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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1章 第41章“难道王妃瞧不出来,本王这……


    戚淑婉知道自己是被骗了。


    所谓的“急事”分明不过是个幌子。


    萧裕开口,字字句句口齿清楚,也非不清醒。


    但又不完全算骗,因他身上那不同寻常的滚烫热意亦不是假的。


    “王爷该让夏松去请个太医来瞧一瞧。”想着萧裕应当无什么大碍,戚淑婉放下心的同时一面说一面想抽回自己的手,萧裕却收紧手指让她一时挣脱不得。


    戚淑婉便看他一眼,斟酌中道:“王爷如若当真被人下药,让太医前来诊治方才是正经。”


    可身后的人迟迟没有开口。


    等不来萧裕只言片语,戚淑婉索性自顾自离开他身前,想要起身去吩咐人请太医。然而甫一动作便被一股力道拽回去,于是又一次跌入萧裕怀中。这让戚淑婉清晰觉察出萧裕的反常。


    “王妃便是本王的解药。”


    身后之人轻笑说道,不正经的语气一如往常。


    戚淑婉也放弃去命人请太医,她侧过身,避开萧裕沉沉的眸光,手掌抚上他灼热的面庞,眉心微蹙:“王爷怎么了?”顿了下,她慢慢出声询问,“好端端的怎么会被人下药?又是何人这样大的胆子,竟敢在宫里给王爷下药?”


    萧裕视线落在戚淑婉面上,一瞬不瞬,像要将她所有表情变化看在眼中。


    他不紧不慢回答:“是姑奶奶。”


    戚淑婉说不出是惊讶是无言,丹阳大长公主?


    “姑奶奶为何如此?”


    萧裕反笑,捉住戚淑婉的手吻着她手指:“王妃不知道原因?”


    戚淑婉更无言以对:“姑奶奶如今只怕是老糊涂了。”


    便为着上一回因所谓侧妃之事起的口角?


    但给自己的子侄下药逼着纳妾,天底下哪有这样的事!


    电光石火之间,忽而想起来什么,戚淑婉忍不住问:“姑奶奶这般……难道是为了长宁县主?”话音才落,手指忽然被萧裕轻咬一口,她下意识“呀”地一声,想抽回手,手掌仍被萧裕牢牢握住。


    手指被又亲又咬。


    不疼,反而指腹传来阵阵酥麻之感。


    戚淑婉拿另一只手推他:“王爷当真不请太医来吗?”


    萧裕松开手,略往后靠一靠,扯开衣襟,敞开的领口露出大片肌肤,透出淡淡的一层粉色。


    除此之外。


    因为贴得极近,她也自然而然可以轻易捕捉他身体的那些变化。


    戚淑婉目光在他胸膛停留数息,往下掠一眼。


    继而抬头看一看窗外。


    今儿是个阴天,晨早下过一阵小雨,天气不好也不坏。


    但眼下终究仍是大白天……


    “有王妃要太医做什么?”


    萧裕又凑过来,手指轻轻捏住她的下颌,低下头,来吻她的唇。


    戚淑婉再一次觉察出萧裕的反常。


    唇瓣被重重碾过,有些疼,她甚至感觉他像蕴着怒意。


    但她似乎没有做


    什么?


    戚淑婉回想自己方才说过的话,也不认为有哪句是值得萧裕生气恼怒的。


    难道是药性使然?


    正胡思乱想,唇瓣被重重咬了一口。


    敛起思绪,戚淑婉去看萧裕,手掌轻抚上他后颈:“王爷怎么了?”


    “王妃竟还在问我怎么了?”萧裕轻笑出声。


    戚淑婉眼露迷茫。


    然后听见萧裕低低笑着:“上回姑奶奶提纳侧妃,王妃只道没办法替我回绝,今日发生这样的事,王妃也毫不在意,便对自己的夫君这样放心?”


    她的王妃似乎不介意他有侧妃。


    如斯乖巧懂事,却令人心下分外不痛快。


    戚淑婉全然没有想到萧裕介意起丹阳大长公主提的纳侧妃之事。


    准确来说,介意的是她的态度。


    在丹阳大长公主提起来之前,她从未考虑过这件事,一个短命的、早死的王爷,纳不纳侧妃……这是什么值得在意和纠结的事情么?何况她知道他前世没有纳侧妃,她根本无须太介怀这件事。


    何况——


    “对呀,妾身对王爷很放心。”


    “王爷又非三言两语便能轻易说动的那种人,王爷有自己的主意,我对王爷没有什么不放心。”


    戚淑婉坦然回答萧裕。


    太过坦然,于是不费吹灰之力瓦解萧裕心里的不痛快。


    连她说的究竟是不是实话像也不重要了。


    毕竟,她说她很放心。


    “反而是王爷,怎能随便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戚淑婉又飞快掠一眼萧裕不安分的那处,“难道便为着试探我,王爷今日故意饮下明知有问题的茶水?”


    浑身上下最软肋之处落在戚淑婉的手心,萧裕闷哼一声,但没有推开她:“难道王妃瞧不出来,本王这是在邀宠吗?”他手掌覆上她的手背,嗓音愈发哑暗,“但求王妃怜惜则个。”


    狐狸精。


    耳垂被吻住的刹那,心底泛起的酥麻感觉让戚淑婉不由得轻咬唇瓣,舌尖无声滚过三个字。


    偏头瞧见萧裕脸颊泛起潮红愈发隐忍的模样,她终于吻一吻他的唇。


    口中却说:“王爷这般胡闹,该吃点教训。”


    ……


    戚淑婉是想要“教训”萧裕一番的。


    然而在这些夫妻情事上,相比起萧裕来她的手段实在太嫩了些。


    到头来溃不成军的人唯有她自己。


    不知是否那催情之药的作用,今日的萧裕比往日更肆意掠夺,反反复复的纠缠,仿佛不知餍足。


    大白天的,暖阁要过好几次水。


    几乎筋疲力竭的戚淑婉在榻上睡得昏沉,穿戴妥当的萧裕俯身在她额头落下一个吻,轻手轻脚步出暖阁。


    “王爷,准备妥当了。”夏松恭敬禀报。


    萧裕一颔首:“你留在这儿,若王妃醒来我未回,且让她等一等。”


    夏松:“是。”


    萧裕抬脚离开廊下,乘轿辇而去。


    身为长宁县主,被蒙住眼、捂住嘴乃至被五花大绑,傅莹从未如此刻般感到屈辱。但比起屈辱,她更忐忑,更害怕,不知自己被带到什么地方,又要对她做什么,她只知道是萧裕吩咐的。她的那位裕表哥,最终这样无情对待她。


    周遭莫名的寂静一片。


    傅莹在难以言喻的煎熬之中,也不知过得多久,终于听见熟悉的脚步声。


    可她并未因此松下一口气。来的人是萧裕,她一颗心提到嗓子眼,刹那间胆怯与惶恐的情绪将她团团包围,胸腔里涌起一阵阵窒息之感。


    傅莹很想喊上一句“裕表哥”。


    偏被堵住嘴,说不出半个字,再怎么努力也唯有“呜呜”两声。


    不知过得多久,她听见萧裕的声音响起。


    随即蒙住她双眼的黑布被解开。


    眼前忽然的明光刺激得她眯了眯眼,待适应这样的光线后,她望向远处长身玉立的年轻郎君,而后才发现,自己竟然是被带到一处校场。且她此刻是被绑在箭靶上……裕表哥想对她做什么?!


    傅莹心惊胆战又望向萧裕。


    见其从宫人手中接过一柄长弓后,她惊悚中剧烈挣扎,却挣脱不了粗绳的束缚,娇嫩的皮肤反而被磨得生疼。


    恐惧中,泪水滚滚落下来,却无人怜惜。


    她眼睁睁看萧裕在接过长弓后又接过一支利箭,然后弯弓搭箭,瞄准她。


    “一。”


    傅莹听见他淡淡开口,与此同时第一支利箭飞射而出。


    她浑身打颤,却一动不敢动,更不敢看。


    紧紧闭上眼别开脸去。


    那支箭却没有伤到她分毫,精准无误钉在她头顶的箭靶上,她感觉到那颤动的箭矢轻打了两下她的发鬓。若稍微射偏些许,这支箭便会直接射穿她的脑袋!


    傅莹蓦地醒过神。


    她忽然间明白了萧裕在做什么。


    这分明是秋后算账,那时在猎场若非长乐出现,她会朝戚淑婉射出一箭!


    他知道,故而今日准备替戚淑婉讨回来。


    傅莹一时泪流得更凶。


    论迹不论心,她那日终是没有做,他怎能这样报复她?


    “二。”


    第二支利箭也朝她飞射而来,这一次是在她耳朵上方一点点的位置。


    “三。”


    第三支箭,擦着她的脖颈,钉在她颊边。


    傅莹涕泪横流,浑身发软。


    萧裕射出的这三支箭,每一支箭只要稍微手抖,射偏些许,便足以令她万劫不复,他是故意的。


    故意让她清醒面对这样的局面,让她感受那煎熬、恐惧与害怕。


    他在警告她,若有下次便未必会射偏了。


    傅莹不理解。


    为什么?他何以至于要为了那个戚淑婉做到这个地步?


    丝毫不顾他们之间的情分!


    无论如何,她也是他的表妹不是吗?


    “押出去。”


    泪水模糊视线,傅莹泪眼朦胧看萧裕将长弓递给一名小宫人又吩咐一声。


    立时有两名小太监上前解开捆住她手脚的粗绳,她双膝无力,站立不住,几乎跌倒,小太监却左右将她扶住,架着她离开校场,将她带到校场外的荷花池。


    堵在她嘴巴里的布团被取走了。


    傅莹声音嘶哑泣声问:“裕表哥,你这是要做什么?”


    深埋在心底的不甘驱使她声声质问:“为了那样一个不知廉耻、攀附虚荣之人,表哥便这样对我?为什么?到底为什么?若她可以,为什么我不行?表哥当真瞧不出吗?她明明是故意落水,叫表哥将她救起,再逼着表哥娶她!”


    又为什么……


    祖母情愿从族中挑个小娘子出来强行送给表哥当侧妃。


    她、她也愿意的。


    倘若是裕表哥,侧妃又何妨……


    “你从何处得知此事的?”


    萧裕冷冷瞥来,锐利眸光的压迫感让傅莹身体轻颤,她颤声问:“重要吗?难道不是事实吗?”


    “世子妃。”


    听见萧裕笃定道出周蕊君,傅莹下意识反问:“你如何晓得?”


    话出口,方意识到自己说漏嘴。


    她明明答应过不能让任何人知晓此事的。


    傅莹用力咬唇,痛苦闭眼。


    却听得萧裕轻笑说:“我是心甘情愿迎娶婉娘为王妃,纵然不是心甘情愿,又与你何干?即便不娶她也绝不会娶你,傅莹,你有什么资格挑剔我的王妃?”


    “何况她很好,轮不到任何人来说三道四。”


    “先前看在往昔情分上,放你一马,既你不服气,那便算一算账。”


    傅莹猛然睁开眼:“表哥你要做什么?”


    她看着萧裕抬手,一个示意,那两名小太监直接将她推入荷花池,秋日里冰冷的池水将她淹没。


    她不会凫水!


    傅莹惊慌之下在水中浮沉挣扎,荷花池旁,萧裕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这些年,姑奶奶身体抱恙。”


    “长宁你最是孝顺,这两年不如留在京中皇恩寺为姑奶奶抄经祈福,也算全了一片孝心。”


    这俨然是变相囚禁她。


    荷花池水刺骨的冰冷之意似蔓延到心底,傅莹两眼一黑,昏死过去。


    第42章 第42章搭在她腰间的手,手指收紧。……


    得知傅莹被萧裕绑走的消息,丹阳大长公主方知自己这位孙女自作主张做下什么事情。她急忙命人备轿赶去校场,却终究来迟一步,她见到的是从水里被捞起来、面如白纸且瘫坐在地的傅莹。


    “长宁!”


    丹阳大长公主惊骇不已,上前想去瞧一瞧自己的孙女,被萧裕拦下。


    萧


    裕眸光淡淡看着眼前头发花白的长辈。


    “姑奶奶怎得来了?”


    “放肆!”最疼爱的孙女如丢了魂般,丹阳大长公主如何不心疼?她举起拐杖要往萧裕身上抽,“你怎么如此?你怎能对长宁做下这样的事情?”


    萧裕握住那根拐杖,平静反问:“姑奶奶便能做下那样的事情了?”


    随即知会丹阳大长公主,“不过长宁的确颇为孝顺,已经准备留在皇恩寺为姑奶奶祈福。”


    “还不快将长宁县主送去皇恩寺?”


    他一声令下,有小宫女立时上前架起傅莹,当着丹阳大长公主的面带走。


    “放开!你们快放开她!”


    丹阳大长公主语声凄厉,却得不到任何回应。


    宫人们仿若未闻。


    傅莹的身影迅速消失在她视线中,而更多的宫人垂首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姑奶奶晓得心疼是好事。”萧裕松开那根拐杖,“我想,姑奶奶应当也不止心疼长宁一个人。我的那位表叔,这多年在盐使司也辛苦了,我定上书父皇,陈明表叔辛苦,让父皇体恤一二。”


    在盐使司当差当的是肥差。


    水至清则无鱼,更不提有着丹阳大长公主这一层关系,靠着这一职位,傅家过得十分滋润。


    萧裕话里面的意思,丹阳大长公主一清二楚。


    这分明是要打压傅家之意!


    “宁王,你想做什么?!为着一己私欲,你竟对至亲这般无情!”丹阳大长公主只觉得心口绞痛,手掌按住心口的位置,痛心疾首,“你怎能如此?怎能?!”


    萧裕眉眼不动,甚至轻笑出声。


    “至亲吗?对我的王妃举起弓箭、将我的王妃推下水的至亲?”


    “抑或给我的王妃难堪、对我下药的至亲?”


    “这样的至亲,想来不要也罢。”萧裕语气始终平淡,他看向脸色愈发难看的丹阳大长公主,“但姑奶奶少动怒为好,若有个好歹,表叔须得为姑母守孝三年,届时也不必我上书父皇替表叔美言了。”


    三言两语终于把丹阳大长公主气个仰倒。


    小宫人忙上前把她搀扶住。


    “劳烦林太医照顾好本王的皇姑奶奶。”萧裕觑向候在一旁的太医。


    林太医躬身应是,早有所准备,从药箱里取出一粒保心丸,让宫人服侍丹阳大长公主服下。


    待到丹阳大长公主悠悠醒转,萧裕继续知会她:“明日一早,会有车马护送姑奶奶归家,届时我也会安排侍卫一路保护姑奶奶的安全。”


    一句话,叫丹阳大长公主几乎是又昏厥过去。


    萧裕却未多留,大步离去。


    ……


    戚淑婉在暖阁里醒来。


    不知何时放了晴,一点温煦日光从窗户照进暖阁,落在她身上。


    缓滞的思绪在片刻后变得活跃。


    她回想起自己沉睡前在这间暖阁里发生的事。


    回想起萧裕的肆意索求,回想起那些白日宣淫……垂下眼,也立刻瞧见萧裕在她身上留下的痕迹,那些痕迹亦昭示着之前的激烈与放纵。


    戚淑婉脸颊微烫,坐起身。


    将那些羞人画面从脑海中甩开,她又记起丹阳大长公主和长宁县主。


    万寿节过后,她们祖孙两个一直深居简出却也称得上相安无事。不想丹阳大长公主的身体稍事好转,便一出接一出的事情,乃至今日竟折腾出给王爷下药这种荒唐行径。也不知……那药会不会伤身……


    戚淑婉想起之前萧裕似乎没有请过太医。


    且眼下也不知人去了何处。


    朝外面唤得一声,见竹苓从外面进来,戚淑婉问:“王爷呢?”


    竹苓视线落在戚淑婉身上,望见那些遮掩不住的红痕又忙移开视线:“回王妃的话,王爷有事,但交待过夏松,说王妃若醒来,在这儿等王爷回来即可。”


    见戚淑婉不语,竹苓方又开口问:“王妃要起身吗?”


    “嗯。”戚淑婉抿唇一颔首,从小榻上下来,由着竹苓服侍她洗漱梳妆。


    萧裕回到暖阁时,几扇窗户洞开,一鼎香炉青烟袅袅,戚淑婉正坐在窗下的罗汉床上等他。


    竹苓望见他,无声福身行礼,退了出去。


    “王妃。”


    萧裕缓步走上前去,抬手揽过戚淑婉的肩,轻唤一声。


    浑身酸软的戚淑婉没有勉强起身。


    她拉着萧裕坐下问:“王爷方才去哪儿了?”


    萧裕道:“处理点小事。”


    戚淑婉抬了下眼,她没有开口,但眼神在诉说着自己的不相信。


    “确是小事。”萧裕微笑,手掌落在她腰间,不轻不重摁揉着,岔开话题,“身上可还难受?”


    戚淑婉不着急追问,点头承认自己的不舒服。


    萧裕当即调整了下坐姿,这才把她抱到自己腿上来坐,也方便替她按摩,缓解着那些不适。戚淑婉顺势靠在他身上,慢慢道:“我让人去请太医了,王爷该让太医瞧一瞧才好,免得那药伤身却不知。”


    “好。”


    萧裕堪称顺从应下戚淑婉的话。


    戚淑婉这才低声问:“王爷刚刚,是不是教训长宁县主去了?”她手指抚过萧裕的眉眼,感觉出他手上为她按摩的动作有一刹那的迟滞,又问,“难道连丹阳大长公主一并顶撞了?”


    “什么人竟在王妃面前乱嚼舌根。”萧裕不置可否,懒洋洋道。


    戚淑婉知道自己没有猜错。


    那样的亲密过后,选择留她一个人在暖阁,去得那么久,回来偏生只说“处理点小事”,想来这所谓的“小事”很难与傅莹同丹阳大长公主无关。


    “王爷提前吩咐过,谁能有那个胆子乱说?”


    她手指摸一摸萧裕的脸,“王爷若觉得我不必知道,我便不问了。”


    “长宁留在皇恩寺为姑奶奶祈福。”


    “姑奶奶明日归家。”


    萧裕言简意赅告诉戚淑婉,但没有将其他的那些说与她听。傅莹妄图对她做抑或对她做过的事情,他统统做得一遍——事情已经发生了,怎么出气也不过如此。


    “王爷怎么将此事说得这样简单?”


    戚淑婉看着萧裕的眼睛,亲一亲他的眉眼,“谢谢王爷为我做的一切。”


    萧裕心念微动,搭在她腰间的手,手指收紧。


    夏松的声音倏然在暖阁外响起:“王爷,王妃,吴太医来了。”


    戚淑婉看一眼萧裕仿若吃瘪的表情,忍着笑要从他身上下来,感觉他手臂缠紧她的腰肢,她推了他一下,待他松开手,这才起身到罗汉床另一侧落座。不一会儿,夏松领着吴太医进来暖阁为萧裕诊脉。


    萧裕今日吃下的是寻常助兴之药。


    剂量重了些,但尚且不至于因此对身体有太大的损伤。


    其余的,吴太医说得委婉。


    不过戚淑婉听懂了,因为剂量下得重,难免失去节制、沉迷情事,太过放纵,多少对身体无益。


    却又没有法子。


    药效发作时压制不得,唯有纾解方为上上策。


    戚淑婉因吴太医的话沉默许久。果真到夜里,萧裕又缠上来,龙精虎猛不输白日,不知多少次将她顶出床帐。到后来她唯有泣声求饶,才令萧裕稍稍作罢。


    这之后,更连续数日夜里均是如此。


    戚淑婉疑心吴太医那日所言实际上乃是诓骗于她,可没有任何证据。


    又过得三日,她打定主意不再遂了萧裕的愿。


    萧裕仿佛知晓她心中所想,自觉安分守己,没有继续索求无度。


    戚淑婉至此终于得以安心休息。


    再次进宫已是五日后。


    幸而赵皇后没有受那些事影响,在萧芸的服侍下身体已然痊愈,太子妃也能进宫来请安探望了。


    “弟妹若得闲,不妨陪我去御花园逛一逛?”这一日,萧芸留在殿内陪着赵皇后,和太子妃谢雪晴从凤鸾宫出来,戚淑婉听见她笑着问。


    知长宁县主傅莹去皇恩寺祈福以及丹阳大长公主归家之事瞒不住任何人,戚淑婉料想太子妃也已经得知萧裕被下药一事,兴许同她有话要说,便颔首应下。


    秋日的御花园也不见凄清萧瑟之感。


    一盆盆开得正盛的名贵菊花反而将这座花园装点一新。


    今日天气尚可。


    秋高气爽,无风无雨。


    谢雪晴被大宫女扶着,含笑同戚淑婉道:“这些日子我也在屋子里闷得许久,总算能出来走动走动了。”又关心发问,“有些日子没见,不知弟妹近日如何?”


    戚淑婉说:“皇嫂身子重,不敢劳皇嫂费心,我同王爷一切都好。”


    谢雪晴便将手递给她,她当即扶住人,大宫女退下,其余宫人见状也有意放慢脚步,一时稍落后于她们。


    “姑奶奶和长宁的事情我也都听说了。”


    “弟妹可会觉得委屈?”


    谢雪晴转过脸来看着戚淑婉,唇边一抹浅浅笑意:“本不是弟妹做错什么,反遭了这许多针对,便是委屈也是人之常情。好在宁王疼你,舍不得你受委屈,能有这份心,那份委屈也能淡下去些。”


    戚淑婉知她心意,莞尔道:“皇嫂,我无事,我也没有往心里去。”


    “如皇嫂所言,王爷如何待我方最为要紧。”


    谢雪晴认真看一看戚淑婉。


    没有从她脸上捕捉到任何勉强,谢雪晴笑着道:“不想弟妹这般通透,反而是我多嘴了。”


    戚淑婉笑:“皇嫂自己身子重却关心我,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两个人一面走一面说话,走到两盆墨菊前,不禁驻足。


    盛放的深紫色墨菊花朵硕大却不失活泼娇媚,在这百花凋零的时节甚是赏心悦目。墨菊难得,多进贡宫中,在宫外向来难得一见。戚淑婉扶谢雪晴赏着花,欣赏半晌,笑叹:“不怕皇嫂笑话,我还是头一回见这么漂亮的菊花。”


    谢雪晴正欲接话,菊花盆栽后的灌木丛中忽然有什么蹿了出来。


    那灵活矫健的身影朝谢雪晴扑过去。


    太过突然,也毫无防备,来不及看清楚是什么东西,被扑了的谢雪晴已大吃一惊。戚淑婉同太子妃一样吃了一惊,她本握住谢雪晴的手,当感觉到谢雪晴受惊之下跄踉后退便要跌倒。她顾不上许多立时也扑过去相护,担心谢雪晴腹中胎儿,想也不想将自己垫在谢雪晴身下。


    两个人转眼跌倒在地。


    不远处的宫人们因这一幕吓得魂飞魄散,几乎一瞬齐齐涌上来。


    第43章 第43章戚淑婉不争气红了脸。


    戚淑婉摔了个七荤八素,得她相护的谢雪晴则无大碍。


    只谁也不敢懈怠,当即将谢雪晴送回凤鸾宫。


    赵皇后和萧芸得知御花园发生的事同样无比震惊,忙命人去请太子和御医来。不多时,太子、萧裕和御医几是同一时间到的凤鸾宫。御医为谢雪晴诊过脉,确认没有动胎气,所有人悬着的心勉强放下。


    谢雪晴惦记着戚淑婉护她,又让御医替戚淑婉瞧一瞧。


    戚淑婉的情况也尚可。


    但这一变故与暗含的目的使得殿内气氛凝重。


    尤其,这已经是第二回了。


    御花园里扑向谢雪晴的是一只大猫。


    那猫身形较寻常猫儿大上不少,宫人们去抓那只猫,可那大猫格外敏捷,愣是许久才抓到。


    上一回的月见草,这一回的猫。


    背后之人手段如出一辙,皆十分容易抹去证据与把柄。


    在宫里不方便多问,回到宁王府后,戚淑婉追着萧裕问他:“上一回我问王爷,皇嫂殿内的月见草同王爷受伤之事是否有关联,王爷告诉我大约是有的。今日之事又多半同月见草那事有关系……所以,王爷其实已经知道究竟是谁在背后作怪对不对?”


    萧裕一撩衣摆在罗汉床上坐下。


    他手指轻敲了下榻桌,戚淑婉会意斟满一杯茶水奉上。


    萧裕接过茶盏,慢慢喝茶一口茶:“上一回是得王妃提醒才发现那月见草有问题,今日又是得王妃相护,皇嫂才安然无恙。王妃怕吗?”


    戚淑婉歪头:“怕什么?”


    搁下茶盏,萧裕看她一眼:“王妃几次三番坏对方好事,说不得恼羞成怒,报复到王妃身上。”


    戚淑婉也坐下来:“便是报复到我身上,也总不能不管皇嫂。”


    萧裕笑:“王妃不怕被报复,若是挑拨呢?”


    “挑拨?”


    戚淑婉没懂萧裕话里的弯弯绕绕。


    萧裕笑意淡淡:“皇嫂次次得王妃相护,怎么这么巧?莫非自己做戏,偏要让皇兄皇嫂欠下这恩情?”轻描淡写的语气,说出的话却使得戚淑婉瞪大眼睛。


    戚淑婉懵然:“我还有这本事?”


    萧裕道:“得本王相助,王妃自可以有这样的本事。”


    戚淑婉嗓子一哽。


    她知道萧裕不是这样的人,与太子、太子妃的相处里亦感觉得出来他们是真心友善对待自己。可要多深的信任才禁得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明里暗里的挑拨?她才嫁入宁王府不久,经历得不多,而萧裕说不得对此已经习惯了。


    这是不是,萧裕答应迎娶她的原因之一?


    永安侯府不可能给萧裕任何助力。


    这门看起来荒唐的婚事亦表明他的无心无意。


    但他仍旧早逝于弱冠之年。


    时至今日,她也依然看不穿他早逝之因。


    “那也照样要救。”戚淑婉沉默片刻,笑说,“若怎么做都不对,那便是怎么做都可以。”她拉过萧裕的手摇一摇,“王爷告诉我是何人所为?”


    说着,不知怎得她忽然间想起来一个人。


    戚淑婉觑着萧裕的表情,声音压得极低:“世子妃?”


    她没有任何证据。


    这般情况下,对周蕊君心生怀疑终究有些不自在,可她确实介怀燕王世子之前做下的事情。


    然而萧裕面上纹丝不动:“王妃何出此言?”


    戚淑婉垂眼:“上一回虞小娘子之事,我便对世子妃上了心,只是……”


    萧裕深深看得她一眼。


    他反握住她的手,引她起身:“过来。”


    “长宁是从我们这位弟妹口中得知当初王妃落水、我救起王妃一事的。”萧裕从背后圈住起身走过来的戚淑婉,让她挨着自己坐,“以王妃所见,世子妃又是从何人口中知晓这些?”


    戚淑婉微微吃惊。


    除却她那位继妹戚淑静,她想不出第二个人。


    但,明面上,她其实也没有见过戚淑静和周蕊君有太多的来往。


    若是有意掩盖此事,那必定是有问题的。


    戚淑婉想到的又不止这些。


    这一世戚淑静和周蕊君若有来往,意味着上辈子的戚淑静对周蕊君印象极好。而上辈子,戚淑静作为宁王妃,和周蕊君这位燕王世子妃的关系只会更亲密。


    倘若周蕊君有问题……


    戚淑婉思绪一瞬滞住,她望向萧裕,不由得脑袋嗡鸣。


    这一世周蕊君能利用戚淑静,上一世极有可能利用戚淑静更多。


    而戚淑静显然毫无觉察,反倒两辈子都将周蕊君当成可亲又可信的存在。


    会和戚淑静也有关吗?


    “二妹妹?”


    “若非她,世子妃同长宁县主只怕无从知晓那些事。”


    缓和心绪的戚淑婉慢慢说着:“只要二妹妹同世子妃有来往,面上有意遮掩,便是不希望被知晓她们的关系。如此一来,可谓佐证其中有问题。但我同二妹妹关系普通,平日里几无往来,从中挑拨令人针对于我,又有何目的?”


    以周蕊君借长宁县主之手针对她的几桩事情来看,至多让她吃苦头。


    能影响到什么呢?


    萧裕便问:“若我不在意王妃受委屈,王妃会如何?”


    戚淑婉愕然,少顷,恍然大悟。


    这辈子,戚淑静选择不嫁萧裕,其一是萧裕早逝,其二大抵正因夫妻关系不和睦,故而她生不出重来一世拯救萧裕于水火、改变其命运之心。有心之心恰恰可以趁虚而入,获取戚淑静的信任。


    周蕊君兴许正是这么做的。


    那一份信任,从上辈子延续到这辈子,所以戚淑静轻易说出自己的遭遇,轻易对周蕊君诉过苦。


    “若我对王爷生怨,再错信了人,会做出什么事便未可知了。”


    戚淑婉低低开口。


    她口中这样说,心里犹觉得哪不太对劲。


    王爷刚刚说的是“若我不在意王妃受委屈”。这意味着他知晓背后之人借旁人之手挑拨的真正用意,既如此,自当极力避免那种情况出现。那,上辈子的戚淑静为何依旧走到那一步?


    “所以王爷是怕我被有心之人利用,才对我这么好?”


    “换一个人,王爷一样会如此,对吗?”


    戚淑婉想到了便直接问了。


    问完才觉得是蠢问题。


    她想的是假如放在戚淑静身上,萧裕是否也会这样做,可当着面问出来只怕不能为她解惑。


    “换一个人是什么人?”萧裕从她话里听出点呷醋的意味,极为顺手的将本坐在一旁的人又抱到腿上来坐,“王妃莫不是指的王妃那位二妹妹?”


    话赶话聊至此处,戚淑婉干脆不回避同他分说下去:“会吗?”


    萧裕道:“不会。”


    “以你那二妹妹的行事,不知如何一团糟。”


    “对王妃好是本王想对王妃好,也愿意对王妃好,怎会换成谁都一样?”


    戚淑婉想一想戚淑静那性子,改了口:“给王爷换个乖巧懂事的。”


    萧裕笑问:“多乖巧多懂事?”


    不等戚淑婉接话,萧裕又道:“旁人如何乖巧懂事也与本王无关,本王没想过,王妃也不必执意塞过来。”他在戚淑婉耳边笑得一声,“其实本王肤浅得紧,瞧中的是王妃貌美无人能及,只怕王妃这般硬塞多少人过来也徒劳。”


    非虽此意,但被哄得半晌,戚淑婉不争气红了脸,再难同他讨论这件事。


    最后硬生生转移话题。


    “我二妹妹如若同世子妃有来往只怕不妙。”


    “可贸贸然提醒,她也不会信,许要变成打草惊蛇。”


    戚淑婉更在意的是戚淑静重活一世。


    正因如此,戚淑静知道的事情远比其他人以为的多,她曾同周蕊君说过些什么亦难以揣测。


    周蕊君世子妃的身份摆在那里。


    想要动她也非易事,若同其他事纠缠在一起,牵扯到燕王与朝臣,更须慎之又慎。


    该怎么让戚淑静觉察到周蕊君的真面目。


    这才是最难办的。


    “你二妹妹影响不了大局,永安侯府也不至于掺和进不该掺和的事情。”萧裕不知戚淑婉心中忧虑,说起戚淑静难免轻描淡写,“且我瞧着戚家近来也不甚太平,你二妹妹住在戚家,难以置身事外。”


    醒过神的戚淑婉不再多提戚淑静。


    她顺着萧裕的话道:“幸而当初将梅姨娘送回去了。”


    自从梅姨娘有身孕,永安侯府整日鸡飞狗跳。


    时不时的,戚淑婉便能听说一件两件永安侯府发生的事情,无外乎是梅姨娘同她继母斗法。


    这梅姨娘手段比她想得还要厉害。


    戚淑婉想着微怔,又看一眼稀罕凑起戚家热闹的萧裕,心里浮现一个荒谬猜测:“王爷不会横插了一手罢?”


    萧裕淡淡一笑:“在王妃眼里,本王平日那么闲么?”


    戚淑婉:“……”


    罢了。


    她也一笑,从萧裕的身上下来。


    “已经过了用午膳的时辰,王爷定然饿了,我先去让人传膳。”


    抬脚要走,却被拽住胳膊。


    戚淑婉回头去看,见萧裕站起身:“还有件要紧事。”


    “何事?”戚淑婉问。


    萧裕改为从后面拿手臂环住她,手指摩挲她腰间系带:“在宫里,太医虽看过诊说无大碍,但也得瞧过才知王妃身上有没有淤伤,让本王瞧瞧?”


    戚淑婉:“……”


    又来!


    ……


    拗不过萧裕,戚淑婉终是让他瞧了。


    她身上略有几处淤青,自觉无碍,但萧裕坚持帮她往淤青处擦膏药。


    天黑时分,有消息递进来。


    白天在御花园飞扑太子妃的那只猫儿是偷偷运进宫来的,查下去,却只查出几具小太监和小宫女的尸首。


    在被查到他们身上之前,这些人均服毒自尽。


    如是结果在预料之中。


    戚淑婉和萧裕皆谈不上惊讶,戚淑婉更担心对方手段防不胜防。


    不过既然眼下时机不对,唯有按兵不动。


    他们也有时间做更多准备。


    另一边,燕王府。


    得到宫中消息,知太子妃无碍且又折了几名自己的人进去,萧鹤面色不豫盯着周蕊君:“世子妃不是信誓旦旦,定不会让太子妃这一胎顺利生产吗?眼下失败一次又一次,只会令他们愈发防备。”


    周蕊君心里更不痛快。


    她脸上一贯会有的那抹温和笑意无影无踪,徒留怨憎:“怎得又是这个宁王妃坏我好事?”


    萧鹤嗤笑:“你待如何?”


    周蕊君没有理会他,萧鹤继续道,“以我所见,不必再等了。”


    “你想做什么?”


    “父王可不曾允我们大动干戈。”


    萧鹤对周蕊君的提醒不以为意:“不成事自然怎么都不行,成事了,父王也只有高兴的。秋狩在即,正是机会,也来不及请示父王他老人家了。”


    “萧鹤!”


    周蕊君低声怒斥,“这里是京城!我们那点儿人怎可能同他们硬碰硬?”


    萧鹤起身,一把揽过周蕊君,手指抚过她脸颊:“世子妃怕了?若不是你错失机会,连连失败,我也不至于动这个心思,待到皇孙出生,一切只会更加麻烦。”


    周蕊君道:“我们还有时间。”


    “若是他们盯上我们了呢?”萧鹤冷笑,“世子妃,以我所见,留给我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不成功便成仁。”


    “失败了,大不了我们即刻回幽州,自有大军庇护。”


    周蕊君犹想开口,萧鹤直接堵住她的话:“要么你配合我,要么你老老实实待着,我自会安排好一切。你记得,你我是一条船上的人。”


    “世子只是等不及想将锦儿带回来罢?”


    周蕊君抬眼,逼视萧鹤,“难道要为着世子的一己私欲,让所有人陷入险境,冒此大险?”


    萧鹤额头青筋跳了跳。


    他一把拽住周蕊君散落的发,将她拽离自己身前,又重重一推。


    看着跌坐在地上的周蕊君,萧鹤眸光冰冷:“本世子做事,轮不到你来置喙!周蕊君,别忘了自己的身份!”他两步走上前,俯身捏着周蕊君的下巴,“我还是喜欢你小意温柔的样子,那才是本世子喜欢的好世子妃,明白吗?”


    周蕊君拂开萧鹤的手,偏过头喘息。


    萧鹤站直身子,突兀一笑:“你若厌恶那个几次三番坏你好事的宁王妃,我帮你讨回来便是。”


    他松开手,转身大步往外走。


    在他身后的周蕊君慢慢从腰间的香囊里摸出一截短笛。


    笛声响,便有数名暗卫现身拦住萧鹤的去路。


    萧鹤惊愕中回头看站起身的周蕊君:“父王竟允你调动暗卫?”


    周蕊君恍若未闻,她只对那几名暗卫下令:“世子身体抱恙,不得不卧床休养,这些时日不能出门也没法见客,你们务必将世子看好。”


    “是,世子妃!”暗卫齐声应下。


    周蕊君抬脚朝书房外去,从萧鹤身边经过时淡淡开口:“我也还是喜欢世子听劝的样子。”


    话音落下,她未再多看萧鹤一眼,径自步出书房。


    第44章 第44章萧裕不语,堵了她的唇。……


    “王妃,这是近两日送到王府的请帖。”


    戚淑婉晨早用过早膳,竹苓从外面进来,将一摞请帖抱进屋内。


    自先前同萧裕交谈过一番,萧裕支持她了解朝堂诸事,她便也对这些上了心。从前对各府请帖几是草草略过,偶有赴约,如今也会尽量捡着合适的去赴宴。


    “搁下吧。”


    戚淑婉坐在窗下,示意竹苓一声,待翻看过手中那页书、搁下书册子,她才去看那摞请帖。


    这些请帖大多出自朝中大臣们府上夫人。


    有赏花宴、有生辰宴,同样有各府少爷小姐们的婚嫁宴席请


    帖。


    戚淑婉在这些请帖中瞧见封出自忠勇侯府的。


    是徐四小姐出嫁。


    她对这些徐四小姐颇有印象,其一是徐四小姐与戚淑静交好,其二是当初同萧裕定下婚事后,她去谢府赴赏花宴,这位徐四小姐曾跳出来过言语上为难她。


    不过,徐四小姐最后也道了歉。


    那件事她未放在心上,今日瞧见她出嫁的请帖方才又记起来了。


    徐四小姐既与戚淑静交好,出嫁之时,戚淑静应当会前去徐家恭喜祝贺。


    戚淑婉看一看请帖上写的赴宴时间。


    两日后。


    那一日倒无什么特别安排。


    “竹苓,去小库房将那支赤金并蒂莲花如意簪寻来。”戚淑婉沉吟中吩咐竹苓道,“过两日,我们去忠勇侯府,为徐四小姐出嫁添妆。”


    听见要寻如意簪出来,竹苓本只应下这吩咐。但后面听见要去为徐四小姐添妆,她疑惑不已:“王妃怎得突然要去为她添妆?奴婢还记得她当初为着二小姐刁难过王妃,说过好些难听的话。”


    戚淑婉笑:“都这么久了,记得这么清楚?”


    “那是自然!”竹苓低哼一声,“谁对王妃好、谁对王妃不好,奴婢全都记得一清二楚!”


    “那回她同我道歉了,且此番去徐家也非单纯为徐四小姐添妆。去赴宴自然是看在忠勇侯与侯夫人的面子上。我记得徐家数次送过请帖来,总该赏个脸。”


    戚淑婉看一看气鼓鼓的竹苓:“你若实在不想去,那过两日你留在府中,我带其他人去便是。”


    竹苓听言急忙道:“去!奴婢去!”


    戚淑婉笑:“那快去将那支赤金如意簪寻出来备下。”


    “是。”竹苓福身,当即去小库房。


    过得两日,一大清早,戚淑婉便从宁王府出来,乘马车去忠勇侯府。


    她的出现对于忠勇侯夫人来说是个天大惊喜。


    忠勇侯夫人忙忙亲自将人延入府内,一路上笑脸相陪,一面寒暄一面送至徐四小姐的闺房。


    大约晓得戚淑婉同继母冯燕兰、继妹戚淑静关系谈不上好,故而来的路上,忠勇侯夫人没有提这一茬。但当戚淑婉踏入徐四小姐的闺房,很快发现人堆里的戚淑静——因其他人几乎立刻围上来请安寒暄,唯有戚淑静在原地不动。


    戚淑婉与众人说笑过两句。


    没有在意偷偷溜出去的戚淑静,只上前恭喜徐四小姐,送上备下的贺礼。


    徐四小姐更没有想到宁王妃会来为自己添妆。


    记起当初做下的事,愈发羞愧难当。


    这么多客人在,却不好多言,唯有不停对戚淑婉道谢。


    聊得几句,徐四小姐未寻见戚淑静身影,便低声同她说:“王妃的母亲同二妹妹今日也来了。”


    “好,我晓得了。”


    戚淑婉笑一笑,握了下徐四小姐的手,没有久留,移步去花厅喝茶。


    宁王妃的身份让戚淑婉注定去到哪里均不会再被冷落。她从徐四小姐的闺房出来,不少人随她一道离开,因而她几是被簇拥着到花厅的。


    从前戚淑婉不喜被围簇,故而极少出门赴宴。


    但后来想一想,能从这些夫人小姐们口中听说些事情,便少了计较。


    说笑间,众人行至花厅外。


    却听得花厅里传来一阵略带嘲讽的嬉笑。


    “梁夫人,你这未过门的儿媳当真是个妙人儿。一问三不知,往后你可得多上心教一教。”


    “万一哪日冲撞贵人便不好了。”


    之后似乎是那位梁夫人的声音:“我这个儿媳本便是小门小户出身,又常年待在穷乡僻壤,对京城的规矩确实不熟,还得劳烦诸位夫人多担待。我今日领着她来,本是存着多教一教她的心思,奈何她这般,我也实在是没法了!”


    便又有人道:“梁夫人,也是难为你。”


    “但这是一桩好姻缘,虞小娘子生得貌美,将来孙儿定然也漂亮。”


    梁夫人唉声叹气。


    “儿孙自有儿孙福,我这一把老骨头,如今已然是不中用了!”


    “母亲,也不能这样说。”


    “你不知我这位弟妹有多可爱,那日啊……”


    花厅里几道声音七嘴八舌说起来。


    字字句句,无不是说得好听却让被议论之人愈发难堪。


    戚淑婉驻足在花厅外听得片刻,知晓这位梁夫人正是贺长廷的母亲、忠义伯府的伯夫人,而其他人口中梁夫人的“儿媳”、虞小娘子便是虞似锦。


    这忠义伯府的家风着实是让人难以置评。


    皇后娘娘赐婚,无法抗旨,便故意将人带出来赴宴,借着旁人的嘴磋磨。


    “伯夫人是该高兴。”


    “依我所见,虞小娘子安静娴雅,母后看好的人,果真不错。”


    戚淑婉步入花厅,含笑扫一眼花厅内众人,最终视线落在虞似锦身上,见她双目隐隐含泪,知她一直忍耐,心下轻叹一气。忠义伯府的梁夫人瞧见戚淑婉,怔一怔,忙起身行礼请安,其他人回过神来,也纷纷起身与戚淑婉见礼。


    热闹的花厅顷刻拘谨。


    戚淑婉扶起同她行礼的虞似锦,又让其他人不必拘礼。


    想一想,她转而同虞似锦一道落座。


    自那日宁王府一别,戚淑婉同虞似锦未曾见面。今日相见虽为偶然,但既碰见了,觉察梁夫人对虞似锦的敌意与不满,戚淑婉有意同她多聊几句。


    有皇后娘娘赐婚的旨意,虞似锦算过了明路。


    哪怕想要劫掠她的人是燕王世子,对方也唯有收手,不敢轻举妄动。


    可梁夫人怎么同虞似锦相处便是忠义伯府的“家事”。


    既为“家事”,外人不便插手,若有心,在一位孤女和一位伯夫人面前,倒向谁不难抉择。


    一如从前外人会看她继母与继妹的态度行事。


    捧高踩低由来如此,于此事上她帮不了虞似锦太多,只做不到视若无睹。


    “多谢宁王妃。”虞似锦主动道谢。


    戚淑婉一笑,顺势聊上几句,两人不相熟,便不过几句客套话。


    却在她们闲谈间,有个梳丱发、穿粉色衣裙的小小娘子举着糖葫芦入得花厅,一双明亮的眸子满是慌张,俨然在寻人。乃至在戚淑婉看过去两眼后,小小娘子撞上她视线,朝她走过来:“漂亮姐姐,你知道我娘亲去哪儿了吗?”


    戚淑婉见她生得玉雪可爱,莞尔问:“你是哪家的小小娘子?”


    小姑娘皱起秀气的眉:“我、我不知道……”


    至多三、四岁的小姑娘尚且说不清楚这些也是有的,戚淑婉让竹苓将她抱到一旁的玫瑰椅上来坐:“那你先在这里乖乖坐一会儿,我喊人去帮你寻娘亲。”


    小姑娘果真乖巧坐着吃起自己的糖葫芦。


    但忠勇侯府的丫鬟不认得她,那便是哪一位夫人带来赴宴的了。


    交代过忠勇侯府的丫鬟遇见寻孩子的夫人记得知会声后,戚淑婉在花厅陪坐半晌,有位年轻清丽的娘子快步进来,四下环顾,望见坐在玫瑰椅上的小姑娘,几步上前一把将人抱住:“芙儿!”


    “娘,疼。”


    被紧紧抱住的小小娘子咯咯直笑,不知忧愁。


    年轻娘子缓一缓才松开手。


    将人从玫瑰椅上抱下来,她与戚淑婉一福身:“给王妃添麻烦了。”


    “一时心急,不免失礼,还请宁王妃见谅。”


    “谢过宁王妃!”


    戚淑婉道:“夫人不必多礼,我也未做什么,不过是见你家小娘子似乎走丢了,便让她在花厅里坐着等一等罢了。”又笑问,“只不知是哪一家


    的夫人?”


    年轻娘子又福一福:“妾身夫君乃户部侍郎卢立远。”


    戚淑婉微笑:“原是姜夫人。”


    她记得这位在户部任职的卢侍郎,知道其夫人姜氏,卢侍郎同夫人有一个女儿,今年三岁。


    但之所以记得这么清楚,却又不单单因为她如今上心这些事情。


    前世,戚淑婉同这位姜夫人也几无来往。


    独独有一桩事,前世哪怕发生许久,她依然有所耳闻。


    她记得那时说卢侍郎与姜夫人的女儿在三岁那年失足跌入一口枯井,没了。因是姜夫人携女儿赴宴时发生的事,卢家小娘子没了,姜夫人悲恸万分,甚至有一阵子大抵受的刺激太大,状若疯癫,做出于大街之上强抢稚子的行为。


    卢侍郎却情深义重,待姜夫人如初。


    后来姜夫人在卢侍郎的照顾下渐渐好转,除去人沉闷一些,与常人无异。


    奈何这家人时运不济。


    不知怎得,连同卢大人与姜夫人在内,一夜之间莫名惨死府中。


    那时戚淑婉曾好奇追问过两句。


    对方只道官差去过卢家,查出他们乃服毒自尽,至于个中真相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便不知了。


    细细想来,难免奇怪。


    好不容易姜夫人走出痛失爱女的阴影,他们夫妻又为何要服毒自尽?


    隔得两辈子,探查真相已无可能。


    不过,有一事却很清晰,后面的一切皆因卢大人与姜夫人痛失爱女而起。


    至于姜夫人究竟是携女儿赴谁家的宴席发生的那件事,戚淑婉一样没办法确认。故而心思百转后,此刻面对姜夫人,又有小姑娘险些走丢在先,她同姜夫人道:“小娘子玉雪可爱,令人见之欢喜,只年岁小,难免调皮,又不知险恶,方才还主动来同我搭话。”


    “只当我多嘴,但我瞧姜夫人也紧张小娘子,往后这样人多的场合或许不带小娘子出门为好。一旦走丢了或出了什么事,姜夫人痛心,主人家一样难办。”


    姜夫人面有羞愧:“王妃说得极是,是我太不小心。”


    戚淑婉道:“好在人无事,那便是最好的,日后确多加注意为好。”


    “是。”


    姜夫人又应,后面一直抱着女儿,再也不让女儿离开自己半步。


    略坐坐,戚淑婉起身离开花厅,去更衣。


    折回花厅时却碰上戚淑静。


    “二妹妹。”


    见戚淑静想躲开她,戚淑婉勾了下嘴角,开口唤一声。


    从徐四小姐的闺房出来后,戚淑静来花厅了。她看着戚淑婉被众人簇拥着出现,看她替虞似锦撑腰,也看她照顾那个小姑娘,同姜夫人谈笑……直至看不下去。


    未想不待在花厅也要碰见戚淑婉。


    戚淑静暗道晦气,附近不时有丫鬟婆子以及其他夫人小姐路过,她不得不走上前与戚淑婉见礼。


    戚淑婉笑:“二妹妹不必多礼,父亲母亲近来可好?”


    “少在这假惺惺!”戚淑静上前一步,压低声音,“不觉得很可笑吗?”


    “为何可笑?”戚淑婉问。


    戚淑静冷笑一声:“我瞧你往日同长乐公主那般亲近,今日却又卖虞小娘子人情,不知长乐公主知晓此事,是何种滋味,届时会怎么看待你这个三皇嫂?”


    萧芸喜欢贺长廷,贺长廷却要同虞似锦成婚。


    她不信萧芸会不难过,知道戚淑婉同虞似锦打交道,不定怎么闹心。


    “二妹妹的话我倒听不懂了。”


    “长乐知晓此事为何会影响到我身上?”


    戚淑静道:“自然是因为长乐公主心悦贺长廷……”话出口,她猛然醒神,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她知道上辈子贺长廷做了长乐公主的驸马,但这辈子她同萧芸来往不多,本不该知道这些事的。


    “二妹妹为何知晓此事?”戚淑婉声音也冷下来,故意质问戚淑静。


    戚淑静心慌中道:“是长宁县主告诉我的!”


    “原来长宁同二妹妹交好。”戚淑婉淡淡道,“所以长宁几次三番针对我,莫不是二妹妹在背后捣鬼?不过长宁如今在皇恩寺祈福,二妹妹往后想见她也难。”


    “你莫要血口喷人!”


    戚淑静拧眉,“我同长宁县主哪有什么往来,她同你的事莫要扯上我!”


    戚淑婉盯戚淑静一眼:“二妹妹不必狡辩。”


    “我知道你向来不喜我,但你若再这般背后生事,我也定不饶你!”


    戚淑静被气笑了,按捺不住还嘴:“戚淑婉,你占了我那么大的便宜,竟还在这污蔑我?”


    “污蔑?”戚淑婉扯了下嘴角,朝戚淑静上前两步,笑问,“若不是二妹妹,长宁县主从何处得知我当初落水为王爷所救?那件事王爷分明将消息压下去了,难道还有旁人知道吗?”


    戚淑静一惊,三缄其口。


    她是没有同傅莹说过,可是她同世子妃说过。


    但、但……


    世子妃怎会告诉傅莹呢?即便真告诉傅莹,想来也不过无意中提到而已。


    “二妹妹心虚了?”戚淑婉问。


    戚淑静抬一抬眼,冷笑:“我没做过的事我有什么可心虚的!”


    “是吗?”戚淑婉也笑了笑,“做没做过,二妹妹自己心里清楚。”


    她收回视线,越过戚淑静抬脚离开。


    戚淑静站在原地看着戚淑婉远去的背影,想起周蕊君以及被泄露出去的消息,一颗心无端忐忑。


    却不知假山后有人将她们一番话听了去。


    直到戚淑静也走远了,崔景言才从假山后出来,回想着戚淑婉那些话,若有所思。


    ……


    宴席散后,戚淑婉回到宁王府。


    应酬是个费劲的事儿,她沐浴梳洗过,未等萧裕回府,先上得床榻休息。


    半梦半醒间感觉有人正搂抱着自己。


    鼻尖嗅到熟悉气息、包围她的是熟悉怀抱,她没有睁开眼,整个人却往那温暖怀抱蹭过去。


    “王爷回府了。”


    戚淑婉将脸埋在萧裕身前,瓮声瓮气道。


    萧裕把她搂抱得更紧,手掌轻抚她散落在肩背的乌发。


    “王妃今日去赴徐四小姐婚宴,感觉如何?”


    戚淑婉笑:“旁人的婚宴,妾身能有什么感觉?”她睁开眼仰面看一看萧裕,“不过我今日见到了虞小娘子,她在忠义伯府的日子似乎也不大好过。也见到了二妹妹,同她说过几句话。还有……卢大人和姜夫人的女儿很可爱。”


    萧裕道:“被人强抢了去进的是虎穴,忠义伯府便是个狼窝。”


    “贺长廷想要分家也须得等大婚之后。”


    “卢大人那个女儿我也见过,生得玉雪玲珑,确实可爱。”他低头吻了下戚淑婉的脸颊,笑说,“王妃想要女儿,同本王直说便是了。”


    戚淑婉斜睨他:“王爷怎得不问我同二妹妹说什么?”


    萧裕不语,堵了她的唇,将她吻过一通方道:“便拿这个捉弄你夫君?”


    “王爷怎知不是要紧话?”戚淑婉不满,哼哼两声,见他作势又要来吻她,忙抬手捂住他的唇求饶,“往后不提便是了。但今日我确故意同二妹妹提起长宁知晓我落水之事。我瞧她心慌,她也说自己不曾同长宁提过,是与不是,她自己知道,究竟同谁提过她也最为清楚。”


    “她同世子妃有多少来往,我也不知。”


    “若她能因今日这些话留个心眼,于我们也非坏事。”


    萧裕“嗯”一声,手掌揉一揉她的后背。


    戚淑婉却离开他的怀抱,拿手臂支起身子,半趴在他身上:“王爷再同我说说朝中


    事可好?今日见了姜夫人,虽晓得她是卢大人的夫人,除此之外却一无所知了,不知卢大人性情也不知旁的……”


    第45章 第45章“萧裕,我要你。”


    “王妃好奇卢大人性情?”萧裕轻抚戚淑婉背脊的动作顿一顿。


    戚淑婉暗恼,往他怀里钻:“自然不是好奇卢大人。”


    “罢了。”


    “我只是随口问问,王爷不必太在意。”


    虽然想要知道更多关于卢大人和姜夫人的事情,以确认前世种种是否蹊跷,但问得太多反而奇怪。她也不想让萧裕生疑,唯有暂且作罢。


    “卢大人行事磊落、为官清廉,向来尽职尽责,深得父皇和皇兄赏识。”


    “他乃寒门出身,却也颇为不易。”


    戚淑婉从萧裕怀里重新抬头,轻眨了下眼睛:“户部涉及钱粮、赋税诸多国本大事,这样的一位大人在户部任职,确实顶顶不错。如此说来,若与姜夫人来往,无须太过在意场面。”


    她口中这样说着,心下想的是前世发生在卢家那些事。


    朝堂之事,她无从插手,不如安心让王爷与皇兄他们应对,而后宅之事,她或可稍微留心。


    今日曾提醒过姜夫人。想来姜夫人上心,之后不会随便带女儿赴宴,即便当真再带女儿去,也不会让人离开她视线,如此便不易出事了。


    “卢大人和姜夫人住的一个一进宅院,府中奴仆不过三两人。”


    “大抵一个是卢大人的随从,一个负责浆洗洒扫,还有一位负责他们一家子每日的饭食。”


    戚淑婉讶然:“莫怪姜夫人今日赴宴把小女儿带在身边,留在家中只怕也无人照看。”她想起自己那些话,顿时又羞又窘,“姜夫人的小女儿险些走丢,偏我还同姜夫人说什么人多的场合,或不带小娘子出门为好,实在是……”


    晓得卢家的情况,再想卢家前世那般遭遇,更觉痛心。


    若是意外,怪不得谁,若遭人暗中算计,真真是一场无妄之灾。


    “王爷,明日我想去趟卢家。”


    戚淑婉晃一晃萧裕的胳膊。


    萧裕笑看她:“那便去罢,又不值当什么。”


    “好。”戚淑婉眉眼弯弯应一声,觑一眼床帐外,“王爷也该歇息了。”


    萧裕偏问:“王妃不想要女儿了?”


    戚淑婉又捂他的嘴,只很快松开,也不惧,微笑捧住他的脸:“今儿不想要,明日再说明日。”


    说罢,放开手。


    她舒舒服服窝在他怀里闭眼,安然沉入梦乡。


    被偏爱的确有恃无恐。


    戚淑婉慢慢醒悟,夫妻之间那点事儿,不全然是所谓的责任,一样可以拒绝,且无须担心自己的夫君会生气。


    ……


    翌日,用罢早膳,处理过些府中要紧的事宜,戚淑婉带着竹苓出门。


    她先绕路吩咐竹苓去买了些糕点、蔬果、鸡鸭鱼肉以及零嘴儿,这才让车夫驱车去往卢家。


    到得卢家,隔着院门便听见小孩儿的嬉笑声。


    竹苓上前敲门,不多时姜夫人来开门,瞧见站在门外的戚淑婉,怔一怔。


    “见过宁王妃!”姜夫人回神连忙行礼。


    卢家的小娘子从她身后好奇探出小脑袋,竟还认得戚淑婉,一双眸子亮亮的喊,“漂亮姐姐!”


    戚淑婉一笑:“未递拜帖便上门叨扰,姜夫人见谅。”


    姜夫人忙道不敢,让到一旁,请她入内:“寒舍简陋,委屈宁王妃了。”


    “没有的事。”


    戚淑婉笑意不改步入卢家宅院。


    一如昨夜王爷所说,一进的宅院,几间屋舍,小小的院中栽种着两株柿子树。这宅子太过简单,瞧得几眼,仿佛便将整个家瞧了个清楚。


    姜夫人则在看着竹苓与王府车夫将那些糕点、新鲜蔬果之类得拎进院子后,有一瞬的懵然。


    尤其被拎进来的还有两只鸡、两只鸭、一桶活鱼、几挂猪肉……


    “都不是什么值钱的,但想着实在,便将这些当上门礼了。”戚淑婉解释过一句,又说,“也给小娘子买了些糕点和零嘴儿,不知她平日爱吃什么,便买了果脯、松子糖、花生酥。”


    姜夫人惊讶的是戚淑婉这般没有王妃的架子。


    这些东西确实实在得很,若非尊贵身份摆在那里,几是同亲友上门无异。


    “王妃费心了。”


    姜夫人面上浮现点柔柔笑意,不多推拒,招呼人来抬东西,再请戚淑婉到正堂去坐下喝茶。


    动若脱兔的卢小娘子在堂屋内跑来跑去。


    戚淑婉谈及昨日自己失言,同姜夫人说一声“抱歉”。


    “本是我未能把孩子看顾好,王妃好心提醒,岂敢受王妃这一声歉意?”姜夫人为戚淑婉斟茶,“因不甚方便,实也不常赴宴了,但家中小女周岁时,忠勇侯府曾送上贺礼,便不好不去了。”


    戚淑婉捕捉她话中之意,心生疑窦。


    以姜夫人之意,她已不常赴宴,那上辈子卢家小娘子之事是如何发生的?总不能那般巧合,那一桩事情上辈子其实恰是在昨天发生的罢?


    戚淑婉心里没底。


    当下又听院门处传来响动,是有人来了。


    姜夫人起身走出堂屋,瞧见自己的夫君卢立远,继而望见一面容俊秀的年轻男子,方知有客人。守在廊下的竹苓也望见与卢大人一道进得院门的人,她皱一皱眉,扭头进去堂屋对戚淑婉说:“王妃,崔家表少爷与卢大人一道。”


    崔景言?


    戚淑婉搁下茶杯,抿了唇。


    崔景言亦未想会在卢家见到戚淑婉。


    比起惊喜,更有疑惑,这实在不像他所了解的那个人会做的事。


    崔景言又想起昨日在忠勇侯府无意听到的戚淑婉同戚淑静两个人的那番对话。戚淑静听不出来,他却听得出,戚淑婉措辞有些刻意,像是故意刺激戚淑静。


    互相见过礼,崔景言随卢侍郎前去书房小坐。


    “未想姜夫人同宁王妃有来往。”崔景言看向卢侍郎,出声问。


    “昨日在忠勇侯府,多亏宁王妃帮忙照看走丢的小女,小女才没闯出祸来。”卢侍郎也奇怪,“我家夫人同宁王妃昨日才见过,实想不到今日宁王妃会登门,大抵是有什么事情罢。”


    崔景言眉心微动。


    偏头望向窗外,见戚淑婉要走,当即站起身。


    “表妹,借一步说话。”崔景言在小院里追上戚淑婉。


    姜夫人微讶,戚淑婉转过脸望向崔景言,定一定心神:“表哥有何事?”


    宁王府的马车旁。


    戚淑婉耐着性子等崔景言开口。


    竹苓和马车车夫退至远处,崔景言静静凝视戚淑婉数息,单刀直入:“表妹出现在卢家,莫不是因为知晓卢小娘子一旦有事,姜夫人和卢大人这个家便毁了?”


    崔景言的话来得太过突然。


    乍一听见,戚淑婉几是反应不及,心口却先怦怦直跳,她竭力稳住心绪问:“此话何意?”


    崔景言一瞬不瞬盯着她,将她所有细微表情看在眼底。是以在她装傻充愣的话出口时,崔景言反而一笑:“瞒得了旁人,却瞒不了我。”


    只下一刻崔景言再也笑不出来。


    倏然间,他意识到戚淑婉为何隐隐待他冷漠抗拒,从前以为是因她另嫁旁人,避嫌。猜出她或有前世记忆,方觉察出不对……原来,她避的不是嫌,是他。


    心口的闷堵与窒息之感将他围堵得无所遁形。


    崔景言眉眼冷沉,莫名的又似流露出几分不可置信来。


    “什么瞒不瞒的?”


    感受到眼前之人目光里的压迫,戚淑婉强自镇定,“崔公子休要胡言。”


    然而,此时已经反应过来,知道崔景言是对她心生怀疑,她一颗心不由得跳动得更加厉害。


    但他是怎么发觉的?单凭她今日出现在卢家?


    崔景言向来聪明。


    怕多说多错,戚淑婉收敛话匣,趁崔景言愣神的空隙转身上得马车。


    见


    状,竹苓立时喊车夫一道折回马车旁。


    “崔公子,让一让。”提醒过崔景言,竹苓钻进马车,之后车夫驾着马车驶离小巷,扬长而去。


    竹苓对崔景言谈不上讨厌,但对于他时不时纠缠戚淑婉的行为颇为不喜。


    她抱怨过两句方才问:“王妃,崔公子寻你做什么?”


    戚淑婉摇头:“没什么。”


    竹苓见自家娘子魂不守舍,不免忧心:“可王妃的样子瞧着不像无事。”


    戚淑婉缓一缓神色:“当真无事。”


    她偏头,伸手撩开马车帘子朝外面看得一眼,吩咐道,“待会儿去买些王爷爱吃的糕点。”


    ……


    萧裕在书房。


    戚淑婉一回到宁王府便捎上糕点去书房寻他。


    萧裕坐在临窗处。


    踏入书房,戚淑婉望见窗边的年轻郎君,锦衣玉袍,相貌堂堂,一如初见之时的俊美潇洒。


    在听见脚步声靠近后,她看见他转过脸看她,唇边漫上温煦的笑意。


    戚淑婉刹那无比心安。


    她将食盒搁在桌案一角,一碟又一碟的糕点被端出来。


    “回来顺路买了几样王爷爱吃的。”


    萧裕起身朝戚淑婉走过来,看一看那些点心,他从食盒里取出银筷塞到戚淑婉手里。戚淑婉便夹起一块糕点,喂到他唇边,萧裕尝过一口,顺势握住戚淑婉的手,把剩下的半块糕点送到她的嘴边。


    戚淑婉吃下糕点。


    萧裕又倒一杯茶让她清清口,这才问:“王妃去拜会姜夫人,不顺利?”


    戚淑婉握住银筷的手几不可见轻颤。


    “王爷为何这样问?”


    萧裕笑道:“王妃愁眉苦脸,本王想瞧不出来也难。”


    他抬手,抚上戚淑婉眉间,“为何发愁?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也没什么事。


    崔景言便是发现她有上辈子的记忆又如何呢?


    他们上辈子是夫妻,但这辈子不是。


    崔景言也强逼不了她什么。


    何况,她为何要承认?


    她不承认,崔景言又能怎么样?


    在回王府的路上,她已经平复过生出些许波澜的心绪。


    但此时此刻听着声声关切之言,一股暖意便不由得在心底激荡开来。


    “王爷怎得诓骗我?”


    搁下银筷,戚淑婉莞尔,“我无事,只是想王爷,便回来得要早一些。”


    萧裕问:“要抱吗?”


    戚淑婉张开双臂,直接抱住他。


    相拥许久,感受着那份心安的戚淑婉方才稍微离开萧裕的怀抱。她抬眼看他,对视的瞬间,轻踮脚尖,吻上他的唇,比从前任何时候吻得更认真。


    哪怕觉出她的异样,萧裕也未拒绝她这个吻。


    他只不过将她抱上书案,让她坐在书案上,俯下身,让她更方便亲吻他。


    她吻他的唇,也吻他的眼睛、脸颊。轻微喘息声响在耳畔,渐渐染上些欲念,她吻他的耳朵,在他唇上轻啄了下,又往下,吻他的喉结。


    “王爷……”


    戚淑婉眼底泛起迷离薄泪,她双手捧住他的脸,“萧裕,我要你。”


    第46章 第46章萧裕顺势搂抱住她,闷笑问:……


    萧瑟秋风被隔绝在窗棂外。


    书房内的榻上,青色帐幔不断摇动。


    戚淑婉紧紧纠缠萧裕。


    在这般日渐凉爽的时节里,她额头冒了一层细密汗珠。


    萧裕也清晰感觉到她对自己的难舍,他看着她从未有过的动情模样,一双盛着泪光的眸子倒映他的身影,便一味遂她的意,将自己尽数交付于她。


    云收雨歇后,萧裕拥着戚淑婉静静躺在榻上。


    锦被下的两个人紧贴在一处,他手掌摩挲着她腻滑圆润的肩头。


    一下又一下。


    直至臂弯里的小娘子细声细气道:“王爷,想喝水。”


    萧裕松开手,套上亵裤下得床榻去倒茶。


    戚淑婉裹着锦被探过身子,就着萧裕的手喝下一杯茶。


    “还要吗?”


    戚淑婉摇摇头,躺回床榻上,目不转睛看肩背宽阔、腰腹紧实的年轻郎君在视线之中来回走动。


    走回床榻旁,萧裕重新上得床榻,将她拥入怀中:“好看吗?”


    “好看。”戚淑婉如实回答道。


    怎会不好看?


    简直赏心悦目,秀色可餐。


    戚淑婉依偎着萧裕身前,异常安心和满足,再没有人给过她这样的感受。但每每向萧裕索求,要他的身,要他只对她一人好,她常会觉得自己贪心又卑鄙。


    “王爷不问一问吗?”


    戚淑婉轻柔的声音响在寂静的书房。


    萧裕垂下眼,嗓音微哑问:“王妃想说吗?”


    戚淑婉道:“不知从何说起。”


    “那便不说了。”萧裕拨开她颊边的发。


    戚淑婉却觉得他猜到了,上一回她情绪失控,正与崔景言有关。


    “王爷这样纵着我。”戚淑婉呢喃。


    萧裕弯起嘴角:“王妃怎知,我是无所求?”


    戚淑婉不解其意:“王爷有所求?可王爷能从我身上求什么?”


    她实在想不出来自己有什么能给的。


    “王妃在旁的事情上聪慧,怎得在此事上这般迟钝?”萧裕捉住戚淑婉的手,放在自己心口,“名分已是有了,你我是拜过天地,拜过宗庙的正经夫妻。身子,才刚又交付过。王妃以为还剩下什么?”


    名分,身子,还剩下的……


    戚淑婉视线落在他们交叠的双手,脑袋似“轰”地一声,转瞬面红耳赤。


    被迫摁在他心口的手掌,掌心感受他胸腔里那颗心有力的跳动,又像连接着她那颗正乱跳的心。她缩一缩身子,复又张一张嘴,没能说出半个字。


    懵然中,感觉萧裕手掌的力道卸了,戚淑婉收回手来。


    她没有去看他,只闭了眼,身子贴近两分,再同他紧挨在一起。


    戚淑婉无意曲了下腿,隔着单薄衣料触碰到那片火热,忙又将腿收回来。


    萧裕顺势搂抱住她,闷笑着:“还要我吗?”


    不等戚淑婉回答,萧裕将她抱到自己身上,之后连人带被一起抱着,坐起身。跨坐在他身上的戚淑婉睁开眼,放软了身子,低头亲吻他:“要。”


    ……


    索求过后,力气更减。


    戚淑婉伏在榻上,良久方勉强回神,想着这事儿原来这样费劲。


    却有人生龙活虎披衣下榻去让人送热水进来。她看着萧裕折回榻边,后知后觉青天白日自己缠着他放纵,不禁将锦被往上拽一拽,整个人藏进去。


    萧裕看一看只露出发顶的小娘子,无声一笑。


    待底下的人送热水进来,便去拧了湿帕子,而后才掀开锦被,替她擦拭。


    擦洗过后,又替她将衣裳一件一件穿好。


    之后自己才也擦拭一番,穿戴齐整,见戚淑婉没有困意,萧裕复将她抱到窗下去坐着喝茶。


    窗外一丛翠竹在秋日里不改颜色。


    享受过片刻这静谧,戚淑婉懒懒倚在萧裕身前,兀自想着事儿。


    撇开崔景言的那些浑话,他今日出现在卢家一样诡异。她知道的事情崔景言也知道,那么,是否可以佐证前世卢家遭遇乃人祸而非意外?


    卢大人,户部侍郎……


    戚淑婉在心里琢磨着,许久之后若福灵心至,她忽而顿悟。户部涉及钱粮之事,若朝廷有所动作,譬如出兵平叛,正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掌握户部动向便等于掌握朝廷动向。


    有异心之人,自然希望能够在户部有传递消息的内应。


    如此便可根据朝廷动向来及时应对。


    戚淑婉坐直身子看一看萧裕,话到嘴边,又不知应当如何开口。


    她终究没法告诉他自己实则是重活一世的人。


    有当初戚淑静在酒楼的那些话在先,此事十分不妥当。


    况且,她所知太少,让萧裕晓得自己早死,她却说不出他为何早死、因何早死,岂不徒增烦扰?


    “又在想什么?”


    见戚淑婉盯着自己不说话,萧裕笑着抬手捏了下她软软的脸颊。


    实在编造不出好借口,戚淑婉一头扎进萧裕怀里,索性直言:“我今日在卢家遇到崔景言了,他同我说了些话,叫我心慌得厉害。但见到王爷便好了,王爷在,我很安心。只是方才琢磨下他出现在卢家这事,总觉得奇怪,王爷……能不能,让人暗地里去打探下?”


    萧裕问:“王妃为何这样怵他?”


    在他看来,更奇怪的是戚淑婉的反应,既然和崔景言无甚来往,此人有什么值得她如此心慌的?


    “不是怵他。”戚淑婉摇摇头,否认道。


    萧裕:“那是什么?”


    “我害怕我拥有的一切是虚幻是泡影,怕一切倏然消失不见,无影无踪,怕对我那样好的你会骤然翻脸。”戚淑婉字字句句说着,“自从嫁给王爷,诸事顺遂,日日无忧,便总让我有种不真切之感。”


    “每每见到他,心底这种不真切的感觉会愈发明显。”


    “唯有感受王爷的存在,才令我安心。”


    她不害怕崔景言。


    但害怕,自己侥幸得来的会在某一日无缘无故便化为虚幻泡影。


    她有前世记忆可以试图改变旁人命运。


    崔景言也有,戚淑静也有,他们难道不会改变旁人命运吗?她知道的事情甚至不如他们多。


    单纯是戚淑静也罢了。


    为何,偏偏还有一个崔景言呢?


    萧裕收紧手臂:“因为换亲那事?”


    “我是不是有些烦人?”戚淑婉小声问。


    萧裕道:“只烦我便算不得烦。”思忖间,他又说,“王妃若心有不安,那我这些时日便派人暗中盯一盯你那表哥同卢家,如此可好?”


    戚淑婉双眼一热,搂住他的脖颈,脸埋在他肩上:“王爷便这样纵我。”


    萧裕笑:“纵得旁人受不住,王妃往后便跑不了了。”


    “哪里舍得跑?”戚淑婉闷声道。


    萧裕抬手轻抚她发丝,拥得她片刻,感觉她呼吸缓而浅,唤得一声,没有回应,失笑着将人抱去榻上睡。


    ……


    崔景言回到家中。


    他枯坐书房,回忆往昔,心如刀绞。


    原来表妹有前世记忆,且正因如此方才对他避之不及。


    她恨他,又或许谈不上怨怼,只是厌恶,只是不愿意再同他有牵扯。


    可她本该是他的妻子。


    他们做得多年夫妻,如若她依旧嫁他,便会知晓一切已然不同。


    崔景言想起曾见过的戚淑婉与萧裕的恩爱画面,咬了咬牙。他不信,不信她心里没有他,不信多年夫妻情分于她什么也不是,不信她轻易对萧裕交付真心——那是个将死之人,她不会不知道。


    只要不嫁给他,哪怕是做寡妇,也无妨?


    脑海闪过这般念头,崔景言突兀自嘲一笑,原来她已然怨他到如此地步。


    他不敢,也不愿深想下去。


    不敢想她嫁与宁王时如何满心欢喜,不愿想她摆脱他如何舒心。


    但他平生唯一遗憾便是发妻早亡。


    要他如何放开手?


    崔景言望向院子里的桃树。


    光秃秃的树枝再无春日的花枝招展,也再没有一个婉表妹立在树下,回眸一笑,甜甜唤他夫君。


    ……


    萧裕派出人去盯着崔家和卢家。


    未出几日,崔家一切如常,但卢家这边,姜夫人带女儿出门采买时,险些叫拍花子将卢小娘子强抢了去。


    幸而萧裕的人及时出现,当即抓了那拍花子也把卢小娘子救下。他们本要将那拍花子扭送官府,不想暗中一支利箭居然当街取了这拍花子的性命。


    人一死,无从追查。


    只这突然的意外却无声宣告另一件事:这拍花子实际上乃是受人指使,蓄意强抢卢小娘子。


    萧裕听过禀报,命人去将戚淑婉请来书房,将这桩事情告知她。听罢萧裕的话,戚淑婉眉头紧锁:“此番不成,他们可会再生一计?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下次……”谁敢说又会有什么状况。


    “今日被迫暴露,想是不会再来了。”萧裕打消戚淑婉的顾虑。


    戚淑婉惊喜望向他:“那卢小娘子往后都平安无事?”


    “不过,一个小姑娘能威胁到他们什么,只怕是想用来逼卢大人就范。”


    “卢大人这边不成,岂不又要盯上其他人?”


    萧裕瞧着戚淑婉忧心忡忡的模样,忍不住笑。


    戚淑婉横他一眼:“王爷何故取笑我?是我哪里说得不对吗?”


    “王妃说得很对。”萧裕道,“所以我会建议皇兄下令加强京中巡防,让那等宵小之徒少些可趁之机,再设法劝百官注意防卫,王妃意下如何?”


    戚淑婉嗔怪:“王爷莫要打趣我。”


    嘴上这么说,她心里却是颇为高兴的,那样小的一个可爱小娘子得以免遭磨难,再好不过。


    秋狩在即,许多事要准备。


    戚淑婉同萧裕说得会儿话便回正院去了。


    燕王府。


    世子妃周蕊君看罢底下的人递来的消息,霎时沉下脸。


    宁王和宁王妃……


    这两个人坏了她多少好事!


    “去将戚二小姐请来。”她沉声吩咐道。


    她的大丫鬟百灵当即领命:“是。”而后亲自走一趟永安侯府。


    第47章 第47章戚淑婉抬手,手掌抚过他侧脸……


    戚淑静来燕王府的次数不算少。


    但她今日没有从前的欢喜,反而忐忑不安,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那日在忠勇侯府,戚淑婉的一番堪称误会的话却让她知晓世子妃将自己说过的一些事告诉长宁县主。她不知世子妃为何这样做,想说服自己大抵无意中随口说到了,又知世子妃不应是那样的性子。


    她想问一问。


    又知这样的话不必问。


    她更希望自己可以不听也不想。


    偏偏重活过一世,知晓许多,无法忽视傅莹对宁王有意,上辈子她也遭过傅莹针对的事实。


    长宁县主傅莹属意宁王,世子妃难道不清楚?犹记得,前一世她遭遇傅莹针对后,是世子妃主动宽慰她、替她说话,那时的世子妃分明对傅莹的心思知情。


    显然,这辈子的世子妃对这一桩事情定然也是知情的。


    透露那些话给傅莹,只会引得傅莹愈发针对戚淑婉这个宁王妃。


    戚淑婉怎么样无所谓。


    问题是,世子妃做出这般举动……


    是在替她出气吗?


    戚淑静迟疑中生出这样的念头,说不得是想替她出气?


    但为什么只言片语没有对她透露过?


    而且,这辈子遇到世子妃,是她跑去质问崔景言那日,在那一场大雨中。


    他们偶尔也会聊到崔景言。


    这些时日,戚淑静回想起来那些话,总觉得世子妃似乎对崔景言同戚淑婉之间的纠葛颇有兴趣。


    到底是什么?


    难道,世子妃是在算计和利用她?


    念头哪怕单纯在心底一闪而过,依旧让戚淑静心惊肉跳。她抬眼看坐在她对面的周蕊君,秀丽的面庞,温煦的笑容,同两世印象无差的端庄优雅的燕王世子妃。


    不会的。


    蕊君姐姐才不是那样的人!


    戚淑静竭力说服自己。


    “妹妹近来如何?我怎得似听说这些时日永安侯府不甚太平?”


    周蕊君看出戚淑静的心神不宁,面上不显,微笑开口。


    “家中是有事。”


    压下心慌的戚淑静勉强扯了个笑。


    父亲抬了个梅姨娘之后,她的娘亲如同心头扎了根刺,便是瞧梅姨娘万分不顺眼。又想着弟弟前程,不想梅姨娘将孩子生下来。上辈子根本没有这桩事情,她只觉得娘亲小题大做,区区一个姨娘,孩子生下来后发卖了不就是了?之后那个孩子能不能平安顺利长大,且要看他们心情。


    届时宁王多半已不在人世,戚淑婉能管得到永安侯府?


    但没法同自己娘亲说,唯有由着娘亲去折腾。


    周蕊君问:“很难处理?”


    “也没有……”戚淑静略一犹豫说,“只是那姨娘是宁王赏的人。”


    周蕊君便皱眉不解:“三皇兄怎连这事也横插一脚?”


    戚淑静垂下眼,想一想,有意把事情的起因经过一一说与她听。


    “原来是替三皇嫂撑腰。”听罢戚淑静的话后,周蕊君面上似恍然大悟。


    心下也只当戚淑静的心神不宁与戚淑婉有关。


    “那当真是难办了。”周蕊君轻叹,“三皇兄赏赐的人,若怠慢了,或出了什么差池,一旦问起罪来,实难交待,唯有侯夫人平日多担待一些。”


    戚淑静讷讷应下。


    周蕊君忽地话锋一转:“说起来,三皇嫂同崔公子的关系倒似很不错。”


    戚淑静疑惑:“崔景言?”


    “想来三皇嫂


    也没有旁的崔家表哥了。”周蕊君不着痕迹道,“听说他们这两日才见过面的。”


    戚淑静“啊?”地一声:“怎得这种事也有人往姐姐跟前递消息?”


    周蕊君笑:“我是觉得奇怪,才问上一嘴。”


    戚淑静讪讪一笑:“说来反倒是我近来琐事太多,未曾留心。”


    周蕊君道:“似乎在卢侍郎家中见到的,甚为巧合。”


    “卢侍郎?”


    “便是在户部任职的那一位,夫人乃姜氏,有个小女儿,乖巧又伶俐。”


    戚淑静记起来了。


    同样记起来的还有卢侍郎同其夫人、女儿的前世遭遇。


    那日在忠勇侯府花厅,她见过戚淑婉同姜夫人攀谈,又同卢家小娘子有说有笑,想是因此有了来往。崔景言同卢家的交情她便不知了……但不知为何,此刻听周蕊君提及卢家,她心突突一跳。


    神思游走,又感觉到周蕊君在瞧着自己。


    戚淑静抬一抬眼,见她噙着笑,迟钝意识到自己今日对戚淑婉和崔景言的事反应太过平淡。


    谁叫她心里记挂着事?


    面对世子妃,她控制不住东想西想。


    一时便听周蕊君道:“妹妹如今像看开许多,也是好事一桩。”


    戚淑静尴尬又心虚,端起茶盏灌下两口茶水。


    “姐姐,我只是在想,倘若他们二人真有什么勾连,不失为一场好戏。”她弯起嘴角,“如此一来,我们倒愈发什么也不必做,直管看戏便成。”


    周蕊君:“妹妹能这样想也好,怕只怕……”


    “只怕什么?”戚淑静问。


    周蕊君却道:“罢了,妹妹心善,不愿计较往日那些事,眼下说起这些,反而是我多嘴。”


    戚淑静心里一个咯噔。


    从燕王府出来,登上回永安侯府的马车,戚淑静才敢喘上一口大气。


    她惨白着脸倚靠马车车壁,一路愣怔回戚家。


    ……


    秋狩之行是本朝每年惯例。


    且声势浩大,京中有名有姓的朝臣、高门无不会参与。


    从前哪怕尚在闺阁之中,戚淑婉也是晓得的,因年年她的父亲永安侯便会带着戚淑静同去,只是没有她的份。后来出嫁,崔景言入朝为官,她体弱又不会骑马射箭,自然没办法前往。反变成年年听说秋狩的热闹,从未亲身体会。


    今年陛下不会亲往,一应事宜交给太子。


    但无损热闹。


    因此番要在行宫住得半个多月,要带的东西也多起来。


    戚淑婉连日忙碌于这些事。


    说是忙,大多时候并不必她亲自动手,吩咐一声自有丫鬟婆子去办。只瞧着众人收拾东西,念及要离开王府近一个月,她竟生出些不舍。


    这和与萧裕一起去别庄那次不一样。


    别庄离得近,此番秋狩出行,光路上便要走得好几日。


    “在想什么?”


    萧裕踏入里间,一眼望见戚淑婉正站在桌案旁发愣,他踱步上前,从后探出一条手臂揽抱住她。


    一面问一面扫向桌案,发现桌案上一把小弓。


    先前戚淑婉学会骑马射箭之后,除去送她一匹马驹以外,萧裕同样命工匠专门为戚淑婉做了趁手的弯弓,正是此刻摆放在他们面前桌案上的这把。


    “怎对着一把小弓发起愣?”萧裕又笑。


    戚淑婉在他靠近后便已回神,听见这话笑着摇摇头:“是想起了些事。”


    萧裕竖耳倾听,戚淑婉亦缓缓开口。


    “平日里倒不觉得,这些时日收拾起东西,才发觉我当真也是一个有家的人了。从前在永安侯府,纵使那有我的亲生父亲,有我口口声声喊的母亲,我心里却清楚,迟早有一日我要离开那儿的。那样一个注定要离开的地方,如何能称得上是我家呢?”


    放在前世,她曾以为崔家会变成她的家。


    她也是抱着那般想法方尽心竭力为崔景言操持家中事务,到得最后,却醒悟崔家不是她的归宿。


    宁王府与永安侯府、与崔家都不同。


    明明住的时日最短,却让她最为踏实,所有的记忆没有半分不愿回想的。


    “可是在这里却不一样。”


    “哪怕撑不过一个月便会回来,依然叫我心有不舍。”


    萧裕俯身将下巴轻轻搭在戚淑婉的肩上:“哦?可是因我在,故而于王妃来说这般不同?”


    戚淑婉抬手,手掌抚过他侧脸。


    “如何不是呢?”


    “若非有王爷在,便不过座空荡荡的宅子。”


    口中这样说着,她心里却有另一番想法。


    宁王府能让她觉得踏实,无疑是因为萧裕很好,并且待她也好。


    她对萧裕说的是实话。


    但,同样……若有那样一座宅子,只她一人,但无烦扰,日子悠闲自在,哪怕不是雕梁画栋、富丽堂皇,如同卢大人与姜夫人的一进宅院那般,她应一样会认定那是她的家。重要的大约是人,尤其要她肯认定那是安身立命之所。


    戚淑婉忽有所悟,如拨云见日。


    因此发起愣。


    未想萧裕听罢她的话,却问:“若将来,去别处呢?”


    “若是不待在京城,王妃可有想去的地方,抑或想做的事情?”


    戚淑婉回过身看他。


    见他神色如语气一般透着股认真,她彻底转过身来,也认真思索:“王爷突然这般问,倒将我问懵了。”


    “天地宽阔,山长水远,我却不曾见识过。”


    “若可以,自然想亲眼见识一番,瞧一瞧不一样的风土人情。”


    至于想做的事,戚淑婉当真从来没有考虑过。


    这个问题从前于她太遥远,而她也被困在后宅太久,久到根本没有余力动一动这样的心思。


    “王爷这么问想来是有谋划?”


    戚淑婉眼巴巴看着萧裕,“王爷能说与我听一听么?”


    说罢她思绪又飘远了。


    如此念头,不会是轻易冒出来的,出口必慎之又慎,是深思熟虑的结果。


    上辈子的萧裕却没有机会践行自己这般想法。


    “王爷去哪我去哪。”


    没有等萧裕开口,戚淑婉张开双臂抱住他,温声细语,“不妨事的,日后我们可以慢慢考虑。”


    萧裕一笑道:“那便日后慢慢说。”他抬手也抱一抱戚淑婉,“眼下不如说说秋狩,王妃想要什么?届时猎几张狐皮子回来给王妃做斗篷如何?”


    “好呀。”戚淑婉微笑满口应下,早已是不会同他客气的做派。


    “妾身总算能够一睹王爷风采了。”


    说笑之间,却有消息递进来说崔景言有急信送至府上。


    萧裕挑了下眉,戚淑婉沉吟中偏头看萧裕,问他:“王爷同我一起看?”


    第48章 第48章戚淑婉看明白了。


    戚淑婉知道,以崔景言脾性,不会在信里写什么可能留下把柄的话。


    这封信不必担心叫其他人瞧见。


    当然最要紧的是她没有瞒着萧裕的念头。


    无论崔景言说什么、做什么,她不想萧裕有任何误会。


    戚淑婉坦然无惧,惹得萧裕轻笑:“身为王妃的‘正夫’,外头这些个不知打的什么主意的狂蜂浪蝶送上门,为夫自该帮王妃掌掌眼。”


    他摆出“正室”的派头,叫


    戚淑婉哭笑不得。


    却又配合他,笑意盈满眼底:“我眼里有没有旁人王爷还不晓得吗?外头那些个我真没兴趣。”


    萧裕笑捏了下她的脸。


    戚淑婉吩咐将崔景言的急信送进来。


    这封信,崔景言乃是以“表哥”的名头递到宁王府的。


    信只薄薄的一页。


    对戚淑婉来说不陌生的、属于崔景言的字迹。


    信纸上亦是寥寥数语。


    “人生如梦终当觉,世事非天孰可凭?”


    戚淑婉紧拧了眉看着信纸上这句诗,心头被勾起的是前尘旧事。


    大约嫁给崔景言一年光景之时。那时他忽地忙碌,早出晚归,她尚未习惯,日日等他归家,有一回在他书房看书,趴在书案上睡着过去。


    醒来时,不知何时回来的崔景言立在书案旁。


    手中拿着她之前在看的书册子。


    随后崔景言念出这句诗,是她不小心睡着过去之前正在看的那一页。


    崔景言说:“若事事凭天定,还活个什么?”


    她那会儿懵懵然问他何意。


    崔景言大抵心情不错,为她解了惑。


    盖因那句诗说的是人生如梦,终将会醒,而世事若非天定,又有何凭仗?他不认同,言下之意,世间诸事,不见得自有定数,也或许到头来乃是人定胜天。


    今日崔景言在信上只写下这句诗,显见存着暗示之意。


    戚淑婉看明白了。


    她已另嫁,崔景言不是在说她。


    这封信实则是在说萧裕,说的萧裕早逝一事。


    崔景言借着这句诗在暗示她这桩事情犹有“人定胜天”的可能。


    而其中的要紧处,他知晓。


    戚淑婉盯住信笺蹙眉凝思片刻,心底猛然掠过狂喜,但面上丝毫未漏。她将信纸重新折好,塞回信封里面。萧裕没有瞧出太多门道,见她收起信,不免轻笑问:“急事便指的这个?”


    “我猜应是指的卢大人。”


    戚淑婉面不改色说,“不知他是否从卢大人那觉察出什么才递了信来。”


    萧裕从她手中把那封信拿过来。


    看得数息信封上的字迹,萧裕不置可否道:“倒挺会找由头。”


    戚淑婉说:“这些事情自有父皇、皇兄和王爷操心。”


    “哦?”萧裕笑问,“王妃不回封信?”


    戚淑婉也笑:“当真回了信,岂不是现成的酸醋,今儿好吃饺子?”她拉过萧裕的手,同他十指紧扣,“不回了,也没有什么可说的。”


    这不是虚话。


    确实没有什么可说的。


    她不知道崔景言存的何种心思给她递这封信、给她这样的暗示。


    但正因如此,她觉察到另一件至关重要之事。


    倘若崔景言压根不知道萧裕早逝真相,理会不理会没有差别。只凭她从前对崔景言的了解,他不会做这种事,如此一来便意味着崔景言是真的知道些什么。


    戚淑静却轻易放弃同萧裕的婚事,


    遂她猜测,戚淑静是不知情的,否则救下萧裕,稳坐宁王妃的位置,于戚淑静岂不是称心如意?


    崔景言知情而戚淑静不知情……


    将这些拼凑在一处,一个推测浮上心头。


    萧裕之死,牵扯到朝事而无关其他。


    从时日上推断,又极有可能与她之前同萧裕聊过的事情有关系。


    症结便在此处了。


    寻到根源,才算真正存着希望。


    突如其来梳理清楚这一点的戚淑婉如何能不欣喜若狂?


    可也不能高兴得太早。


    她这些念头也没法对萧裕明说。


    但再如何,至少她可以确定,待此间事毕,笼罩在萧裕身上的前世早逝阴影便彻底拂去了。


    崔景言给她递信的时候多半忽略戚淑静那边。


    不然,崔景言不会想不到,拿此事试探她或给她下套只会徒劳无功。


    而崔景言确实疏忽了。


    直到戚淑婉没有任何回信递来,以致之后数日也没有任何消息,他方渐渐回过味来,悟得自己这举动太过大意,忽略戚淑静这么个人物。也或者,她对萧裕不那么在意罢,崔景言忍不住揣测。


    让戚淑婉不在意的是崔景言的想法。


    总之,她连日来心情不错,于九月中旬的这日,同萧裕一道赴秋狩之行。


    晨光熹微之际,太子萧谦拜别过帝后,深深凝望过小腹微隆的太子妃,他翻身上马率群臣而去。太子仪仗于宫中出发,戚淑婉坐在马车里,跟随在蜿蜒队伍中。


    直待出城,秋狩之行队伍稍停。


    原本驱马出行的萧裕终于上得马车。


    今早未免耽搁时辰,戚淑婉几乎寅时便起了。


    她极少有这么早起的时候,上路之后她倚靠马车车壁,也是强撑着没睡。


    这会儿等到萧裕,不必再勉强。


    萧裕刚坐稳,戚淑婉整个人便挨过去,萧裕也抬手揽过她,低声道:“可是困得厉害?睡会儿罢,无什么事了。”戚淑婉嘴角微弯含含糊糊应得一声,安然闭眼靠在他怀里。乖巧靠得片刻,犹觉得不够舒坦,索性拉开他手臂,枕着他大腿躺下来,自顾自补眠。


    赶得一天的路,傍晚时分队伍才停下来休整。


    他们将要在这处河边休息一夜。


    在马车里睡得大半日的戚淑婉精神头不错,被萧裕扶下马车活动下筋骨。


    只她犯懒,溜达片刻便寻得块大石头坐下来欣赏风景。


    萧裕要去见太子,没有多留,交待过竹苓仔细照顾着便先走了。戚淑婉坐在大石头上,单手托腮,望着天边一轮火红落日沉沉于西面落下,也看余晖洒落河面上,泛起粼粼波光。河边聚集着不少宫人、丫鬟、小厮,各自在忙碌。


    “三皇嫂,快闷死我了。”


    萧芸慢吞吞走到戚淑婉的身侧,挨着她坐下。


    自十三岁那年起,每逢秋狩萧芸都能出宫痛快玩一趟。


    是以,她对此番出行没有那股新鲜热忱的劲儿,尤其一路上风尘仆仆,颠簸不堪,只觉得受罪。


    挨着戚淑婉坐下后,萧芸又招呼大宫女:“腰酸背疼,快帮我捏一捏。”


    大宫女连忙上前帮她捶肩敲背。


    戚淑婉不紧不慢收回视线,笑道:“还以为长乐早便习惯了。”


    萧芸说:“这样折腾人的事儿哪能习惯呢?”


    她上下打量两眼戚淑婉,了然一笑说:“我头一回随父皇和皇兄们参加秋狩时,也是兴奋不已,坐多久的马车都不觉得累,浑身似有使不完的劲儿。如今是不成了,才第一日便要我半条命,待到了行宫,非要好好泡一泡热汤,缓缓身上的酸痛才行。”


    话头一起,萧芸的话多起来,同戚淑婉说起行宫与秋狩的趣事。


    到最后更指着不远处那条河流。


    “三皇嫂可能不知,三皇兄捉鱼最是厉害,只要一柄长矛,一个斜刺便是一条鱼儿到手。新鲜的鱼儿塞些香茅进鱼肚烤了吃,撒上盐巴、胡椒,别提多香了。”


    她兀自笑说着,肚子忽然间咕噜叫得一声,不由羞窘。


    戚淑婉无声微笑:“可是饿了?”


    “咕噜——”


    顿时又一声肚叫传来。


    萧芸狐疑望向身旁的三皇嫂,作为萧芸三皇嫂的戚淑婉抬手摸了下鼻子。她悄悄朝萧芸望去,两人视线撞在一起,伴随又两声肚叫响起,两个人齐齐一怔,下一刻,又俱哈哈笑起来。


    笑声传到远处,飘飘渺渺落在戚淑静的耳中。


    远远看戚淑婉和萧芸谈笑甚欢,她眼底闪过复杂情绪,侧眸瞥向丫鬟听雪手中的食盒,咬了唇。


    自打那日去过燕王府后,心底对周蕊君生出的些许疑虑便不断滋长。


    她很想打消这般念头。


    想告诉自己不必那样多心。


    偏偏上辈子、这辈子的诸多事情将她缠紧,不断勾连出新的怀疑,让她无法放下那样的怀疑,让她寝食难安,夜不能寐。此番秋狩出行,她本不欲来的,但娘亲说每逢秋狩出行,优秀的儿郎多,让她多在人前露露脸也好,兼之她其实也怕自己称病推辞不去惹得周蕊君起疑,只能是照旧来了。


    来便来了,倒也罢了。


    又无奈她的父亲如今惦念着戚淑婉这个贵为宁王妃的女儿,竟吩咐她送些府上的点心过去。


    不提从前那些事,平日里一样难见一面。


    唯有这样的场合少些规矩忌讳。


    给戚淑婉送点心她心里当然不乐意。


    父亲却训斥她一通,若连这点儿小事也办不好,往后月例减半。


    戚淑静不无委屈。


    刚同崔景言闹翻那时候,她没有回过味,而今又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从前那个对她疼爱有加、偏宠至今的父亲再回不来了!


    起初,她以为是因为在酒楼说错话被萧裕惩戒那一桩事情,许久之后方醒悟,实际上,从她弃与宁王的婚事转而投向崔景言起,便注定会有今日。


    能嫁给宁王的她,方是父亲心尖上的好女儿。


    她自幼时起所得的偏宠也无外如是。


    倘若她同崔景言没有闹掰,等到


    崔景言高中状元之日,她自能跟着翻身。


    可,那已然再无可能。


    在崔家住得那些时日尚没有办法得到崔景言半分温情。


    事到如今,那般冷情冷性的崔家郎君怎会愿意重新递给她眼神?


    不能谋得桩好婚事的她在父亲眼里无甚作用。


    这真相何其残忍。


    一旦哪日开罪燕王世子妃,父亲……定也不会护她罢?


    不将她推出去赎罪让世子妃消气怕便是万幸。


    “大姐姐。”戚淑静脚步沉重行至戚淑婉与萧芸面前,扯出个僵硬的笑,转而规矩行礼,改了口,“见过宁王妃,见过长乐公主。”又低声解释,“父亲命我送些糕点来给大姐姐。”硬邦邦的语气,叫人一听便知她的不情不愿。


    戚淑婉听是父亲让戚淑静来的。


    瞧一眼戚淑静的神色,心下顿时了然几分,以他们那位父亲的做派,不可能会给戚淑静好脸色。


    “替我谢过父亲,放下罢。”戚淑婉无波无澜开了口。


    戚淑静便示意听雪将食盒搁下,毕竟姐妹两个根本不对劲,办完这件事,她迅速告辞离去。


    萧芸同戚淑静无什么来往,印象也谈不上好。


    是以哪怕方才正同戚淑婉说笑肚饿,而戚淑静恰送来糕点,她亦未打趣。


    戚淑静出现这一遭,让原本轻松快意的气氛变得低沉。


    有所觉察的戚淑婉笑着起身,冲萧芸伸出手。


    “长乐可是会烤鱼?”


    “好巧不巧,香茅、胡椒、盐巴一应俱全,不然我们干脆去河里捉上两条,正好烤着吃?”


    想起烤鱼那诱人的香气,萧芸立时把手递过去:“三皇嫂莫小看人,我怎么不会?”一面说一面起身,又扭头一迭声吩咐让去借长矛来。


    日暮西沉,光线不似白日来得明亮。


    但河水清澈见底,戚淑婉随萧芸立在岸边,一眼能瞧得见水中一尾尾灵活的鱼儿自在游来游去。


    想要烤鱼须得先抓得到鱼。


    萧芸自告奋勇,摆出老练的架势,让戚淑婉跟着她学。


    戚淑婉便立在一旁安静欣赏萧芸的表现。


    只见萧芸眉头紧锁,眸光沉沉,一瞬不瞬盯着河面,而后静待时机,一长矛刺进水中,便激起一阵水浪。


    架势十足,阵仗也十分的不错。


    除去长矛空空,鱼儿仍在水里游得肆意畅快。


    萧芸:“……”


    “再来!”


    萧裕和谢知玄寻过来的时候,望见的正是萧芸百战不馁,戚淑婉正在旁边为她加油打气的一幕。两个小娘子玩得不亦乐乎,河水溅得裙摆微湿,哪怕一无所获,脸上却有明媚的笑容。


    “公主殿下可莫要说这手法是跟在下学的。”


    眼见萧芸又一次失手,垂头丧气,谢知玄几不可见弯了唇,出声道。


    萧芸闻声回头,见萧裕和谢知玄来了,面上一喜,继而反应过来谢知玄话中之意,便哼了声:“你还好意思说呢!你这什么夫子呀!这么点儿小事也教不会。”


    她实在想不明白。


    自己分明是按照谢知玄当初教她的那些照做,怎么一次也不成?


    好歹也成一次,让她找回点面子罢!


    萧芸同谢知玄说话的间隙,萧裕已经从戚淑婉的手中接过长矛。他冲戚淑婉挑了下眉,无声微笑,而后似不过信手一掷,那长矛刺入水中,长矛从河水里再拿出来时,一尾鱼赫然出现在矛尖。


    “哇!三皇兄好厉害!”


    注意到动静的萧芸一望过来不由拍着手叫好。


    谢知玄不着痕迹睨向萧芸。


    萧裕将长矛递给旁边的夏松,问戚淑婉:“怎得突然抓起鱼来了?”


    戚淑婉笑,给萧芸递了个眼色后,同萧裕离开河边:“方才同长乐说起烤鱼,闲来无事,索性随便玩一玩。”


    萧裕却问:“饿了?”


    “是有些。”戚淑婉也不掩饰,“不过闹腾过一场后,反而不似刚刚那样觉得腹中空空。”


    走出去一段路,她才把戚淑静送糕点的事情提上一嘴。


    那些糕点她自是不会碰的。


    也并非认为糕点可能有什么问题。只是,戚宏的这份殷勤她实在不受用,从前那十数年也没见想过做个好父亲,而今摆这姿态给谁看呢?


    戚淑婉比戚淑静更清楚,他们的父亲戚宏指缝里肯漏出的那点儿“父爱”无不是明码标价。


    这糕点真吃下去,只怕噎得慌。


    “差不多能用膳了。”


    萧裕牵着戚淑婉走向马车,“王妃还是先将弄湿的衣裳换下为好。”


    特地停下来休整,晚膳无疑不会全是干粮而是有热食。


    但也得先紧着太子殿下那里,太子殿下开始用膳,方才能够轮到其他人。


    戚淑婉听萧裕这么说,笑应一声。


    行至马车旁,她独自上得马车,萧裕守在外面,她从暗格里找出一身干净的衣裙自行更换。


    当衣裳换至一半的时候,戚淑婉听见马车外传来一道婉转的属于小娘子的声音。这声音于她不甚耳熟,她没认出来,但待她换好衣裙从马车上下来时,望见的唯有小娘子离去的背影。


    戚淑婉眨了下眼睛:“王爷刚同谁说话呢?”


    “好大的醋味,可惜荒郊野岭,变不出饺子。”萧裕失笑,抬手帮她理了下微乱的鬓发道,“是弟妹身边的大丫鬟。”


    周蕊君?


    没有在意萧裕的调侃,戚淑婉拧眉问:“是有事吗?”


    第49章 第49章撞破。


    周蕊君让她身边的大丫鬟送来些驱虫的香囊。


    哪怕这般时节,野外虫蚁依旧很多,确实用得上这样的小玩意。


    戚淑婉出行之前也备下了。


    但对方一片“心意”,总归是不好拒绝。


    东西是收下了的。萧裕私下让人仔细检查过一番,并没有什么不妥。平心而论,确实也不至于在这上头动手脚,太过扎眼,无异于白白奉上把柄。


    燕王世子和世子妃这边温和友善、一切如常,戚淑婉便礼尚往来,让人送些宁王府做的糕点去。


    一来一往,瞧着也是和和气气的。


    晚膳戚淑婉到底吃上了萧芸所说的烤鱼。


    外皮烤得焦香,内里鱼肉鲜嫩,将鱼处理妥当便无一丝腥味,鲜香无比。


    那条烤鱼大半鱼肉进戚淑婉的肚子。


    用罢晚膳,萧裕带着她在附近散步消食过一阵,才回马车休息。


    一夜好眠无梦。


    翌日天不亮,戚淑婉起身简单梳洗过,他们又启程了。


    抵达玉华行宫已是第三日下午。


    马车停在一处殿外,戚淑婉被萧裕扶下马车,双脚踏踏实实踩在地上,心知不必再赶路,不由松下一口气。第一日当真不觉得如何,但从未坐过这样久的马车,颠簸过数日,她也已然有些受不住。


    刚入得殿中,便有小宫人过来传话。


    太子殿□□恤众人路途奔波劳累,允今日各自用膳休息,不必拘礼。


    “累了吧?”


    萧裕见戚淑婉强打精神,便道,“也无什么事,一会儿用过膳,王妃可以去泡个热汤再休息。”


    戚淑婉捕捉他话里的意思:“王爷要去皇兄那儿吗?”


    “嗯。”萧裕笑应,“明日的狩猎诸事要仔细确认,少不得费些功夫。”


    戚淑婉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事关太子皇兄的安危……难免也牵扯到萧裕,多小心也不为过。


    萧裕陪得戚淑婉一阵,待宫人送来饭食,他交待竹苓等人小心伺候着,这才离开。而戚淑婉独自用过膳,歇息得一阵,便去后殿的浴池沐浴梳洗。


    玉华行宫的热汤与之前戚淑婉去过的皇


    家别院里的热汤没有太多的不同。


    一样是温泉水引过来的,不过在浴池建造上有所差别。


    别院浴池四四方方,玉华行宫的浴池却是圆形,在浴池的周围垒砌着大小不一样的石块,且特地铺就一条鹅卵石小径通过去,颇有野趣。


    戚淑婉泡在水中,身上那股酸痛与不适渐渐有所舒缓。


    竹苓同王府里那位擅按摩的嬷嬷认真学习过一阵,知她疲乏,跪坐在浴池旁为她按揉肩背。


    这热汤便泡得戚淑婉昏昏欲睡。


    只待沐浴完毕,她打着哈欠倒在床榻上,沾了软枕便睡着过去。


    戚淑婉这个舒服觉睡得一个多时辰。


    醒来后发现萧裕未归。


    她未深想,问得竹苓几句话,兀自在床榻上翻个身,闭眼想多睡上一会。


    偏之后将近半个时辰过去,越躺越清醒。


    戚淑婉躺不住了。


    一时拥着锦被坐起身,她摁揉下额角:“王爷还没有回来吗?”


    “尚未……”


    竹苓低声回答,伸手替戚淑婉掖一掖被角,“才亥时,王妃要起身吗?”


    戚淑婉颔首。


    竹苓便服侍她起身,稍事梳妆。


    亥时算不得太晚。


    戚淑婉没有了困意又不想在殿内枯坐,便带着竹苓去外面略转一转。


    行宫夜里会一直有将士负责巡逻守卫以确保众人无虞,只要不离开行宫也无须太担心安全问题。玉华山的夜风裹挟深秋的凉意,戚淑婉扯紧披风,于行宫漫步。


    此刻夜色浓浓,她也并不欲往偏僻处去。


    后来行至一荷花池旁,见池边一株粗壮的柳树下有块大石头,她走上前,干脆坐在柳树下。


    萧裕若尚在忙碌,直接寻去皇兄那难免不妥。


    幸而这条路是回他们住的那处必经之路,她在这里等一等兴许能等到人。


    戚淑婉倚靠身后那株柳树。


    夜深无多少景色可赏,她仰面看天幕之上那一轮明月。


    戚淑婉不言不语,竹苓服侍戚淑婉多年,知她这会儿是懒怠开口,更宛若泥塑,一声不吭。


    这处荷花池旁便徒留风声间或响在她们耳边。


    竹苓原本是提着宫灯陪在一旁。


    但一阵急促夜风卷过,那盏宫灯一个不察忽地被吹灭。


    “无妨,待会儿要回去时再点罢。”见竹苓取出火折子想要重新点灯,戚淑婉出声道。竹苓应下吩咐,将火折子收起来,周遭愈发昏暗。


    柳树下的两个人在一片寂静里几乎融进夜色。直至荷花池对面有人影出现,戚淑婉收回视线定睛去看,只见一高大身影似乎揽抱着一娇小身影往假山中去。


    微怔之下,她脸色一僵,刹那间却听见有一声呜咽自对面传来。


    寻常情况这样的动静难以被捕捉,然而在寂静深夜,哪怕是细微的动静也不会被轻易忽略。


    戚淑婉偏头去看竹苓。


    她站起身将声音压得极低在竹苓耳边问:“方才你可听见了?”


    “是,王妃,奴婢也听见了。”竹苓悻悻然。


    正当此时,远处又似有一声低喝响起,让戚淑婉彻底确认自己没有听岔。


    “点灯,走。”稍作思考戚淑婉便做出决定。


    当竹苓将宫灯点燃,她立刻带着竹苓往荷花池对面那处假山去。


    越靠近越能听清假山里不时漏出来的呜咽与挣扎之声。


    戚淑婉悬着心,迅速盘算如何救人。


    也不知究竟什么人这样大胆,居然敢在行宫里、在太子的眼皮子底下行强逼之事。念头一起,她心里划过不好的预感,若借酒闹事也罢,若当真是个贼胆包天的,事情怕不那么好办。


    假山越近,戚淑婉和竹苓的脚步越轻,而假山里的动静越清晰。


    她们听见里面传出一声怒喝:“你早便是小爷的人!”


    这声音一点儿不陌生。


    戚淑婉紧拧了眉,随即听见假山里传出另一道凄厉却也不陌生的声音:“疯子!你这个疯子!”


    竟然是燕王世子萧鹤和虞似锦。


    上一回萧芸将虞似锦救下,面上并未捅破那层窗户纸。


    今日——


    戚淑婉停下脚步,偏头去看竹苓,冲她点了下头,跟着住步的竹苓当即会意,大喝一声:“什么人在那边?!再不出来,我即刻喊侍卫过来了!”


    假山里捂住虞似锦嘴巴的萧鹤眼底闪过戾色。


    可他不能暴露身份,若当真叫外头的人喊来巡逻的侍卫,事情便难办了。


    萧鹤沉下脸。


    锦儿已被皇伯母赐婚给贺长廷,一旦暴露,他难解释今日状况,也少不得挑起阵不必要的风波。


    “等着,小爷绝不会放过你!”


    充满威逼的话语落在虞似锦耳中,萧鹤不得不松开手,随即从假山的另一个出口闪身而去。


    虞似锦紧攥衣襟,背抵假山,脸庞无声滑落两行清泪。


    她大口喘气,知自己今夜逃过一劫。


    假山外犹有声音传进来:“什么人!站住!”


    未几时,有人靠近,先探进来盏宫灯,烛光将幽深狭窄的假山照亮。


    虞似锦微眯起泪水朦胧的双眼。


    她别开脸,不愿直面被撞破自己这般不堪一幕的现实。


    却更未想会听见道温柔的声音,会被握住双手:“虞小娘子,没事了。”她怔怔转过脸,看向走进假山的宁王妃,眼泪无知无觉又一次爬满面庞。


    ……


    虞似锦呆呆怔怔,仿佛是被吓傻了。


    戚淑婉借着宫灯的光亮,帮她整理好凌乱的衣裳与微乱的鬓发。


    “虞小娘子,我送你回去罢?”


    “若被问起只说你我散步时遇见,相谈甚欢,不小心耽搁了时辰。”


    戚淑婉温声对虞似锦说道。


    此事倘若闹起来,怕伤不到燕王世子什么,却要将虞小娘子推入万劫不复之地。一个被皇后娘娘赐婚的女子却与燕王世子有染,几人愿信是燕王世子强逼?再以梁夫人那时在忠勇侯府表现出的不待见,只怕她的日子要更加难过。


    “王妃……”


    感受到戚淑婉的那份善意,虞似锦双唇颤抖。


    戚淑婉用力握了下她的手:“没事的。”


    便牵着虞似锦从假山里出来,再依自己前一刻所言,送她回去。


    本要等萧裕,未想撞破萧鹤强逼虞似锦,戚淑婉深刻体会到那时萧芸救下虞似锦又选择放弃贺长廷的心情。实在是对于虞小娘子而言,无路可走。


    总该给她一条生路的。


    既被强逼,焉能称得上是被强逼之人的过错?


    戚淑婉沉沉的一颗心回到所住宫殿。


    萧裕正行至廊下,瞧见她,几步走上前道:“见王妃不在,正要去寻,怎得散步这样久?”


    戚淑婉抬眼。


    一记眼神,萧裕觉察出有事,便未多问,只先行同她入得殿内。


    “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借着殿内明亮烛火,萧裕看清楚戚淑婉的神色。


    戚淑婉自不瞒他。


    “王爷,我方才撞见世子强逼虞小娘子……”


    便将今天夜里这一桩事情的经过同萧裕细细说得一遍。


    “若非碰巧叫风灭了烛火,也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戚淑婉皱眉,多少想不明白,“此处虽是行宫,但皇兄和王爷在,世子为何如此不收敛?”


    萧裕沉思半晌,挑了下眉。


    “大抵,若不是此番秋狩出行,他根本连虞小娘子的面也见不到。”


    戚淑婉不解:“虞小娘子如今可以自在行走,单纯论见上一面,哪怕远远瞧着,总是见得到。”


    萧裕扯了下嘴角:“王妃说得极是,可见不能够自在行走的另有其人。”


    想起之前萧鹤称病许久未露面。


    戚淑婉一愣又惊得瞪大眼睛:“王爷的意思是……?”


    萧裕看她,轻轻颔首。


    第50章 第50章萧裕勾了下嘴角:“王妃想要……


    燕王世子被软禁。


    这般想法单纯是从脑海闪过便已令戚淑婉震惊,勿论得到肯定。


    “却是他们燕王府的事情了。”萧裕说道,见戚淑婉呆愣,索性将人打横抱起。戚淑婉回过神,手臂搂住他,萧裕低头看她,“王妃今日可是立下大功。”


    戚淑婉:“何来的大功?”


    萧裕将她抱入里间,轻手轻脚把她放在床榻上,笑道:“这么大的事,若非王妃,如何确认?”


    戚淑婉仰面看他,无奈:“碰巧而已。”


    “换作旁人,未必多管这闲事。”萧裕轻抚她发丝,“这次秋狩,王妃可以玩个


    尽兴了。”


    萧裕话里有话,戚淑婉暗忖,也记起他迟迟未归,不禁问:“王爷回来得这样迟是不是有什么事?”只为确认明日秋狩诸事,未必要费这样多的时间,毕竟秋狩之行非是初次,一应事宜自有章程。


    随即想起虞似锦今夜遭遇。


    若贺长廷陪在她身边,不至于如此。


    多半是贺长廷也有事暂且离开,才给了燕王世子这般可乘之机。


    “确实出了点纰漏。”萧裕知戚淑婉心中所想,为她解惑道,“议事结束之时,却有只吊睛白额大虫出现在行宫附近,贺长廷也前去帮忙将那猛兽俘获。”


    戚淑婉又是目瞪口呆。


    萧裕只笑:“我先去沐浴。”手掌温柔抚过她发丝,起身出去。


    戚淑婉本便沐浴过,萧裕去沐浴后,她呆坐少顷,喊竹苓进来服侍她稍作梳洗便躺了下来。


    她躺在被窝里琢磨着刚刚的话。


    尤其那一句“玩个尽兴”。


    所以,今夜她误打误撞将虞小娘子救下,反而令有心之人不敢轻举妄动?


    戚淑婉又想萧裕的那句“却是他们燕王府的事情了”。


    燕王世子若被软禁无异于起了内讧。


    起内讧生嫌疑不会是一夕之功。


    无论因着什么事,这辈子同上辈子至多导火索不同,想来他们一样走到过这一步,则结果也不会有太大区别。


    但也不能够掉以轻心。


    待尘埃落定再高兴也不迟。


    不过她着实没有料想燕王世子妃那样有本事。


    上一回在忠勇侯府对戚淑静说过的话,不知戚淑静听进去没有。


    但愿是听进去了。


    那样起码戚淑静不会成为周蕊君的助力。


    ……


    “世子去哪了?”


    萧鹤刚踏入殿内,一声不冷不热的质问响起。


    他瞥向坐在桌边正慢条斯理搁下手中书册子的周蕊君,沉声道:“难道世子妃当真认为我从此须得对你言听计从,想做什么皆要得你首肯应允?”


    周蕊君面上笑意温和:“当然不。”


    “可世子觊觎被皇后娘娘赐婚的小娘子,这便容不得妾身视而不见了。”


    她起身朝萧鹤走过去。


    依旧笑着,眼神却透出冷漠疏离:“被人瞧见了吗?”


    萧鹤神色一凛,咬牙切齿:“周蕊君!”


    “当真叫人瞧见了。”周蕊君冷冷一笑,“世子是被下了降头吗?怎变成这般色中饿鬼德性?”


    萧鹤面沉如水低斥她道:“不必你来教我怎么做事!”但看着周蕊君似笑非笑的模样,他按捺下胸腔里的暴躁,缓一口气说得句,“没被瞧见。”


    周蕊君思忖了下萧鹤的这句话。


    这是被人撞见,但没有看清楚他正脸的意思。


    可没瞧见正脸便不知是他?


    只不过没将他当场抓获,即便被攀咬也尚能狡辩抵赖几句罢了。


    却是将她原本的计划轻易全部打乱。


    周蕊君心下恨恨,对眼前这个男人从未有过的厌恶:“世子若当真怜惜她,不如安分些。”


    萧鹤听出她话中威胁之意,整个人有一瞬僵硬:“你想要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周蕊君淡笑。


    “世子殿下为着一个孤女不管不顾的时候,又想做什么?世子既不在意那样多努力,何必在意我想做什么?她能活到今日,正因我不想做什么,世子可明白?”


    她放过那人,不是为着有朝一日那人变成她的绊脚石。


    萧鹤若是想不明白,她只能帮他明白了。


    “你!”盯视过周蕊君片刻,晓得不是玩笑话,萧鹤垂在身侧的手愤愤紧握成拳,近乎从牙缝里挤出一句,“好,我应你,但你不得动她分毫。”


    周蕊君便又笑得一声。


    她看他如陌路之人:“当年嫁与世子爷时,真未想过自己嫁的是个情种,令我大开眼界。”


    萧鹤忍下周蕊君的冷嘲热讽,抬脚步入里间。


    周蕊君重又坐回玫瑰椅,她端起茶盏,闭一闭眼,深吸一气,终没有喝那茶,只重重将茶盏搁下:“来人。”


    不一时,一名暗卫出现。


    周蕊君无声叹气,吩咐:“将人都撤回来。”


    ……


    抵达玉华行宫的第二日。


    晨早,戚淑婉和萧裕用过早膳从殿内出来,宫人已牵来他们的马匹。


    除此之外,侍卫们又牵着几条猎犬,另有一只猎鹰,通身羽毛十分光滑,一眼知养得精细。


    戚淑婉稀罕看得几眼,收回视线。


    之后随萧裕一道翻身上马,他们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去往于半山腰的猎场。


    半个时辰后,所有人聚集在猎场的观猎台下。


    将士们提前开始布围。


    待有人前来禀报猎场布围结束,立于观猎台上的太子萧谦视线扫过底下的一众臣子,抬手接过两名宫人捧上的一柄虎骨长弓。一只铁笼子被抬至观猎台下,笼子里是一头小鹿,之后那头小鹿被从笼子里放出来,太子搭箭弯弓,瞄准小鹿,两箭齐射,那头小鹿转瞬倒下。


    观猎台下众人一阵喝彩欢呼声。


    太子眼底也浮现些许笑意,把长弓递回给宫人,便让众人自去狩猎。


    秋狩之行足有半月,头几日太子不会下场,是给一众臣子们表现的机会。寻常情况下,能猎得最多猎物的臣子们会得一番赏赐,这赏赐既是嘉奖也是肯定,等于在上位者面前露了脸。


    这些和戚淑婉的关系不大。


    此刻她牵着自己那批小马驹,正同萧芸、谢露凝谈笑。


    戚淑婉先前听萧芸提过,往年秋狩,她都要同自己的两位兄长、谢知玄等人狩猎比试一场。


    这会儿她们说的自然也是这个。


    萧芸热情嬉笑道:“三皇嫂,你今日不妨与我一起,我也不要你的拜师礼,但凡我会的,定手把手教你。我虽比不得三皇兄厉害,但你同我一道也不会有压力,那样才玩得尽兴呢!”她背着把漂亮的羊脂白玉小弓,别提多神气。


    这把小弓是当初萧芸开玩笑同戚淑婉讨要的。


    她生辰在即又逢秋狩,戚淑婉便问萧裕将这把小弓要来,当生辰礼提前送她。


    萧芸自爱不释手。


    今儿一早,亲自来回擦拭过许多遍,才背着小弓出门。


    “殿下难道不想换种玩法么?”


    谢知玄的声音骤然横插进来,谢露凝回头喊得声“七哥”,萧芸亦好奇循声望去:“如何换一种玩法?”


    “同样是狩猎比试,只这一回两人为一组,宁王同王妃定是一组,公平起见,其他人皆男女一组,只比最后的成果。傍晚时分,猎得猎物最少的要受罚。”


    萧芸闻言,当即瞪他一眼:“谢七郎,你少欺负人!”


    “三皇兄和三皇嫂一起,你同露凝一起,那我呢?我上哪儿去找个伴?”


    谢知玄一怔。


    谢露凝十分勉强才能忍下笑意。


    而后她摆出嫌弃姿态斜眼看自己七哥:“长乐,你饶了我吧,我才不要同他一起呢。”又说,“罢了,我自己去找个人一队,你要愿意便同我七哥一队好了。”


    说罢,谢露凝深深看自己七哥一眼。


    她也只能帮到这儿了。


    萧芸没有想到谢露凝会不愿意同谢知玄一起。


    同情看一看谢知玄,她说:“谢七郎,你怎么回事呀,亲妹妹都嫌你。”


    谢知玄:“……”


    “算了,既然如此,我大发善心同你做个伴,免


    得你再遭了拒绝,落人笑柄。”萧芸又说。


    谢知玄淡笑:“那可真是多谢公主殿下了。”


    “不客气。”萧芸摆摆手,爽快说,“谁让我们认识那么多年呢!”


    谢知玄黑着脸,沉默翻身上马。


    萧芸见谢知玄这不情不愿的模样,轻哼一声。


    她没有计较,也跟着翻身上马,扭头见自己三皇兄来了,便冲戚淑婉一笑:“三皇嫂,笨鸟先飞,想赢过三皇兄,我可得抓紧点儿抢占先机才行。谢七郎,我们快些走。”话音落,她偏过头看一眼谢知玄,一夹马腹,疾驰而去。


    谢知玄与戚淑婉示意过,驱马去追萧芸。


    他们走后,几息时间,萧裕骑马至戚淑婉近前,见她笑吟吟的,问:“何事让王妃这么开心?”


    戚淑婉已经上得马背。


    她驱使身下马匹同萧裕并驾而行,笑说:“我瞧谢七郎若非要等阿芸开窍,且有得等了。”


    萧裕分外公正评价道:“谢七郎乐在其中。”


    戚淑婉只笑,打趣他一句:“那王爷的乐在其中呢?”


    萧裕看她,勾了下嘴角:“王妃想要知道?”


    熟悉的语调响在耳边,戚淑婉忍耐了下,终是忍不住说:“你正经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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