强烈的反应,刺痛了应知,他强硬地拽住她,将她拖到后面的床上,将她压在身下,一边脱她的衣服,一边吻着她的脖子,一边哭泣地哀求她:“璎璎,你接受我。你再接受我一次好不好?求你了,不要拒绝我。我们以前明明很要好的。你明明也很爱我。”


    原璎慈一开始还挣扎得很厉害,直到外套被脱下,里衣被拉开,露出里面粉色的小衣。


    冰凉的空气钻入两人之间,刺激得皮肤起了一层又一层得鸡皮疙瘩。


    原璎慈整个身子都僵住了。


    她眼前一片发黑,脑子应激般的空白。


    黏腻的吻落在身上,挣扎不开,逃脱不开。


    就像曾经在流放路上一样。


    不行。


    她必须逃走。


    她必须想办法。


    不然,阿姐会为了救她去死。


    阿姐,阿姐……


    她不能让阿姐死……


    阿姐……


    原璎慈挣扎着摸到大腿那绑着的匕首,用力扎进了身上男人的肩膀。


    应知吃痛闷哼,他抬起头,看着原璎慈的目光寸寸碎裂。


    她居然真的要杀了他。


    好,很好。


    那就让他们一起去地狱吧。


    应知一把按住原璎慈抓着匕首的手腕,稍稍用力,匕首掉落在地,他匍匐在她身上,原璎慈忽然歇斯底里的尖叫,对着他拳打脚踢。


    “走开,你走开!你滚!别碰我!”


    她又哭又闹,像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不对。”


    原璎慈双目失焦,忽然抓住应知,开始脱他的衣服:“我们做,我不反抗,你别杀我阿姐。不要杀她。”


    应知愕然停下:“璎璎?”


    原璎慈疯了一样地去亲应知:“我们做,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别伤害我阿姐。”


    应知哭了。


    这一刻,比杀了他还痛。


    啪!


    他抬手给了自己一巴掌,“对不起,璎璎,是我错了,是我禽兽,是我垃圾,是我疯了。”


    原璎慈缩到床脚,抱着双膝,一动不敢动。


    应知跪在床上,一步步缓慢地靠近她:“璎璎,我错了。你不要这样。”


    他抓住她的手,一下又一下地打在自己脸上:“璎璎,你回来吧。你想对我做什么都可以,我不反抗。”


    见让原璎慈打他没有用,应知捡起地上的匕首,交到原璎慈手上:“璎璎,你再刺我一刀好不好?你杀了我,为自己报仇。”


    啪!


    匕首掉在了床上。


    原璎慈瑟瑟发抖地缩在角落里,一声又一声地喊着:“阿姐,阿姐……”


    原璎慈的灵魂彻底地沉入了黑暗中,她听不见也感知不到外界的一切。


    应知无力地坐在地上,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该求助谁。


    他就这么坐着,等着,肩膀上的血液已经干涸。


    许久许久之后,原璎慈总算从噩梦中醒了过来。


    应知爬上床,伸出手,想碰碰她,却又不敢。


    流放的路,比他想得更可怕,更惨烈。


    他的璎璎好像在那条路上,早就碎成了一块又一块,而他还一直在自怨自艾自怜,只惦记自己那点不可得不可求。


    应知小心翼翼地问道:“璎璎,你饿了吗?要不要吃点东西?”


    原璎慈讷讷地看向他。


    应知:“我让人准备了荷花酥,还有乳鸽,对,还有你喜欢吃的冬瓜银丝煲。”


    他对原璎慈伸出手:“我们吃点东西好不好?”


    原璎慈僵硬地点头,应知立刻招呼人送吃的过来。


    第二天,原璎慈是轮休,应知让人送了吃的用的到原家,原璎慈退了回来。


    第三天,原璎慈到劳工坊,午膳的时候再度被教到了后院。


    原璎慈坐在桌前,桌子上摆满了各种各样的菜肴和点心。


    应知将筷子递给原璎慈:“尝尝,看合不合你的口味。”


    原璎慈没接:“应知,我不需要你照顾。”


    应知:“是不合口味?那我让厨房重新做。”


    原璎慈:“我该去回去了。”


    应知:“你吃了,吃了到床上睡一觉,休息休息,我就放你回去,不耽搁事。”


    原璎慈不动,应知也不动,最后她没办法,只能吃了,躺到床上。


    她躺床上,应知就坐在床下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直到她醒来,再送她回去。


    日复一日。


    没有尽头。


    ……


    转瞬到了轮休日,陆珂和原晔一直受村长邀请到了祠堂。


    这是寮村的宗祠,每当有大事宣布的时候,村长就会将全村当家做主的人叫到祠堂宣布商议。


    这次是关系到全村致富的大事,自然也不例外。


    村长给祖宗烧了三炷香之后,对所有人说道:“大家伙都知道了吧?”


    他清了清嗓子,“咱们寮村新搬来的原先生和原夫人。特别是原夫人,对牲畜养殖十分精通,鸡鸭鱼,猪牛羊,但凡是活着有一口气的,她都能治。尤其是那猪,看看江大刀家的两头猪,再看看原夫人家里的猪,那个个长得膘肥体壮。甚至不是原夫人养的,只是杀猪放血后,那猪肉的味道都比一般猪好吃。大家都吃过吧?”


    村民们异口同声:“吃过!”


    村长又说道:“咱们村啊,说穷,那确实不富裕,说富裕,那也只是刚刚能吃饱饭,十来年下来存下一点点钱。我知道,咱们村的人都不是那等混吃等死没上进心的人。


    就说养猪这门营生,咱们村多少人前赴后继地往里冲。那不就是想让日子好过一点,一年到头能多吃几顿肉吗?咱们冲上去的人,有赔的有赚的,但没有不被坑过的。你们说,对那坑人的孙家,恨不恨?”


    村民们:“恨!”


    村长:“服不服?”


    村民们:“不服!”


    村长:“咱们一个一个地去那些大养猪场,人家不待见我们,一头两头的猪人家也不卖给我们。那咱们为什么不联合起来,一起养一起赚钱,一起把事做大?”


    村民们被村长说得心动不已,个个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村长又咳嗽了两声,将所有人的注意力牢牢地吸引到自己身上:“现在,咱们迎来了一个好机会。由原夫人牵头,咱们一起出钱,一起开养猪场。像那些大老板一样,去找养猪场买猪。这一头两头的他嫌弃,难道十头二十头,这么大的买卖他不做吗?实不相瞒,大家伙,我这老头已经联系上了何家养猪场。只要钱到位,咱就能进场挑猪。”


    江大刀急忙问道:“村长,别说了,快告诉我们怎么做吧。”


    村长:“你急个屁!”


    村长一拐杖打过去:“什么事不得都先说清楚了吗?”


    村长笑道:“但是,这做生意,咱必须亲兄弟明算账,是不是?”


    村民们:“是,村长,我们听你的。”


    村长:“生意嘛,自古以来就是有赚有赔。咱,不能保证万无一失。你们想想,自家养猪,还有死的呢,是不是?咱心里得有数。这养猪场开起来,咱们有多少能力做多少事,不要全副身家都砸进去。今儿个,我请了原先生和原夫人过来。原夫人的本事大家都是知道的。我就不多说了。


    原先生,以前是在县衙登记文书的,这次我专程请他过来做记录,咱们哪家哪户投了多少钱,由原先生写成文书,一式三份,去县衙登记后,一份由县衙保管,一份咱们自己保管,一份由原夫人保管。投多少钱担多少风险,占多少份额,赚了钱按份额分,大家有没有意见?”


    第43章 合作


    ◎轰轰烈烈干起来!◎


    江大刀带头大喊:“那哪儿能有意见?咱们自己养猪赔的多赚的少,心里有数。原夫人开养猪场,让咱们入股,那是看得起咱们。村长,你放心,咱们不是那等不识好歹的混球,也不是那等倾家荡产下赌注的王八羔子。”


    村民们:“是啊,村长,咱可不是那等忘恩负义,背信弃义的狗东西。”


    村长:“那好,咱就说好了。”


    村长说得口干舌燥,端起桌上的茶壶,给自己灌了小半壶温茶,这才让大家排好队,一边交钱一边登记。


    陆珂坐在原晔旁边,看着他做记录。


    一开始她是打算等年后,自家的猪卖了,让大家伙看到成效再集资开养猪场,没想到,应知这么一找茬,大家生怕她心里对晖阳有了怨恨,人跑了,赶紧地就把事情张罗开了。


    原晔将单子念给大家听,写明每分钱用作投资养猪场,钱财的使用由村长做监督,这才让大家一边交钱一边登记。


    江大刀是队伍里的第一个。


    他掏出一锭银子。


    陆珂讶异地问:“二两?”


    江大刀声音洪亮有劲,“原夫人,我相信你。我和我媳妇都相信你。”


    陆珂:“那二两也太多了。”


    江大刀:“这是我和我媳妇存了好几年的钱,还有我父母那边的。都在这了。你放心,我记着你和村长的叮嘱,不倾家荡产赌未来,不伤筋动骨。这些钱,咱们凑的人多,所以看着多,但分到每个人头上不多。”


    陆珂:“那行,给你记下。”


    原晔在清单上写下:江大刀,投资二两。


    写完这些,原晔让江大刀在上面盖上手指印,然后叫下一个。


    下一个刚好就是江大刀的弟弟,李高吉。


    李高吉为了那头母猪被孙家坑得倾家荡产,负债累累,好不容易母猪难产,小猪被陆珂救活了,那些猪又被金人抢走了,最后落了个什么都没有。


    但这次李高吉还是从娘家那里借了三百文钱投进来。


    江大刀拍了拍李高吉的肩膀,看着他登记后,两个人一起离开。


    寮村一共七十三户人,在村长的号召下,这一次总共来了六十二户的户主。


    最后愿意冒着风险投资的也有四十户。


    超过半数人口,已经是超过陆珂的预料了。


    原晔一个一个的登记,这一登记,就登记了小半天。陆珂清点银子和原晔的记录对账,总共四十两零两百文。


    陆珂和原晔两个人代表原家投资入股十两银子。


    和村民的集资加起来,总共就是五十两银子零两百文。


    协议约定,陆珂拥有养猪场百分之百的决策权和管理权,投资加技术入股占股百分之五十。


    这么多银子,买他们预计的小猪,种猪和种母绰绰有余。


    这一回,他们可以和金家养猪场好好谈一谈合作了。


    而且,村子里的地便宜,一家一户让出一点当作投资的份额就行了,不花钱。这一点村长已经安排好了,并且让村民将猪圈修好了。


    等购买的猪到了之后,每五户人家组成一组养猪搭档,采用轮休制,一组值班一日,喂猪养猪打扫卫生,这人力成本能省不少。


    反正这些猪都是大家伙的,是自己的,谁也不会生出歪心思,故意把猪养坏。


    搞定投资,登记册由村长递交给县衙盖章审核,陆珂和原晔则回家吃饭。


    下午的时候,村长拿着盖好章的登记册回来了,大家就能去金家养猪场挑猪了。


    村里有驴车的人都跟着去免费帮忙运猪。


    不对,在村民们心里,这不叫免费,也不叫帮忙,那叫给自己干活,运自己家的猪,想想都开心,哪有什么其他想法。


    金家养猪场是村长练习的,整个养猪场很大,至少是孙家养猪场的三倍。


    陆珂原晔是和村长一起去的,金老板也知道他们的采购量大,很是客气,带着他们一一参观,从成年猪的喂养场,到母猪喂养场,再到刚生产准备出栏的小猪。


    金老板一直听说陆珂的名声,但陆珂毕竟太年轻了,才十几岁,因此金老板对陆珂仍然心有怀疑。


    他有心试探,于是问道:“原夫人,我听说,你和村民们说过,养猪不同的喂养方法,长得肉也会不一样?”


    陆珂笑道:“是啊。”


    金老板追问:“具体怎么说呢?”


    陆珂和原晔对视一眼,说道:“喂养的方式一般来说有三种,如果你想让猪的肥肉长得多一些,可以将喂养的时间分成三个阶段,在小猪的阶段,断乳后多喂精料,例如豆渣之类的。一日四次,这样可以避免小猪生长停滞,变成僵猪。


    等小猪大一些,生长速度慢了下来,我们就增加粗粮的供应,并且多喂一些蛋白质……多喂一些棉籽饼或者豆渣。


    等猪两个月左右,到了快速生长期。咱们多喂精料,也就是棉籽饼豆渣之类的,每日五到六次。这样喂养下来,省饲料,养出来的猪,肥肉多,缺点就是会比一般的养猪方法时间更长。”


    金老板愣了许久,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陆珂:“当然,金老板如果不信,可以挑一两头按我说的方法试试。”


    金老板:“你说有三种不同长肉的方法,那另外两种呢?”


    陆珂:“另外两种么……”


    陆珂笑看着金老板:“那得看金老板的诚意了。”


    金老板哈哈大笑:“我说你怎*么那么老实地就说出来了,原来你这人精在这等着我呢。”


    陆珂:“小本生意,刚刚起步,都是村民们的血汗钱,能省则省嘛。所以,金老板,给我们算便宜一点呗。”


    金老板:“行,你说,给你便宜一成。”


    陆珂:“两成。”


    金老板为难地皱眉:“这……”


    陆珂:“金老板,你先听我说完。养猪有很多窍门,猪圈的建设,各种疾病的防治,还有猪的品种杂交改良。我相信,您做这行买卖做了这么久,很有经验,您也肯定知道猪生起病来有多焦心,损失有多大。


    等我们寮村的养猪场建立起来后,如果你有需要,可以随时排您信任的人来我们养猪场学习养猪的经验。我保证,我陆珂绝不藏私。”


    什么猪圈的建设,猪的品种杂交改良,还有啥啥的……


    老实说,金老板做了这么多年猪的买卖,压根儿没听懂陆珂在说什么,但陆珂是从京城来的,他觉得京城那种大地方的人懂的东西比他们这种边陲小地方的人多很正常。


    而且有一件事他知道,放血,阉割是陆珂提出来了。


    这两样,他都试过了。


    他可不是孙家那两口子的那种白痴,他是特意打听清楚了才试的,挑的是小猪,阉割之后,等了一个多月就把小猪杀了试了肉,那确实,阉割和放血过的猪肉,和以前的猪肉比起来,那简直不是一个物种。


    他尝了一口,就觉得前半辈子的猪肉都白吃了。


    可是……


    金老板心有疑虑:“原夫人,我和你说句掏心窝子的实话。这技术,人人都是保密的。不说别的地,就咱晖阳县,就这几家养猪场,杀猪的刀法,治病的窍门,会养猪的老师傅等等,这一个二个全都是保密的。


    尤其是那些经验丰富的养猪老师傅,更是宝贝中的宝贝,要想拜他们为师,那得三跪九叩,上香上供小半年,还得当学徒三年,伺候师傅三年,人才会开始教你。你拿你的经验和技术,就换两成的便宜价格,说实话,我老金是真想不明白。”


    俗话说无利不起早。


    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


    想不明白,说明人家给咱挖坑了啊。


    金老板不信任陆珂,但愿意把话和陆珂说明白,愿意把问题提出来,坦率地交流,光这一点,陆珂就觉得这金老板比孙家两口子不知道强到哪儿去了。


    陆珂说道:“金老板,咱县里就这几家养猪场供给猪肉已经够了,不仅够了,而且打得很厉害。但是,咱们把目光放长远一点呢?


    您看看,咱寮村的村民这会儿养猪了,要是养猪赚了钱,是不是得吃肉?这年头谁有钱了不买肉吃?买肉的人多了,咱这生意不就大起来了吗?”


    金老板:“你这话有一定的道理,但还不够说服我。”


    陆珂:“当然,这个理由只是其中很小的一个。真正的理由是,我不觉得养猪这个市场会被人垄断,也不觉得应该被垄断。


    金老板,你比我长了十八岁,是我的长辈,比我多见了十八年的市面。难道咱晖阳县的猪肉就只卖咱晖阳吗?不能卖到北安府,不能卖到金陵,不能卖到京城?


    咱们几家养猪场争来斗去,何必呢?咱们完全可以相互合作把生意做大嘛。咱大梁这么多人,把技术藏着掖着,有什么用?难道一个养猪场就能吃下这么大的市场?咱不缺市场,缺的是好猪,好肉。”


    陆珂对金老板伸出手:“金老板,我始终相信,合作共赢才是长足稳定发展的基石。”


    陆珂伸出手,本意是握手求合作。


    这是她曾经和人谈判时的习惯,此时不自觉的就展露了出来。


    但是金老板不是现代人啊,他完全不知道陆珂伸出手来要干什么,就算知道,他一个男人,也不可能去握一个有夫之妇的手。


    显然,在金老板短暂的沉默中,陆珂也意识到自己把现代谈判习惯带过来了。


    她尴尬地将手收回来,装作不经意地在原晔衣服上擦了擦。


    原晔疑惑地看向陆珂。


    陆珂假装看不见他。


    金老板略微思索,便想明白了,他豪爽地笑了:“原夫人说得对,咱大梁的市场那么大,何必拘泥于这一县一乡?只要猪肉品质好,咱不愁卖。”


    金老板一锤定音道:“原夫人爽快,坦诚,有远见。咱金某人也不是那等小家子气的人。这猪,您尽管挑,我给您便宜三成。以后,咱们一起发财。”


    旁边一直站着的村长一听,激动得直拍大腿:“金老板,谢谢您,谢谢您,您这可帮了我们大忙了。”


    金老板:“别谢我,谢原夫人。”


    村长:“都谢都谢,都是咱寮村的大恩人!”


    有了金老板的大方让利,陆珂飞速挑好了猪,村民们驾车驴车过来拉猪。


    “哇,这猪好肥,看着养两个月都能卖了。”


    “这母猪眼睛好亮,一看就好生养。”


    “这头这头小的不错,粉粉嫩嫩,特别活泼,能蹦能跳,一看就很健康。”


    “哎呀,这么便宜的价格啊,这是老天爷开眼了啊,让咱发财。”


    “什么老天爷开眼,那是咱原夫人说教金老板的工人养猪换来了。”


    “感谢原夫人,感谢老天爷。”


    是给自己干活,自然充满干劲,再加上陆珂用最便宜的价格买回来了最健康最多的小猪,这怎么能让人不兴奋呢?


    大家伙唱着歌,赶着驴车将猪拉回养猪场。


    这养猪场是村长指挥着人建的,因为时间急,目前还十分简陋。


    但是没关系,这是咱寮村自己的养猪场,他们都有股份,以后谁家有空了,就过来修,保证把养猪场修得漂漂亮亮的,修成全晖阳县最漂亮的养猪场。


    大家大家知道那养的是自己的猪,觉得日子有奔头,兴致高昂,斗志满满。


    整个寮村都沉浸在欢乐和充满干劲的气氛中。


    甚至刚把猪放下,陆珂将养猪场需要整修的部分画出来,就立刻有村民回家拿着锄头,锤子就过来干活了。


    忙了一天了,村民们一点也不觉着累。


    就连陆珂和原晔都被感染了,立刻就开始给村民们分组,分组轮休值班养猪。


    江小鹤和原窈月以前就一直跟着陆珂学习养猪,比村民们懂得更多,于是陆珂给他们两人分了轮换巡视的任务。


    养猪场要保持干净整洁,陆珂还制定了职工规范,要求进入养猪场必须换工作服,清洁,消毒等等。


    大家干劲十足地忙到了晚上,那兴奋劲儿还停不下来。


    此时此刻,陆珂脑海中只有一句话:轰轰烈烈干起来,齐心协力奔小康!


    “好了好了。”原晔拉着陆珂坐下:“不能再兴奋下去了,不然晚上睡不着,明日该起不来了。”


    陆珂:“你那个我翻来覆去的时候怎么不怕明日起不来?”


    果实是兴奋过了头,现在什么话都敢往外说。


    原晔静静地看着陆珂,目光温柔似水。


    渐渐地,陆珂平复下来了,知道自己说了什么虎狼之词,赶紧拉过被子,将脸遮住,睡觉去了。


    但是脑子的活跃还是影响了睡眠,一直到天快亮了,陆珂才迷迷糊糊地睡着。


    早上吃完饭,她眼皮还在打架。


    好在今日,原璎慈不需要去劳工坊,便让江小鹤赶驴车送他们两个去养马场,陆珂便能在车上睡一睡,缓一缓。


    来到养马场,陆珂精神恹恹地跟着裴彻去巡逻。


    陆珂走在裴彻身后,打了个哈欠。


    这时候,她需要一杯黑咖啡。


    砰!


    陆珂没注意看路,一脚踩到了什么东西,低头一看,柴志正躺地上,手里还抱着个酒壶。


    陆珂:“这是?”


    裴彻用脚踢了踢柴志,柴志醉醺醺地醒了过来,他看着陆珂和裴彻两个人:“我怎么在这?”


    裴彻一脸无语:“柴叔,这话该我们问你。”


    柴志拍了拍脑袋:“昨天和你康叔喝酒喝多了,迷迷糊糊地想回家,没想到睡这了。”


    柴志说完,爬起来就走,丝毫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任何不当。


    见陆珂一脸疑问,裴彻解释道:“柴叔以前是麒麟营的副将。”


    陆珂点头,这个她知道,她在寮村时,听村民们提过。


    裴彻:“后来将军……就是魏英,那个魏英你知道吗?”


    陆珂:“我听说过,你知道他吗?”


    裴彻挠挠头:“我来的时候,魏英已经出事了,所以具体的不清楚。维英那事后,柴叔喝醉了吵吵,非说魏英是冤枉的,还提枪闯进了薛统制的营帐,要打薛统制,之后就被革职了。


    柴叔的好兄弟,康叔为柴叔求情,被贬到我这个养马场当守马官,康叔对麒麟营冷了心,整日里喝酒也不管事。柴叔爱喝酒,但没钱,便时常到养马场来蹭康叔的酒喝。”


    陆珂:“听起来,两个都是重情义的人。”


    裴彻:“也许吧。”


    裴彻看向远处的木旗,旗上是简化的麒麟。


    裴彻声音飘远:“我来得晚,没见过那位将军的英姿,不过听说,咱麒麟营旌旗和各种营地木旗上的标志都是魏英画的。麒麟营以前叫平北营,他来了之后才叫麒麟营。”


    陆珂:“柴叔为什么要打薛统制?”


    裴彻:“这我就不知道了。可能是见不惯薛统制溜须拍马,抢了魏英的统制之位吧。”


    陆珂点点头,表示自己听明白了。


    裴彻双手背负在身后,回头看着陆珂:“听了一些故事,醒了吗?”


    陆珂不好意思地笑笑:“是我不好,昨夜为了养猪场的事情太兴奋,没睡好,耽误事了。”


    裴彻:“无事,走吧,我们继续巡逻。”


    两人巡逻了一圈,来到了雷电和烈风养病的马厩。


    这里住着的都是生病的战马,每只马单独一个马厩。


    陆珂检查雷电的腿伤,蓦然愣住了。


    伤口恢复得慢了。


    陆珂又去检查烈风,她愕然看向裴彻:“烈风的病相对于我轮休前,加重了。”


    裴彻:“不可能!”


    裴彻立刻蹲下:“我都是按照你的药方抓药的。不管是药方,还是喂药的时间,全部都没有变化。”


    陆珂:“今天下午的药,我去领,我去煎。”


    裴彻凝重地点头。


    如果真的是药有问题,那麒麟营这些和药材库有关的人,砍脑袋怕是要从头砍到尾。


    下午,陆珂领了牌子去药房抓药。


    从药房出来后,陆珂仔细检查药材,确定没问题,又去煎药房,将药材交给煎药的士兵,并且站在旁边看着士兵将药煎好,把煎好的药倒进壶里再递给陆珂。


    陆珂拎着药壶回到马厩。


    裴彻急问:“如何?”


    陆珂将药壶里的药倒到碗里,“你看,我从头盯到尾,这些药没离开我的视线半寸。”


    裴彻也蒙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陆珂想了想,端起碗喝了一口药水。


    陆珂喝完,咂巴嘴回味,评估药水的味道。


    好淡。


    三碗水熬成一碗,那么多药材,按理说味道不该这么淡。


    陆珂又喝了一口,以前给烈风的药,她用手指蘸来试过,没有这么淡。


    “这样。”陆珂对裴彻说道:“明日,我在过来的路上,买上相同的药材,在你的营帐内熬药给烈风他们喝。你早上将领到的药材分毫不动地留给我。我对比一下两边的药材。”


    裴彻:“好。”


    第二天,陆珂买了药材,裴彻用营帐里煮茶的炉子熬药。


    陆珂则再度仔细分辨药房这些药材。


    咦?


    陆珂眉头皱了起来,眼神中有短暂的迷惑,又瞬间恢复清明。


    这个白芷的颜色,不太对。


    陆珂脑海中灵光一闪,然后瞬间抓住。


    她立刻手里的这片白芷丢进茶杯里,倒上满满的一杯开水,静待几分钟,将茶杯端起,尝了一口,倒掉,又从里面药房给的药材包里翻出几片,放进茶杯,再倒上开水,再尝。


    然后是其他药材,一一尝试。


    陆珂扯动了一下嘴角:“居然还有这样的方法。”


    裴彻身子朝陆珂倾,“怎么了?”


    陆珂:“这些药,是真假混用。不对,也可以说不是真假混用,这些药材都是真的。”


    裴彻:“什么意思?”


    陆珂:“是……”


    不对。


    这是麒麟营的养马场。


    战马是大梁的战略物资,类似于空军战机。


    在空军战机上动手脚的人,绝对不是等闲之辈。


    裴彻只是五品守马官,陆珂不确定他真的有能力处理这样大的事情。


    陆珂交代道:“裴大人,我需要确认一些事情。今日之事,烦请你不要告诉任何人。这些药渣也请你谨慎处理,不要外漏。”


    裴彻一把抓住陆珂的手腕,阻止她离开:“你不相信我?”


    裴彻说道:“陆珂,我从小和马一起长大。我的亲生父亲就是养马官。对于我而言,马是亲人,也是朋友,更是战友。我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想要伤害养马场内战马的人。”


    第44章 投石


    ◎有人借机将手伸进了麒麟营的养马场。◎


    陆珂目光看向裴彻抓着自己的手。


    裴彻以为陆珂仍然不相信他,手上力道又加重了几分。


    裴彻:“陆珂,我是统管整个养马场的守马官,查清案情是我的职责。”


    陆珂叹了一口气:“我不是不相信你,是觉得这事可能有点大。”


    裴彻:“男儿生于天地间,自当不畏天,不惧势,忠君爱国。”


    裴彻的声音铿锵有力,带着少年人的傲气,陆珂将手腕从裴彻手里拿出来,“那行,我和我一起去。”


    裴彻:“去哪里?”


    陆珂:“记录室。”


    陆珂和裴彻一起来到记录室。


    刚好,原晔就在这里做工,负责马匹的各种交接记录工作。


    陆珂进来的时候面色凝重,原晔一看便知出事了。


    陆珂也不藏着掖着,让裴彻将营帐内的人都赶出去,她现在不信任养马场内除了裴彻和原晔之外的任何人。


    待所有人离开,陆珂开门见山道:“夫君,你能找到最近几年的战马数量变化数据吗?”


    原晔并没有追问原因,只说道:“我这几日已经熟悉这里的档案了。你要几年的?”


    陆珂:“先看近三年的,如果没有问题,再看前几年。”


    原晔:“好。”


    原晔去档案管理室找,很快将近三年的数据调了出来。


    原晔将账本放到陆珂面前,陆珂翻看的同时,他和裴彻也在同步查看。


    前前年,前年的数据都大同小异。战马损失较为严重,增加补给数量比较多的时间段,陆珂通过询问原晔,都能和金人的对战时间对上。


    直到去年开始,数据不对了。


    陆珂将每个月战马的总数和伤亡数量,单独列在纸张上。


    金人攻击大梁也是有规律的,并不是今天心情好了,来打几架那种无脑攻击,所以战争对战马的损伤在以年为周期的对比上,产生的误差可以忽略不计。


    陆珂指着数据说:“你们看,前年,前前年相差不多,但是从去年春开始,死亡数据和伤病清退的数据都出现了明显的上扬,甚至是前面两年平均数的两倍。”


    陆珂问:“去年春有发生过什么事吗?”


    这点裴彻就不知道了,他父亲去世后,和母亲相依为命多年,后来母亲改嫁,他随母亲去了京城生活,后来他受不了京城生活的不自在,重新做回了守马官。


    只不过,当时他是在别的营地当守马官,近一年才被调到晖阳。


    原晔:“我来之后,在衙门记录文书时有接触过麒麟军的资料。去年春天之前,应该是前年冬天,麒麟先锋营全军覆没,只有魏英重伤活着回来了,后来魏英因叛国被抓。


    之后,现在的经略使吴大人奉朝廷命令,清除魏英在麒麟军中的势力。养马场也是那个时候大批的老人被清算,一部分问罪,一部分被分散调往别的营地工作。裴大人应该就是在这次清算之后被调过来的。”


    原晔说完,目光灼灼地看着陆珂:“你是不是在烈风它们的药材里发现了什么?”


    陆珂点头,将药材摊开放在桌面:“我第一次给雷电治病的时候,就发现它的伤口很不正常。裴大人说用了止痛消炎的药,但是雷电的伤口炎症厉害。


    于是,给雷电医治的时候,我是让裴大人去县衙外面的药店买的药。也因此后面几天,雷电的伤口一直是平稳恢复的状态。然后就是烈风……”


    陆珂抿了抿唇,道:“烈风的病只是蜱虫病,却能从小病拖到大病,甚至到尿血的严重地步。但是,后面两天烈风喝药之后,病情也是有好转的。


    我一开始怀疑有人动手脚,但后来发现没必要。再然后怀疑是药方有问题,检查了药渣,药是对的。我也喝了烈风的药,没有问题。”


    原晔:“所以……”


    陆珂:“是真假混用。所有药材抓用的时候都是随机的,一开始可能烈风的运气好,所以,抓到的药材里面真药比较多,熬煮出来的药汤是正常的,我也检查不出来。


    但是昨天烈风的药汤,味道淡了。于是今天我让裴大人直接将药材留下,没有去煎药。你看……”


    原晔从那一堆药里随手拿了几块检查:“我只是略通药理,这些完全看不出问题。不过……”


    原晔将药放到鼻尖细闻:“陆珂,你是药用专家,如果你说药渣没有问题,那说明药材是对症的药材。但你又说真假混用,那就只有一种可能……”


    裴彻完全没跟上原晔和陆珂两个人的思路,追问道:“什么可能?”


    陆珂:“这些药是药渣回收掺假。所以它即是真假混用,也不是。因为都是真药,所以任何人检查药方,检查药渣都不会发现问题,因为药是真的,但是药效是假的。


    再加上,里面本身就有真的药材,甚至有时候一份药里,真药多,假药少,药效也能够维持一个水准,战马受伤或者生病,如果较轻,用了这样的药,就能好转。


    如果生病或者受伤重,运气又不好,一会儿药效强,一会儿药效弱,病情不断反复拉扯,战马饱受折磨,病情就会越来越严重。


    马不是人,不会说话,所以即便痛苦,也没办法为自己伸冤,更不可能说自己喝的药有问题。所以那些人才能放心大胆地在药材里掺假。”


    原晔:“所以,我们可以通过战马损失数量的变化,推测出,这种真假混用是从去年春开始的。”


    陆珂:“去年春开始数据有变化,但战马因病因伤去世数量增加有滞后性,所以真假混用还要再往前推。也就是……”


    裴彻明白了:“是从麒麟军整改开始,有人借机将手伸进了麒麟营的养马场。”


    原晔:“不只是麒麟营的养马场。”


    陆珂:“什么?”


    陆珂不解地看向原晔,原晔说道:“北安府四军,麒麟军只是其中一支。北安府四军都有各自的养马场,四军所有的药材都是统一从专门的供应商那里拿的。


    朝廷重视骑兵和战马的培养,每年用来建设养马场的税银超两百百五十万两白银,其中北安府是抗击金军的前线,是重中之重,每年获得得拨款最多。看似是一点点药材的作假,其中一年被贪墨的税银却有几十万两之多。”


    老百姓十两银子便能衣食无忧过一年。


    几十万雪花花的白银,那够北安府多少老百姓过上好日子了。


    所以,这背后的主导策划这一切的人,一定官职很高很高。


    裴彻现在明白陆珂的顾虑了。


    裴彻怒道:“就算这幕后之人,是一府经略,老子豁出命也要把他拉下来。”


    上次岑大人给原晔留下了信鸽,因此陆珂想明白个中关节后,原本是想找到原晔,说清缘由,请原晔告诉岑平常,求岑平常查清案子的。


    但是,现在……


    陆珂满目疑惑地看着原晔。


    原晔提到了北安府四军,提到了两百五十万两白银,飞速预估出每年被贪墨的税银有几十万两。


    她总觉得原晔似乎已经推测出是谁在幕后做这一切了。


    原晔:“光是这些药渣证据不够。”


    陆珂:“可以投石问路,但投石问路有个很大的缺陷。不能一击即中,便是打草惊蛇,后患无穷。”


    原晔明白陆珂的顾虑,说道:“我去联系岑大人。等岑大人回来后,我们再问路。”


    陆珂:“嗯。”


    原晔去取信鸽,一直到信鸽放走之后很久,裴彻都没说话。


    直到两个人从营帐出来,裴彻忽然面色凝重地问陆珂:“你说,咱们养马场里,药材房的人,给战马看病的医师,熬药的士兵,采购药材和入库的人,这里面到底有几个人没参与其中?”


    陆珂摇头。


    药材就在那里,里里外外那么多人经手,但是这真假混用的方法又实在隐蔽,很难说到底有多少人昧着良心参与其中,又有多少人一直清白。


    甚至,也许早就有人和她一样发现了,只是明哲保身,没有说话罢了。


    往后几天,在等岑大人回来的时候,陆珂和裴彻偷偷将烈风和雷电的药进行了替换,两只战马明显好得快了许多。


    可越是这样肉眼可见的好转,越是让裴彻心中恼火。


    明明只需要是正常的药,马儿的病就能飞速好转。


    可是,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在那些药材被阴暗调换的时候,军营里的马,全都都在受苦。


    全部!


    马不会说话,他身为守马官,却没能及时察觉到它们的不舒服,发现问题,及时救助。


    就是因为他不称职,所以才会害死那么多优秀的战马。


    裴彻握紧了拳头,恨不得现在就找到那偷换药材的混账王八蛋,狠狠地捅对方几刀。


    狗杂种!


    裴彻骂了一句。


    正当他大为光火的时候,一个士兵跑了过来:“裴大人。”


    裴彻:“什么事!”


    他心里憋着气,气性就大,气性大,语气自然又硬又冲。


    那小兵被吓到了,小心翼翼地说道:“裴大人,出入库那边,康大人又喝醉了,没法入库。”


    康联自从得罪上级被从麒麟营副将位置贬到养马场当一个小小的守马官后,整个人就意志消沉,整日里就知道和柴志一起喝酒,万事不知。


    寻常时候,裴彻念及康联曾经的战功,念及他郁郁不得志,能网开一面就网开一面。


    可是现在,裴彻不想放了。


    康联负责的可是养马场里战马补给和损耗的出入库。


    但凡康联用点心,就能发现这一年来战马的补给和损耗已经超过了正常标准。


    裴彻怒道:“走,找他去!”


    裴彻带着小兵,大步流星地去找康联算账。


    陆珂站在原地,裴彻没叫她,她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跟上去。


    最后,她仔细一想,她的职责就是跟着裴彻,而且裴彻现在心中充满怨恨,恨自己,也恨养马场的其他管事,万一裴彻一时冲动,脱口而出一些不该说的事情……


    陆珂赶紧跟上。


    裴彻掀开营帐,康联躺在椅子上,身边堆着四五个酒坛子。


    裴彻大跨步来到康联面前,一把揪住他的衣领:“给我醒过来!”


    这回,康叔两个字,他是彻底叫不出口了。


    康联喝醉了,一张国字脸红得跟猴屁股似的,他听见声响,也只是用手像扇蚊子那样扇了扇便作罢了。


    “该死!”


    裴彻又骂了一句,让人抬来了一个大坛子,里面装满了冰水。


    在这样冷的冬天,即便这水端来时只是凉的,现在也和冰水无异了。


    裴彻抓住康联,一把将他按到水坛里,“你给我醒过来!”


    康联正睡得酣,陡然一下整个脑袋被按进了冰冷的水里,强烈的刺激下,脑子剧烈的疼痛,瞬间醒了过来。


    他是武将,哪怕如今意志消沉,天天醉酒混日子,武功就比一般的士兵好上太多。


    他只是略微一挣扎,就从裴彻手里逃了出来。


    不过他的酒还没有醒,醉醺醺站不稳。


    裴彻双手抬起水坛,将所有的水全部倒在了他身上。


    康联大喝:“裴彻!你干什么!”


    裴彻放下水坛,目光冷如寒铁:“康大人,清醒了吗?”


    康联:“你到底要干什么?”


    裴彻:“我才想问康大人想干什么?康大人要是觉得咱养马场配不上你的功劳,衬不上你的身份,就请直接走人。


    别在这站着茅坑不拉屎。咱养马场的马,不比你麒麟营的兵差。它们也是出生入死,征战沙场,立下赫赫功勋的功臣!不需要你这种不把它们当一回事,成天只知道喝酒,睡觉的守马官!”


    康联酗酒太久太凶,又被泼了凉水,脑仁疼。


    他揉着太阳穴:“你今天发生么疯?老子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你管了?”


    裴彻:“我现在是你的上级!”


    康联:“老子是麒麟营副将军,康联!老子单枪匹马战场上杀金军的时候,你还不知道在哪儿。你算什么上级?老子是将,不是来养马的马夫!”


    裴彻:“混蛋!”


    裴彻立刻冲了过去,对着康联的脸给上一拳。


    康联到底喝多了,手脚不听使唤,被裴彻按着打,他一拳又一拳地砸康联脸上:“你单枪匹马战场杀金军?了不起是吧?单枪匹马?是谁助你上阵杀敌?你的马呢?”


    康联本来用手挡着裴彻的拳脚,听到裴彻问“你的马呢”,他忽然愣住了,手也放了下来,硬生生挨了裴彻好几拳。


    对啊,他的马呢?


    康联放下手,毫无反抗意识,裴彻顿时打得也没劲了。


    康联喃喃道:“死了。”


    裴彻:“什么?”


    康联:“我的马死了。将军死后,麒麟营改建,金军发动攻击,我骑着我的马迎敌,它受了伤,没多久,死了,我也被发配到了养马场。”


    曾经追随的人死了,他的战友四散零落,只有那溜须拍马,趋炎附势的小人留在了麒麟营,他的战友没了,他的马也死了。


    麒麟营也不是以前的麒麟营了。


    裴彻放开康联,站在原地,面色铁青,死死地抿着唇。


    陆珂敏锐地注意到康联说的时间点,麒麟营改建后。


    陆珂走过去,将康联扶起来:“康大人你没事吧?请你不要怪罪裴大人,这几日烈风和雷电的病情加重,裴大人心急如焚,所以才失控了。他的心情和当时与你并肩作战的战马伤重不治时的心情是一样的。”


    康联悲痛绝望的眼睛动了动。


    陆珂试探性问道:“对了,康大人,你的马是去年春天没的吗?”


    康联此时心神俱伤,没力气去辨别陆珂语言中的问题,完全陷入了回忆当中:“当时……闪电带着我两次冲入金军而不得,最后只能撤退。撤退的时候,闪电胸膛挨了一枪,等回来时,闪电流了很多血,军医抢救了很久,也只是多拖了一些时日。”


    陆珂:“是春天?”


    康联:“是春天。多好的日子,多美好的季节,却让我亲手埋葬了我的信仰,我的未来,我的原则,我的战友,和……我的战马。”


    康联说着,落下泪来。


    裴彻看着康联许久,最后是哀其不幸恨其不争地叹了一口气,拂袖而去。


    陆珂也跟着离开。


    晚上,陆珂睡不着,坐了起来,脑海中始终是康联最后的模样。


    原晔用被子将缝隙遮住,免得散了炕上的热气,让陆珂受凉。


    原晔:“在想什么?”


    陆珂:“康大人。”


    陆珂靠着原晔的肩膀,抬头看向他:“死了那么多战马。就连康大人这样的将军的战马都被一些人的野心吞噬了。


    舍生忘死,几次冲锋,要是他们这些人知道,自己如战友一样的马,本来有机会能救活,却死在了自己人手里,成了自己人敛财的工具,该多难受啊。”


    陆珂:“当初为了救烈风,戴高直接就冲过来跪下了。战马是马,但却不只是马。我觉得很难过,本来那些马都不该死的。


    如果药材没有问题,按照前两年的数据来看,它们中间至少八成能活下来。回到战场上,回到它们最信任也是最亲密的战友身边。”


    原晔轻轻抚摸着陆珂的眉眼。


    他一直都能感受到,陆珂是一个很容易共情别人的人。


    容易共情,又过于善良,所以才会有那么多看似很理想化又很真诚的想法。


    原晔缓缓开口:“所以,行军打仗,很多时候打的不是前线,是后勤,是人心。”


    陆珂抱紧原晔:“希望这件事情能早点结束,早点把那些坏人抓起来,把药材换成真正的好药,那些还在受苦的战马也能早点好起来。”


    原晔轻声说道:“会的,很快,岑大人快回来了。”


    岑大人因为上次陆珂被刁难的事情,和吴新觉几乎翻脸,在赶回来的路上被吴新觉派人绊住了脚,耽搁了几日。


    陆珂知道着急也没用,只能尽量稳住心态。


    与此同时,养猪场风风火火开了起来。村民们照顾自己的猪,可尽心了,每天喂猪都乐呵呵的。


    金老板那边派了他的两个表弟到寮村养猪场过来学习先进的养猪经验。


    学习经验嘛,自然需要留在养猪场干活。


    养猪场多了两个免费劳动力,陆珂自然欢迎。


    原窈月不知怎的,似乎和江小鹤又对上了,还专门拿了本子记录自己巡查养猪场时发现了哪些问题,然后明晃晃地贬低江小鹤。


    原窈月站在陆珂面前,抬头挺胸,一脸骄傲,仿佛在说:看到没?我才是最适合跟你学习养猪的人,江小鹤?呵呵,那种笨蛋一点都比不上我。


    陆珂认认真真地看了原窈月的记录本,点头赞道:“小满,你真的太厉害了,这些细节正是我需要的。”


    原窈月嘴角止不住地往上翘。


    陆珂拍了拍她的肩膀:“我会把这些整理成员工操作规范,交给小鹤,你们再一起教给其他人。”


    原窈月白了陆珂一眼,酸酸地道:“你还真喜欢江小鹤。”


    陆珂:“不过小鹤最近也确实很累,早*上要送璎璎去上工,晚上要接人。轮班到了要去养猪场巡检,没轮班的日子,要去养马场学习养马,骑马,打拳。就连路上都要背三字经,学识字。一天下来就连吃饭都没多少时间。小家伙都瘦了。”


    原窈月:“你作为我嫂子,你怎么不关心我瘦没瘦?”


    陆珂:“你不是胖了吗?”


    原窈月气炸了:“你才胖了,你胖得最多!哼!”


    说完,原窈月跑开了。


    陆珂摊摊手,这孩子,有个竞争脑啊,稍微哄哄就满脑子“我要赢我要赢”的内卷想法,然后就更用功更努力地干苦工了。


    陆珂偷笑了两下,拿出纸笔开始写养猪场员工操作规范。


    说来要不是原窈月提醒,她都快忘了还有员工操作规范这种东西。


    毕竟,当年她主要是在学校养猪,养猪场只去参观过几次。


    陆珂结合现代养猪员工操作规范和原窈月发现的问题,写出了一版古代版的养猪员工操作手册。


    村民识字的不多,她便让原窈月负责监督轮班的村民。


    原窈月得知这件无比重要的事情,陆珂只交到了她手上,立刻对着江小鹤扬眉吐气起来。


    江小鹤压根儿不知道她的想法,只觉得这个小满妹妹最近特别爱往他面前露脸,好似没那么讨厌他了。


    养猪员工操作手册,陆珂也托人给了金老板一份,金老板也在自己的养猪场引入了先进的管理经验,很快,养猪场的效率就提高了许多,他这一看,心情大好,张罗着要请陆珂和其夫君去本县最大的酒楼凤凰台吃饭。


    陆珂正和原晔商量是回绝,还是接受的时候,岑大人终于回来了。


    第45章 吃瓜


    ◎是大大的喜事。◎


    岑平常以自己夫人感谢原晔救命之恩,让他带了礼物给原晔为理由,将原晔和陆珂召到了自己暂歇的驿馆。


    陆珂将自己是怎么发现药材有问题的过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岑平常。


    随着陆珂抽丝剥茧般将事情一点点揭露,岑平常看着陆珂的目光越来越深沉。


    陆珂说完,岑平常思考了一会儿,说道:“好,你们说的事情我清楚了。接下来的事情就交给本官。”


    陆珂:“是。”


    陆珂和原晔告退,岑平常抬手:“原晔,你留下。”


    原晔对陆珂点点头,陆珂先行离开。


    待陆珂离开,岑平常开口道:“她的问题很大。”


    原晔:“她没刻意隐藏。”


    岑平常:“你不问?”


    原晔声音沉稳:“时候到了,自然会清楚。还是那句话,她有她的不欲与人说,我也有我的。”


    既然原晔这么说了,岑平常也就不问了,将话题转入正事。


    岑平常问:“查清楚了吗?”


    原晔:“查清楚了,是吴新觉。我夫人说的第二天,我趁夜潜入药材房看了账本,也去晖阳统一采购药材的中转仓看了。


    中转仓如今的负责人是漕运转运使邹簿的远方侄子,而邹簿是吴经略的同门师弟。他们共同的老师是殿前太尉胡须帷。”


    话说到这里就够了,剩下的岑平常自己也能想明白。


    胡须帷曾做过三皇子的太傅。


    至于吴新觉,在药材贪污一案之前,他们就一直在调查,并且掌握了吴新觉贪污受贿渎职的证据。


    一直没有对吴新觉动手,是因为京城那边的人还没有安排好。


    按照大梁的律法,为了避免地方官吏做大,拥兵自重,经略使只能从中央调任,不可能由地方升迁。


    也就是说,岑平常这个经略副使永远不可能升任经略使。


    所以,为了方便他们在晖阳行事,必须让朝廷派一个没有野心,没有能力,平庸,无能的经略使上任北安府。


    岑平常:“刚好缺一个揭露吴新觉罪行的切入口,战马药材贪污,是最好的切入口。”


    原晔将自己找到的账本交上去,“对了,岑大人,有件事,我需要你帮忙。”


    岑平常接过账本,一边翻看一边让原晔说。


    原晔:“战马药材贪污一案是由我夫人发现的。朝廷论功行赏需要有人提,如果没人提,朝廷很可能根本注意不到我夫人,功劳也会被其他人瓜分干净。”


    这话就有意思了。


    岑平常放下账本,饶有兴趣地看向原晔,“你想抬举她?”


    原晔身形挺拔:“非也。我夫人有功,自然应当有匹配她功劳的奖赏。这不叫抬举,只是论功行赏,理所应当。”


    岑平常:“你想要给她请一个什么奖赏?”


    原晔说了几个字,岑平常笑了:“你啊你,可真是给我出了个难题。”


    原晔:“我相信一定可以。”


    从驿馆出来,原晔手里拎着两个盒子。


    陆珂快步走到他面前:“谈好了?”


    原晔:“嗯,问了我一些档案上的事情,还给了我们这个。”


    原晔将盒子举起来,目光温润:“是岑夫人为了感谢上次的救命之恩,特意准备的。一盒是野蜂蜜,一盒是八珍糕。”


    “哇!”


    陆珂惊喜地道:“我还以为岑夫人的谢礼只是一个借口,没想到真的有。这个天气,早上冲一杯热蜂蜜水是最好的了。”


    原晔将两个盒子都拿到一个手上,伸出手牵起陆珂的手:“走吧,回家。”


    陆珂:“嗯。”


    五日后,岑平常布好了局,派兵将药材房搜了个地儿掉,所有的药材被翻得乱七八糟,很多珍贵的药材就那么直接被扔在了地上,踩得稀巴烂。


    药材房的管事询问理由,那凶神恶煞的兵只是给了他一个杀气十足的眼神,便什么都没说了。


    所谓打草惊蛇也是投石问路。


    等搜查的士兵一走,药材房管事晚上便偷摸中转仓汇报,然后一层又一层。


    岑平常等的就是这个,直接一锅端了,上奏朝廷。


    等吴新觉知道的时候,已经大祸临头了。


    虽然经略使比经略副使官职高,但是吴新觉是从中央调任下来的,岑平常是从小兵升上来的,在北安府深耕多年,军中威信压根儿不是一回事。


    吴新觉能调动兵,但是调不动兵去抓岑平常,更调不动兵谋反。


    吴新觉想逃,半道被岑平常派兵抓了回来。


    皇上得知消息,大怒。


    皇上站在朝堂上,气得胸脯剧烈起伏,他怒斥道:“战马是何等重要的战略物资,是整个军队的核心。这些混账东西,平常徇私枉法,贪污受贿就算了,现在居然敢把主意打到战马头上?他们想干什么?想把大梁的疆土送给金人,让朕当亡国之君吗?”


    百官跪在地上,俯首道:“陛下息怒。”


    皇上:“息怒?朕要是连这种事都可以放过,那朕这个皇帝就可以不用当了!来人,立刻将吴新觉下狱,押送回京。给朕查,朕倒要看看,他吴新觉背后到底是谁在和他同流合污,欺上瞒下!”


    百官:“是。”


    很快,钦差大臣和捉拿吴新觉的圣旨同时到了晖阳。


    陆珂得知消息的时候,正在养马场给马儿看病。


    吴新觉案发之后,药材房就进行了整顿,所有药材全部进行更换,这之后陆珂就承担起了所有战马治病的监督工作。


    吴新觉被抓,本该大快人心。


    但是,对于将战马当作战友的麒麟营骑兵来说,却完全没有这种感觉。


    尤其,许多的人的战马在这一年中已经死了。


    这是拿吴新觉的命也挽回不了的。


    ……


    劳工坊。


    应知满意地看着原璎慈吃完了他准备的饭菜,看着原璎慈这段时间那张憔悴的脸逐渐被养出了血肉,心情愉悦极了。


    “少爷!”


    孟翊冲了进来,应知抬抬手,让他退出去,一直等原璎慈吃完离开,他才兴致缺缺地让孟翊进来。


    应知:“什么事?”


    孟翊跪下道:“少爷,京中来信。”


    应知接过打开,颇为厌烦地叹了一口气。


    应知:“父亲怎么说?”


    孟翊:“不能让吴新觉回京,不然对三殿下,对胡大人皆不利。”


    应知将看完的信烧了,慢条斯理道:“这可真是给我出了好大一个难题。”


    应知纤细如玉的手指在桌面轻轻叩着:“具体情况说一说。”


    孟翊:“吴大人被岑大人严密看押,目前除了钦差大人和岑大人谁也见不到他。钦差大人正在审问转运使邹大人和其他一应人等,应该过不了多久就会押送吴大人回京。”


    应知:“麒麟营什么反应。”


    孟翊:“哀痛,愤怒。”


    应知:“将过去一年死去战马的资料整理给我。”


    孟翊:“是。”


    晚上,孟翊将整理好的资料呈上,应知一本一本地看,很快,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他叫来人一一交代下去。


    第二天,陆珂和原晔到养马场后,明显感觉气氛有些不对。


    准确的说,养马场没问题,一直进出养马场的骑兵整个人充满了戾气。


    刚开始,陆珂以为只是骑兵们对吴新觉等人丧心病狂,为了钱财谋害战马的事情不满,甚至是怨怼,仇恨。


    但是渐渐的,气氛越来越暴戾。


    骑兵们甚至将县衙监狱围了起来,要求即刻处死吴新觉。


    甚至,北安府其他地方的骑兵得到消息也涌了过来。


    聚集在北安要报仇的骑兵们越来越多,要求处死吴新觉的声音也越来越大。


    陆珂拉住戴高:“怎么回事?”


    戴高咬牙切齿道:“恨呗,还能怎么回事?幸好烈风救回来了。要是我的烈风也因为这些假药死了,我一定要这帮杂碎的命!”


    陆珂:“案子不是还在审吗?”


    戴高:“审有什么用?朝廷会真的处死吴新觉,为战马报仇吗?”


    陆珂皱眉:“为什么你们觉得不会?”


    戴高:“还不是有先例。”


    说到这,戴高更恨了:“吴新觉一年时间,至少贪污了几十万两银子,而我们的马已经死了。死了的马哪有银子重要?吴新觉只要和其他贪官一样,把银子交出来,缓解国库空虚,就能保住一条命!凭什么!吴新觉必须死!必须为我们的马赔命!”


    陆珂敏锐地追问:“谁告诉你们的?”


    戴高胸中积攒着一团火,快要突破身体的桎梏,冲过来,烧毁这个世界。


    他怒吼道:“所有人都是这么说的!所有人都知道!”


    说完,戴高跑了。


    陆珂去追戴高,裴彻拦住她:“没用。战马对于骑兵来说,就是命。骑兵心中有无穷的恨,不发泄出来是不会罢休的。”


    陆珂:“可是这明显是有人挑拨,故意激起骑兵的怒火,意图浑水摸鱼。一旦吴新觉死了,那么幕后凶手就可以永远逍遥法外了。”


    裴彻:“骑兵只会围县衙,不会冲进去。”


    裴彻言辞凿凿,似乎十分肯定。


    陆珂问:“为什么?”


    裴彻:“岑大人现在就在县衙,骑兵只是恨,需要发泄,不是谋反。他们围住县衙,要的只是一个交代。岑大人在军中威望非凡,只要他出来主持大局,骑兵不敢造次。”


    那就更奇怪了。


    既然骑兵不会冲进去杀死吴新局,那么挑拨这一切的人图什么?


    回家后,陆珂将疑问告诉了原晔,“你说会不会出事?”


    原晔拿着帕子帮陆珂擦头发:“不会。”


    陆珂纳闷地看着他:“你怎么就能肯定?”


    原晔将陆珂的头发擦干,拿出玉兰花香的香油,帮她涂在头发上:“一则,岑大人心中有数。二则,不论那人有什么算计,都不会成功。”


    陆珂身子往原晔那边靠,她的脸在原晔眼前放大。


    陆珂:“你有事情瞒着我。”


    原晔:“过几日你便都知道了。现在,看戏就好。”


    陆珂:“哪有你这样的?漏风声只放一半,我后面几日得多难受啊。”


    原晔将手指放到唇边:“嘘,秘密。”


    陆珂掐他腰,不说就不说,哼。


    大概是原晔的卖关子,把陆珂的好奇心吊到了顶点,往后几天,陆珂格外关心吴新觉的事情。


    骑兵围了两日,闹得县衙乱糟糟的。


    然后,夜间,不知道是谁射了火箭,又不知道是哪儿来的人喊着救吴大人冲进了县衙。


    骑兵和吴新觉可都是有生死大仇的,哪能看着人将吴新觉抢走,于是也纷纷冲了进去。


    现场一片混乱,骑兵,岑大人的人,钦差大臣带的人,县衙的衙役等等,火光满天,许多人都冲到了县衙大牢。


    陆珂没在现场,全是听梅婕和吕婧说的。


    两个人手舞足蹈地形容着。


    吕婧:“嘿!你猜怎么着,说是迟,那时快,岑大人埋伏的人就在地牢,一下就把那想浑水摸鱼,冲进地牢杀吴新觉的人抓了起来。你们猜那人是谁?”


    陆珂:“你别卖关子啊。你说了,我们也不可能认识。”


    吕婧:“那可不一样。我和姑姑见过,不认识。但原夫人,你肯定认识。”


    陆珂指着自己:“我?”


    吕婧:“对啊,你猜猜看,是谁。打死你都想不到。”


    梅婕一边摘菜一边笑道:“行了,别卖关子了,说吧。你看原夫人急得,就差跳起来问你了。”


    吕婧挠挠头:“嘿嘿,是康将军,不对,现在是守马官康大人。”


    陆珂瞪大了眼睛:“康联!怎么会是他?”


    梅婕说道:“康大人被抓之后的事,咱们这些小老百姓就不知道了。不过,我听衙役们说,康大人的马也是被吴大人害死的,康大人想为自己的马报仇,喝了酒一时冲动,就冲来了。没想到刚好遇到大混乱,就冲进了地牢。”


    这么巧?


    陆珂不信。


    从县衙吃瓜出来,陆珂回到了原家。


    她抓心挠肝地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可是原晔还没回来,没办法她只能等。


    “行了。”原窈月白了陆珂一眼:“你再坐下,起立,坐下,起立,摇椅都要被你弄坏了。”


    陆珂哦了一声。


    这不是好奇嘛。


    原窈月:“你不是说今天要调教公猪吗?”


    陆珂对着原窈月挤眉弄眼:“小满,你现在对养猪好像越来越有兴趣了?”


    原窈月炸毛:“你胡说,我一点都不感兴趣。”


    陆珂:“不要总是这么嘴硬。养猪很有趣的,不是吗?”


    原窈月:“呵,这种无聊的事情,我毫无兴趣。”


    陆珂:“那我一会儿和小鹤单独进行,你别看了。”


    原窈月对着陆珂磨牙。


    可恶的陆珂。


    最后,原窈月还是一副不情不愿的姿态跟着陆珂去了。


    这次需要调教的母猪,是很久之前,陆珂从孙家养猪场里低价捡漏的十二头猪中的一只,是唯一一头母猪。


    是孙家从别处收来的病猪,还是南边的品种。


    北边这里的猪,一次产仔约五六头,但是南边的这个品种,一次有7-12头,是极其优良的品种,于是陆珂便没有对这头母猪进行阉割,而是留着养大,等配种,用来改善品种。


    如今这只猪,已经快长到可以配种的阶段了,进入了初情期,不能再单独饲养,需要进行调教。


    于是,陆珂等江小鹤赶驴车来了之后,和原窈月一起将这头猪运到了寮村养猪场,和其他母猪放到一起。


    调教期的饮食需要严格进行配比,还要驱赶母猪出栏,进行每日的锻炼。


    每日将小一些的公猪驱赶到母猪猪舍两次,每次半个多时辰,确保母□□惯公猪的气味和靠近,不产生排斥惧怕心理,影响后期配种。


    陆珂将饮食调配和主意事项交代给养猪场的村民后,原窈月和江小鹤趴在门上,两只黑漆漆的眼睛盯里面休息的母猪,不约而同地感叹:“原来母猪还会怕公猪。”


    说完,原窈月脸黑了。


    跟谁有默契不好,偏偏跟江小鹤这种笨蛋产生了默契。


    难道她也变笨了吗?


    原窈月好奇地问:“嫂子,会有那种很笨很笨的猪,不会配种吗?”


    陆珂:“会。所以对这种比较笨的猪,要教它。”


    陆珂说到这里,又开始逗原窈月:“以后,如果出现这种情况,就由你来教它们。”


    原窈月登时红了脸:“我不要。”


    陆珂捂着嘴笑了。


    混蛋陆珂。


    原窈月在心理疯狂骂陆珂。


    等将母猪安顿好,回到原家,做好饭,原晔终于回来了。


    陆珂飞速蹿到他跟前,眨巴着眼睛看着他。


    原晔将手里新买的布料递给陆珂:“这是时下最兴的料子,适合女孩子。”


    陆珂接过,放到屋里,然后又跑了出来。


    陆珂:“夫君,我快憋死了。”


    原晔:“先吃饭。”


    陆珂知道原晔是故意逗她,但是还是好气,她对着原晔的背影挥了挥拳头,进厨房吃饭了。


    终于,吃完饭,也洗漱完毕了。


    陆珂拉着原晔的手臂,不说清楚不让他睡觉。


    原晔:“你问,我答。”


    陆珂迫不及待道:“康大人是巧合吗?”


    原晔摇头:“不是。康大人一向醉酒不问世事。是有人算好了时间,故意将他从醉酒中叫醒,以求情的名义,在求康大人念在曾经跟随过他的份上,救救他兄弟,别让他兄弟因为战马药材一案被处死时,暗示康大人,当初他的战马便是因此而去世。新仇旧恨,康大人醉酒加激怒的情况下冲到县衙,要取吴新觉的命。”


    陆珂:“那这人算计得太精明了。康大人的武功是一等一的好,要不是早有埋伏,说不定真会让他得手。”


    原晔:“最后是岑大人抓住了他。如果岑大人不在,其他的人奈何不了康大人。”


    陆珂:“今天是吴大人在晖阳的最后一天,明天晌午过后,钦差大人就要将人押解回京。如果对方想在出晖阳前杀人灭口,就只有这最后一个机会了。”


    原晔:“他不会有机会。”


    陆珂:“为什么?”


    原晔:“还记得我说过吗?不论那人有什么算计,都不会成功。”


    陆珂点头:“所以是什么……”


    等等。


    陆珂身子猛然一震,她赫然看向原晔:“吴大人早就不在晖阳了?”


    陆珂追问道:“什么时候?”


    原晔:“一早。应当是在朝廷下令抓捕的第一天就被送出了晖阳,算算时间,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京城了。”


    陆珂:“所以钦差大臣到了之后,并没有急着将人押送入京,反而在慢悠悠地审其他人。他这是在吸引注意力,好让幕后之人放松警惕,让吴大人安全到京。”


    原晔笑了:“夫人聪慧。”


    陆珂抓住原晔的手臂:“岑大人太厉害了!”


    原晔:“只有岑大人厉害吗?”


    陆珂:“不然呢?”


    原晔一板一眼道:“夫人,这个方法是我向岑大人进言的。”


    陆珂捧着原晔的脸,在他左右两边都亲了一下:“是是是,夫君最聪明,最厉害,是全天下最棒的夫君。”


    陆珂两句话将原晔哄高兴了。


    她又问道:“那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吗?”


    原晔想了想:“夫人这次立了功,朝廷将会论功行赏,算算时间,也快到了。”


    陆珂:“是什么?”


    原晔笑道:“朝廷的赏赐,我也猜不到。”


    陆珂:“那我希望是钱,最好能给一万两,我们直接从小康跑步进入富豪阶层。”


    话虽然这么说,但陆珂也知道一万两不可能。


    那一万两不行,一千两总可以吧?


    陆珂已经在脑海里畅想要怎么花赏银了。


    次日晌午,押送吴大人的队伍刚出城便又遭到了一次袭击,这次袭击下了血本,死了很多人,也就是这个时候,应知才知道,吴大人早就不在晖阳了。


    应知听到消息,笑了许久,连叹三个好,让人发消息到京城。


    又过了一日,陆珂正在跑马场药材库检查新入库的药材,一个士兵跑了进来:“原夫人!快去主帐裴大人那里!大喜事!”


    陆珂:“朝廷的赏赐下来了?多少钱?”


    士兵:“哎呀,什么钱?不是钱。是大大的喜事。您快去吧,大家伙都等着您呢!”


    第46章 恭喜


    ◎因为他们嫉妒我能夫凭妻贵。◎


    陆珂将手里的药材和账册都放下,跟着士兵来到了主帐。


    裴彻满脸喜色,三两步走到陆珂跟前,拱手行了个礼:“老师,恭喜。”


    陆珂:“朝廷的赏赐是什么?”


    裴彻笑着将手上的任职书递给陆珂,“老师,你这次举报有功,朝廷特别破格任命你为九品守马官,主管药材房。”


    名头都叫守马官,但守马官也分品阶,裴彻是养马场品阶最高的,五品。康联从五品。


    九品是品阶最低的守马官,但好歹也算是官了。养马场很多人连品阶都没有。


    陆珂接过任职书,翻来覆去,翻看了好几遍还不敢确信。


    陆珂讷讷地看向裴彻:“这是真的?”


    裴彻点头:“是,陆大人,这是真的。你现在是咱麒麟营养马场的守马官了!以后咱养马场药材房的所有人都归你管。”


    陆珂惊喜道:“我是官了!我是九品!在朝廷记了名了!以后别人再也不能找借口给我烙印什么的了。”


    裴彻笑容真诚:“是,陆大人,以后再也不会了。”


    陆珂将任职书牢牢地抱在怀里:“那裴大人。”


    裴彻笑道:“陆大人有何吩咐?”


    陆珂:“我是养马官了,任职书上也说,我可以选派人手入药材房协助,但是养马场目前除了后厨和熬药的女工,只有我一个女人,我能从养马场之外调一个人来帮我吗?”


    裴彻:“你想调谁?”


    陆珂:“我丈夫的妹妹,原璎慈。她目前在劳工坊做工。”


    劳工坊的工作和养马场的工作都是重体力活,两边比起来,谁更轻松还真不一定。


    但是现在,陆珂成了养马官,主管药材房,那么把原璎慈调过来给她当助手,原璎慈就不需要做那些搬运粮草之类的重体力活,只需要和她一起做好药材房的工作就可以了,也就不会那么累了。


    裴彻没想到陆珂当官后想的第一件事是捞自己的小姑子,着实愣了一下,但很快说道:“可以,我一会儿写个条子,让人去劳工坊把她的名牌换过来,以后她就跟着你干活。”


    陆珂:“是!多谢裴大人!”


    陆珂声音清脆响亮,对裴彻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从主帐出来,陆珂立刻如一只欢快的鸟儿一样飞向原晔那里。


    “夫君!”


    陆珂扑到原晔身上,原晔接住陆珂,陆珂抬头,一双杏眼亮晶晶地看着他:“夫君,你猜朝廷的赏赐是什么?”


    原晔大手握住陆珂的腰:“是什么?”


    陆珂:“你猜猜。”


    原晔:“我猜不到。”


    陆珂:“猜猜啦。”


    原晔:“银子?”


    陆珂摇头:“不是,是比银子更好的东西。”


    原晔:“还求夫人告诉我,不然我抓心挠肝得难受。”


    陆珂两只手一起比九:“九品守马官,以后我就是养马场的守马官了,是陆大人。当了官,以后我就可以保护你和璎璎了。”


    原晔抓着陆珂的手微微收紧。


    他想过陆珂知道自己被封官之后会开心,会兴奋,会乐不可支。


    但是没想过,她当官后的第一个反应会是,她有能力保护他和璎璎了。


    陆珂:“夫君,裴大人已经答应我,说把璎璎调过来给我当助手。以后咱们可以和璎璎一起上下工了,你开心吗?”


    原晔抱住陆珂:“不只是开心,是开心坏了。谢谢夫人。夫人是世界上最好的夫人。”


    陆珂微微有些羞赧:“都是运气,你这夸得我都有些不好意思了。”


    原晔:“不是运气,是实力。我甚至觉得,九品守马官配夫人都低了。”


    原晔这么夸,陆珂得意得尾巴都快翘上天了。


    她笑着说:“那以后,我努力上进,争取把官越做越大,带夫君你一起飞向九天。”


    原晔忍俊不禁道:“好。”


    陆珂:“你相信我吗?”


    原晔:“当然,夫人一定可以。”


    陆珂是随口说的,但是……


    她看向原晔那认真无比的眸子,她家夫君好像当真了。


    陆珂连忙说:“我开玩笑的。”


    原晔一脸与有荣焉:“我相信夫人的品行,心性和能力。只要这个世道公正,夫人就一定可以。如果夫人没有飞至九天,那一定是这个世道之罪,而非夫人之过。”


    这夸的,陆珂感觉自己飘飘然,快不知道姓甚名谁了。


    不过这感觉真的很不错。


    陆珂抱住原晔,将头靠在他的胸口。


    以前在陆家的时候,她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的。


    她的人生观是离经叛道,她的学识是胡言乱语,她的行为是胡作非为。


    没有人会相信她,也没有人会支持她。


    就像这次的战马案,如果她还在京都,还在陆家,还是那个‘阁楼上的疯女人’,不会有人如裴彻一样相信她陪她一次次地调查,也不会有人和原晔一样,听她说了几句话就百分百相信她,去联系岑大人。


    不。


    如果她还在陆家,陆夫人陆大人压根儿不会让她去接触什么养猪养马这种东西,也根本不会有什么养猪场,养马场。


    他们对她唯一的期待是做一个循规蹈矩的大家闺秀,然后到了年龄就去联姻,完成一个陆家女儿的使命。


    陆珂眨了眨眼,问原晔:“夫君,你会觉得我当了官,有损你的男子尊严吗?”


    京都里的男儿对妻子的要求大多都是一样的。


    温顺,听话,漂亮,孝顺公婆,管理好后宅里的一切,不要出风头,不要惹事,不要让丈夫回到家之后还要烦心。


    最重要的,不要强过丈夫。


    原晔抚摸着陆珂的长发:“为什么会这么想?”


    陆珂:“我怕别人背地里说闲话,坏你名声。”


    原晔:“若真有人说闲话,那也只是因为……”


    陆珂放开原晔,抬头看着他:“因为什么?”


    原晔眉目温柔到了极点:“因为他们没有我有本事,能拥有这么好的夫人,能夫凭妻贵,所以嫉妒罢了。”


    陆珂被他逗笑了,“对,就是嫉妒。”


    告诉原晔好消息后,陆珂就回去工作了。临下工前,裴彻那边派人通知她,原璎慈的名牌已经转过来了,这下陆珂觉得这一天更完美了。


    到下工的时间,陆珂和原晔一起出门。


    江小鹤驾着驴车等在门口,驴车车板上放着两只巨大的羊腿。


    陆珂问:“这是什么?你买的?”


    江小鹤摇头:“不是我买的。老师,是麒麟营的骑兵送来的,说是感谢你发现了真相,挽救了很多在治病中的战马。”


    陆珂:“知道是谁吗?”


    江小鹤:“他们骑马来的,来了之后将两只大羊腿扔上面,说完理由就走了,我追都追不上。”


    陆珂:“没关系。”


    陆珂检查那两只羊腿,这两只羊腿是真的大,一只估摸着有四五斤,吃上几天都吃不完。


    陆珂笑道:“咱们回去将它分成小块储存。晚上喝羊汤。你也给你爹和你娘拿一块。”


    江小鹤赶紧摇头:“那怎么行?这是麒麟营给老师的谢礼。”


    陆珂:“你天天接送也很辛苦,那也是我给你的谢礼。”


    回到家,原晔自觉地拿了磨刀石磨刀准备分割羊腿,陆珂则拉着原璎慈将自己当官和把她调到养马场的事情说了。


    原璎慈这段时间,每次去劳工坊,都会被应知叫到后院吃饭。


    是,这段时间她长了很多肉,气血也好了许多。


    但是,她真的不想再和应知继续这样不清不楚,不明不白下去了。


    她真的累了。


    而现在,终于有机会脱离这样尴尬的出境,原璎慈对陆珂充满了感激,当即抱住陆珂拼命说谢谢。


    陆珂轻轻拍了拍原璎慈的肩膀:“我们是一家人,说什么谢谢。走吧,我们去看你哥切羊腿,挑一块最好吃的晚上煮羊肉汤。冬天喝羊肉汤最暖身子了。”


    原璎慈:“嗯。”


    两个人手牵着手到院子里看原晔切割羊腿。


    天气冷,拿回来的一路上,羊腿都冻硬了,哪怕原晔力大无穷,分割起来也十分困难。


    好在费了一番功夫后,还是顺利将羊腿分成了一块一块的。


    陆珂让原窈月送了一块到江家。


    原晔挑了一块,拿到厨房切成片,陆珂则和原璎慈洗萝卜和大葱。


    萝卜羊肉汤,光是想想,陆珂都馋得流口水。


    等羊肉汤熬好后,陆珂把吃的盛出来,剩下放柜子里,留给明天早上下面条。


    乳白色的羊汤,鲜香浓郁。


    大家一人盛了一碗,还没吃饭,先喝下一碗羊肉汤,瞬间整个身体都感觉暖烘烘的。


    原璎慈:“这羊肉汤真好喝。”


    陆珂点头,太好吃了。


    原窈月喝完了,回味了一会儿,忽然盯着碗里的羊肉不动,她保持这样的姿势一直到陆珂喝完了第二碗,才用一双充满疑惑的眼睛看着陆珂:“嫂子。”


    陆珂放下碗:“嗯?”


    原窈月:“羊阉割后,也会更好吃吗?”


    陆珂:“会啊。不过羊和猪不一样。有些人吃羊就是为了吃那一口膻味。而且咱们晖阳的羊品种好,膻味本身就轻。”


    原窈月:“但也是阉割后会更好吃,长肉长得更快吗?”


    陆珂:“好吃是一定的,但是长肉速度会慢下来。不过阉割过后的羊肉肉质更紧实,膻味更轻,如果喜欢吃的人多,损失的这部分可以从价格上找回来。”


    原窈月夹了一块羊肉,拧着眉,似乎在进行什么很慎重的思考。


    陆珂眨了眨眼,这孩子近日来好像越发痴迷养殖了。


    原晔扫了一眼还在思考的原窈月,没说什么,只是给陆珂夹了一块羊肉。


    吃完饭,陆珂洗漱后赶紧钻进了被窝。


    这个天可太冷了,还是烧热的炕上最舒服。


    过了一会儿,原晔也进来了,他将手上的铜镯取下,放到床头柜上,然后端着热水到屏风后去擦身体。


    将身体擦干净,他将水端出去倒掉,这才上床。


    两个人身子靠着身子,盖着同一床被子,没一会儿身子就热了起来。


    亲了一会儿,陆珂忽然笑了,原晔捏了捏她的脸:“不专心。”


    陆珂抿唇偷笑:“你刚才好急,让我想起了新婚夜,你第一次亲我的样子……”


    原晔:“不是第一次。”


    陆珂:*“什、什么?”


    原晔:“新婚夜不是第一次。”


    陆珂掐他:“哪有你这样的?明明可以装傻过去,非要挑明,你就不怕我吃醋吗?”


    陆珂掐原晔的力气很小,更偏向于撒娇,原晔也习惯了她的小脾气,只笑着问:“你吃醋了?”


    陆珂摇头:“每个人都有过去,我理解。”


    话音未落,陆珂轻呼出声,这家伙又无缘无故咬她。


    原晔在陆珂肩膀上咬着,他咬陆珂也没用多少力气,更没有咬伤,只是用牙齿磨着,不甘心地,阴暗地磨出一点点的红印。


    陆珂推开他:“你干什么?”


    原晔:“不喜欢。”


    陆珂歪头。


    她没明白,原晔也没解释自己不喜欢什么,只说道:“你就不想知道,我第一次亲的,又或者第一次亲我的人是谁?”


    陆珂:“是谁?”


    原晔咬牙切齿般地从唇缝里挤出几个字:“是个没良心的疯女人。”


    陆珂哦了一声。


    要只有疯女人,陆珂说不准会以为原晔是在骂人,但是加上爱恨交加的“没良心”三个字就完全不是一个意味了。


    原晔低头,一瞬不瞬地看着陆珂:“吃醋了?”


    陆珂:“没有啊。”


    原晔:“她强吻了我,还让我娶她。”


    陆珂心理微妙地有一点酸酸的,但语气却刻意保持轻松:“我夫君相貌英俊,才高八斗,有人喜欢很正常。而且我想,能让夫君你念念不忘的女人,她肯定也有她的过人之处……”


    陆珂话还没说完,原晔就堵住了她的嘴。


    过了许久,陆珂都快喘不上气了,原晔才放开她,又说了一次:“不喜欢。”


    陆珂:“嗯?”


    原晔:“不喜欢你不吃醋。”


    这下,心里那点微妙的酸涩消失了。


    陆珂嘴角弯弯:“可是我就是能理解……唔……“


    这个混蛋,今天还咬个没完了。


    原晔不想听陆珂净说些让他气得想死的话。他含住陆珂的唇,一只手将她往怀里压一只手揭开她的衣襟,钻入小衣里……


    屋外,墙角红梅被霜雪一冻,反而颤颤巍巍地更加挺立起来。


    迎风傲雪。


    不屈不挠。


    半个时辰后,陆珂累得睡着了,原晔从背后抱住她,亲吻着她的耳垂。


    “别……”


    陆珂迷迷糊糊地嗯了一声,推了推他。


    原晔用牙齿磨着她雪白的脖子:“没良心的。”


    陆珂嗯了一声,沉沉睡去,似乎听见了,又似乎没听见。


    过了不知道多久,陆珂迷迷糊糊感觉有人将她抱了起来。


    以前每次,原晔都会在她累了的时候帮她做清理工作,她习惯了,连眼睛都没睁开,就伸出手挂在了原晔脖子上。


    热水浸透身体,氤氲的热气将皮肤蒸得水润。


    陆珂意识不清地睁开眼,这才发现自己靠在原晔怀里,热水将两个人包围。


    陆珂看了看周围,他们竟然在浴桶里!


    曾经她嫌弃过大的浴桶,此时装下两个人之后,甚至略微有些局促。


    “你……”


    陆珂刚开口说了一个字,密集的吻便让她忘了天地为何物。


    水蒸气弥漫整个房间,陆珂的视线越来越模糊,她咬着唇,仰着头,感受着背后之人带给自己的极致体验,两只手死死地扣在浴桶的两侧。


    就在陆珂崩溃的前一刻,陆珂听见原晔隐忍干涩的声音:“陆大人,可满意?”


    偏偏在这个时候叫她陆大人。


    偏偏在这一刻。


    陆珂死死地咬着唇,手抓住原晔的手臂,原晔手臂上青筋绷出,在陆珂掌心不断的跳动。


    “原晔!”


    这次换陆珂急了。


    水声哗啦,她反身咬上他的唇,“我们一起。”


    ……


    第二天是休息日。


    休息日,陆珂和原晔都不需要去养马场,但是原璎慈刚刚被调入养马场,需要去报到,然后再回来。


    劳工坊。


    应知这次新请了一个曾经在京城开过酒楼的大厨过来做菜,做了满满一大桌原璎慈爱吃的菜。


    中午,应知让孟翊去请原璎慈。


    片刻后,孟翊一个人回来了:“少爷。”


    孟翊一脸为应知打抱不平:“劳工坊的主事说,战马药材贪污一案,陆大人立了功,朝廷特别任命她为养马官,着她立刻上任,并且全权接管麒麟营养马场药材库的人员调动。所以,陆大人将原二小姐调到了养马场。”


    应知脸上的笑瞬间冷了下来:“哪个陆大人?”


    孟翊:“是原二小姐的嫂子,原晔的夫人,陆珂。”


    哗啦!


    应知宽袖挥动,桌子上珍馐美味被全部拂到了地上。


    又是这个陆珂。


    前脚让三皇子折了吴新觉,让殿前太尉陷入了危机,后脚就抢了他的璎璎。


    应知面色阴冷。


    孟翊跪在地上,低垂着眼眸,大气不敢出。


    ……


    陆珂一觉睡到中午,起床后,尴尬到不能自己。


    虽然璎璎和小满都知道她和原晔夫妻生活十分和谐,但是,这种睡到中午的状态还是让她羞红了脸。


    好在原璎慈和原窈月只除了眼神揶揄了一些,并没有拿这事打趣陆珂。


    吃完饭,考虑到快过年了,原晔带陆珂去集市买红灯笼,门神和红纸,准备写春联。


    临近过年的这几天,县城里十分热闹,街道两侧家家户户都会挂上红灯笼,贴门神,贴春联,周边的小商小贩想趁着过年赚一笔,进了许多新鲜的货物售卖,拼命地吆喝。


    难得县城市集如此热闹,陆珂买完东西也来了兴致,拉着原晔左看看右看看。


    陆珂:“夫君,那里有蜜饯果子。”


    陆珂跑到了小摊前,小摊老板看到陆珂立刻热情地介绍起来:“这位夫人买一点吧,我这都是上好的蜜饯果子,是才从南边运回来的,可废了不少劲呢。”


    陆珂:“都有什么口味的?”


    老板:“酸的,甜的,咸的都有,您看你要哪些?除了这些,我这还卖干果。”


    老板将一个盖子掀开:“你看,都是刚炒好的,瓜子,花生,还有晒干的红枣。”


    陆珂看了看:“我和我夫君都爱吃甜的,你帮我挑多一些甜的,再配一点酸的。然后瓜子花生红枣都看着来一些。”


    老板:“好嘞,这蜜饯果子,我都给您挑模样好又大个的捡。”


    不一会儿装好了,陆珂付完钱,回头一看,原晔人跑隔壁摊位去了。


    陆珂提着称好的零嘴,走了过去:“夫君?”


    原晔手里拿着两支银簪,一支蝴蝶翩翩,一支白雪红梅。


    原晔看向陆珂:“你喜欢哪只?”


    陆珂:“我不需要这些。”


    原晔抿着唇不说话,仿佛在说‘夫人不要我的东西我一点也不委屈’。


    陆珂受不得他这个样子,仔细看了起来。


    蝴蝶翩翩和白雪红梅都挺好的。


    只是如今家里刚投了养猪场,得节约。


    陆珂琢磨着,这两支,哪支更便宜。


    “选白雪红梅,陆大人皮肤白,红色衬肤色。”


    这时走过来一对年轻的夫妻,两个人都约莫二十出头的样子,那女子穿着锦兰色的棉衣,眉目温婉。


    见陆珂一脸茫然,女子自我介绍道:“陆大人,我叫周秀兰也是寮村人。我娘是寮村东边的谢阿施。前段时间,我婆婆生病了,我就去隔壁村照顾她去了,所以你没见过我。不过我远远地见过你,我娘还投了新开的养猪场。”


    陆珂:“你们好。”


    这边两人说着话,原晔已经拿着白雪红梅去付钱了。


    周秀兰拉着身边的男人介绍:“陆大人,这是我夫君,赵长庚,在麒麟营当个小兵,以后还请您多照顾。”


    陆珂:“哪里哪里,我就是一个养马人,哪有那个本事照顾人。”


    周秀兰:“听说过几日,要赶在年前杀猪了?”


    陆珂:“是啊,当初我们去金家养猪场买猪的时候,做了规划。买的猪的年龄都不同,有一批是年前出栏的。养猪场刚开始,第一批猪出的慢,按照我的规划,年后就能稳定在一个月出一批,然后再过几个月,争取到七日出一批。”


    哇。


    周秀兰瞪大了眼睛,这么算下来,那咱寮村这养猪场的规模可要翻好几番呢,这可真是陆大人帮着他们发财啊。


    大家都是偶然碰到了闲聊,聊了一会儿,原晔付完钱过来了,周秀兰就结束话题,拉着丈夫走了。


    陆珂看着两个人的背影看了许久。


    原晔走过来,将发簪轻轻插在陆珂浓密乌黑的发间:“怎么了?”


    陆珂:“我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第47章 变故


    ◎陆珂铭感五内。◎


    陆珂目光沉沉:“柴志就和夫人一起住在寮村,周秀兰的丈夫是麒麟营的士兵。大梁边防的战士大多都来自本地村落。他们的妻儿父母就是我们身边的普通人。”


    这话就让原晔不能理解了。


    因为陆珂仿佛发现新大陆一样发现的东西对于他而言是常识。


    原晔:“所以?”


    陆珂垂下眸子,挽起原晔的手臂:“没什么,夫君,我们继续逛吧。”


    权利与义务相对应的,但是权力不是。


    权力来自于利益连接。


    一层又一层的利益捆绑,才有了权力。


    世间大多数人并不清楚权力来自于哪里,所以总天真地以为自己的武力值最强,能一招灭掉上万人,就能拥有绝对的权力。


    不是,利益捆绑才是。


    当年,跟着赵匡胤谋反的人,之所以愿意为之拼命,除了为义,为赵匡胤的个人能力,更重要的是,他们之间的利益捆绑,他们相信跟着赵匡胤能拿到足够的利益,然后,随着时间变化,这些不同的利益不可拆分地,千丝万缕地绑定在了赵匡胤身上。


    就像大梁的立国根基,在于士大夫阶层,在于地主阶层的利益捆绑,这些利益相处牵扯,相互制约,形成一个微妙的平衡,便是如今稳固权力的运行机器,是如今的大梁皇室,大梁朝廷。


    穿越后,陆珂在陆家后宅,被各种训诫教化,她不被允许拥有自尊,不被允许拥有自我,只能够做陆夫人口中标准的女子。


    她就像街边上人人都能踢一脚的狗。


    她没有安全感。


    来到晖阳之后也是一样,虽然原璎慈相信她的能力,原晔和裴彻也愿意支持她的事业,但是因为原家身份的特殊,因为她是原家的媳妇,因为种种的原因,她仍然处于一种随时可以被欺凌的状态。


    应知也好,欧阳实甫也好,这些人随时随地可以将她烙印,灭口。


    但如果,她能通过麒麟军的父母,妻儿,亲人,朋友,建立一个千丝万缕,理不清,也算不清的利益同盟,她就有了安全的底气。


    养猪场就是一个很好的切入口。


    养猪场将寮村四十户村民和她和原家绑定在了一起。


    这四十户里,肯定不只周秀兰的丈夫一人是麒麟营的士兵。


    这一个微小的利益同盟。


    但如果未来,等这个利益同盟足够大了之后呢?


    如果类似于养猪场这样的利益连接不止一个,多达几个,几十个,各个利益同盟相互牵连,如蛛网般地相互纠缠,巩固在一起,那么在晖阳这个地界,在北安府,她和原家就是安全的。


    陆珂隐隐感觉到自己的想法有些危险,但是又无法控制地往细处想,往深处想。


    这一想,就到了杀猪日。


    杀猪日前,陆珂特意让原窈月和江小鹤提前培训了几个村民,专门教他们杀猪。


    这一批猪,总共六只,从金老板那里购入,金老板已经在猪小时候阉割过了,所以肉质上也有保证。


    陆珂家里的十一头猪,除了一头公猪和一头母猪留作种猪,其余的九头也到了出栏的日子,也要在今天杀。


    不仅如此,陆珂尽心尽力的培养金老板的两个表弟,这两个人回了金老板的养猪场后立刻成了得力干将,陆珂诚心合作,金老板也投桃报李,给陆珂介绍了好几个饭店的老板和猪肉店,提早下了定金,定下了这十五头猪。


    这下,猪的销量也不愁了。


    早上,不少无事的村民们都过来围观了。


    养猪场的大院子里,架起了大铁锅,铁锅内装满了清水。


    已经空槽停食一天的猪被洗干净,绑了起来。


    江大刀和李美玲也过来了。


    陆珂指挥着村民将猪一头一头地抬出来,原窈月和江小鹤也已经磨刀霍霍准备好了。


    五个人一起杀猪,效率翻倍。


    那场面,风风火火热热闹闹,比过年时的庙会还要热闹。


    放血,浸泡,剥皮,然后是分割。


    原璎慈和原晔站在一起,相对于第一次看杀猪被吓到,这会儿原璎慈已经相当淡定了,还能不断地点评谁杀猪的手法更加高明。


    原晔笑道:“怎么听你的语气跃跃欲试?也想试试?”


    原璎慈羞赧一笑,其实看多了,她还真的挺想上手试试的。


    原晔看出来原璎慈想上又不好意思,于是说道:“那下回,和你嫂子说一声,让她教教你。”


    原璎慈:“嗯,谢谢哥,也谢谢嫂子。”


    江大刀和李美玲站在人群里,听着周围人对江小鹤的夸赞,什么手法熟练,什么切割精准,什么跟着陆大人几个月,一下长大了,江大刀和李美玲嘴角高高地翘着,压都压不下来。


    江大刀握紧李美玲的手,两个人看向彼此,仿佛在说:看,咱儿子有出息了。


    忙活了一上午,终于先杀好了五头猪,陆珂决定先给那几个大饭店送去。


    饭店是大主顾,如果他们对寮村养猪场的猪满意,以后就能长期合作,互惠互利。


    村民们将分好的五头猪搬上驴车,一共装了三辆。


    江小鹤驾车,陆珂和原晔坐在驴车上走前头,三辆驴车跟后面。


    陆珂先去凤凰游送肉。


    凤凰游和其他饭店不一样,不是金老板的人情,是梅婕知道她和村民们一起开了养猪场,让自己在凤凰游做大厨的丈夫蒋松牵线搭桥的。


    因为是本县最大的酒楼,每天的需求量十分庞大,凤凰游的老板十分傲气,是看在蒋松在凤凰游做了七年大厨的面子上,才勉勉强强同意给陆珂的养猪场一个机会,只是条件有些苛刻,不先给定金,收了猪肉后也只付一半的款,要等到做成菜卖完了,客人满意才付剩余尾款。


    条件虽然苛刻,但是陆珂对自家猪肉的质量有信心也便没有多在意。


    没想到,猪肉送到了,却遭到了拒收。


    拒收的后厨负责人也没给任何理由,就说猪肉够了不要。


    陆珂不服气,不肯走,那人不耐烦地看着陆珂:“滚滚滚,我们凤凰游做事还需要给你交代?给你下定了吗?没下定,你送什么猪肉?耍赖啊?”


    陆珂:“谁耍赖啊?我和你们谭老板谈得好好的。”


    负责人:“滚!”


    那人脾气大得很,说着就要动手,原晔一把抓住男人的手:“这位兄弟,说话做事,给别人留三分脸面,也是给自己留两分余地。”


    原晔说话时,手上暗自用力,男人脸色瞬间白了,豆大的汗珠往下掉。


    男人:“你你你,有话好好说,放开。”


    既然愿意好好说话了,原晔放开手。


    男人揉着淤青的手腕:“我也不知道什么理由,反正老板说了不接你们寮村养猪场的猪肉,一斤都不行。”


    这原先都说得好好的,怎么忽然就变卦了?


    刚好梅婕的丈夫蒋松端着东西路过,陆珂连忙挥手:“蒋大哥。”


    蒋松走了过来:“是你啊,陆大人。”


    大人?


    男人愣住了。


    这小小女子还是大人?


    蒋松问:“陆大人,怎么了?今天不是说送猪肉吗?”


    陆珂:“是啊,前天我路过凤凰游还和谭老板确认过今日送货,但是刚刚,这个人说不要我们的货。”


    蒋松看向男人:“唐四,怎么回事?肉有问题?”


    陆珂:“他都没检查肉。”


    唐四哎呀了一声,拉着蒋松到旁边:“蒋哥,不是我找茬。是谭老板今天一大早专门交代的,不要寮村养猪场一斤肉。”


    蒋松:“为什么?”


    唐四:“这我哪儿知道啊。”


    蒋松:“你等等,我去问问。”


    蒋松飞速去找谭老板问清楚,过了一会儿,蒋松垂头丧气地回来了。


    蒋松:“陆大人,抱歉啊,谭老板说不要。”


    陆珂看到蒋松的表情也猜到了,她还站在这不走,不是想逼着凤凰游非接下他们的肉,而是想问个清楚。


    陆珂:“理由呢?”


    蒋松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谭老板也没说太明白,只说有人不让买。我再问到底是谁,他就不肯说了。”


    那就是得罪人了,对方非找他们的晦气。


    既然是有人下了死命令,陆珂只能悻悻离开。


    出门,原晔问道:“有人为难?”


    这事不难猜,陆珂也没有隐瞒的想法:“后面的几家怕是也不会顺利。”


    果然,如陆珂所料,接下来的四家都不顺利。


    最后一家平安饭庄老板苏福忠和金老板关系最好,看在和金老板十几年的交情上,苏老板将陆珂请到里面喝茶,向陆珂露了口风。


    苏老板:“陆大人,实不相瞒,那人是掐着时间,昨日才让人警告我们不准收货的。”


    陆珂:“苏老板,那人是谁?”


    苏老板用茶水在桌子上写了个应字。


    应知,四品知州,主管整个晖阳州,自然也包括底下的县。


    民不与官斗,更何况是这么大的官。


    陆珂起身,向苏老板郑重地行了个大礼:“苏老板,别人怕为难,连见都不肯见我们,只有您,不仅见了,还愿意提点我们一二,陆珂铭感五内。”


    苏老板:“客气了,陆大人。说实话,老金家阉割过的猪和你家的猪差不多时候出栏,这时候不让我们用你家的猪,那必然也是不能用老金家的猪的。我和你说,也是希望你能想想办法。老金也是我朋友。”


    这话的意思是,对方不想让他们独特培养出来的猪肉卖出去,想将他们赶尽杀绝,


    陆珂:“是,给您添麻烦了。”


    苏老板摇摇头,送陆珂出去了。


    陆珂面色凝重地出来,驾驴车的村民面色凝重地看向陆珂。


    原晔问:“问题很严重?”


    陆珂点头:“头上青天压着。”


    怕让村民们过于担心,陆珂没有说得太直白,但原晔听明白了。


    头上青天,指的是父母官。


    武将不是父母官,只有知县,知州,知府才是。


    知县晏几道为人清正,不会无缘无故为难他们。


    知府远在北安府,近段时间都没有来过晖阳县。


    那就只有一个了,知州,应知。


    江小鹤担忧地问:“老师,咱们的猪肉是不是卖不掉了?”


    陆珂故作轻松地安抚道:“不会。虽然冷冻过的猪肉会比新鲜猪肉价格低一些,但是拒绝我们的饭馆,除了凤凰游,都是给了定金的。


    他们拒收货,我们可以不退定金。这些定金完全可以弥补价格上的损失。我们的肉质量好,味道好,我相信,老百姓的味蕾是最公正的裁判。


    只要他们吃过就一定会喜欢我们的猪肉,只要他们喜欢,我们的猪肉便不愁卖。”


    只是散卖比和饭店合作要卖得慢。


    不过这些没必要和村民们说。


    他们第一次花钱投资,投的都是血汗钱,风险承受能力比她和原晔低很多,说了,只怕今夜很多人都睡不着了。


    陆珂让村民们先将分割好的猪肉带回去。


    其他还没杀的猪好说,大不了多养一段时间,慢慢卖,亏不了多少。


    但是已经杀了并分割好的猪肉必须尽快卖出去,多冻一天,价格就会多跌一分。


    陆珂让江小鹤将驴车找个地方停着,和原晔在街道上一边走一边想办法。


    猪肉的品质好,但别人不尝过也不会买。


    猪肉从外表上又看不出差别。


    他们的价格上也没什么优势,不能降价卖。


    也不能就这么找个摊位卖猪肉,等人尝了再回头买,这概率有点太碰运气了。


    有什么办法能让人当场尝了当场拍板买呢?


    猪肉贵,如果可以试吃,就算抱着占便宜的心态,应该很多人愿意尝个味。


    陆珂想得入迷,原晔走在她的左侧,防止别人撞着她,打断她的思路。


    陆珂在一家药店停了下来。


    她看着药店的招牌,眨了眨眼。


    如果她的猪肉足够香,吸引到足够多的人,那便能用最快的速度将已经分割好的猪肉卖出去。


    那卤肉是最好的,架上大锅卤,味道香飘千里。


    甚至,她做的熟肉够好,还能卖熟肉,弥补一部分新鲜肉和冻肉的差价。


    虽然这个时代的香料很贵,但是卤料又不是只用一次。


    再加上收的定金,完全可以支撑起香料的价格。


    而且,就算香料钱亏了,也可以算作前期营销投资,等他们寮村猪肉的品牌打出去了,以后也就不愁卖了。


    陆珂看向原晔的眼睛亮晶晶的,原晔就知道她有办法了,两个人走进药店,陆珂买了八角,桂皮,小茴香,肉寇等香料,赶在天黑前回家,又让原窈月和江小鹤去养猪场去取猪肉。


    两个人回来的时候,江大刀也来了。


    村民们心里着急担心,但是又怕问出来,显得不信任陆珂,于是托和原家关系好的江大刀过来问问。


    江大刀:“陆大人,你千万别误会。我们是百分百信任你的。主要还是担心。你要是有什么为难的直接说,咱们这些大老粗,虽然没啥能力本事,但是给你出点体力活还是行的。”


    陆珂笑着道:“那成,老江,你和李姨家里有大一点锅吗?我这就一个锅,不够。”


    江大刀:“要几个?要是要的多,你李姨弟弟家还有一口。”


    陆珂:“三口够了。”


    江大刀:“好,我去拿。”


    过了会儿,江大刀和李高吉扛着大铁锅过来了,灶台上可以放两个锅,炉子上也能放一个。


    原晔,原璎慈,原窈月,江大刀,李美玲,李高吉,江小鹤,所有人一起出动,切肉,分肉,清洗。


    用猪大骨熬出浓郁的高汤,将肉浸泡在里面。


    忙活到了深夜,总算将卤肉,卤大肠,卤猪肚做好了。


    浸泡一夜,第二天刚好是赶集日,人最多,好卖。


    第二天,本不是轮休日,原晔和原璎慈包揽了陆珂的工作,算是帮她请假,让她能专心处理养猪场的事情。


    江大刀一家和李高吉协助陆珂一起将这三锅卤肉搬到了养猪场,并且升了火,又回头去搬猪肉,因为不知道能卖多少,刚开始只运了一头猪过来。


    集市上,火升了起来,卤汤慢慢化开,那味道就飘了出来。


    浓郁鲜香。


    更别说赶集一半都是起个大早,有些人甚至都没吃早饭,想着到集市上吃点好吃的填肚子。这香味一飘出来,立刻就吸引了一大堆人。


    大家都围在大锅前面追问。


    一个胖胖的大姨问道:“老板,你这都什么啊?好香啊。”


    陆珂:“肉,做的卤肉,您要不要尝尝?我跟您说,我这卤肉,用了八角,桂皮,小茴香,肉寇等十八中香料,光着汤底就用大骨头熬了一个多时辰。


    不仅用的全是昂贵的香料,而且咱用的肉也不一般。不像普通猪肉,骚腥得很,我用的猪肉,腥味比市面上一般的猪肉少多了。”


    大姨:“老板,你这吹过了。”


    陆珂:“那您不信,可以尝尝。”


    大姨:“我才不尝呢,这要是吃了你的肉,还不讹我钱。”


    陆珂用筷子夹了一小块肉给大姨:“免费的。”


    陆珂夹的免费试吃肉很小,就那么指甲盖大小的一块,但是架不住这是肉,还香啊。


    大姨闻着味道,咽了口唾沫,“行,我尝尝。你自己说的啊,不要钱。”


    大姨伸手接过肉,放进嘴里,卤化了的肉,一抿就在嘴里花开了,刚尝了个香,就从喉咙滑进了肚子里。


    那若有若无的味道就在嘴巴里,勾得人心痒痒。


    陆珂笑着问:“大姨,好吃吗?”


    大姨:“好吃,真一点腥味都没有,比我这辈子吃过的猪肉都好吃。”


    旁边围观群众立刻议论纷纷,真的假的?


    有那么好吃吗?


    别不是雇的托过来唬人的。


    陆珂:“那您看来点这卤肉,还是买点新鲜的肉?”


    大姨问了价格,讪讪道:“好吃是好吃,咱穷人家吃不起。”


    陆珂:“没事,咱就当交个朋友,你帮我多宣传宣传。”


    陆珂又夹了一块给大姨,大姨拿在手里,吃在嘴里,越瞧越觉得陆珂长得好,心也美,就是这肉,真贵。


    什么时候咱大梁的肉能便宜下来啊?


    大姨吃了陆珂的肉,谁问都说陆珂家的肉好,搞得大家都好奇极了。


    陆珂让江小鹤把肉分成小块放盘子里,让大家试吃。


    江小鹤一边切肉,一边心疼,这可都是好肉啊,就这么免费送出去了。


    “天啊,怎么这么好吃!”


    “哎呀,我刚砸摸出味,它就进去了。”


    “这猪肉什么时候这么好吃了?连那臭烘烘的肥肠都香死了。”


    尝过的人越来越多,即便有一部分人买不起,那剩下的也足够陆珂他们卖货了。


    不一会儿,摊子前就排起了三条长龙。


    一条是试吃的,一条是买卤肉的,一条是买新鲜肉的。


    江大刀,李美玲,李高吉拿着菜刀爽利地干活,这越忙代表生意越好,生意越好代表钱越多,三个人越累脸上笑容反而越多。


    才一个上午,一头就卖完了,李高吉又赶着驴车回村去拿肉。


    隔壁卖肉的老板方伟凑过来,递了一个烧饼给陆珂:“陆大人,是这么叫没错吧?我听他们喊你陆大人。”


    陆珂点头:“您有事?”


    方伟挠着头:“这个,我这一早上,一块肉都没卖出去,大家伙全买你的了。”


    陆珂:“这位大哥,对不住啊,我们村集资开了个养猪场,本来谈好了和饭馆子合作,谁知道猪杀好了,毁约了。我们怕这猪冻久了,价格往下跌,只好来这市集急卖。真对不住,坏了你的生意。”


    方伟:“哎呀,我不是这个意思,也没怪你。这生意嘛,本来就是凭本事,哪能因为谁生意更好就记恨的呢?”


    陆珂切了一块卤肉装碗里端给方伟。


    方伟嘿嘿地接过,也不急着吃:“其实你这卤肉我刚才也试吃了,人多,可能陆大人你没记住我。我刚才本来想说,你这卤肉挺好的,想买你的卤汤。这会儿你说你是开养猪场的,那感情好。陆大人,你们开养猪场,那家里肯定有很多猪肉要卖的,是吧?”


    陆珂:“是,光目前,家里就还有十来头要卖。”


    方伟:“那你看我怎么样?我这小摊,平常时候生意好起来也能卖个小半头。您这猪肉好吃,不腥,咱大老粗不识字,但是舌头没问题,能尝得出来。我相信,只要这客人尝了你家的猪肉,肯定吃不下别家的。”


    陆珂:“您的意思是想从我家养猪场进货卖?”


    方伟:“您别嫌弃我体量小啊。我这猪肉摊虽然就赶集的时候卖小半头,赶不上那些大的猪肉铺和饭店,但是,咱人多啊。”


    第48章 破局


    ◎陆大人,你可真是一个大好人。◎


    陆珂:“我没有嫌弃您的意思。不过,您说的人多是什么意思?”


    方伟:“那可不人多吗?咱这一行当,哪儿赶集,哪儿热闹,哪儿有活动去哪儿卖,那都讲究个消息灵通。我方伟别的不敢说,卖猪肉这行当,在咱县里咱流动摊位的人,不认识全部,也认识一半。十来头猪,不是我说,咱兄弟们一人一半就给分了。”


    陆珂惊呆了。


    一旁的江大刀,李美玲和江小鹤也惊呆了。


    这卖肉还有意外收获呢。


    果然货好不愁卖。


    方伟将手里的碗伸出去:“陆大人,你要是信得过我,把这碗给我装满,我这就拿着它一家一家地让他们试。”


    陆珂:“好嘞。”


    陆珂当即让江小鹤将肥肠猪肚大肉都切一些,将碗装得满满的。


    方伟立刻收摊,端着碗拿着筷子走了。


    江小鹤担心地问:“老师,咱给了他这么多肉,他要是骗咱们的,怎么办?”


    陆珂:“没关系,就算是骗,也就是骗一碗肉。若是成了,咱们不就解决大难题了吗?而且,方大哥是卖猪肉的,他呀不缺肉吃。”


    方伟虽然是支个摊子,哪儿人多去哪卖的流动小摊贩,但是,这年头,能有渠道进猪肉,能有钱买进猪肉再卖出去,这本身就说明家境不差了。


    江小鹤愣愣地看着陆珂,过了一会儿,低下了头,脸微微发烫。


    他现在知道爹为什么总骂他目光短浅,小家子气了。


    陆珂下午接着卖肉,临近收摊,就连江大刀李美玲都觉得她是被骗的时候,方伟回来了。不仅回来了,他身后还跟着十几个兄弟。


    方伟豪爽邀功道:“陆大人,怎么样?咱兄弟人多吧?”


    陆珂和江大刀他们连连点头,并且竖起了大拇指。


    这可太有实力了。


    陆珂数了数,十八呢。


    一人买一半的猪,差不多就够了。


    陆珂他们赶紧收摊,带着方伟他们回养猪场,已经分割好的猪肉自然是卖出去了,剩下的,天黑了,只能等明天再杀猪,分给方伟的兄弟。


    方伟拿到肉去结账。


    小摊小贩进货都是现钱交易,这次也不例外。


    给完钱,方伟和兄弟们面面相觑。


    方伟:“这价格不对吧。”


    陆珂走过来:“怎么了?算多了吗?”


    方伟:“少了。”


    原窈月负责收钱记账,陆珂翻看账本:“没错啊。”


    方伟又开始挠头:“陆大人,你可真是一个大好人。”


    陆珂一脸懵,她什么都没干,怎么忽然成了大好人。


    方伟激动道:“你不仅便宜把这发财的买卖交到我们手上,还卖给我们最便宜的价格。”


    陆珂指了指自己,仿佛在说:我吗?


    方伟心酸地说道:“咱们这些小人物,去养猪场进货人都不待见我们,给的价格都默契地比那些大饭店的高不少。


    有时候养猪场货紧俏,还不卖我们货,我们还要去别人手里转一道*,这一来一回,进货成本比别人家贵不少。


    陆大人,你真是够意思,卖给咱的价格就是大饭店的价格。你讲义气,咱以后就跟着你干了。”


    方伟这话一说,陆珂便想通其中关节了。


    方伟他们是散户,都是跑的赶场日卖货,进货量比不上那些大饭店,也没那些大饭店要货量稳定,养猪场肯定先顾着饭店酒楼和大的猪肉铺的供应,然后才是他们。他们进货量少,折扣肯定就少,成本自然要高。


    其实说白了,就是散户和大企业进货价折扣不同,不然都是一个价,大企业肯定不高兴。


    陆珂:“其实我并不知道……”


    方伟当即给陆珂跪下:“陆大人,你收下我们长久合作吧。以后我们多多给你宣传,保证让全城的小摊贩都来你这进货。”


    陆珂赶紧把他扶起来:“你别动不动就跪,太吓人了。你们缺货,我们缺客户,咱们是互惠共赢,没谁欠谁的说法。


    而且,全城的小摊贩来了,我这也没那么货啊,下一批货还要年后才能出。不过,你们若是人实在多,需求也多,我还认识一家养猪场,他家的猪肉品质和我家的是一样的,我介绍给你们。”


    “陆大人!”


    方伟又跪下了,然后他身后的兄弟也跪下了。


    陆珂:“……”


    猪卖了十五头,还剩一头,陆珂不打算卖了,打算拿出来做分红。


    这卖猪的钱分不了,都要留着买小猪,买豆渣,买药材等等,但是投资不见回报,始终不行。


    尤其村民们是第一次接触这种集资建厂,也是第一次投资,心里本身就没底,还遇到了大饭店违约的事情,心就更慌了。


    钱肯定是不能发,而且就算发了,也没发肉的效果好。


    这剩下的一头猪,杀了之后,四十户人口,一家虽说也就能分个一斤多点的肉,但是那是一斤肉啊。


    钱发到手里,村民会存起来,不会有什么实在感,但肉发下去,是实打实地吃进肚子里。


    这村民们看着碗里的肉,这眼睛和胃对上账,立刻对养猪场的信心就会暴增。


    两日后的轮休日,陆珂让江小鹤和原窈月现场杀猪,现场分肉。


    村民们先看了一场杀猪,然后开始排队领肉。


    原璎慈负责发肉,原晔则记账登记。


    江大刀也过来领了一斤多的肉,看着那肥肥的肉,脸笑成了朵菊花,“咱这以后日子是越来越有盼头了。”


    后面的村民们也热情的附和:“是啊,是啊。”


    江大刀领完肉,下一个是李美玲的弟弟李高吉,李高吉这次特意带了媳妇江秀芬过来感谢陆珂。


    江秀芬手里抱着刚满月的孩子:“陆大人,前段时间我在娘家坐月子,没和你打过招呼,你别介意。”


    李高吉送上一点自己家烙的饼。


    江秀芬道:“这是我们自己做的,谢谢你上次帮我们家的猪接生。”


    陆珂推辞道:“上次不已经谢过了吗?”


    江秀芬和李高吉对视一眼,“这不是还有件事想麻烦你吗?”


    陆珂:“你说。”


    江秀芬羞赧道:“我儿子,一个多月了。”


    陆珂走进,看过去,小家伙穿着厚厚的棉衣,戴着虎头虎脑的帽子,裹得严严实实地,只露出一张粉粉嫩嫩的脸蛋和一双又大又亮的眼睛。


    江秀芬:“咱们寮村有个传统,孩子百日吃花馍。百日那天,收了谁的花馍,以后就跟着谁学。我们想请您百日的时候过来参加百日宴。陆大人聪明又漂亮,我们想让孩子以后向你学习。”


    这就是讨个吉利,陆珂怎么会不答应?


    陆珂轻轻地用碰了碰小家伙的小手,小家伙一下就抓住了陆珂的手指。


    陆珂逗着他:“你这小家伙,看来是认定我了,那百日的时候你就收我的花馍吧。”


    得到了陆珂肯定的答复,江秀芬当即兴奋地嗯了一声:“陆大人,谢谢。”


    陆珂:“不过这花馍我没做过,到时候做的不好,别嫌弃。”


    李高吉:“不会的,只要陆大人你送了,就是给我们面子。”


    陆珂笑着戳了戳小家伙的脸蛋:“你也不许嫌弃哦。”


    约定好,李高吉和江秀芬便抱着孩子回家了。


    陆珂在原晔记录的桌子旁坐下,手撑着下巴:“真可爱,小家伙软软的,像个棉花糖。”


    原晔手里的毛笔顿了顿:“你很喜欢?”


    陆珂:“喜欢啊,白白嫩嫩浑身奶香香的小宝宝谁不喜欢?”


    原晔目光寸寸暗沉,只应了一声,继续记账。


    过了会儿,李高吉一个人回来了,他将肉洗干净了,拿过来卤。


    当时陆珂以为猪肉要卖好几天,准备了三锅卤水,没想到第一天就碰到了方伟,猪肉一下子就卖出去了,后来,方伟买走了一锅卤水,还剩下两锅。


    村民们也好奇那卤肉是什么味道,陆珂就在养猪场外边的院子里架上大铁锅把卤水煮开了,让想卤的村民把肉洗干净,拿过来卤。


    不管是领的养猪场的肉,还是自家存着的肉,只要愿意都可以过来卤。


    反正是用的那些老板毁约的定金买的,卤水其实也属于养猪场的资产,自然可以作为养猪场们股东的福利。


    陆珂笑道:“好香啊,我也馋了。我们晚上吃卤肉饭?”


    原晔低着写着字,淡淡地应着:“嗯。”


    陆珂眨了眨眼,怎么感觉这人兴致不高?


    不喜欢吃卤肉饭吗?


    陆珂问道:“夫君,除了卤肉饭,你还有别的想吃的吗?”


    原晔:“你有吗?中午我来做饭。”


    陆珂想了想:“那我们回家把院子里冻的鱼解冻了,中午再加一份炖鱼?”


    原晔:“嗯。”


    真的情绪不对。


    陆珂不明白了,她回忆这半天的事情,出门时,原晔还挺高兴地,路上还偷亲了她,怎么这么会儿忽然情绪就低落起来了?


    最后一个人领完肉,原晔放下笔,将记录册小心叠好,放到布包里。


    陆珂抓着他的手臂晃:“夫君,你不高兴吗?”


    原晔抿了抿唇,心疼地看着陆珂:“我没有不高兴,只是觉得……我这样的处境,你如果喜欢孩子,怕是现在不能给你。”


    陆珂:“……”


    其实可以不给。


    原晔:“如果你还在京城,没遇着我……”


    原晔低垂眸子,眼底一片自责:“我对不住你。”


    陆珂:“停——”


    陆珂赶紧让原晔打住:“夫君,我其实也没那么喜欢孩子。”


    原晔看着陆珂,那自责的眼神仿佛在说:你不用为了宽慰我这么说。


    陆珂不知道怎么说这个东西。


    她才十六啊,明年才十七。


    对于她而言,她觉得自己还小,但是对于原晔这种觉得七岁的原窈月已经该长大的古人来说,确实不小了,该当娘了。


    京城里十六七岁出嫁的女子,也大多数婚后一年就会生孩子。


    但是,她不想啊。


    二十二岁之前,她都不想。


    陆珂深呼吸一口气,认认真真道:“夫君,我是很喜欢李高吉家的小宝宝。但是那种喜欢吧,就类似于我很喜欢圆滚滚的可爱的小鸟,胖乎乎的小奶猫,亮晶晶地各种东西。很喜欢很喜欢,但是不代表我要拥有,也不代表想生孩子。”


    原晔:“你不想和我有一个孩子?”


    陆珂:“暂时不想。”


    陆珂说完,怕原晔误会她是不想跟他生孩子,于是冲着他灿烂一笑:“夫君,咱们俩新婚,我还想和你多过几年二人世界。咱们暂时不考虑孩子这个问题,好吗?”


    原晔目光深深地凝视陆珂的眼睛,仿佛想透过她的眼睛去看清楚去理解她真正的想法。


    她似乎真的不想要孩子。


    原晔:“暂时是多久?”


    陆珂:“至少再过个六七八年?”


    原晔:“我不会让你等那么久的。”


    他会尽快把一切处理好,给陆珂一个安全的环境。


    陆珂:“……”


    最好能等那么久,二十二岁之前,她绝对不要生孩子。


    仿佛察觉到了陆珂的想法,原晔解释道:“我的意思是,我会尽快安顿好一切,改善我们的生活。


    让你和孩子都有一个富足平安生活的环境,是我作为你的夫君,作为孩子的父亲需要考虑和完成的。至于孩子要不要,这个决定在你。”


    陆珂:“真的?”


    原晔点头。


    陆珂:“那我要等到二十二岁呢?”


    原晔:“那便等到二十二。”


    陆珂:“那我要一辈子不想生呢?”


    原晔:“我们有小满。”


    陆珂:“哦。”


    陆珂嘴角的笑容止都止不住,虽说未来的事谁也说不准,但至少原晔现在的回答她很满意。


    至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这时,原璎慈牵着原窈月走了过来:“嫂子你们在说什么呢?叫了好几声了,都不应。”


    夫妻私话不好为外人说,陆珂笑道:“我们在说中午吃卤肉饭和炖鱼,你们觉着呢?”


    原璎慈:“那太好了。这卤出来的肉是真好吃,尤其是那猪头肉,炒一炒香死了。”


    陆珂:“那成,咱们一会儿再加一份炒猪头肉。”


    四个人说说笑笑地回到家,挽起外套袖子,戴上围裙就开始将肉和鱼从雪里挖出来。


    冬天天寒地冻,是天然的冰箱,买来的肉和鱼冻到开春也不怕坏。


    吃完饭,陆珂和原璎慈去后院清理。


    现在有养猪场了,家里的九头小猪也卖完了,余下的两头,她打算放到养猪场里养,作为增加投资。


    这样,家里没有猪了,后院就空下来了。


    后院空间不小,陆珂和原璎慈打扫完之后,开始考虑以后要用这个后院做些什么。


    陆珂:“我们种些果树吧。”


    原璎慈:“种苹果树?”


    陆珂:“李子树。”


    原璎慈:“梨树。”


    陆珂:“桃树。”


    两个人愉快地畅想:“再养几只鸡,几只鸭。”


    两个人一拍即合。


    正当两个人做梦院子里种满了果树,每个季节都能吃到新鲜水果的时候,原窈月远远地喊道:“嫂子,有人找。”


    陆珂一边往外边走一边问:“谁啊?”


    陆珂远远地听见一个豪爽洪亮的声音:“陆大人,是我,方伟。”


    陆珂穿过厨房,走到前院:“怎么突然来了?有事吗?”


    方伟面色焦急:“出事了,陆大人。”


    方伟擦了一把脸上的汗:“咱的猪肉,让人给摆了一道。”


    陆珂:“你别着急,慢慢说。”


    方伟又恨又气:“陆大人,上次咱不是从您这进了半只猪的货吗?我拿到货就开始卖去了,那肉是真好,买过的人都成了回头客。


    但是您这不是下一批货要年后才有吗?我就去了您介绍的那个金家养猪场,金老板是个讲义气了,听说是您介绍的,二话不说就给咱供货了。


    我今儿个领了货,去了晖阳县东边的市集摆摊。往常的时候,就算是普通猪肉,摆摊小半天也能卖不少,偏偏今天我摆了一早上,愣是一斤肉没卖出去。


    那感兴趣来问的主顾,一听我的猪肉没骚味,扭头就走,说我害人。我就纳闷了,这好端端的猪肉,又肥又香,我自己个儿都吃,能害什么人?”


    方伟恨恨地哎了一声:“可真气人。我气不过就拉着那兄弟不放人走,非让他把话说清楚。你猜怎么着?有人传我们的谣言。说咱这猪肉用了那害人的药水泡过,少吃点没问题,吃的时间短也没问题,但是吃的时间长了,会折寿命。


    这谣言满天飞,都说这肉泡了药水最大的特点就是腥味淡,肉香。这是专门针对我们的啊。我回头去找金老板,金老板那边也是一筹莫展,说是自己家出货的猪本来卖的好好的,都出到县城外边,卖到州府了,这听到谣言又给退了回来。”


    真是一计不成又生一计。


    陆珂不用想都知道是应知在背后捣鬼。


    养猪场那么多,她们寮村养猪场规模又不大,招不来多少嫉妒。她这边还有全晖阳县最大养猪场金老板的面子,造这种谣,就是得罪金老板,砸金老板的锅,不给金老板面子。


    再说了,现在造他们猪肉的谣能得一时好,谁能保证谣言放出去了,还能听指挥?


    万一人云亦人,谣言越传越广,越传越离谱,变成猪肉有毒不能吃,老百姓不敢买猪肉,这养猪场的损失可就大了。


    同行没人会干这么蠢的事。


    只有应知。


    应知是官,是知州,没入股养猪场,又不缺钱,更不在乎老百姓能不能吃得起肉,活不活的下去,才会用这种断子绝孙的恶毒计策。


    陆珂:“挨千刀的应知。”


    陆珂问:“找过衙门出告示澄清吗?”


    方伟:“金老板找了,没用。甚至金老板还托了自己的朋友求衙门到养猪场挑猪做鉴定,衙门不搭理。陆大人,金老板是彻底没办法了,这才让我来找您,问问您有没有什么办法。”


    陆珂皱着眉头想了许久。


    衙门不管,那他们就要自证清白,但自证清白是最难的。


    她总不能请个人坐在闹市上每天吃猪肉,吃个一年半载吧?


    这不说有没有用,养猪场的猪也等不了这么久。


    到出栏时候的猪,多养一天赔一天的钱。


    原晔这时走了过来,手放在陆珂肩膀上:“既然自证不了清白,那就将水搅浑。”


    陆珂拧紧眉头:“你的意思是,把事情闹大,闹到官府不得不重视,不得不澄清?”


    原晔点头。


    陆珂:“但是这样的话,也会花费不少时间。咱们的养猪场年后才会有猪可卖,但金老安的养猪场每天出货量那么大,哪怕拖半个月,也会带来巨量的损失。而且,马上过年了,过年官府会放假,大家都要休息,那段时间更不可能卖猪。”


    陆珂一边说一边想:“谣言是针对我们的,现在应该还没有扩散。我去找金老板,看看能不能将货往外卖。”


    陆珂想到就做,立刻和方伟去找金老板。


    原晔回头,原璎慈就站在不远处,她自嘲地扯动了一下嘴角,“是应知吗?”


    原晔点头。


    原璎慈又笑了,“我怎么不意外呢?”


    原晔:“别想太多,和你无关。”


    ……


    金家养猪场。


    金老板满脸愁容:“添一把火,没问题,我有的是人。但是陆老板,咱往哪儿卖啊?”


    金老板叹了一口气:“陆老板,咱们就敞亮着说话。我这养猪场在晖阳算大,但是在晖阳州就算一般了,到了北安府那就更不入流了。


    我的人脉最多就只能到州上头,还是压价和小饭店谈下的合作。现在的问题是,谣言已经传到了州,货给退回来了。府那边,我没门路。”


    陆珂:“州府那边卖不出去就没有别的地方可卖了吗?”


    金老板:“别的地方?往南的话,滨常府?那就更没人脉了。难道陆老板有?”


    金老板眼底燃起了希望。


    陆珂:“没有。”


    那还说什么?


    金老板又绝望了。


    陆珂:“但是我们可以不往南,往北。”


    金老板:“北边?那不是金国吗?”


    陆珂:“不是晖阳县的北边,是旬北县的北边。金国和我们在打仗,私下交易是走私,被发现会判刑。但是,旬北县的北边是栗人,栗人国家小,只有三个县的大小,与我们毗邻,臣服大梁。


    栗人和金人一样,以畜牧为生,栗人爱吃牛羊肉,也爱吃猪肉,但是并不擅长养猪。并且在边境两国有专门的互市和行脚商人来往两边做交易。栗人和我们的语言不一样,并且十分封闭,这边的谣言传不过去。”


    金老板:“我理解你的意思了,从互市那边,联络互市的官员或者商人和栗人交易是可行的。但是我们的量大,栗人那边金银匮乏,两边货币也不一样,如果通过专门的行脚商人,那势必要给一笔居中费。”


    陆珂:“我们以物易物,用牛羊,羊毛制品,皮草等交换。金老板,你常年和饭馆打交道,猪肉因为谣言卖不出去,难道牛羊肉也卖不出去吗?”


    金老板明白了。


    牛羊肉,他是卖肉的,自然能卖。


    羊毛制品,皮草等,在栗人那边便宜,在这边贵,他也可以慢慢卖。


    这里面唯一的问题是,需要人脉联络互市的官员,请他们派翻译帮忙联系栗人交易。


    这一点陆珂办不到。


    但是,他深耕晖阳多年,他可以试试找找人脉。


    最重要的是,他们的猪肉品质好,价格却不变,甚至他还能降一点价钱促成交易,尽快挽回损失,他相信,栗人和大梁的老百姓一样,舌头没有问题,只要吃过就会愿意。


    有了主意,金老板立刻叫人拉了马车过来出发。


    就像当初陆珂和孙家养猪场起冲突时说的,能开得起养猪场的,背后都有靠山。


    金老板自然也不例外。


    在金老板去边境互市的时候,方伟也没闲着,拉着自己的兄弟们就出去散播谣言去了。


    【作者有话说】


    预收求收藏《开封有个晏姑娘》


    人人皆知,开封有个晏大人,为人正直,极其正直,非常正直。


    每天定点定时,弹劾皇亲国戚,文臣武将。


    满朝文武被她得罪了个遍,连皇上见到她都躲得远远的。


    因此,晏同殊自打入仕后,被排挤到了一个十分边缘的位置,无权无势,也没事干。


    当然,穿越过来的晏同殊也乐的躺平。


    晏同殊:谁懂啊,家人们!我一穿过来就犯了女扮男装的欺君之罪,要不是反应快,立了个过于正直的人设成了边缘人,早被整死了。


    就在晏同殊快乐躺平的时候,新皇登基,晏同殊被提拔为开封府府尹。


    开封府府尹,正二品,看着官职很高,但是管理的却是皇城脚下,在这里,一板砖下去,砸死五个人,有四个都有后台有背景,能捏死晏同殊。


    没办法,圣旨已下,晏同殊只能硬着头皮,顶着自己“为人正直,极其正直,非常正直”的人设,试图逼疯整个京城。


    无头案。


    离奇分尸案。


    花船杀人案。


    一个个案子查下来,别管是皇亲国戚,一品大员,公主驸马,太后王爷,犯了案子,就没有人能从晏大人手上疏通关系,网开一面。


    晏大人放话:只要本官坐在开封府府尹的位置上一天,任何犯罪者都休想从轻发落!


    晏大人os:所以赶紧把我拉下来吧,我想回家躺平。


    ……


    秦弈此人,在先太子死后,隐忍蛰伏十年,终登帝位。


    而晏同殊是秦弈登基后,整肃朝纲的一枚棋子。


    她过分迂腐,正直,不通变故,正好拿来收拾那帮冥顽不灵,腐朽僵化,倚老卖老的名公巨卿和王孙贵戚。


    所以,晏同殊查案,他打配合,铁血清洗之下,京城百官,人人自危,如履薄冰。


    然而,令秦弈没想到,配合着配合着,晏同殊这颗棋子竟然爬到了他的头上,耀武扬威。


    那日,紫宸殿。


    白玉台阶下。


    天子一怒。


    侯王将相俯首跪地,战战兢兢。


    晏同殊拉着帝王龙袍,分毫不让,言明,若陛下不答应彻查先帝皇陵枯井女尸一案,不让下朝。


    秦弈眸子漆黑,面色铁青,气得磨牙:“你要查是吧?行行行,查!去查!把先帝皇陵挖出来让你查,够不够!”


    晚间,他起驾来到晏府。


    晏府大门紧闭。


    开门后,门房回禀:晏大人说今夜谁来都不见。


    “呵!”


    秦弈气笑了:“白天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让朕下不来台。晚上,她倒还使起性子了?呵!真当朕离不开她是不是!”


    秦弈拂袖而去。


    侍卫随从跪了一地,没有陛下明镜,不敢起身。


    首领太监眼观鼻鼻观心,默默在心里吐槽:那您白日都不高兴了,晚上还眼巴巴地跑来做什么?


    第49章 造谣


    ◎一个四十岁的男人给二十二岁的继母尽孝◎


    市集上,方伟坐在自己媳妇汪艳的烧饼摊旁边,观察着今日过来买烧饼的客人。


    方伟一家都是干买卖的。


    他流窜四方卖猪肉,媳妇汪艳固定摊位卖烧饼,爹妈卖菜,丈人丈母娘卖冻豆腐。


    汪艳手艺好,做的烧饼比别家的脆比别家的酥,每天出摊,为了赶上这热乎的刚出锅的烧饼,每天摊位前都不少人排队,今天自然也不例外。


    那牵着孙子手,过来买烧饼的大爷给了三文钱,问道:“闺女。”


    汪艳长相明艳,笑容热情:“诶,大爷,您说。”


    大爷:“你这猪肉用的是咱们自己家用的猪肉吗?”


    汪艳也知道最近的谣言,她以前做烧饼会弄点猪油猪肉渣增加烧饼的香味,没多少肉,能沾点荤腥。而且,她男人是卖猪肉的,她搞那些也容易。


    现在么,她男人生意黄了。


    其实也不能说黄了,还是能和以前一样进猪肉卖,只是进不到金家寮村这两家那么便宜的猪肉了。


    汪艳和方伟对视一眼,夫妻两一条心。


    她笑着说:“大爷,你说的事儿我知道,我也防着呢。所以今天的烧饼,我没用猪油猪肉。全都是素烧饼,价钱比以前便宜,您看着给两文钱就行。”


    大爷:“素烧饼也好吃。可是我家孙子还是最爱吃你家的荤烧饼。怎么就不卖了呢?”


    方伟一边将烧饼从烤炉里夹出来一边说:“那是我们不想卖吗?您没听说啊,这猪肉啊,不能吃了。”


    大爷:“这这这,这不是说只有那没腥味的猪肉涂了药不能吃吗?别的猪也有问题?”


    方伟:“那能没问题吗?大爷,你看我。你还不知道我吗?我就是卖猪肉的。你看,我都不敢卖了,你还敢吃。”


    大爷彻底蒙了,“咱以前吃的猪……”


    方伟:“哎呀,您可别说了。以前的猪是以前的猪。现在的猪跟以前的可不一样了。我可听我朋友说,那没骚味的猪肉是从猪小的时候开始吃草药的,压根儿不是杀了之后才泡的药水。现在所有猪都在吃药,那没骚味的猪是那养猪的贪心喂药喂多了,其他的猪也吃,就是吃得少。”


    大爷:“哎呀!这可害死人了!好端端的,喂药干什么?”


    方伟:“那还不是为了长肥点。咱这肥肉价格比瘦肉高三分之一,哪家养猪的不想让猪多长点肥肉?”


    大爷越听越气:“这些该死的狗东西,可害死我们了。我家小孙子最爱吃那大肥肉了!”


    汪艳将包好的烧饼递给大爷:“大爷,两文钱。”


    大爷给了钱,将烧饼递给小孙子,心里还是难受。


    这猪肉吃不了了,以后他们该吃什么?


    吃鸡肉鸭肉吗?


    这鸡肉鸭肉也贵啊。


    家里院子里也只养的有三只鸡,吃不了多久。


    大爷一走,后面排队的大姨立刻上前:“方兄弟,你说的是真的?”


    方伟也不正面回答,只说:“那你看我今天是不是没去卖猪肉,跑来帮忙了?”


    那倒是。


    这方伟一家都是死抠,钻钱眼里的人,一天天的从来没见他们家的人歇息过,丈母娘老丈人亲爹亲妈,连七岁的儿子和九岁的女儿都要卖水果赚钱。


    要那猪肉没问题,这方伟能眼巴巴地放着日进斗金的猪肉生意不做,跑他媳妇这个小摊来打下手?


    大姨心里立刻有了计较,付了四文钱,卖了两个烧饼。


    她对方伟说道:“方兄弟,你是个好人,知道给咱乡里乡亲地通个风。以后我只要吃烧饼,就来你这,安全。”


    方伟:“那真是太感谢了。”


    方伟这边一会儿功夫就把谣言造得满天飞了,他那边十几个兄弟也是一样,他们一会儿在东边一会儿在西边,没几天,晖阳县的老百姓人心惶惶,一点不敢碰那个猪肉。


    原晔察觉时机差不多了,买了油酥饼到寮村县城东南边,将油酥饼放到了一个乞丐的碗里。


    乞丐手里抱着一根破棍子躺在角落里,听见声音,掀开眼皮,看了原晔一眼,又将眼皮合上了。


    他说道:“说吧,什么事儿?”


    原晔:“谣言盛起,但还不够。”


    乞丐:“要我加把火?”


    原晔:“熊熊烈火。”


    乞丐:“多烈?”


    原晔:“烧到北安府。”


    乞丐:“知道了。”


    原晔转身离开,乞丐睁开眼,将碗里的酥油饼拿起来,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等吃完了,他从地上爬起来,捡起晚,揣兜里,唱着“东边走,西边去,百样米,千种人”走了。


    ……


    养马场,午休时间。


    陆珂和原晔一起坐在营帐内吃饭,裴彻驯完江小鹤也端着饭碗跑来了。


    他看着碗里的鸡腿,纳闷儿地看着陆珂和原晔:“你们听说了吗?”


    陆珂咬了一块鸡肉,软烂入味。


    这跑马场的厨子不愧是花重金请来了,不管做什么菜,都好吃。


    陆珂:“听说什么?”


    裴彻:“你是明知故问还是装傻?”


    陆珂眨眨眼。


    裴彻:“你们没发现最近咱们的伙食变了吗?”


    陆珂继续装傻:“变了吗?这不是挺好的吗?每天都有肉有菜。你看——”


    陆珂将大鸡腿夹起来:“这么大这么肥的鸡腿。”


    裴彻怀疑地看着陆珂:“你闹我呢?你真没发现咱们最近的菜,除了鸡肉就是鸭肉,要不就是羊肉,一点猪肉没见着?”


    陆珂看向原晔,原晔优雅地吃着饭,仿佛与外界隔绝了似的。


    要不是碍于裴彻在场,陆珂真想给原晔点个赞,他这演技太强了。


    陆珂作恍然大悟状:“是啊,为什么呢?”


    裴彻放下碗筷,双手交叉胸前,抬了抬下巴,将陆珂从上到下来回扫了好几遍。


    裴彻:“你肯定是在糊弄我。”


    陆珂继续眨眼。


    裴彻:“陆大人,我可是早就知道你们村开养猪场了。你一个开养猪场的,你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陆珂睁着自己无辜的大眼睛:“可是我们村的养猪场才刚开起来,到目前为止总共才出栏了六头猪,前不久卖了五头,其他的都要等年后了。”


    裴彻眉头皱得更紧了,他怀疑陆珂在唬他,但是他没证据。


    裴彻:“最近出了个猪肉有毒的谣言,说是现在的养猪场为了让猪多长肥肉,少长瘦肉,好卖高价,家家户户都给猪喂药。现在所有人都不敢买猪肉了,猪肉价格暴跌,很多养猪场老板都快急疯了。”


    陆珂:“啊?真的呀?”


    裴彻:“呵。”


    裴彻嘴角抽搐,这句真的演得过分假了。


    裴彻:“呵呵。陆大人擅长养殖,裴某也想请教请教陆大人。你说这会是真的吗?”


    陆珂:“那肯定是假的。”


    裴彻:“怎么说?”


    陆珂:“没那种药啊。”


    裴彻不懂医理,乍一听谣言也被唬住了,这会儿陆珂说没这种药,他一下愣住了,“真的没这种药?”


    陆珂:“要是有那肯定是医学奇迹,不,养殖奇迹。”


    裴彻对陆珂的医术很有信心,听了陆珂的话顿时安心了。


    裴彻:“陆大人说没有,那肯定是没有了。不对!现在猪肉价格暴跌,我赶紧回家,让府中下人多买几头回家养着慢慢吃。对,让养马场也多进些,咱以后敞开地吃肉。”


    裴彻走后,原晔放下碗筷,抬起头:“咱们也要买一些吗?”


    陆珂摇头:“不了吧。咱们造谣原本是反击,是想用谣言逼官府出来澄清,不是为了发这种捡漏财。”


    原晔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陆珂很聪明,很善良,也很有能力,对每件事都有自己独特的想法和见解,是一个灵魂很丰满的人。


    可是,相对应这些特质的便是,她过于理想化。


    她总是用善的角度去宽容,去明晰万事万物。


    用一种盛世和平,人人安居,律法公正严明的理想国的视角看待今朝今世。


    而如今的大梁,腐败昏庸,上行下效,官官相护。


    所以,她以为谣言闹大,为了安定民心,官府一定会第一时间出来澄清。澄清猪肉无毒,也必然要澄清寮村和金家养猪场的肉没问题。


    “不过……”陆珂咬着筷子:“怎么都这么久了,县衙还不出来澄清?再不出来澄清,谣言发酵太久。很多小养猪场会撑不住,大养猪场也会赔不少。”


    原晔:“可能被什么人什么事耽搁了吧。”


    ……


    知州府。


    应知正在处理公务。


    孟翊过来,跪地道:“少爷,晏大人求见。”


    应知:“不见。”


    孟翊:“他说猪肉有毒的谣言已经越演越烈,百姓不敢买猪肉,养猪场猪肉卖不出去,鸡鸭鱼价格也开始往上涨了,已经影响到了民生,必须立刻澄清。如果知州大人不批准,他就不走了。”


    应知:“那就让他继续等着。”


    孟翊:“少爷,那咱们要拖多久啊?”


    应知:“不用拖太久,陆珂收了四十户村民的钱,这些愚民目光短浅,因利而聚,是奔着赚钱去的,一旦发现势头不对,赚不了钱,甚至会赔钱,为了挽回损失,一定会立刻闹着要回自己的钱。底层贱民皆是如此,因愚蠢而贫穷,因贫穷而愚蠢,受不住一点波折,也会更加贫穷。呵——”


    应知嗤笑一声:“陆珂想逼我,我拖得了,她受得住吗?”


    孟翊:“可是百姓……”


    应知:“八成百姓一年吃不了几顿肉,能吃得起猪肉的,饿不死。更何况现在是年关,家家户户家里都囤的有粮食。至于那些养猪场,赚了那么多年钱了,也该放放血了。”


    孟翊:“我看晏大人挺着急的,要是他不经批准,自己发了公告澄清?”


    应知:“如今谣言已经传到了晖阳州,他一个知县澄清也只能澄清本县。上一级没澄清,州府百姓不信,县城百姓更不敢信。”


    孟翊:“那……如果岑大人……”


    应知连头都没抬一下:“经略副使管的是军事。这是民生政务,越权插手政务,他这是亲自往他对头手里递刀子,他不敢。”


    孟翊:“是。”


    就在这时,衙役来报。


    衙役将公文呈上:“应大人,北安府经略使的调任下来了。”


    应知将毛笔放置,抬起头,接过公文:“是谁*?”


    衙役:“李承安。”


    应知手指微顿:“李承安?”


    开什么玩笑?


    衙役:“是,消息是这么说的。”


    应知:“谁举荐的?”


    李承安这种人,好吃懒做,贪恋美色,胸无大志,才华更是没有,全靠祖上庇佑,才能在朝廷占有一席之地。


    而现在李承安四十岁了,祖上福荫也快用完了。


    谁会举荐李承安?


    衙役:“应大人,据京城来的消息说,吴大人一案还在审讯中,殿前太尉受牵连,不方便举荐新的经略使。吏部受举荐安可用后,安可用被爆夜会三皇子。皇上疑心重,怀疑三皇子与大臣勾结。礼部尚书进言说,不如选一个没什么野心也不会参与任何党派争斗的人。于是,皇上在太尉呈上来的三个人中挑中了李承安。”


    应知无语地笑了。


    倒是让李承安捡了个漏。


    应知:“上任仪式什么时候?”


    新的北安府经略使上任,他们这些地方官员自然是要去祝贺的。


    应知:“算算时间,下月初应该就会举办。”


    衙役:“那个……应大人。”


    应知:“支支吾吾干什么?说。”


    衙役:“李大人说马上要过年了,他上任北安府,一走任期就是五年,不能在母亲跟前尽孝,所以要陪母亲过完了年再上任。”


    应知嘴角狠狠地抽搐了好几下。


    李承安是把所有人当傻子吗?


    他哪来的母亲?


    他生母二十年前就去世了,现在的母亲是他爹五年前的续弦,那时候他爹刚续弦完不到三个月人就死了,李承安所谓要尽孝的那位母亲,五年前才十七,现在满打满算也才二十二。


    李承安一个四十岁的男人给二十二岁的继母尽孝,说出去谁信啊?


    这不明摆着,李承安嫌北安府边境苦寒,想赖在京城多享受几日是几日吗?


    应知真的要气死。


    李承安这种废物成了北安府的经略使,那整个北安府的军事以后不就由岑平常一人说了算?


    好不容易应家为三皇子肃清了太子在北安府的余孽,现在又要眼睁睁地看着一个立场不明不识抬举的岑平常坐大,那三皇子多年筹谋算什么?


    这边应知快被气死,那边陆珂也从裴彻口中知道了新任经略使是谁。


    陆珂问原晔:“这个李承安是什么人?”


    原晔言简意赅:“三岁捉鸡,六岁斗狗,十二岁刚背完千字文。十六岁留宿花街柳巷,正妻未娶,已经纳了四位小妾。贪财好色,但是胆子小,没有什么野心。其祖父是开国功臣,于是皇上赏了他一个官位,混吃等死,后来凭资历一级一级熬了上去。”


    陆珂:“……”


    那还真的是一个运气超好的人生呢。


    陆珂:“那怎么会选了他做经略使?”


    这么重要的官位,不是应该更慎重地选贤举能吗?


    一眼看出陆珂的想法,原晔忍俊不禁道:“大概是运气,刚好碰到了别人需要他。”


    陆珂羡慕疯了,这什么逆天运气。


    原晔:“还有就是,对于上位者而言,在许多关键的位置上,忠诚比能力更重要。”


    就如孟翊。


    对应知而言,这个人愚忠,愚蠢,还喜欢自作主张,在京城时就是如此,但是愚忠也是忠。


    一个永远不会背叛你的人,是很珍贵的东西,不论对自私者,高尚者而言都是。


    而,上位者愿意相信这世界上会存在这么一个永远不会背叛自己的人,这比遇到一个永远不会背叛你的人更难。


    ……


    乔家养猪场。


    毒猪肉的谣言越演越烈,官府迟迟不肯澄清,乔家的猪也出不了货,猪肉价格一路走低,这猪肉的市场价都比他们养猪场的出货价还低了。


    卖吧,赔钱,不卖吧,把猪养着,每天都是花销。


    乔老板心急如焚,嘴角都起燎泡了,整天阴沉着脸,跟个炮仗似的,逮谁骂谁。


    孙家养猪场被封后,孙家两口子损失惨重,没钱开新的养猪场,便依靠以前的关系在乔家养猪场找了个活先干着。


    孙老板本名孙多财,会养猪会杀猪,就在乔家养猪场专职杀猪。


    孙老板娘本名钱二妹,以前当老板,啥事都交给伙计干,现在钱二妹也不愿意吃苦,便给孙多财打下手。


    如今毒猪肉谣言四起,人心惶惶,乔家的猪卖不出去,孙多财就只能闲着。


    而孙多财收入是计件的,杀一头猪赚一头猪的钱。


    这会儿没活,自然没钱,孙多财也憋得慌。


    乔老板心情不好,就想骂人,他四处巡查,到杀猪房一看,孙多财和钱二妹两个人躺在那啥也不干,他火气蹭地一下就上了头,张口就把两个人骂了个狗血淋头,末了,乔老板怒道:“一点用都没有。”


    上次老百姓去县衙闹事,县丞姐夫被知县大人训斥了,狠狠地骂了孙多财钱二妹一顿,勒令他们在钱二妹姐姐生产后月子没结束前不准再去他们家。


    这下,孙多财和钱二妹没有依仗,底气少了许多。


    乔老板骂他们两人,两个人也不敢还嘴。


    其实乔老板烦的也不是他们,就是焦心,骂完了孙多财和钱二妹,乔老板又觉得自己把脾气发别人身上不地道,让人给了两人一人二十文钱。


    他这个人脾气爆,控制不住,但是事情过了,也知道反省。


    乔老板跺脚道:“我就纳了闷儿,以前都说是那没骚味的猪肉有问题,怎么就变成所有猪都有问题了?”


    没骚味的猪?


    孙多财和钱二妹听出了点门道。


    孙多财勾着身子,讨好地往前凑:“乔老板,你说没骚味的猪?”


    乔老板:“咋啦?你懂啊?”


    孙多财:“我真懂,我家养猪场就是被那死丫头坑死的。没想到她现在本事更大了,把咱全县的养猪场都坑了。”


    乔老板半信半疑:“真的?那没骚味的猪肉真的是喂药喂的?”


    喂药?什么喂药?


    孙多财恍然大悟。


    原来是拿草药水泡的,难怪呢!


    难怪当初他也试着阉了,也放了血,猪肉味道没变化。


    后来家里的小工还说什么是他方式没对,幸好他当时没听小工的再试一次,不然又被坑两头猪。


    孙多财越想越气,咬着牙骂道:“那个贱货!”


    孙多财:“乔老板,那丫头贼得很,还会给猪看病,特别懂那些稀奇古怪的药。我看,就是她心肝流黑水,把咱们给害了。你说那贱人自己惹祸就算了,祸害我们算什么?”


    钱二妹也凑了过来:“是啊,乔老板,那丫头贼着呢,我们就是被她害的。”


    乔老板:“你们说的到底是谁?”


    孙多财:“寮村那个叫陆珂的。乔老板,这丫头可不得了,她还是流放犯人的媳妇。你说说,这流放的罪人哪有好东西,这贱人为了点好处,连流放的罪犯都敢嫁,又能是什么好东西?”


    钱二妹:“是啊,乔老板。咱不能这么算了。你说说这死丫头搞那毒药喂猪,为了多卖点钱,害了多少人啊。咱不能放过她。”


    孙多财:“对,得叫她赔,赔咱们的损失,把咱们这一批猪全给买了。还要把她拉出去示众,告诉老百姓,是她家的猪肉有问题,和我们没关系。”


    乔老板心里还是有疑虑。


    孙多财又劝说道:“乔老板,你是大善人,可不能心软啊。”


    钱二妹:“是啊,乔老板,你可是咱晖阳县养猪场里数一数二的人物,你得为所有小养猪场的老板们做主啊。咱们损失这么多,她陆珂就得赔。”


    孙多财和钱二妹两个人相互打眼色。


    上次那个知州大人身边的亲信给他们出主意讹陆珂钱没成功,知州大人不愿意见他们。


    那要是这次,他们能让陆珂狠狠地出一大笔血,说不准他们还能去知州大人那里讨个赏,拿着上次说好的三百两赏银再开一个养猪场。


    两个人左一个大善人,又一个了不起,再来一个为咱们晖阳县养猪场做主,把乔老板哄得五迷三道的。


    乔老板正为损失心疼,尤其是压根儿不知道这谣言要持续到什么时候,自己要赔到什么时候。


    未知才是最恐怖的。


    于是,乔老板一咬牙一跺脚,拉了附近几家养猪场的老板,带着伙计,风风火火地就去找陆珂算账,要让她赔他们的损失,把他们已经过了出栏时间的猪给全部收了。


    第50章 随行就市


    ◎这么顺利就低头认输准备赔钱了?不挣扎下吗?◎


    找陆珂,孙多财和钱二妹两个人轻车熟路,一路兴致昂扬地带着所有人来到了陆家院子。


    此时陆珂正在厨房里和原晔,原璎慈,原窈月一起做饭。


    孙多财一脚将院门踹开,大喊:“陆珂,滚出来!”


    陆珂和原晔走出来,看见孙老板那张脸着实愣了好一会儿。


    才短短两三个月不见,孙老板一张脸蜡黄,人也瘦了许多,完全没有了当初当老板时的凶横,而且他站着的时候,身子微微倾斜,很明显一只腿长一只腿短。


    联想上上次金人入侵,孙老板断了一条腿,如今这副模样也就能理解了。


    陆珂往人群中看,跟着孙多财和钱二妹后面的六个人,身上的棉衣都用都是锦缎,一看就价格不菲。


    而那六个人身后的十几个人则个个都穿的粗布棉衣,甚至棉花都比较薄,冻得鼻子通红。


    陆珂问道:“有什么事?”


    孙多财怒吼:“什么事?你把我们害得这么惨不知道什么事?你这个贱……”


    原晔一个冰冷的眼神杀过来,孙多财打了个寒战。


    奇怪,这一个文人怎么眼神这么可怕?


    他咽了咽口水:“你用毒药喂猪去骚味,弄出了有毒的猪肉,害得猪肉的名声都坏了,咱们这些人这么多家养猪场的猪被退货,囤在场里,你个黑心肝的,赔钱!”


    钱二妹:“对,赔钱!”


    钱二妹一帮腔,那些跟着老板出来讨账的伙计也开始大喊:“赔钱!赔钱!”


    陆珂深呼吸,往前走了两步,原晔走在她后面,孙多财忌惮原晔,不敢阻拦陆珂。


    陆珂走到乔老板面前:“我看见大家都隐隐地以您为尊,请问您是?”


    乔老板将陆珂上下扫描了一番:“眼睛够尖啊。鄙人乔山。”


    陆珂礼貌问好:“乔老板好。”


    乔老板下巴微抬,并没有将陆珂放在眼里,甚至目光充满鄙夷。


    在他心里,对付陆珂这种害群之马,没必要给好脸色。


    陆珂也不介意乔老板的态度,体面地笑着:“乔老板,我不知道这位孙老板和您说了些什么。但是我必须和您解释一下,我们寮村养猪场的猪肉没有问题。如果你们不信,我们可以去衙门,请衙门做鉴定,并进行澄清。”


    说到这个,乔老板心里更来气。


    他不想让衙门出告示澄清猪肉没问题吗?


    是他不想吗?


    他天天都在想,送陶瓷送银子求着人帮忙催催衙门。


    可是衙门偏偏就沉默如山。


    他想着知县大人不理事,那往上总行了吧?


    于是他联合其他养猪场的老板,各种送礼找门路,去找知州大人,那更完蛋了,没两天礼都给退回来了。


    他们这种开养猪场的,是有一点微末的人脉,但那人脉最多也就到州了,甚至连州府衙门都进不去,能有多大本事?


    乔老板:“你说你的猪肉没问题,那你的猪为什么味道和我们的不一样。”


    陆珂将猪阉割和放血的方法详细的描述了一遍。


    乔老板:“你说是真的?”


    孙多财:“假的!乔老板,你千万别被她骗了!她是偏你的!她说的那两个方法我以前试过,没用!”


    钱二妹:“是啊,乔老板。你想想要是她说的方法真有用,怎么这么多年都没人知道,就她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知道?她是谁啊?神仙吗?能知道凡人不知道的东西?”


    乔老板立刻瞪着那双看陆珂不顺眼的牛眼睛:“差点让你给糊弄过去了。”


    陆珂:“乔老板,我们寮村养猪场和金家养猪场是合作关系。金家养猪场的猪和我们寮村的猪都是用的一种方法去除腥味,如果你真的不信,可以和金老板进行确认。”


    金老板?


    那可是全晖阳最大的养猪场老板。


    乔老板一时迷惑,金老板都认可的话,那陆珂说的很有可能是真话。


    乔老板还没说话,他身后的几个小养猪场老板开始喊话。


    “老子管你呢!你以为有靠山就可以为所欲为吗?”


    “你家的猪肉没问题又怎么样?现在我们就是被你们连累了。”


    “不是你们搞出那种没猪味的猪肉,我们养猪场的猪早就顺利卖出去了。”


    “对啊,活着的猪养在那,还能等行情,那杀了的猪怎么办?就冻在那吗?要是开春行情还没好,那些猪肉没人买,到时候可就全坏了!”


    听着声讨的鼎沸声,陆珂也不愿意跟这么多人纠缠,于是说道:“乔老板,事情我已经解释过了。我家的猪肉为什么比普通猪的肉腥味更淡,我也解释过了。


    我坚持我自己的意见。但是我也承认,这次的事情是因为我家猪肉的独特引来了误会,连累了大家。所以,大家来到我家,是想怎么处理呢?”


    乔老板身后的人以为陆珂认怂了,立刻大喊:“赔钱!赔钱!”


    陆珂:“乔老板,赔钱总也要有个说法和方式吧?”


    这么顺利就低头认输准备赔钱了?不挣扎下吗?


    孙多财和钱二妹面面相觑。


    怎么总感觉这个场面似曾相识?


    “谁敢欺负我们陆大人!”


    就在这时,江大刀李高吉带着寮村的村民们拿着棍子锄头冲过来了。


    陆大人?


    乔老板更懵了。


    这个称呼可不是一般人能有的称呼。


    陆珂难不成是官?


    村民们来势汹汹,浩浩荡荡,还一副拼命守护陆珂的样子,这让就带了十几个人的其他养猪场老板瞬间没了气势。


    那精瘦的男人姓冯,家里的养猪场比较小。


    养猪场小,抗风险能力就弱,赔不起。


    乔老板在有了疑问后能稳得住,他稳不住。


    他小心地往乔老板那躲了一步,外强中干地喊道:“陆老板!是你说的赔我们,我们可没拿刀逼你,不能不作数!”


    若是没寮村村民,他喊对陆珂指名道姓,如今村民来了,他便转了口风,唤起了陆老板。


    陆珂看了原晔一眼,原晔安抚住村民。


    陆珂淡定道:“没错,是我说的。所以,各位老板,想让我怎么赔?”


    原本冯老板他们是想让陆珂直接赔钱的,但这会儿寮村那么多人给陆珂助阵,他们哪儿敢让陆珂直接赔钱?


    冯老板咽了咽唾沫,转身和其他家老板商议了几句。


    为了避免还没出村就被人打闷棍,冯老板他们不敢提太过分的要求,于是说道:“看行情,猪肉价格还要跌。你家的养猪场也不大,估摸着没多少钱。这样,我们也不为难你。你按市价把我们的猪买了,让我们少亏点,我们以后就不为难你。”


    陆珂看向乔老板:“乔老板,你说呢?”


    乔老板看看陆珂,小小年纪胸有成竹,再看看孙多财和钱二妹,獐头鼠目,眼神浑浊。


    他怎么感觉自己被忽悠了呢?


    冯老板催促道:“乔老板!你可是带着我们来讨公道的!你不能在这个时候掉链子啊。”


    乔老板咬紧了牙。


    只有他一个人,趾高气昂地来,灰溜溜地撤没什么,丢的是自己的脸。


    可是他带着这么多人,要是忽然没头没脑地来一句撤,那他以后在这行里还怎么混?


    乔老板说道:“你把我们的猪买了。”


    陆珂:“活猪还是猪肉?”


    乔老板:“都是。”


    活猪和猪肉,对陆珂没差别,金老板已经打通了和栗人的销售渠道,现在猪肉价格比正常时候低了四成,这个价格,栗人百分百要。


    但是——人不能这么做事。


    生意更不能这么做。


    陆珂垂眸思索了片刻,抬头用最真诚的目光直视乔老板的眼睛:“乔老板,你们的要求我可以答应。”


    冯老板所在的人群爆发出一阵欢呼。


    村民们依然坚定地相信着陆珂。


    陆珂:“但是,我有两个方案供你们选择。”


    乔老板:“你说。”


    陆珂:“一,我用目前的市场价,买下你们的所有活猪和猪肉。二,我付全款买下你们手里的猪肉。另外付百分之十的定金,定下你们手里的活猪。


    如果过三个月,猪肉的价格继续跌,我按现在的价格,加这三个月的养殖成本,买下你们手里的活猪,如果猪肉价格涨了,你们不愿意按照现在的价格将猪卖给我,你们双倍返还我百分之十的定金。”


    活猪出栏价是加了利润的,如果价格真的涨回来了,就算他们赔陆珂双倍定金,那也不亏。


    乔老板一扫刚才的傲慢神色,看着陆珂的眼神深了又深。


    他一个三十七岁的男人,从七岁开始跟着父母在养猪场做事,这么多年风风雨雨,现在居然看不清眼前这个才十几岁的小丫头片子。


    倒是孙多财和钱二妹这两个人。


    他真是病急乱投医,居然信了这两个狗东西,还一时冲动就拉着人过来了。


    孙多财丝毫没发现乔老板已经对他们俩非常不满了,反而阴阳怪气地大喊:“你是没钱才想出这个破主意吧?”


    本来对陆珂的第二种方案很感兴趣的冯老板他们也动摇了。


    钱二妹对着陆珂呸了一声:“我看你就是没钱,想把我们打发走了,然后跑路。”


    陆珂:“大家可以自由选择哪种方案,我陆珂绝不勉强。”


    孙多财:“大家别信她的,她唬我们呢!她就是没钱。钱今天拿不到,明天肯定找不到她人了!”


    小养猪场本来抗风险能力就弱,冯老板他们不敢赌,商议之后还是选了第一次,一次性结清。


    孙多财得意洋洋地看着陆珂,仿佛在说,继续吹牛啊,看你怎么拿出这么大一笔钱。


    陆珂:“老江。”


    江大刀立刻放下手里的锄头,“在呢,陆大人。”


    陆珂:“劳烦你用最快的速度跑一趟金家养猪场,将这里的事情告诉金老板。就说有几位养猪场的老板想按现在的市价将自家场里的猪卖给我,请他借我一点银子。”


    江大刀:“好嘞。”


    江大刀应完声,立刻就去拉驴车。


    陆珂:“劳烦诸位在门口安静地等一下可以吗?”


    冯老板点点头,和大家到外面去。


    陆珂没请人进门,面上表情相对于刚开始也没变化,还是那副体面的模样,但乔老板有种直觉,这小妮子生气了。


    陆珂看向乔老板:“大家都选了,乔老板你呢?”


    乔老板:“我选第二种。你认识老金,我得给他点面子。”


    陆珂:“哦。”


    陆珂转身回屋了,表情放松下来,立刻变得气鼓鼓的。


    一群耳根子软的家伙,她都那么有诚意了,结果这些人还是宁肯信孙老板那种小人,也不信她。


    陆珂这变化太快了,看得原晔,原璎慈,原窈月一愣一愣的。


    原晔忍俊不禁,陆珂气呼呼地瞪过去,他抿了抿唇,不笑了。


    过了大概两炷香,江大刀气喘吁吁地回来了,陆珂接过银票,清点后,让原晔写了交易单据,让这些老板一一签字盖手印,然后将总共三百五十二两银子给了他们,约定明天这些人将三分之一的猪送到寮村养猪场,三分之二的猪送金家养猪场。


    寮村养猪场的规模小,塞不下那么多猪,金家大,再多的猪都塞得下。


    事情解决了,陆珂又对村民们感谢了一番,大家这才散去。


    江大刀叮嘱陆珂‘以后有事直接招呼,不要怕麻烦他们’后,这才拉着驴车回家。


    “江大哥,等等。”


    石皮喊着就追到了江大刀家,他搓着手:“嘿嘿,江大哥,你们家最近是不是天天炖肉吃?”


    江大刀:“关你什么事?”


    石皮外号猴子,整日里游手好闲,玩骰子打牌,不干正事,因为人不勤快,家里穷,二十四了也没说的有媳妇,江大刀不待见这种人。


    “哎呀!”石皮哥俩好地往江大刀身边凑:“江大哥,你别这么小气嘛?我是自己不想做饭,所以想到你们家蹭一顿。我不白吃,我待会儿回家也拿块肉过来,咱们一起煮。”


    江大刀:“你有肉?”


    江大刀语气里满是不信任。


    石皮:“当然。咱们寮村现在哪家哪户家里没肉?陆大人发了一斤肉,现在猪肉卖不掉,价格一跌再跌,别人都不敢吃。但是我们寮村有谁啊,有陆大人。那谣言一开始说的是咱们的猪肉有毒。


    那猪都是咱们亲手养大的,有毒没毒,我们能不知道吗?有便宜不占是王八蛋,别人不敢吃,我们敢吃,还要趁着价格便宜,大口大口地吃个过瘾,把以前没吃过的全吃回来。”


    江大刀挥手:“去去去,一边去。你自己有肉有灶台,自己做去。”


    石皮:“江大哥,除了吃肉,我还有事和你说,是大事,关于陆大人和咱们养猪场的。”


    说着,他贼眉鼠眼地四处望了望,压低声音道:“有人要害陆大人。我是看你和陆大人关系好,想边吃便和你商量。”


    江大刀还是用一种不信任的眼神看着石皮。


    实在是这泼皮平常的名声太差了。


    江大刀:“你就是来骗吃的。”


    石皮:“吃完了肉,我要是骗了你,你拿棍子打我一顿,我保证不还手。”


    江大刀还是不信石皮,但是任何事就怕万一。


    这万一的念头起来了,他就知道自己掉石皮的坑了,只能认栽。


    过了一会儿,石皮拎着自己那半个拳头大小都没有的肉过来了,然后等开饭,坐下就吃,一个人吃了一锅肉,江大刀和李美玲,江小鹤三个人没抢过他。


    江大刀:“你饿死鬼投胎啊?”


    石皮:“嘿嘿,实不相瞒,一天没吃饭了。”


    李美玲摇摇头,将碗筷收起来,拉着江小鹤走了,江小鹤回头对着石皮的背影挥舞拳头。


    江大刀没好气地说道:“吃爽了,说吧。”


    石皮:“嘿嘿。”


    石皮从兜里拿出二十两银子放桌上。


    江大刀:“哪儿来的?你去偷东西了?”


    石皮:“什么偷?我是那种人吗?”


    江大刀用眼神回复石皮:你不是谁是?


    石皮啧了一声:“是应知州身边的人给我的,那个人我也不知道叫什么,好像姓孟。”


    江大刀:“他让你杀人?”


    石皮:“江哥,别开玩笑,成不?我跟你说认真的呢。那人给我钱是收买我,让我到村子里挑拨大家对付陆大人。”


    江大刀立刻正经了起来,“怎么说?”


    石皮:“最近毒猪肉的谣言不是越演越烈,猪肉价格跌得伤心吗?咱们寮村和陆大人合伙开了养猪场,那人给我钱,说让我多联系几个村里的朋友,告诉他们,以后就算衙门澄清了,大家也不敢吃猪肉,让我劝大家把钱要回来。说这二十两是定金,事成之后,再给我一百两银子。”


    江大刀左眼狠狠地跳了一下,“你——居然把事情告诉了我?你想干什么?我跟你说,我绝对不会让陆大人为难。”


    石皮:“哎呀,你要跟陆大人关系不好,我还不找你了呢。我的意思是,咱们啊,合计合计,再找村长聊聊。我估摸着那姓孟的找的人肯定不止我一个。


    我不动心,但是别人难保。咱们让村长带着我们,稳定人心,别让人闹到陆大人跟前。陆大人全心全意为咱们着想,前不久那么难的情况下还分了肉给咱们当分红,咱们不能惹出事来,让陆大人寒心啊。”


    江大刀用一种石破天惊地眼神看着石皮:“你——你啊——你——石皮,你转性了?你还怕让人寒心?那可是一百二十两银子,你平常偷鸡摸狗的,这会儿看见银锭子反而不要了。”


    石皮:“……”


    名声太差,就是这样,不招人信。


    石皮叹了一口气:“江哥,我平常是爱干点小偷小摸的事情,但是我石皮又不傻?一顿饱和顿顿饱还是分得清的。


    那么大的养猪场,以后做起来了,我每年都有银子分,甚至以后说了媳妇,生了孩子,孩子还能分钱。那一百二十两银子看着多,但我还不了解我自己吗?那钱进我兜里,不出半年,准没。”


    江大刀:“……”你还真了解你自己。


    石皮:“咱去找村长吧。我上个月偷了村长家的鸡,他现在见我就打,你要是不陪我去,他肯定不听我说话。”


    江大刀:“怕挨打是假,想占便宜,吃我家的肉是真。”


    石皮嘿嘿地笑着,也不反驳。


    江大刀和石皮立刻起身去找村长,村长听完来龙去脉,让自己儿子和儿媳妇把石皮抓起来,用足劲儿打了一顿,这才召集大家开会。


    ……


    北安府。


    风雪夜。


    知府府邸内,炭火充足,屋内暖如春。


    知府夫人裴燕语坐在椅子上,面色苍白,美目含泪,一肚子委屈。


    她问道:“老爷呢?还没回来吗?”


    丫鬟回禀道:“夫人,听老爷身边的人说,快了快了,就这两天就回来了。”


    裴燕语:“他要是不想回来了,就别回来了。”


    丫鬟战战兢兢地站着。


    约莫一个时辰后,裴燕语都打算睡了,知府司马安回来了。


    许多天没见着人了,裴燕语的心情越来越差,虽说她不会拿丫鬟小厮撒气,但是主子低气压,下面的人自然会胆战心惊。


    见到司马安,大家就如同见到了救星,赶紧将老爷回来了的好消息告诉裴燕语。


    司马安一进门,就感觉到了气氛的压抑。


    裴燕语横眼瞧了他一眼,夹着嗓子道:“哟,这不是我们的知府大老爷吗?这么久见不着人,我还以为被外面的花花世界晃了眼,不打算回来了呢。”


    司马安解披风的手顿了顿,赶紧加快速度,然后在裴燕语旁边坐下,讨好地说道:“夫人,外面花花世界比起来,哪有你贴心?”


    裴燕语:“这么说,你是真在外面寻花了?”


    司马安:“我哪儿敢呐。夫人,这事要怪就怪那个吴新觉,丧心病狂到连战马的钱都敢贪,连累为夫在北安府四军来回奔走,就为了给他收拾残局。


    夫人,为夫发誓,为夫在外面每天都念着夫人,一直在努力处理公务,就是为了尽快回来陪夫人。你看我,这次不是提早一天回来了吗?”


    裴燕语漂亮的眼睛斜了他一眼,眼尾红红的:“处理公务?那咱北安府出了那么大的事怎么不见你管管?”


    司马安:“什么事?北安府出事了?”


    一提起这个事,裴燕语更委屈了,眼泪瞬间落了下来。


    司马安慌了神:“夫人,有事你说,别吓我啊。我都依你还不成吗?”


    裴燕语:“你不在的这些日子,我委屈坏了,所有人都欺负我。”


    司马安:“谁?谁欺负你?”


    裴燕语:“全府上下,尤其是府里那个厨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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