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泊在丞相府门外等了一个时辰之久,期间杂役怕他等得恼火发脾气,还特意劝着宋泊,说老爷、夫人和公子就要来了。
“无妨,只是等会儿而已。”宋泊好脾气着回道。
上门提亲定是要捱一顿考验的,只不过在门外多等一会儿罢了,算不得什么。
宋泊本来想让宋茶栽和曾媒人在马车上等着,但两人都拒了这个提议,坐在马车上等是舒坦了,但提亲的诚意就减去了大半。
为了宋泊提亲成功,宋茶栽和曾媒人断不会上马车自己享受。
只是宋泊领着宋茶栽和曾媒人站与丞相府门外,两人衣着喜庆,一瞧便是来提亲的,少不了被周遭路过的百姓指指点点。
“又一个不自量力带媒人上门提亲的。”
“是呐,刚刚我出门便瞧着他,现下买菜回来了他还在,都一个时辰过去了,定是丞相府无意了。”
“自江公子及笄多少人想搭上丞相府这个关系,我瞧门前这人眼生得很,想来不是什么达官贵人。”
“那就更没机会了,这天估摸着要下雪了,还是早些回去别被雪淋了为好。”
他们说话的声音不算小,句句落入宋泊和宋茶栽的耳朵中,宋茶栽秉着今日是好日子的想法,不与他们计较,却还是越听越来气。
“你莫气,任他们说去就是。”宋泊宽慰宋茶栽道。
“那些人真是,我们提亲与他何干,就爱嚼人舌根。”宋茶栽愤道。
“宋公子,老爷说您可以进去了。”一个侍人小跑着过来,与宋泊说着。
“马车上的东西得劳烦小哥请人帮忙搬进去。”宋泊礼貌道。
“好的。”侍人喊来府上其他侍人,帮着宋泊一起把贺礼搬进去,那只活雁则由曾媒人牵着。
侍人领着宋泊到正厅,江丞相、江夫人和江金熙都已经在正厅等着,三人均着喜庆且华贵的服饰,应当是有应亲之意。
“江丞相、江夫人。”宋泊先与江丞相、江夫人行了礼,随后才转目看向江金熙,唤了他一声金熙。
今天的江金熙特意打扮了一番,让宋泊眼前一亮,挪不开眼。
江金熙被宋泊看得面红,悄悄转眸挪开了眼神,一双手躲在衣袖之下,紧张地扣着袖口。
“说吧,今日这阵仗可是何事。”江丞相坐在上位,两手搭在椅子把手上,瞧着很是严肃。
往常宋泊上门都是为的旁的事儿,江丞相这么严肃的模样还是第一次见,不过宋泊也不发憷,他上前一步,昂首挺胸道:“宋泊心悦金熙已久,先前我便承诺,若过了乡试就来丞相府提亲,昨年运气上乘,过了乡试后便一直筹备提亲事宜,今日万事俱备,特前此兑现诺言。”
宋泊两手一抬,交握着放在脑袋之前深深弯腰,“宋泊前来提亲,望江丞相应允。”
江金熙看着宋泊的动作,再加上他沉静的声音虽不大却在厅中回响,他心中升起一阵感动,眼眶晶莹。
江丞相不留痕迹地看了江金熙一眼,这孩子当真爱得极了,只是上门提亲就让他感动到眼含热泪,江丞相收回眼神,看向厅中宋泊,道:“行了,起来吧。”
“既是纳采,便按着流程开始吧。”江丞相道,他虽然对宋泊还不是那么满意,但也不会在这种时候挑刺。
曾媒人拿着庚帖往前一步,高声道:“贵府江金熙蕙心兰质,鄙宅宋泊仰慕已久,今受宋家所托,特携庚帖前来求结良缘,往贵府应允。”
曾媒人把宋泊带来的贺礼单交与侍人,侍人双手捧着呈于江丞相。
江丞相翻开随意看了几眼,上头写的贺礼足有十几种,每种数量都为双数,确实是做过功课。
“金熙,你怎么想。”江丞相合上贺礼单,转头看向江金熙。
毕竟是江金熙的婚事,还需要江金熙点头同意。
见爹爹问来,江金熙想也未想便点了头,边点头还边说着:“爹爹,我愿意的。”
“既如此,庚帖我便收了,金熙的庚帖你且等上一会儿。”江丞相道。定亲的大事他们家自然也得请一个媒人,他刚刚已经派人去请了,马车驾驶过来很快就能到。
“无妨,我愿意等。”宋泊道。
双方大致定下,气氛便稍微轻松些,江夫人见着宋茶栽是生面孔,她道:“这位是?”
“我是宋泊的大姑,特意从南面来贵府提亲的。”宋茶栽笑道。
江丞相应下宋泊的请求,这亲就算是定了,接下来就是两方走流程,没什么紧张的事儿,能轻松一些。天知道她刚刚在宋泊说词的时候有多紧张,若是江丞相提了别的要求,她定要帮着宋泊完成。
“你不说我还以为你是宋泊的姐姐呢。”江夫人让洪嬷嬷领着宋泊他们坐下,“瞧来可真是年轻。”
“哪儿呀,还是江夫人瞧来更年轻一些。”宋茶栽道。
午时在丞相府吃了个午餐,未时出头,江丞相请的媒人才到。
“江丞相,我来迟了。”江丞相请的媒人应当是官媒,身着素色蓝衣绸缎袍,腰间挂有一个腰牌,见着江丞相,她把手上的手箱搁在一旁,先与他行礼,再给江夫人行礼。
“你瞧瞧这庚帖,再把金熙的庚帖拟了就是。”江丞相让侍人把宋泊的庚帖拿给何媒人。
何媒人细细瞧过庚帖,上头写得一点问题也没有,她从手箱里拿出官员家眷用的锦帖,走至江夫人身边。
生辰八字这些东西江金熙本人或许不知道,但是作为江金熙母亲的江夫人是一定会知道的。
何媒人在江夫人的说明下把江金熙的生辰八字写在庚帖上,江金熙也对自己的生辰八字好奇,在何媒人写的时候他便在边上看着。
瞧着自己的名字、生辰八字出现在庚帖上,江金熙才有了自己要定亲的实感,今日往后他与宋泊就是明媒见证过的未婚夫夫,一想起来都忍不住偷笑。
何媒人停下最后一笔,拿着庚帖给江丞相和江夫人过目以后,才把江金熙的庚帖交至宋茶栽手中。
交换庚帖只是纳采的第一步,官员的哥儿、姑娘定了亲还得写订婚书,这般若是男方反悔,哥儿、姑娘这儿就能去官府告他,背弃官家哥儿和姑娘可是大罪,轻则挨板子,重则砍头,这订婚书其实也是给男方的一个警告。
临了要写婚书的时候,江丞相开了口,“纳采之事我是应了,但我不能轻易将金熙交与你。”
“有何条件,江丞相您尽管说。”宋泊道。
“之前我与你说过,成了贡士不止,过了殿试才行。”江丞相说:“你何年过了殿试,何年才能继续这婚事。”江丞相严肃道。江金熙是他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碎了的宝贝,他断不可能将江金熙下嫁出去吃苦。过了殿试有了御赐的官身在,每月有俸禄领着,生活不会穷困潦倒,这才稍微有些保障。
“我知道的。”宋泊欣然应下,“未有官身,我也不愿金熙陪我一道儿吃苦。”
“还有。”江丞相又开口。
宋泊一句话未说洗耳恭听。
“定亲以后你若是敢借着这事对外生事,我们可是能随时反悔的。”江丞相道。
以前有过男方一直藏着本性,等骗到官家姑娘以后才露出狐狸尾巴,仗着姑娘家的权势,在外头胡作为非,最终落得两败俱伤,姑娘家把男子逐出去,自家的官途却也没落了。
江丞相观察了宋泊两年,他不像是这般人,但还是要先说出口警告一番。
“江丞相大可放心,宋泊断不会行如此不忠不义之事。”宋泊高声承诺。
在场人这么多,也不怕宋泊反悔,何媒人瞧着江丞相的面色,见江丞相点了头,她才继续沾墨写订婚书。
订婚书一式两份,宋家拿一份,江家拿一份。
直到将订婚书拿在手中,宋泊才松了口气,定亲不易,一辈子一次便够了。
“将我备的东西拿来。”江丞相抬声说道。
侍人们端着东西鱼贯而入。
宋泊与宋茶栽不解现在是何情况,两人坐在位置上,互相看着。
“这些是回礼。”江丞相让侍人把礼单拿给宋茶栽,“你既送了那么多礼,我方自然也没有白拿的道理,这些回礼你们等会儿拿回去,就算纳采礼成了。”
宋泊和宋茶栽站起身来,一同谢过江丞相。
两方长辈都在现场,宋泊和江金熙就算高兴也不能在此相拥欢呼,两人远远瞧着传情,都从对方的眼中瞧到了高兴。
江金熙偷偷给宋泊比了个大拇指,这大拇指只有宋泊瞧得见,其他人只能看见江金熙的衣袖边沿。
携上回礼,宋泊、宋茶栽和曾媒人告退了。
坐在马车上,宋泊才让宋茶栽赶紧将订婚书打开来瞧瞧。
之前在丞相府时他也想看订婚书写了什么内容,但到底要端着身量不好凑上去看,只能按捺这自己内心的期待,等出来了才迫不及待让宋茶栽拿出来看看。
“好啦,瞧你个猴急的样子。宋茶栽从怀中把订婚书小心拿了出来,展示在宋泊面前。
订婚书内宋泊与江金熙的姓名、生辰八字、籍贯、排行等,接着是媒人的信息,媒人信息再往下写了婚约誓词,最后写上了日期和署名。
看着自己的名字与江金熙的名字并排出现在订婚书上,宋泊没忍住一把攥住宋茶栽的手,“大姑,我定亲了。”
宋茶栽腾出一只手拍着宋泊的手背,道:“嗯,恭喜你,你定亲了。”
第142章 第一百四十二章会试。
完成定亲的事儿,宋泊心中的大事儿也算暂时了结了。
“瞧你美的,每天都咧着个嘴傻笑。”宋茶栽正帮着宋泊打扫院子,就看着宋泊拿着个扫把边扫雪边乐呵。
距离定亲那日已经过了三日,今日是宋泊搬进新院子的日子。
“我高兴呀。”宋泊也没觉着自己傻笑丢人,大大方方就承认了,“你有了未来侄夫郞,你不高兴吗?”
宋茶栽擦着正房的窗户,闻言答道:“当然高兴。”
江金熙可是不可多得的好哥儿,长得漂亮声音好听,又明事理会读书,还有一手好医术,宋泊能与他定亲当真是撞了大运。
“过两日房子收拾好了,你就得钻进书房里苦读了。”宋茶栽调侃道。
内院五间房除了正房用来当宋泊休息的地方,另外四个房间暂时还未有它用,宋茶栽便收拾一间出来,给宋泊当书房用。
到了京城没有县学老师领着,学习全得靠自己,当然要腾出个安静的环境。
宋泊笑答:“我都做好准备了,就等着苦读呢。”
今后一个半月才是辛苦的时候,不过宋泊已经做好准备,只要读不死就往死里读。
正月十七,宋茶栽捎了封信回去,与刘南民说了宋泊定亲以及她会晚些回去的事儿,离会试就剩一月多,现下坐马车回到村里屁股还没坐热就得再坐马车上来京城看会试结果,如此折腾倒不如直接住在京城,索性宋泊也需要人照顾他生活起居,宋茶栽便想着等到会试结果再回去。
十七日以后,宋泊投入暗无天日的学习生活之中,每日醒来便学,学到凌晨打更声响再歇。
文夫子也被重新请了来,算是给宋泊专门一对一复习的夫子。
文夫子虽在京城,却也听闻宋泊逢考必是榜首,教这样的弟子省心,他所教的东西宋泊都能理解。
江金熙每日都会到宋泊这儿来,他也不打扰宋泊,只是在旁边陪着一起看书。
时光流逝,眨眼间便到了三月三,会试的日子。
会试更苦,共考三次,每次三日,期间都会间隔一天给考生歇息。
“一想着要在小房间内待上九日,我就觉着苦。”路砚知耷拉着一张苦瓜脸说道。
二月中路砚知就到了京城,他听闻宋泊年初就在京城,来时最先与他打了招呼,而后宋泊请路砚知住家中去,两人跟着文夫子恶补了半月,今日才一块儿到贡院门口。
“熬过这九日便好了。”宋泊说。
“还好现下是春季,不至于那般臭气熏天。”路砚知实在找不到好处说,只能捡着这点安慰自己。
天还未亮,贡院就开门迎考生。
会试的检查最是严格,连身上的衣裳都得脱了去,只留一条里裤,留里裤还不能将腿遮着完全,得将裤腿撩起来到大腿根处,如此才算合格。
过了检查夹带那关,宋泊接着往后走,有官差检查考生携带的笔、墨、砚,如有一物不合规就会换成贡院提供的合规物品,考试前若少了自己用来顺手的笔墨砚,定会对心态造成极大的影响,故而没有考生敢在这事儿上动手脚。
会试没有考篮,笔、墨、砚抓在手中进去就是,其它东西贡院都会提供。
顺着号牌的号数找着号房,宋泊坐了进去,号房内陈设与乡试号房差不多,不过这号房建在京城,每个小房间的空间会相对大些,没有乡试号房那般闭塞,而且这次便桶还提供了盖子,如此可有效隔绝气味。
总的来说,宋泊对这间号房还是挺满意的,既然选择不了考试的地方,那就只能心态放平地迎合。
宋泊坐在号房内的小凳子上开始研墨,今年会试考生不少,约有上千人,等会会有几十个考官一起发卷,只要听到铃声响起,就可以开始作答。
会试每场考试的试题都不少,沾笔的墨就需提前备着,还好现下已经入了春,气温渐渐回升,不然有的差砚台根本研不出墨,或者一研出墨就被冻着,这般墨水也是用不得的。
宋泊耐心等着官差来,终于不知坐了多久,听见渐渐往他这儿靠近的脚步声。
官差把卷子分到宋泊桌上后完全未停留接着往后走,过了一会儿,贡院的铜钟被敲响,巨大的钟声响彻贡院,会试开始了。
第一场考试考四书和五经,四书题有三道,五经题是选做题,每位考生需选择四至五道题作答。说是四至五道,但做五道的分肯定比四道多,所以宋泊安排的写作时间将五道题都算了进去。
四书五经算是基础题,能进入会试的考生都是基础扎实的人,不过会试喜欢与众不同,常出些歪门邪道题,比如那种书里只用小字提过一句的话,也有可能会出着。
先前便有考生觉着不满,上贡院投诉,但贡院翻出那一列小字出现的书页,确实就在四书五经之上,这可是贡院有理,怎么说这考题都在四书五经上,不算偏题。
这次会试便出了三道犄角旮旯题,一道四书,两道五经,还好先前文夫子特意提过,这三句原句宋泊都有复习过,写起来也算得心应手,旁的简单题宋泊就是闭着眼也能写来。
一写卷子便容易忘记时间,直到官差拿了蜡烛来,宋泊才发现眼前光线已然不佳,夕阳西下入了夜。
在号房睡了两个晚上,宋泊是浑身酸痛,浑身骨头动起来都嘎吱嘎吱响,总算熬过第一场。
第二场三月七日开始,考论、诏诰表,论为议论文,诏诰表是三类文种,考生则一类作答即可。
诏需要模仿写出皇帝发出的政令,这种文体与皇帝沾边,大多考生都不愿意选此文体,若有自己发现不了又触及皇帝的错误,被刷下榜是一回事,被问罪可就是无妄之灾了。
诰需要模仿朝廷封赠官员的文书,这个文体与第三个表,模仿臣子向皇帝呈递的奏章差不多,考生们便在这两种里头选。
宋泊花了两天时间写下论,最后一日挑了表来写。
江丞相作为恒国大官,每日都要向皇帝呈递奏章,宋泊也是近水楼台先得月,沾了江金熙的光,从江丞相那儿学到了正儿八经的奏章格式,诏诰表这题考的便是格式,格式出了错,里头内容写得再好也是白搭。
又过三日,宋泊从贡院出来透气。
就算是京城的贡院,也是闷得让人难受,还好考三日便会放出来一日,不然真得在里头闷死不可。
江金熙每次都会在贡院放人的时候等在贡院门口,有了订婚书,他行事作风便开放许多,直接喊阿朝驾着丞相府的马车来贡院门口接人。
有人问来便说他是来接他的未婚夫,如此合情合理也嚼不了舌根。
期间江金熙从未问过宋泊有关科举的事儿,一来是不想给宋泊增添压力影响他的心态,二来考卷呈了上去已成定局,再问也无济于事。所以宋泊出来休息的两日,江金熙备着好餐好茶,让宋泊体验了两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第三场考试三月十一日开始,宋泊再回号房内莫名生出一股熟悉感,心态更平稳了。
第三场考试策论,共五道题,都是与时政或者历史有关的问题。与先前所有考试相同,策论最是灵活,不仅需要考生了解时政和历史,还要考生结合现实、加上自身理解写出策论。
恒国圣上爱才,所有才子之中他最喜实用型人才,故而第三场考试的分数占比很高,有不少一、二场写得好的考生到第三场拉胯了,只能遗憾落榜。
宋泊凝声屏气,将一切注意力都锁定在考卷上头。
这次会试的策论题不难,提到了前年水灾与昨年寒灾的事儿,两场天灾宋泊都经历过,自然比其他考生感悟多,写出来的策论也为受难者考虑许多,真正按实际作答。
众多考生有个不好就是一心只读圣贤书,写出来的策论视角多站在上位,乍一看没什么问题,细细深究起来便会发现那些决策都是假大空,根本无法实施。负责改卷的考官经历众多,瞧着这种实施不了的策论就会给低分。
三场考试考下来,宋泊也是耗心耗力,走出贡院时不禁感叹外头的世界还是美好,不枉费他在里头关了九日,为他和江金熙以后的美好生活奋斗。
江金熙在贡院门口接着宋泊,说道:“既考完了,我们晚上便放纵一下!”这也算是他们多场考试考下来的习惯,最后一日考完试就得到饭馆放纵一下,犒劳努力的自己,如此才有继续努力的动力。
江金熙瞥着从贡院往外走的路砚知,将他也唤了来。
“也有我的份?”路砚知本来因着作答的事儿心气不顺,一听江金熙要请吃饭,瞬间就把作答上的失利抛到了脑后。
“当然,路兄可与宋泊同学两年,还卖了他珍贵的观山红,如此交情怎能不一起呢?”江金熙笑着说道。
说起来路砚知可是帮了他们许多,商贾的人脉在开店的方面很是有用,前头百安馆就受他帮忙,年前定亲宋泊更是有不少贺礼是从路砚知那儿问过才买下来的,可以说他和宋泊能定下婚事,路砚知也占了三成的功劳。
路砚知偷偷瞧着两人面色,见两人都面上含笑,没有一丝不自在,他才放着心,大胆道:“那我可不客气咯?”
宋泊一拍路砚知的后背,“客气什么,今日不醉不归。”
第143章 第一百四十三章解签。
三月十三至三月二十八对于会试考生来说十分难熬,会试出榜十五日,这个时间不会长不会短,就算出了问题卷,因着在京城,找各种官员核对都方便,故而十五日是不会出现任何偏差的,这十五日考生们等在家中简直度日如年,巴不得有人能给他们一棍子,直接跳过中间的十五日。
这焦躁的典型代表便是路砚知,坐在凳上觉着刺挠,站在地上又跟个陀螺般转个不停,晃得人眼晕。
江金熙瞧着在院子里转来转去的路砚知,偏头询问宋泊,“路兄这般症状有几日了?”若非知道路砚知考了会试,他还真要以为路砚知犯了什么病。
古往今来也不是没有被科举逼疯的学子,不过路砚知这才第一次考会试,他又心理强大,应当不会因为一次会试就疯掉的。
“会试那日夜喝醉以后,第二日便开始了。”宋泊也是觉着无奈,卷子都呈到官府那儿去了,再着急又有何用,不如静下心来看书,往后还有殿试呢。
江金熙双手撑在亭中石桌上,掌心托着脸颊,忽然想着个好去处,他声量高抬,提议道:“不如我们今日去庙里吧!上上香、求求签讨个好彩头?”
“倒也可以。”宋泊应道,整日在院子里待着也没旁的事更是容易胡思乱想,趁着这个机会活动活动身子骨也不错。
上辈子他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经历过穿越这事儿以后,他觉着有些事还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带路砚知去庙里拜拜神仙也好,能求个心安,不至于整天在院子里叨扰别人。虽然宋泊每日看书也不在意路砚知在做什么,但每次抬头往院外看去总能瞧着个焦虑的身影,多少有些扰人心绪了。
既要去庙中,宋泊便也邀请了宋茶栽,庙中不止能求学业,还能求些身体健康、万事如意之类的吉运,宋茶栽这般年龄,应该正是乐意求吉运的时候。
宋茶栽一听宋泊要请她去庙里,想也没想便答应了。
只是去庙中不可两手空空去,江金熙回丞相府寻阿朝,宋泊、宋茶栽和路砚知则去集市买贡品。
宋泊与江金熙约在集市出口见面,巳时中,一行人坐上马车前往京城郊外的众仙岩。众仙岩虽未有寺庙两字,却是京城百姓们最爱去的寺庙,就算从京城步行至众仙岩需要两个时辰,每日前去上香的香客还是络绎不绝。
托马车的福,两个时辰的步行时间被缩短至三刻钟,阿朝在众仙岩山底停下马车,大伙儿纷纷从马车上下来。
面前是一望瞧不到尽头的阶梯,顺着阶梯往上瞧,能看着一座寺庙建于半山腰,周遭烟雾环绕,瞧不太清晰。
江金熙熟门熟路道:“走吧,马车不能上寺庙。”
每年他娘亲都会带他到众仙岩来,这条前往寺庙的路他少说走了几十遍,连哪节台阶上的砖容易松动都记得清清楚楚。
路砚知像个出门春游的孩童一般,指着石台阶兴奋道:“就沿这条台阶往上走吗?”
“是的,寺庙建在半山腰,离这儿不远。”江金熙说着先一步踏上台阶,青桥小跑着跟在他身后。
马车上不了台阶,买的贡品就得由他们拎着上去,四个人的贡品说来也不少,宋泊、路砚知和阿朝三个男子一人拎着一袋,往山上走。
走了一刻钟*的时间,大家终于到了寺庙门口。
宋茶栽瞧着面前这座寺庙的规模,没忍住感叹一句,“京城的寺庙也是与众不同啊。”
光是这寺庙的石门就已经有十人之高,大门敞开着,香客进进出出也是热闹。
寺庙大门外有一巨型香炉,进寺庙之前得先与这片的土地神打过招呼,竖香在这香炉之中。
江金熙帮着大伙儿都点了香,每人分三支插在香炉之中,而后领着大家由左门进。
左门进、右门出这也是寺庙的规矩。
刚入院中,便有一雕像立于众人面前,两边是四方水池,水池不大,里头养了不少锦鲤,个个身子圆润,游起来都不利索。
四方水池上头还有香客捏着馒头在喂鱼,那些鱼儿就算已经胖得游不动了,抢食还是要抢的。
江金熙让青桥把包里的馒头拿出来,每次来众仙岩,他都乐意喂鱼,觉着喂鱼这事儿十分有趣。
站与四方水池的桥边,江金熙一点一点捏着馒头碎丢入水中,这侧又有人喂食,鱼儿们纷纷游过来。
江金熙掰了半个馒头给宋泊,嘴里说道:“你瞧,这些鱼儿可好玩了,个个身体圆润,瞧着可是喜庆。”
宋泊掰下一块馒头丢下,笑着说:“也就是寺庙里的鱼能有这个待遇了。”
香火兴旺的寺庙小动物都能顺带沾沾喜气,野外的鱼、家中院子观赏湖的鱼个个苗条,哪儿有这般甜蜜的烦恼,有些香客带的馒头不合它们胃口,它们还会挑食往好吃的馒头那儿去。
“这个寺庙很灵的,所以大家都愿意来。”江金熙说道。
喂了一小会儿鱼,将手中馒头都喂了去,江金熙才领着大家又往里去。
最先的是大殿,殿内放了一尊金座佛像,佛像闭着眼两颊圆润,瞧着便是一副关爱众生相。佛像前头有一红木方桌,专门用来放香客们带来的贡品。
江金熙指挥着大家把贡品放在红木方桌上,然后将包装纸袋打开来放好,贡品以双数为吉,故而苹果、梨子、糕点等都是二、四、六、八的数量。
江金熙喊着宋泊帮他一起点香,正殿后头还有其他的神殿,得抓着一把香过去,沿路上香,文昌帝君殿在左边第三个神殿,那儿是他们这次来的主要目的。
众人在正殿拜了拜上香,从左门出去,一个神殿一个神殿拜去。
到了文昌帝君殿,大伙儿才停下了步子。
最近正值会试刚结束,来文昌帝君这儿求取功名的人数不胜数,既有考生又有考生的家人,一时间竟比正殿还热闹些。
刚进着文昌帝君庙,路砚知便迫不及待走到蒲团前,他右手五指并着指向蒲团,转头问江金熙,“可是跪在这儿与文昌帝君说我的诉求?”会试第三场他发挥失常,却还是寄予一丝希望,希望考官能放他一马,让他上榜。
“是的。”江金熙点头。
路砚知得了江金熙肯定的回答立即跪上蒲团,两手紧闭放在额头之上,嘴里碎碎念着。
江金熙拽了下宋泊的手,说:“你也去吧。”虽然他相信以宋泊的实力考过会试没有问题,但来都来了,不拜了再走总觉着不妥。
“好。”宋泊应声。
来文昌帝君殿的人太多,路砚知也是运气好,跪拜时正抢着个空蒲团,宋泊和江金熙不过说了两句话,文昌帝君像之前的五个蒲团就都被抢了去,宋泊想要跪拜还得排队。
等上好一会儿都没人起来,宋泊便想着等路砚知那个蒲团。
路砚知口中念完,虔诚地拜了三拜才从蒲团上起来,给宋泊让了位置。
其实宋泊不知道该与文昌帝君说些什么,但是刚刚江金熙与他说过一嘴,让他把自己的名字、号房号告诉文昌帝君就够了。
宋泊学着刚刚路砚知的模样,两掌相并抬与额头前,嘴里小声念着自己的名字以及号房的号数,希望文昌帝君保佑他高中,一来是为了自己的仕途,二来也是为了他与江金熙的婚事,考过会试才有成亲敲门砖,他想要这个敲门砖。
诚心诚意拜完,宋泊在香炉上插上三支香。
“小伙子,求签吗?我解签可灵哩。”殿内有个老伯支了个桌子,桌子前有一排红色的纸。
宋泊不懂什么叫求签什么叫解签,江金熙便与他解释着,路砚知站于一旁也跟着听了去。
“我想求签,江公子你可否教教我?”路砚知道。
“好。”江金熙教着路砚知,路砚知很快就从签筒里摇了支签出来,他兴致勃勃拿着签到老伯面前求解签,老伯问了他的年龄,又从桌上红纸上抽出相应的解签纸,而后面色一凝,与路砚知道:“你可是今年考了会试?”
“是呀!”路砚知答着。
瞧着这面正借着签,宋泊牵着江金熙也凑过来听听,想听听老伯说来有无道理。
闻言老伯摇了摇头。
瞧着老伯这副模样,路砚知追问,“可是不顺?”
“我实话说来你切不可生气。”老伯说。
往日也有那种抽到坏签的人,听了解签的话来了气,寺庙内不可动手便骂了老伯,自此以后老伯解坏签前都会与香客先打个招呼。
路砚知心跳加快,他深吸两口气,说:“我不生气。”
“公子命有官缘,却并非今年,今年会试恐要落榜啊。”老伯说。
路砚知如受重击,两手撑着桌子,语气都不顺了,“那何年呐?”若到七老八十官缘才来,那他也是有命考没命当了。
老伯瞧着签纸,说:“三十到三十五岁之间。”
路砚知今年二十七,下回会试便是三十岁,按老伯说法他高中便在之后两次会试,不过到底是三年一次,他还是想在争取一番,“我今年当真没机会了吗?”
“安心备考下回吧。”老伯说。
这下直接将路砚知心底最后一丝希冀的火苗全都浇灭,路砚知谢过老伯,便失魂落魄地出了殿。
江金熙正想喊阿朝追上去跟着路砚知,就被宋泊攥住了手,江金熙往后看去,宋泊与他摇了摇头,“让他自己静静吧。”
第144章 第一百四十四章姜升。
听了解签以后,路砚知遭到打击想也未想就跑了出来,此刻正站于一棵柳树下暗自神伤,正想着会试不过往后改如何时,便听着一女声在他身后响起,“你怎的在此?”
路砚知转头一看,是姜轻与他说话。
路砚知还以为自己出现幻觉了,他揉了一把眼,瞧着姜轻还是站在他面前一动未动,甚至连姿势都未曾变换过,他问:“姜姑娘,你如何在此?”
“这是我问你的话,你未答我还反问回来呢?”姜轻插着腰上前两步站在路砚知面前,这下离得近了才瞧着路砚知眼眶有些发红,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姜轻头一回看着自家亲戚以外的男子落泪,惊道:“你躲在这儿哭呢?”
路砚知霎时间脸就红了,他三两下抹掉眼泪,嘴硬道:“没哭,刚刚刮了阵风迷眼睛了。”
姜轻并未拆穿他这拙劣的谎话,沙子迷眼睛怎么会两眼都迷,还迷得正正好,两只眼睛红得一样,依她看,路砚知就是躲在这无人的地方偷偷哭呢。
“也是,刚刚那风是挺大的。”姜轻拎着个手袋,她从手袋里掏出油纸包着的小物,直接往路砚知那儿扔去。
路砚知的脑子还未反应过来,手倒快了一步,他接住姜轻扔来的东西,问:“这是何物?”
“炸弹。”姜轻逗着路砚知。
“什么?!”路砚知惊叫,“这么小的东西怎可能是炸弹?再者说,你一个女孩子家家怎么可能随身携带炸弹?!”
“好啦,其实只是一个绿豆糕而已。”姜轻说:“吃点甜的,省得难过。”
“我没哭!”路砚知重复一遍。
“没哭,没哭。”姜轻跟着路砚知的话往下说。
路砚知顺手将绿豆糕揣进怀中,然后问道:“对了,你怎么会在这里?”姜县丞在霞县当官,姜轻应该在霞县才是,怎么会到这京城边郊的众仙岩来。
“我哥来参加会试,我给他祈福呢。”姜轻说。
“你哥?”
“我哥在会甲班,你没见过正常。”姜轻说。
路砚知过了乡试后,县学将他从乡丙班调到了会乙班,虽说会甲班与会乙班名字离得近,但在县学中却是一点儿不近。会甲班是主攻会试的好苗子,只有二十位学子,专门在一个小院中学习,故而路砚知在县学里待了五月,愣是没怎么见过会甲班的人,自也不知道他们都叫何名。
“你怎知我不在会甲班?”路砚知问,他未跟姜轻说过自己在县学中哪个班就读,她是如何得知的?
“那日我哥不舒服,我去接他时正巧看见你,顺耳听着别人提起就知道了。”姜轻说。
姜轻脑袋灵光,一联系着会试的事,便大致想明白路砚知为何会出现在这儿并且一个人偷偷躲着,这地儿离文昌帝君殿不远,他应是在文昌帝君殿听着什么,这才躲到这儿来。她没有戳人痛处的习惯,方才抬嘴想说“你是不是也来求功业”的话瞬间吞入腹中。
远处传来男声呼唤姜轻的名字,姜轻与路砚知说道:“我哥喊我了,我先回去了。”
“啊、好,你去吧。”路砚知赶忙点头。
姜轻反身往文昌帝君殿跑去,想了一想还是开口道:“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路砚知忽而心头一动追了上去,只瞧着姜轻跑到一男子身边,周遭还有陪着的侍人,想来确实是陪自己哥哥来这庙宇中。
路砚知把怀中的绿豆糕拿来,小小地啃了一口,绿豆糕入口即化,明明不甜却叫路砚知心情愉悦,下次再遇着姜轻可得问问她这绿豆糕从哪儿买的,他要跟着买去。
宋泊和江金熙等在文昌帝君殿,宋茶栽由青桥带着往接下来的神殿走去。
路砚知想开得也挺快的,不过两刻钟便走了回来。
路砚知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不好意思,让你们在这儿等我。”
“无妨,反正我们也不赶时间。”宋泊仔细瞧着路砚知的脸,眼眶正常,应当没有躲在哪儿哭,只是不顺心散散心而已。
江金熙站在宋泊身侧,他小心地问着:“路兄,你现在情绪可好些了?”
“好多了!我们接着往下走吧!”路砚知说着打量了下四周,并为看见宋茶栽的身影,“宋大姑呢?”
“先一步走了,我们追她去。”江金熙说着,领着两人追宋茶栽去了。
宋茶栽溜达一圈回了正殿,并在正殿为大家求了健康平安,还买了三个开光符,宋泊、江金熙、路砚知三人一人一个。
“学业是重要,但身体更为重要,淤气淤在心中可是会坏事的。”宋茶栽边分着开光符边说道。
路砚知捏着手里的开光符,只觉得心里暖暖的,先前听了解符的郁气因着大伙儿全都散尽,老伯也说他是有官缘的,只是晚些而已。
将众仙岩所有神殿都拜过以后,夕阳已然西斜,春日的天黑得很快,他们得趁天色还未完全暗下的时候下山,不然到时路边没有灯盏,摸黑下山危险。
阿朝先将宋泊、宋茶栽和路砚知送回宋家,而后才载着江金熙和青桥回丞相府。
走了一天的路,宋泊打了两桶热水,邀路砚知来泡脚。
路砚知自然高兴,乐呵着就来了宋泊的正房。
“路兄,坐。”
宋泊备好了椅子,一见路砚知进来便招呼着他坐下。
路砚知与宋泊并排坐下,脱去脚上靴子,学宋泊一道把脚泡进木桶之中。
热水泡脚的酥麻感沿着脚底直窜大脑,路砚知没忍住叹了口气,可是舒坦。
宋泊道:“走了一阵泡个脚最是舒服。”
“确实。”路砚知乐道:“泡脚舒服不说,与好友一块儿泡脚更是舒坦。”
“现下我觉着来趟京城也挺好,就算会试没过,瞧着你名字上榜也行。”路砚知胜在一个心大,白日的难过不会留到晚上过夜,更别说还有好友帮着开导,他那牛角尖只钻了一刻便钻透了。
“解签不一定的。”宋泊道。
“是准的。”路砚知两手往后一撑撑在椅子上,“会试第三场,我隔壁有学子犯了腹痛,请来官差带他出去,一顿闹腾之下我被影响了,策论未写完。”
路砚知一直未说过这事,宋泊自也不知他在会试上竟然经历了这一茬,会试人才云集,写错一个字都有可能落榜,更别说卷子未写完了。会试查作弊查的严,断不会出现乡试时把一群人择出去的情况,路砚知落榜的事大概是榜上钉钉了。
宋泊还未开口说些什么,路砚知便自己给自己打气道:“没关系,我能一次通过乡试已经是撞了大运,现下会试没过也是件好事,我还得再历练历练,怎么说也得先挤上会甲班,再谈上榜的事。”
“路兄能这么想我很高兴,会试不止一次,那老伯也说了,往后两次你必定会上榜的。”宋泊安慰道。
“诶,宋弟,你们班可有姓姜的同学?”路砚知问。
宋泊作为解元一下就被县学提去会甲班,不过他上了两月就请长假上京城,路砚知也不确定他能不能认识会甲班所有人。
“你说的可是姜升?”宋泊答。
姜升是姜县丞的儿子,姜轻的哥哥,宋泊觉着路砚知要问的人应该就是姜升。
“还真有啊”路砚知小声嘀咕一句。
因着路砚知声音太小又伴随着脚踩水声,宋泊实在是没听见路砚知说了什么,他问:“路兄你说什么?”
“姜升,他学习如何?”路砚知问。
宋泊细细回想一番,模糊道:“我只在县学上过两月,不太清楚各同学的实力,不过一月一次的月试他总排名在前,想来应是学习不错。”
“他竟如此厉害。”路砚知道。
宋泊觉着有些奇怪,路砚知不会平白无故提起一个人,而且提的还是自己并不认识的人,“你可是想认识他?我听闻他也留在京中未走,明日我便引荐你们认识?”
“不、不用了。”路砚知拒绝地飞快,更让宋泊觉着其中有他不清楚的门道。
姜县丞身为县丞却爱财,爱财之人多少会沾上些铜臭味,不过姜县丞的儿子姜升却不如此,他每日着着县学统一服饰,吃穿用度都与寻常人一般,用的笔墨纸砚比普通人稍微贵些,却也贵不着哪儿去,他每日投身于学习当中,除了吃饭、洗澡、睡觉,其他时间都在学习。
听闻今年是他第三次参加会试,想来是不想再参加下次会试,将所有都赌在今年了。
姜升品性端正、学识丰富,引荐路砚知与他认识也不是不行,不过既然路砚知说不用,那他就不多管闲事参上一脚。
泡到水桶中的水渐渐凉去,路砚知才端着两人的水出门倒掉,宋泊接水他便倒水,断不能一个活都让一人坐去。
把水倒了后,路砚知便说自己要歇息回了偏房。
房间内安静下来,宋泊爬上了床直直平躺瞧着上头的红色瓷砖,他双眼放空,脑袋中一丝思绪也无。每日自醒来他的脑子就在飞速转动,这般呆愣的放空时间倒没多少。
人非机器,总得休息几分,宋泊难得觉着累了,躺在床上发愣。
也是床太舒服,宋泊看着看着便眼皮落下睡了过去,窗外一阵风吹过,将屋内唯一亮着的蜡烛熄灭,四周黑暗下来,亥时中,宋泊终于睡了个早早的觉。
第145章 第一百四十五章会元。
三月二十八日会试出榜,这日子可是准时,多一日没有少一日也无。
天还未亮,路砚知便来敲响了宋泊的房门,同住宋家便是这点儿好,起来找人方便得很,穿个院子就行。
这一夜宋泊睡得并不怎么安稳,途中睡睡醒醒,算来不过睡了一个时辰多,也是浅眠,才能一下听着路砚知敲门的声音。
宋泊将房门打开,门外路砚知穿戴整齐,一瞧着宋泊就催促道:“宋弟,可好了?咱们现下就得出门看榜去了。”
宋泊算了下时间,卯时末放榜,现下不过寅时末还有一个时辰时间,这般早去只能站在门口干等着,没什么乐趣,更何况江金熙说了要与他们一块儿看榜,他自得等到江金熙来才行。
“路兄何必如此着急,进屋再坐会儿,喝杯茶再出门也来得及。”宋泊说着邀路砚知进屋小坐。
放榜在即,路砚知完全静不下心,昨日便没睡着,现在如何能在屋里坐下喝茶,他道:“我知道你要等江公子来,这样,我先去,给你们占个好位置。”
宋泊自知劝不动路砚知,路砚知心焦都表现在面儿上,他也就没再强劝,“也行,那你先去,我们随后就到。”
路砚知与宋泊别了一句,便如一阵风似的走了,那步伐大得,连衣袖都在飘动,从背影都能看出他心中急切。
刚送走路砚知,宋茶栽又来敲了宋泊的房门,她也是心急,只想现下就出门在榜前抢个好位置,好一早瞧着榜上名字。
宋泊哭笑不得,只能让她也先去榜前,等会金熙到了他们会立即出门去寻她。
宋茶栽应了声,也是风风火火地走了,被两人一扰,宋泊本来还算平静的心情也泛起了波浪,毕竟是会试出榜,殿试前的临门一脚,可是重要。
卯时过一刻,江金熙坐着马车到了宋家,今日的他特意穿了件带红色绣纹的衣袍,就是为了讨个好彩头。
青桥先下马车敲门,刚敲响一声,门便从里面打开了来。
宋泊贷的这个院子有些大,他又没有侍人,从外头敲门来他在正房内是听不着的,因此他便搬了把小凳子坐在门后,只等着江金熙敲门,他能第一时间将门打开来。
“宋公子。”青桥先行一礼,“我家公子在马车上等你。”
“是,多谢。”宋泊说着跨出大门,将门合上,坐上马车。
“起这么早可累?”宋泊坐与江金熙身侧,柔声问着。
江金熙得睡饱了觉才有精神,往日都需睡上四个时辰,今日起得这般早,宋泊估摸着他只睡了两个时辰半。
“哪儿会累,我可期待着瞧榜,精神满满。”江金熙说。
宋泊笑着牵过他白皙的手攥在双掌之中,现下三月已入春季,温度稍微上升了些,可江金熙的手还是冰凉。
江金熙正好趁此用空着的手揪起自己衣袖上的花纹给宋泊瞧,“你看看这纹样可好看,为你讨个吉利呢。”
宋泊仔细瞧来,衣袖上用红线与金线绣了锦鲤的纹样,确实吉利。这就像现代会有人穿旗袍迎考生一样,求的就是个旗开得胜,先不说到底有没有用,只是这情绪价值得满上,瞧着人高兴。
“特意去买的衣裳?”宋泊问。
“嗯。”江金熙应声,“前几日与青桥一块儿去买的,我可挑了好一阵子,可挑着这件锦鲤纹,如何?是不是买得好?”
“当然是好极。”宋泊笑道:“今日若是上榜,定是这衣服的功劳。”
“说什么呢。”江金熙腾了手拍在宋泊身上,“这衣服能有这么大用可不得售空了。”
两人一路嬉闹过去,到贡院墙边时为卯时中,早了半个时辰抵达,墙外早已人潮涌动,贵族家的马车停满了院外,阿朝找不着缝儿塞马车进去,再来塞进去也容易踩着人,江金熙便让他把马车停在人群外围,多少走点路而已,还方便一些。
下了马车,阿朝守在马车边,青桥跟在江金熙后头,宋泊侧着身面向江金熙,将他半环绕在怀中,好隔去其他人。
只是会试放榜确实热闹,路砚知和宋茶栽说早些来要与他们占个位儿,现下是连他俩也找不着,更别说位儿了。
这人挤人实在不方便走到深处,宋泊和江金熙在外头找了个能瞧见榜的位置便停下,再往里了挤,恐怕还没看着榜就被人踩扁了去。
卯时末整,便有布榜的官差来了,前头人双手捧着红榜,边上围了四个带着长刀的武将,放榜事重,若是有疯了的人上前抢榜,把榜撕了,上头怪罪下来可是谁都扛不住,故而那四个武将怒目圆瞪,谨慎瞧着周围,把在刀柄上的手青筋暴起,任何时刻都能第一时间出刀保护红榜。
瞧着人来了,宋泊的心跳快速几分,倒是有种上一世坐在电脑前查高考分的紧张,边上江金熙双手环住他的胳膊,双手紧得连衣袖都起了褶子。
“可是紧张了?”宋泊微侧低头,在江金熙耳边问道。
“你不紧张?”江金熙反问。
“自然紧张。”宋泊将手抬起来,掌心对着江金熙,“你瞧,可都是汗了。”
江金熙低头瞧来,宋泊的掌心里确实有汗,没想着前头都波澜不惊的人,到了会试张榜也会紧张。
张榜的官差走到位置,正面朝着百姓们,启口高喊,“张榜——”
听着这两个字,前头开始拥挤,大伙儿都想近几分看,顺带着宋泊和江金熙也被人潮推着往前走了些。
四位带刀侍卫守在榜前,张榜官差安心地在墙上抹胶,而后把红榜小心地贴了上去,“榜成——”他转过身,又高喊一句,便领着侍卫们走了。
待瞧不着官差的身影,大伙儿才开始往前瞧榜,霎时间哭声、笑声掺杂在一起,听起来可是热闹。
宋泊和江金熙站的这个位置能瞧着榜中,往前、往后的名字都太小还看不清楚,他们便先从中间看起。
自三十名看到八十九名都未有熟悉的名字,江金熙的心不由得又快了几分。
有些瞧了榜的人看完便走,倒是比刚开始张榜时空了不少,宋泊和江金熙正打算往左边挪些看榜,就听着一声女声兴奋喊道,“宋泊!你中了!”
接着一只手穿过人群攥着宋泊的胳膊,把他往左边拉,“叫你早些来不来,现下挤在中间又能看着何人?”
宋泊护着江金熙挤过人群,才与宋茶栽汇合。
宋茶栽满面红光,脸上的喜气是怎么也藏不住,“好小子,当真厉害。”
江金熙一刻也等不着,他忙问:“大姑,宋泊的名儿在哪儿呢?”
“喏,就在那里。”宋茶栽抬手一指,宋泊和江金熙顺着宋茶栽指的方向瞧去,红榜左侧第一位,宋泊两字赫然在榜。
“天呐!会元!”江金熙两眼惊喜着睁大,双手抬起交合着捂在嘴前,“是会元耶!”
两字名字容易有重名者,为了避免有同名同姓者冒领,红榜后头都会写上上榜人的籍贯,宋泊瞧着后头籍贯,再三看来榜上名字都未移动半分,这才相信自己得了会元。
会元!宋泊完全没想到自己会得会元,还是江金熙扯了他几次,他的魂才从外头飞回来。
“金熙,大姑,我得了会元!”宋泊一手拉一个,小声着道。
现在这儿人太多,若是暴露宋泊是会元,定会被贺词的人围起来,短时间走不了,为了免去这等麻烦,他们说话的声音都降了些许,只自己人听得便好。
“真厉害。”宋茶栽再夸着。
江金熙紧紧牵着宋泊的手,满是激动,“你真的很厉害,一举得元!”说话间甚至有一滴泪从他的面颊滑落下来。
宋泊抬手抹去江金熙的眼泪,道:“怎么还哭了呢。”
“我这是喜极而泣。”江金熙抬眸笑着看向宋泊,“一举得元的人可是少之又少,我当是运气好,与个文曲星定了亲。”
“那不得。”宋泊道:“这会元也有你这锦鲤的功劳。”
看完宋泊的名儿,三人又往后瞧了瞧,榜看了三回,没瞧着路砚知的名儿,路砚知落榜了。
三人从人群中挤出来,走至马车边儿,便瞧着路砚知已经等在马车旁了。
江府马车独特,瞧过的人一眼便知这是江府的马车,在拥挤的人群里找人宛若大海捞针,路砚知便机灵着出来寻马车,在马车边儿等总落不着空。
“路兄。”宋泊唤道。
路砚知上前两步拍了拍宋泊的肩膀,面上含笑,瞧不出半点儿难过,“你可真是了不得,霞县这个偏远南面地儿出了发亮的金子!”
“哪儿称得上金子呐。”宋泊笑道。
“可不是金子?一举得元,这可是要进入史书的。”路砚知夸道。
得会元已然不易,能一举得元的人更是凤毛麟角,从古至今一举得元的人不过三人,皆记录在史书当中,宋泊作为第四位,后头也会被载入史书。
宋泊还没想过这茬,进史书,听来就有些麻烦。
“你可先去官场里瞧瞧,等我后头来可领着我些。”路砚知再道,如此路砚知已知自己落榜,不过能这般调笑着说出来,想来是做好了心理准备。
众仙岩的解签当真灵验,也亏了那签子,让路砚知提早做好准备,瞧着自己落榜也能安心应下。
听着路砚知能淡然地将落榜的事儿拿出来说,宋泊也是放了心,他道:“那是自然。”
第146章 第一百四十六章殿试前。
得了会元可是件大事,江金熙一高兴,便请大家到京城最贵的酒楼吃饭,等饭吃得尽兴回到丞相府时,正巧遇着要回房休息的江丞相。
江金熙直接朝江丞相那儿跑去,跟在江丞相的身边甜甜唤道:“爹爹。”
江丞相嫌弃地抬袖捂鼻,走着走着还往左边悄悄挪了些,与江金熙拉开了一段距离,“回来这么晚还一身酒味,可离远些,熏人。”
江金熙没喝多少酒,但是路砚知和宋茶栽喝了很多,身上的酒味应该是从他们那儿染来的。
听江丞相的口气不似生气,江金熙腆着脸继续跟在江丞相旁边,小眼神悄悄瞄着江丞相,见江丞相今日心情不错,他自豪道:“大名鼎鼎的江丞相可瞧了今日的会试榜儿?”
会试是殿试的门前试,江丞相作为恒国丞相,红榜自然会先送与他瞧过,上头有什么人他可是一清二楚,宋泊也是当真有本事,真是一举上榜甚至还拿下了会元。
见着宋泊名字在第一名,他还喊考官将卷子领来,细看一遍他才知宋泊确实是有会元的实力。
“你说说,今日红榜如何?”江丞相问。
江金熙拉着江丞相的衣袖,语气兴奋道:“宋泊可是得了会元呢!”
“噢?那倒有些本事。”江丞相夸道。
江丞相轻易不夸人,能从江丞相口里得到“有本事”这三个字,可是江丞相真正认同宋泊的开始。
“是吧?”江金熙顺着江丞相的话往下说着:“我也觉着他很有本事,当时在南面瞧着他时,我就觉着此人与众不同,这下好了,我真的淘到金子了。”
听江金熙这么说,江丞相没忍住细微地抬了下唇角,“这么说来还是你眼光好了?”
“我眼光好他不努力也没用呀。”江金熙挽着江丞相的胳膊,细细点着宋泊为科举做的努力。
一路上江金熙说个不停,从宋泊的努力到宋泊的字,又从宋泊的字夸到宋泊的孝心,江丞相只是听着一语未说,等快到正房,他才打断道:“好了,瞧你乐的,嘴角都要拐到耳后去了。”
江金熙呡了下唇,强行压下自己高兴的嘴角,他两眼弯弯,说:“很明显吗?”
“赶紧回去休息吧,一身酒味可臭。”江丞相落下这话便拐弯转入正房。
江金熙嗅了下自己的衣裳,许是一直被这酒味浸着,他也闻不出来自个儿多臭,“定是爹爹鼻子太灵,我才没那么臭了。”
刚刚入府江金熙朝江丞相跑去,青桥便先一步拎着江金熙的东西,回了江金熙的院子,见江金熙回来了,他迎上前,“公子。”
“帮我准备衣裳,我要沐浴。”江金熙道。
“早已备好,只等公子回来。”青桥将江金熙的衣裳仔细叠好,沐浴用的毛巾与香皂也已备好,等江金熙一声令下,他便用托盘托着,跟在江金熙身后随他一道进浴室。
浴室里已经有备好的温水,青桥把沐浴的东西放下后,便跨出浴室合上门等在外头。
江金熙不喜人伺候洗澡,自小到大都是如此。
*
因着殿试在四月头,算来不过十几日,故而捷报官便没有在放榜之后来,只等着殿试过后一道儿道贺。也是因着如此,宋泊才能过了个清闲日子,没有捷报官上门,宋泊又低调行事,哪个能*知道这儿住了会元,上门道贺呢。
宋茶栽从外头买菜回来,瞧着宋泊在院中坐着饮茶,她先将买的菜搁在厨房,而后出来坐与宋泊对面,“给我也泡杯茶。”
“既是大姑来,当然要好茶备上。”说话间,宋泊抬手往盖碗中倒了热水,淡色泛着清香的茶水自盖碗而出,进入茶杯之中。
这茶水颜色瞧来并不熟悉,宋茶栽端走茶杯呡了口,尝来也不是熟悉的味儿,“新茶?”
“路兄前两日在京城市集中淘到的,我觉着这味儿清淡,便讨了些来。”宋泊说,他不喜欢浓茶,淡淡茶香萦绕口齿之间,喝下无味,才是他最喜欢的茶。
“等会我去问问砚知何处买的,爱喝便多留些。”宋茶栽道,她见亭子桌上除了茶盘再无它物,便开口问着:“明日就是殿试,你可紧张?”
四月十五日,明日宋泊就要进入皇城参加殿试,现下宋泊还有闲情逸致在院中亭子喝茶,或许不太紧张。但到底是进殿面圣,宋茶栽怕他这个二十二岁的大侄儿只是面上装来的淡定。
宋泊喝下杯茶,老实道:“自是紧张。”
不过这个紧张不是害怕皇帝的紧张,而是害怕殿试不过的紧张。
恒国殿试并不只是排排贡士的名次,而是会将不合格的人淘汰,此次会试上榜一百一十一人,能通过殿试的人不过三分之二,宋泊担心的便是如此。
虽说会元被殿试刷下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他还是会有些担忧,毕竟世事无常,什么事儿都说不了百分之百。
“原来你还会紧张呢。”宋茶栽倒是觉着有趣,科举以来她就未见宋泊紧张过,这让她有个错觉,好似宋泊根本不畏惧这些。
“临门一脚,过了我才能安心准备成亲的事儿。”宋泊道。
“好哇,原来你只是怕娶不着夫郞。”宋茶栽调笑道。
宋泊睨了她一眼,反问道:“大姑你就不想要侄夫郞?”
“当然想。”宋茶栽可喜欢江金熙,宋泊早一日取着江金熙,她便早一日高兴,“所以你明日可得卯足了劲。”
“是,我定会拿出百分之两百的精气神应对。”宋泊说。
宋茶栽轻拍两下宋泊的后背,眼中满是欣慰,三年前的她怎么也想不着自家侄儿会有这般成就,现下当真是他们宋家祖坟冒了青烟,将宋泊从歧途中拉了出来,一路向好。
“好好好,这才是我的好侄儿。”宋泊笑着道:“为了给你加油鼓劲,中午咱们吃古董羹!”
“甚好!”宋泊喜道。
四月十五日,月亮挂在夜空之中,周边繁星点点,一闪一闪如灯一般,宋泊就在这个只有时不时鸟叫声的时候,坐上了去皇城的马车。
他贷的这个宅子离皇城算是近的,不过坐马车也得两刻钟时间。
车内,江金熙穿着上次会试看榜的那套锦鲤衣袍,他双手紧攥着膝盖上的布料,瞧来可是紧张。
宋泊轻柔地牵过他的手,说:“衣服都出褶子了。”
江金熙直接承认自己紧张,他道:“虽说我见过圣上多次,但有时还是会忍不住发憷,不过圣上是明君,为人很好,你不必太害怕,专心作答就是。”
宋泊是农户出身,若不是科举考上是见不着圣上的,百姓们见圣上的机会很少,有些百姓见着圣上还会双脚发软,他怕宋泊稳不住心态紧张,殿试比的就是个心态。
“莫慌,我行得正坐得直,圣上抓不着我错处,我何须害怕?”宋泊说。
恒国如今能成为强国也是因着有当今圣上这位明君,明君好就好在情绪稳定不会突然发疯,若恒国国君变成暴君,他还得小心着说话,仔细不惹着圣上,答题可得分心。
“如此也是。”江金熙道。
两人说着便到了皇城门口,朱红色的宫门之外已经来了不少贡士,宋泊下了马车匆匆扫过一眼,几十人之中他只认识姜升。
姜升也上了会试红榜,名次在九十,他与姜升是霞县唯二两名贡士。
姜升瞧着宋泊,便走过来打招呼,“宋同学,你也来了。”
“姜同学。”宋泊朝他行了一礼。
“前些日子忙,未与你祝贺,现下可算瞧着你,恭喜你高中会元。”姜升回了宋泊一礼。
“同喜同喜。”宋泊应声。
皇城门外人越来越多,江金熙便撩开一小节车窗帘,只漏了个嘴与宋泊说:“我先回去,你可相信自己便是。”
宋泊就站在马车边儿,他听着江金熙的话,道:“路上喊车夫慢些。”
“嗯。”江金熙放下车窗帘,与车夫说了声走,马车便悠悠行远了。
此次会试上榜有一半多都是京城学生,京城学生谁认不得丞相府的马车,江金熙为了不节外生枝,让宋泊被他人议论,特地雇了辆别的马车,车夫也是车行配的车夫,没人会知道马车里坐了他。
丞相府的哥儿江金熙与宋泊订婚的事儿,虽不算传遍京城,但姜升多少有些耳闻,不过他不是那般爱八卦的人,就算猜着马车里就是江金熙,他也没有兴趣去问。
宋泊瞧着在场的贡士们,哪些人是京城学子哪些人是地方学子可是一眼明辨,地方学子未来过这般宏伟豪华的地儿,一边感叹的同时又免不了担心害怕。
宋泊也只是瞧了几眼就收了眼神,不论出身如何,大家都是凭真本事走到这儿的,谁也不输谁。
姜升的爹爹是县丞,官不大但也算做了官,有官位就有门路问些殿试细节,姜升虽然知道江丞相会比他爹爹知道得更多,但他还是与宋泊讲了着殿试该注意的小细节。
两人自霞县而来,多少有些惺惺相惜之感,宋泊也不藏着掖着,把从江金熙那儿听到的殿试规矩也与姜升分享了来,如此一对比,宋泊所知的殿试规矩比姜升知道的要多得多。
“多谢宋同学与我说这些规矩。”姜升不嫉妒宋泊知道得多,他落落大方与宋泊道谢,还说殿试结束后要请他吃饭。
“同学一场,只是说些话而已。”宋泊回道。
“宋同学有如此气量,往后定成就不凡。”姜升道。
第147章 第一百四十七章殿试。
寅时中,太常博士拿着册子行来,身后跟着八名侍卫,个个身高八尺,瞧着就吓人。
宫门外正交谈着的考生一瞧着官差来,纷纷闭了嘴,肃静站立,只等着太常博士叫名儿。太常博士手中拿着的册子是红榜的缩小版,宋泊身为会元排在第一位,第一个便喊着他的名字。
殿试的安检比以往任何考试都要严格,毕竟要面圣,可不能出任何岔子。
宋泊两手空空走进安检,又两手空空着出来,殿试的一切文具由太常准备,考生只需带着人来就行。
等着所有考生都过了安检排成一列时,天边微微泛起亮光。
太常博士宣读殿试规矩,话音刚刚落下,他身后的宫门开始渐渐往后挪动,时间到了。
宫门巨大,开启时的声响也大,像是给考生们一个下马威一般,让所有考生都肃然起敬,一句别个话都不敢说。
太常博士领着考生队列往里走,八名侍卫守在两侧,有一瞬间宋泊觉着自己不是考生,倒有些像是犯了事儿被拉来面圣的歹人。
殿试的地方在文和殿,恒国皇帝恒文帝早已坐在上位等待,考生们进了文和殿以后都不敢抬头,只宋泊偷偷往上瞄了几眼。
恒文帝身着一身金色龙袍,身形修长,没有中年人的大腹便便,他头戴冕冠,微微笑着瞧着下方考生,让大家都放松些抬起头来,像个和蔼可亲的皇帝。
太常博士将考生们送到文和殿后便退居一旁,由太常卿再次宣读殿试规矩,本次殿试由恒文帝亲自考察,考场便在这文和殿之中。文和殿设了一百一十张桌椅,每张桌子上都配备了齐全文具,只等考生就座。考官除了恒文帝以外,还有太常的官员,宋泊粗略估计,大概有十几位太常官员守在店内。
太常卿念着时间,辰时前让考生们入了座。
殿试的考题由皇帝钦定,太常的官员们都不知道,也就没了泄题的风险。
辰时一到,恒文帝当堂念题,考生们听了题后,纷纷开始作答。
今日只考恒文帝说来的一题,题目并不难,对于考生们来说难度甚至不及会试,只是要在众目睽睽之下答题,答题期间总会有人停于身旁,或许是圣上,或许是太常官员,这一停下便是瞧着卷子,考生们也许就会被这般行为扰了心智。
要知道殿试前的考试,最多只是考官坐与上位瞧着,现下在旁边兜兜转转,有些考生便心底发憷,手渐抖起来。
宋泊身为会元,自坐在太和殿考桌第一位,比起其他考生,他的心境算是比较平静的。现代的等级分位并不如古代分明,也没有那种见到领导必须下跪的风气,受现代影响,宋泊觉着恒文帝只是一国领导,而且还是个亲民爱才的领导,那便无需害怕,只放宽心写好自己的卷子就是。
宋泊刚抬笔沾墨,恒文帝便从上位走了下来,他自右侧开始走,瞧的第一人就是宋泊。
宋泊余光瞥见桌边那道黄色身影,他没什么别的想法,也没打算特意秀自己一下,他只是轻轻落笔,墨水在草纸上落下,既顺畅又美观。
恒文帝瞧着今年会元落笔生花,写在草纸上的字仔细认真,再细看几眼内容,也是条理分明,不由得满意点了两下头。
太常其他官员见恒文帝对会元很满意,都有意无意踱步到宋泊边上,瞧上几眼在走。
宋泊就在这样的环境中写完了殿试的卷子。
文和殿考桌前头燃有一支蜡烛,蜡烛三个时辰燃尽,直着最后一抹火星落下,太常卿张口高喊,“停笔——”
太常卿说停笔那就立刻得停,考场不过一百一十一人,谁人动笔一眼瞧去可是醒目,若被抓着那就是取消考试资格和终生不能再考科举的惩罚,惩罚严厉,故而没人敢以身涉险,都在太常卿声音还未完全落下的时候就把毛笔搁在了笔架之上。
太常卿未动桌上卷子,说道:“请考生们有序离场。”
早晨领他们进来的太常博士已经站在文和殿门口,只等着将考生再领出宫门外去。
皇城毕竟是皇家重地,有官之人尚且不能在皇宫内随意行走,更别说他们这些还未有官身的人了,八位侍卫还是守在考生队列旁,等出了宫门才随太常博士一块儿回了宫中。
“宋同学,你觉着这次殿试考题如何?”出了宫门,姜升才敢开口与宋泊讨论殿试的事儿。
现下是夕阳时刻,不比凌晨时一个人也无,因着需要顾及宫门口的交通情况,不让接考生的车子将宫门外围起来,侍卫圈了块儿地,来接考生的车子都得往后挪,所以宋泊和姜升还得行进一小段路。
“圣上聪慧细思,自是好题。”宋泊答,他不好说今日出的题目简单,只能这么恭维着道,恒文帝无论出什么题目都能称是好题,这么说来可谓是百用回答。
“我也觉着。”周边还有其他考生在,姜升便压低了声量,“刚刚我瞧着那金碧辉煌的宫殿,可是一阵腿软,差点儿答不出题来。”
姜升也是第一次考殿试,自没有殿试经验,他从地方上来,头一次见着伟岸的宫殿,又亲眼见了恒文帝,心底紧张、发憷可是正常。
“是呐。”宋泊应着说:“还好慌乱之中也没把知识从脑袋中晃出去,不然我可糟糕了。”
听着宋泊开玩笑道,姜升笑了起来,“宋同学你可真是有趣。”
有宋泊这么一打岔,姜升心底的紧张劲儿落下来不少。
江金熙乘着早上的马车来,等在宫门外。
宋茶栽和路砚知站在马车边上,江金熙不好下马车,但他俩可以。
姜轻也贷了辆马车来,正巧停在江金熙他们的马车边上,她嫌车上闷,撩开车窗帘发现路砚知就站在一旁,便下了马车与他搭话:“路砚知,你来接宋泊呢?”
“是呐,你来接你哥哥姜升?”路砚知说。
姜轻眯着眼,瞅着路砚知:“哟,你回去打听我哥了?”
做的事儿被拆穿了,路砚知结巴着回答道:“我、我才没有,只是宋弟说了句,我顺耳听了而已。”
“噢,是嘛。”姜轻斜睨了他一眼,显然是不相信他说的话。
“这位姑娘是?”宋茶栽未见过姜轻,不认得眼前这位束着发髻,语气豪爽的姑娘。
姜轻转身朝着宋茶栽甜甜道:“姐姐好,我是姜轻。”
“还姐姐呢,叫我阿姨还差不多。”话虽这么说,但宋茶栽面上高兴,跟姜轻又聊了好几句,姜轻讲话好听,宋茶栽乐意与她说话。
“姜姑娘,你也来了。”江金熙撩开车窗帘,悄咪咪地跟姜轻打招呼。
姜轻听着声儿转眸,看见江金熙半边脸颊藏在车窗帘后头,她喜道:“江公子!”
江金熙一指横在嘴前,“嘘,小声些。”
现下是非常时期,他可不想漏了面让别人说宋泊能考中都是丞相府的功劳。
“好,我小声些。”姜轻乖乖点头,她也是官家姑娘,知道江金熙这么做定有他的想法。
“姜姑娘。”路砚知开口。
“怎么了?”姜轻应声。
“你上次给我的绿豆糕在哪儿买的,我想再买一些。”路砚知藏在身后的手绞着衣袖,说话都有些紧张。
“就市集随便买的。”姜轻答道:“你从东集市进去,走过一段卖玩具的摊子,而后右转”
姜轻正说着她买绿豆糕的地儿,就被路砚知打断了话,“姜、姜姑娘,我记不得那些弯弯绕绕的,改日你、你带我去一趟呗?”
姜轻耳廓轻摆两下,路砚知都是考到会试的人了,说记不得简单几句指路的话谁信呐。不过她内心这么想着,嘴上还是答应了路砚知,今日已经晚了,两人便定着明日去集市买绿豆糕。
江金熙坐与马车内听完两人之间的交流,没想着这两人是在何时关系好起来的,还能约着一道儿上集市。
远远的,宋泊先找着早上江金熙乘来的马车,而后又在马车边看到熟悉的人,他道:“大姑,路兄,姜姑娘,你们怎么在一块儿呢?”
“这不是巧了嘛,姜姑娘的马车就是我们隔壁这辆。”路砚知解释道:“见是认识的人,便下来小说几句。”
姜轻迎上姜升,唤道:“哥哥!”
“可在外面等久了?”姜升拉着姜轻的手,笑眯眯问着。
“没有,才来一会儿而已。”姜轻摇头。
之前路砚知在众仙岩只是远远看过一次姜升,现下离得近了,他才发现姜升长得不差,文质彬彬,说话很有礼貌,有这样沉稳的哥哥,才能有姜姑娘那般活泼、机灵、可爱的妹妹。
宋泊想起之前路砚知与他打听过姜升,便念着他想认识姜升的事儿,正好借此机会介绍给姜升认识,“对了,姜同学,与你介绍一下,这位是路砚知,与我们读于同一县学之中。”
听着宋泊这么说,路砚知便朝姜升行礼,“会乙班路砚知。”
姜升也抬手与路砚知行礼,“会甲班姜升。”
“久闻姜同学大名,今日一见果然是人中之凤。”路砚知说道。
“路同学过誉,之前我听妹妹说过你的事,正有结交之意,这下了了一个心愿。”姜升说道。
路砚知心里咯噔一下,不知姜轻跟姜升说了什么,他细细回想起来,好似每次与姜轻见面他都没做什么好事来着
第148章 第一百四十八章路砚知的想法。
文和殿中,考生全部离席,太常卿正指挥着下属官员将卷子收起来,就听着坐与上位的恒文帝说道:“将那会元的卷子呈与我看看。”
太常卿看了眼恒文帝的面色,恒文帝嘴角微扬,还有闲情喝边上侍女端上的清茶,想来是心情不错,对此次殿试考生较为满意。
“是。”太常卿应了声,从太常少卿手里挑出了宋泊的卷子。
宋泊坐在第一位,收卷子从他那儿开始收,找来也是好找,太常卿双手捧着宋泊的卷子,走到恒文帝身旁,高抬双手递上。
恒文帝喝下一杯茶后,从侍女手中接过布净手,才把宋泊的卷子拿了过来。
卷轴一展,入目便是隽秀飘逸的字迹,都说字如其人,一份好的卷子最先就得给人一副好印象,恒文帝对这副字尤其满意,还喊了太常卿过来,“你瞧这字,可有几分?”
下官总是要揣测圣意,不过恒文帝是个好皇帝,太常卿说话可稍微放松一些,“微臣瞧来这字当属上乘。”
太常掌管礼乐、祭祀、文学等,看过的字画没有上万也有几千,若把这卷子两边的卷轴撤去,再裱上字画用的锦缎,这卷子便能直接挂上墙,当一幅书法欣赏。
“甚好,甚好。”恒文帝很是喜欢这字,等细细品味过字迹以后,他才看起宋泊写的内容。
太常卿安静地站在恒文帝身旁一字未说也跟着悄悄看卷子。
恒文帝今日问的问题与国家基建有关,基建带来的是长远的利益,必定损失百姓们当前的利益,恒文帝便是问如何减少对百姓们的利益损害。
宋泊的策论由小至大,先从百姓的小家说起,后头再延续到国之大家,想要百姓们心甘情愿投入国家基建当中,就得保证百姓福利,税负减少,工薪增加,这样多少能抵去对百姓们的损害。这般听来似乎损害了国家利益,不过工程建来福惠千年,少去天灾的损失,这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上的获利呢?
恒文帝通篇读完以后,说着:“巧言善辩。”
“今年的会元很是不错,一甲状元便定他了。”恒文帝将卷子卷来重新交到太常卿手中。
“是。”太常卿低头应声。
虽说殿试成绩当由他们太常官员与圣上一块儿商讨,但圣上钦点的状元,他们可不敢出言说不。
更何况他们在殿试时已经下场巡过多回,宋泊写的策论视角独特,乍看来观点犀利容易惹圣上不快,可他多用比喻等手法,将深刻的道理以让人愿意接受的方式写来,圣上瞧过一遍非但没有恼怒还点头说好,那便是他文章的高超之处。
得到钦点的状元之名算是实至名归。
*
在皇城宫门口不好聊天,宋泊便提议着换个处儿聊,江金熙再次做东,请大家到上次会试后的酒楼去。
江金熙定了个厢房,大伙儿便坐在青竹房中,泡茶等食。
路砚知一路惴惴不安,不知姜轻有没有与姜升说他的坏话,坐在位置上思来想去许久,他还是决定先开口,“姜同学。”
姜升转头朝向路砚知。
“对不起。”路砚知道。
这三个字把在场的所有人都说愣了,最愣的当属被道歉的姜升,“路同学这道歉从何而来啊?我记着咱俩是今日第一次见呢?”
“每次遇着姜姑娘,她都被我影响运气不好,如此才与你道歉的。”路砚知说。
头一次被他撞,后一次差点儿掉水里,再后来瞧着他哭,好像每件事都不是很正面,会回去抱怨给姜升听也是正常的。
姜升和姜轻两人面对面互视一眼,姜升满眼疑惑。
姜轻也是没想到路砚知如此耿直,只是听她哥说了句听过他的事迹,便自己自爆了。
“没什么大事,你当他犯傻好了。”姜轻与姜升说道。
“路同学,我妹妹都如此说了,这道歉我可接受不。”姜升说。
路砚知抬眸看了眼姜轻,被姜轻瞪了一眼以后,他才挠了挠后脑勺,跟姜升说道:“噢、噢,好像是我犯傻了。”
店小二将菜品送了上来,京城酒楼的才主打一个色香味俱全,量不大,但胜在精致,每道菜端上桌都如艺术品一般。
江金熙为了给宋泊讨个好彩头,点的菜都是橙红黄那边的色调,一桌子的菜只有蔬菜透着一抹绿。
菜一上来,江金熙就帮宋泊夹一筷子到碗中,“你多吃些,殿试花了一日,你定然饿了。”
宋泊倾身在江金熙耳边小声道:“多谢夫郞,可是贴心。”
江金熙脑袋往边上一斜,他捏了把宋泊的大腿,拧起一小块皮可是疼人,“还没成婚呢,你就没个正经。”
宋泊不敢大叫,只能捂着腿控诉道:“这不是感动嘛。”
宋茶栽瞧着两人的互动,边吃着饭边笑,这小两口可是甜蜜,殿试结束后她见宋泊那自信满满的样儿,便觉着今年应有好事发生。
路砚知来过一次这家酒楼,知道哪些菜好吃,他离姜升、姜轻又近,便出言与他俩介绍桌上菜品。
“路同学说这菜辣,你尝尝。”姜升给姜轻夹了一筷子剁椒鱼头进入碗中,姜轻爱吃辣,可南方菜多清淡,这次随姜升一块儿进京赶考,总算让她尝着心满意足的辣菜。
路砚知悄咪咪记着,原来姜姑娘喜吃辣。
姜轻将鱼肉送入口中,刚入口便是冲上脑门的辣意,北方辣椒就是给劲,又香又辣吃来实在尽兴。
路砚知不会吃辣,之前江金熙也点了这菜,但他一直不敢下筷,如今见姜轻满足地眯起了眼,他忍不住也夹了一筷子剁椒鱼头。
“你能吃辣吗?”姜轻出言问道。南方人大多不会吃辣,她算是其中比较会吃辣的那类人,但这剁椒鱼头的辣还是辣得她舌头发麻,可别把路砚知直接辣进厕房才是。
“我不太能吃辣。”路砚知老实说着,他特意将鱼肉上的辣椒全部挑掉,夹在筷子上只有赤条条的鱼肉,旁的什么配菜也无,如此应当不会太辣才是?
“那我劝你还是别吃为好。”姜轻劝道。
“不,我想试试。”路砚知道,姜姑娘觉着好吃的菜,他也要尝试一番。
姜轻见劝不动路砚知,便将桌上装有冷水的壶子拿来,给路砚知倒了满满一大杯凉水,“哥,帮我把这水放在路砚知那儿。”
姜升帮姜轻挪着水,问道:“真有这般辣?”
“你且瞧着。”姜轻说。
路砚知还是小心谨慎,他没有将一整块鱼肉大口吃下,而是以牙咬下一小块吞入口中,只这一小块就足以辣翻路砚知。
路砚知的舌头一下便麻了,一张脸涨红,眼泪不自觉自眼眶落下,他急促着喊着,“水、水!”
姜升赶紧把水递上。
宋泊和江金熙听着路砚知那边的动静,转过头看去,只见路砚知昂着脖子,一杯水猛灌下肚。
“路兄可是怎了?”宋泊问坐在江金熙身边的姜轻。
“不能吃辣硬要尝试那个剁椒鱼头,我没劝动他,便成了这番模样。”姜轻无奈道,也不知路砚知是哪儿来的胜负欲,非得尝下那剁椒鱼头,现下好了,估计被辣椒辣得天旋地转了。
江金熙倒吸了口凉气,说:“那剁椒鱼头可是极辣,上回我见宋泊和他都未动半筷子,这次想划掉来着,不小心忘了。”
“无事,既是他自己想尝,想来应该是做好了心理准备。”宋泊道。
路砚知一辣便猛灌水,没一会儿水壶中的水就全被他喝了,姜升拿着空水壶起身让店小二帮着加水,这期间对于路砚知来说可是煎熬。
“等会儿咱们去药店抓些胃药,路兄这么遭不住辣,肯定会胃疼。”江金熙道。
“好。”宋泊点头。
如江金熙所料,那一筷子鱼肉下肚以后,路砚知整个人便蔫了,就算后头紧急拿了蜂蜜水来,路砚知还是被辣够呛。
夜色渐浓,尽兴的饭局结束,站在酒楼前分别,姜轻担心地瞧着路砚知,“你没事吧?”
一听姜轻关心自己,路砚知赶紧支棱起来,强撑着精神说:“我当然没事,一小块鱼肉而已,能如何?”
“当真?”姜轻狐疑地看着路砚知。
“当真!”路砚知答。
“那我就放心了。”姜轻道。
姜家的马车来了,姜轻嘱咐路砚知,让他这几日饮食清淡些养养胃,这才爬上马车离开。
姜家马车消失在道路尽头,路砚知才驼下背,右手捂着腹部唉唉直叫。
宋泊在一旁瞧着路砚知与姜轻说话,现下见路砚知如此可怜,不禁说道:“逞什么能呢。”
“我也没想那剁椒鱼头有这般威力。”路砚知小步挪到宋泊身边,一手搭上宋泊的肩膀,“宋弟,驮我一段,我没力气了。”
宋泊摇了摇头,将路砚知扛上回家的马车。
为了给路砚知买胃药,宋茶栽陪着江金熙一道儿外出,不与他们坐一辆马车。
马车内只有宋泊与他两人,路砚知躺在马车横塌上,张嘴与宋泊说道:“宋弟,你觉得我追求姜姑娘可有望?”
先前路砚知便很想问问宋泊,毕竟宋泊比他有恋爱经验,但那时宋泊正忙着殿试,他也不想在这个节骨眼扰了宋泊,便留到这个时候才问。
“有望。”宋泊道:“姜姑娘至少将你当做朋友。”
姜轻要是不喜欢路砚知,也不会管他被辣椒辣着的死活,既然会在离开时问上一嘴,多少是陌生人以上的关系了。
“太好了。”路砚知一高兴,腹部又疼,他拧巴着一张脸,说:“那我就努力一把试试。”
第149章 第一百四十九章状元!!!!……
只是这努力还未开始,先被辣椒打败了,路砚知和姜轻约了要去市集里买绿豆糕,路砚知在厕房拉了一早上,可是一点儿力都没了,只能躺在床上挺尸。
无法,路砚知便唤了宋泊来,让他帮着带话出去,与姜轻说改日再去集市买绿豆糕。
宋泊应声出去,回来时身后却跟着个尾巴,姜轻跟着他来了。
路砚知瞧着姜轻来,立马就想坐起相迎,脑子是这般想的,身体却执行不了,胃绞痛还未过去,他根本无力从床上支起来。
路砚知结巴着道:“姜、姜姑娘你怎么来了?”
“听宋泊说你躺在床上动弹不得,这才过来瞧瞧。”姜轻将手上拎着的蜂蜜往屋内桌子上一搁,坐在桌子边给路砚知泡蜂蜜水,“说了很辣还逞能,今儿个遭罪了吧。”
“下次可不敢了。”路砚知苦哈哈挎着一张脸。
宋泊见这儿没有他的事,他也不想在这里当个电灯泡碍事,便找了个去给宋茶栽帮忙的理由,溜出房内,不过临走时并未把房门带上,孤男寡女同处一室,还是得大门敞开才是。
“还能起身吗?”姜轻泡好温蜂蜜水,一手端着蜂蜜水一手拉着长凳到路砚知身旁。
“能。”路砚知嘴上这么说,实际却一直未从床上起来,他反手撑着床架想起,可还没将身子支起来,手就无力的垂了下去。
“算了,你就躺着吧。”姜轻没强迫着要路砚知起来,她帮忙直接托着路砚知起身也不合适,两厢权衡之下,她拿着勺子小半勺小半勺舀着蜂蜜水喂入路砚知口中,“这是我之前吃辣吃坏肚子时常用的药方子,你喝下去应该会好些。”
药材融入蜂蜜当中,路砚知喝来只尝到了蜂蜜味,并未尝到其它别个什么味,不过姜轻既然这么说了,那这水里应当是真混有药材。
半碗蜂蜜水下肚,不知是不是路砚知的心理作用,他真觉着腹部绞痛缓解了些。
“真是抱歉了。”路砚知道。
姜轻把空了的碗放在床边的床头柜子上,问:“抱歉什么?”
“明明说好一起去集市的,我却这样了。”路砚知有些愧疚。
“我发觉你这人很喜欢道歉。”姜轻端坐在凳子上,继续说着:“可是我给你留下了不好惹的印象?”
“没有的事!”路砚知赶忙摆手,人一慌什么话都往外蹦,“姜姑娘人漂亮,说话又好听,还有过往不究的宽广胸怀,怎么会不好惹呢!”
听路砚知这般慌忙辩解,姜轻没忍住抬手以袖捂嘴笑出了声,爽朗的笑声在房内响起,将路砚知心头上的焦急消去不少。
“听你这么说,我暂且信了。”姜轻道:“再说了,你又不是特意放我鸽子,身体抱恙还叫宋泊去集市找我,做事如此妥当便不必道歉,我们改日再约就是。”
“真的可以吗?”路砚知抬眸看着姜轻,眼巴巴的眼神活像个小狗。
“可以,等你好了唤人来喊我一声就是。”姜轻道。
姜家在京城没有产业,姜轻和姜升上京赶考只能住在客栈之中,为了让路砚知能寻着她,姜轻还特意把客栈名字以及客栈地址写在一张小纸条上,把小纸条压在蜂蜜罐之下。
姜轻陪着路砚知*聊了一会儿,等着太阳渐渐偏向正中才离开宋家,离开前宋泊留她下来吃饭,她只说哥哥在客栈等着她便拒了在宋家吃午饭的邀请。
四月十八日,殿试出成绩的日子。
殿试卷子由太常所有官员评定,初定成果需经过丞相之手,丞相瞧过无误以后,再将此成绩呈与恒文帝,由恒文帝评定考生名次。
一甲为前三名,往后的十二位考生为二甲,再往后的考生便是三甲。
金榜贴在皇城东侧,布榜时间与以往考试差不多,都为卯时放榜。
宋泊、江金熙、宋茶栽和路砚知坐着马车行到皇城东侧时,周遭早已停了不少马车,因着这榜贴在皇城墙上,所以有带刀侍卫把守着,这看榜人是多,可却比以往任何一次看榜都安静。
毕竟有侍卫盯着,谁敢吵闹一声没准那腰间的刀子就冲脖子来了。
宋泊先下了马车,而后将江金熙和宋茶栽牵下来,路砚知一个大男子自己下了车。
边上行来一辆马车,姜升把车窗帘子拉开来,唤道:“宋同学。”
“可是巧了。”宋泊应声。
姜家把马车停在宋泊他们马车的边上,姜升和姜轻下了马车。
姜升与宋泊寒暄着,姜轻则问路砚知的胃疼可好了。
路砚知行了一礼,道:“多亏姜姑娘的独家配方,我只在床上躺了一日便生龙活虎了。”
“那便好。”姜轻应道。
有些瞧榜的人小声说着来榜了来榜了,他们这儿才止住交流,纷纷朝贴榜那儿瞧去。
金榜金榜,写有名儿的榜纸都是金的,这次由太常卿亲自贴榜,边上守着的侍卫更是比上次会试放榜还翻了一番。
“放榜——”太常卿启声,由侍卫帮着将金榜拉开。
瞧着前头官差的动作,宋泊的心跳不自觉加快几分,只等金榜完全展开来,是喜是悲便成定局。
宋泊和江金熙的手在衣袖之下相牵着,江金熙觉察着宋泊的手在使劲,抬眼看去又有些汗珠在宋泊的额头上,他紧了下自己的手,柔声道:“别紧张,你定然可以的。”
“你瞧,我今日也穿了锦鲤袍呢,肯定没问题。”江金熙改牵为揽,调皮地展示自己的衣服,这衣服他买来共穿了三次,一次在会试放榜,一次在殿试当日,一次便在今天。
每次穿来都有好运,相信有这锦鲤加持,宋泊上榜定没问题。
宋泊笑着轻捏了下江金熙的脸颊肉,“有我家江锦鲤在,我可就放心了。”
左右两个侍卫将金榜完全展开来,太常卿把金榜小心地往墙上一摁,金榜被浆糊粘着,展现在大家面前。
宋泊眼睛好,一下便瞅着一甲状元位儿写着他的名字,而后江金熙也看见了榜上大名,他双手捂着嘴可是激动,忍不住在宋泊身边小跳。
宋茶栽到底有一定年纪,眼睛比不得年轻人,金榜上的名字在她瞧来糊糊一片,可看着宋泊和江金熙激动的表情,想来他俩定然已经看清了榜上之名,她焦急着问道:“如何如何?宋泊排在几名?”
江金熙撒了宋泊的手转而拉上宋茶栽的双手,他兴奋得语气都有些发颤,“大姑,是状元,宋泊是状元。”
宋茶栽睁圆双眼,难以置信道:“真的?你可不能唬我。”
“我哪儿唬过你呀。”江金熙冤道。
状元这两个字在宋茶栽的脑海里转过多圈,过了一小会儿,她终于接受自家出了状元这么个天大的好消息,她抬手拢住江金熙,两人相拥着喜极而泣。
路砚知也未瞧清榜上写的何人,便顺耳听了江金熙的话,没曾想宋泊居然拿下了状元,他自心底为宋泊高兴,“恭喜宋弟!这下**的名头到手,这宋家门槛恐怕要被踏破了去。”
“多谢路兄,明儿有了宴席定唤你来。”宋泊说道。
“那可早不得,我得准备份大大大大礼,才去得状元的宴席。”路砚知调笑道。
“那你备好了知会我一声,我在办宴。”宋泊顺着路砚知的玩笑话往下说着。
“好啊。”路砚知大笑道。
姜升那儿也传来了好消息,姜升的名字排在第十位,为二甲,名次也不算差。
宋泊瞧着江金熙和宋茶栽两人热泪盈眶,宠溺着从自己怀中抽出手巾先给宋茶栽擦泪,而后与江金熙讨了他的手巾,再帮着给江金熙擦泪,“得了状元可是好事,你们两人怎么哭成这样,四只大肿泡眼可是不好看呢。”
“这不是高兴嘛。”宋茶栽拿着宋泊给的手巾,将面上的泪都擦净了去,“你如此有出息,几十年后我到底下也是有交代了。”
“眼睛不好看便并不好看吧,我忍不住。”江金熙在宋泊面前昂起头来,晶莹的泪水在他眼眶打转,边儿马车上的灯笼灯光映在他的瞳孔之中,闪亮亮的可是让人心疼。
宋泊用食指戳着手巾仔细给江金熙擦着泪,得了状元还是想讨得江金熙的夸奖,“我可厉害了吧。”
“厉害,超级厉害!”在外头江金熙不好做出太亲密的举动,他强忍着想要拥抱宋泊的冲动,改为两手攥着宋泊的手,“我瞧过不少书籍,像你这般厉害的人屈指可数,你当真是文曲星下凡?”
宋泊倒没那么厚脸皮敢与文曲星相提并论,不过江金熙这番夸奖让他可是受用,他改换手中动作牵住江金熙的手,“如此喜服可备上了,挑上个良辰吉日,最好是今年的吉日,我便迎娶你过门。”
听宋泊这么说,江金熙的耳廓在夜色中悄悄泛了红,一说到成亲他总是免不了心跳加快,“就如此着急?”
“当然,我可想了两年,哪儿能不急呢。”宋泊道。
自与江金熙在一起以后,他每时每刻都想将江金熙迎娶进门,若不是自己身份不够又没功名在身,他早就提雁上门了。现下有了状元的名头,他可有了底气,说话声音都硬了不少,答应江丞相的条件他已做到,江丞相没法再用其它的条件为难他。往后他可得仔细筹备着成亲之事,与江金熙的婚事可不能落了排面。
江金熙红着面儿,应声:“好,那我便等着你来娶我。”
第150章 第一百五十章贺礼来啦~
众人未在皇城门口待太久,榜儿看完以后便得回到自己的住所,等着捷报官来。
先前会试捷报官未来,便是等着这次一道儿来的,捷报官们个个铆足了劲,只等放榜一个时辰以后便往上榜的考生家中庆贺去。
回程时宋泊在路边买了四碗馄饨,看榜赶回去再做早饭可是麻烦,还不如路边直接买了带回去吃方便。
四人正窝在家中院内亭子吃着馄饨,便听着院门外由远及近传来锣鼓声,鼓声震天,镲声清脆,多种乐器声混在一起,门外可是热闹。
宋泊估计着时间,说道:“应是捷报官来了。”
余下三人皆放下手中餐具,与宋泊一道儿起身迎人。
没一会儿,院子门外便传来敲门声,为了让院内人听清敲门声,那喜乐还停了会儿,直等宋泊将门打开来才继续奏起。
宋泊打开院门,门外站着的果然是捷报官。
捷报官一席大红衣裳,腰间挂着捷报官的牌子,他见着宋泊立即眉开眼笑,道:“可是宋泊宋状元?”
捷报官们出来之前见过各考生的画像,只是画像和真人有区别,为了不找错人犯了尴尬事儿,捷报官都会先问过一嘴。
“正是。”宋泊应声。
听着外面吵闹,其他人也聚了上来,江金熙瞅着外头捷报官的阵势可是吓了一跳。足有二十人跟在捷报官后头,四人敲锣打鼓,二人举着“状元及第”,二人沿着队尾放鞭炮,十二人驮着贺礼,二十人皆穿红衣,可是喜庆。
周遭百姓哪儿见过这种场面,家住隔壁的从家里探出头来,路过的则停下脚步,没一会儿宋家门前便聚集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们。
“今日上门,便是为了庆贺宋公子喜得状元一事。”捷报官一抬手,头个托着托盘的官差便抬步上前,捷报官将托盘上头盖着的红布一掀,盘上放着宋泊的身份文书,状元的身份文书与寻常人都不同,用纸上乘,贴纸的绸布还绣有金纹,远远瞧来便觉华贵。
捷报官拿过文书递给宋泊,“宋公子尽可瞧瞧,若哪儿有问题可当场提出。”
宋泊双手高抬接过文书,在捷报官面前打开来,与江金熙一起瞧着,这文书不止外包装华丽,里头的字都用的暗金墨,金色在黑墨中流转,富贵华丽。
江金熙仔细看着文书内容,一字一句逐字读过去以后,与宋泊轻轻点了个头。
皇家出品的东西哪儿敢出错,宋泊也是以防万一让江金熙瞧上一眼,确定真的没错以后,他与捷报官行了一礼,道:“多谢捷报官。”
“哪儿的话,能给宋状元送贺礼可是我的福分。”捷报官见宋泊收了文书,高抬着声量说:“今宋泊喜得状元,又得**之名,双喜临门,圣上欢喜,特赏赐贺礼数件——”后头跟着的官差听着捷报官如此说着,便把东西抬入宋家院子当中。
边上看热闹的百姓一听这宋府出了状元还不止,竟还得了**,一时间议论纷纷。
趁着那些官差往院内搬东西的时间,宋泊站到捷报官身旁,塞给他一包红包。
给状元当捷报官的人官阶不低,上门来一趟人力、物力耗去许多,宋泊这红包包出去十五两银子,聊表心意,不算磕碜。
捷报官喜滋滋地收了宋泊给的红包,嘴上吉言道:“听闻宋公子还是**,往日定仕途顺畅,步步高升。”
“借捷报官吉言。”宋泊笑着再行一礼。
捷报官见官差们把东西都安置妥当后,便与宋泊他们告别,今日实在忙碌,不止要走宋泊这一家,还得去把后头另外两个一甲考生的院子走了去。
“捷报官慢走。”宋泊出言送道。
捷报官身后跟着一列队又敲锣打鼓地走了,边上的百姓们赶忙凑上来庆贺,不说拿喜钱,就是与状元说上两句话沾沾喜气也好。
宋泊、江金熙和宋茶栽一人拿着一个钱袋,给说贺言的百姓们发喜钱,路砚知站与一旁目瞪口呆,只想着过几年他上了榜,莫不是也这般架势。
往日瞧着这些百姓还好,今日瞧来像是要吃人似的,吓人得很。
热闹着,一早上时间眨眼即逝,连正常的午饭时间都度了过去,比往常晚了一个时辰才吃上午饭。
将院子大门一合上,隔绝外头热闹的人声,宋泊才觉着自己的脑瓜子清静下来。
考科举有名次是好事,但后头这些庆贺的声音总让他应付起来有些心有余而力不足。
吃完午饭,路砚知便说着自己犯困,先进偏房睡觉去了。下午闲下来宋泊他们定要瞧瞧官府给的贺礼,总归他是个外人,不好在场瞧着。
宋泊、江金熙和宋茶栽走至院中,庭院里摆着大大小小形状不一的木箱子,大的足以装下一人,小的又只有巴掌般大小。
宋泊采取就近原则,从最近的箱子开起。
第一个箱子里放着两个青花瓷瓶,可以当花瓶使用;第二个箱子放的两套文房四宝,给宋泊补给文具
宋泊一个个开来,宋茶栽的嘴也越长越大,她是土生土长的近里村人,最远也就是今年与宋泊一道儿到了京城,这么多贺礼瞧来就价值不菲,她长到现在四十多年了,头一次大开眼界,京城官府的有钱程度还是超出了她的意料范围。
除去一些装饰用品,官府给了十匹绸布、两棵人参、三匹好马的契子,还有黄金八十两,可谓是下了血本。
普通状元不过得黄金二十两,这次官府这么大手笔,想来还是看了**的名头,状元易得,**可是不好得,百年来的**少之又少,宋泊是第二个,自得多多赏赐。
“这次竟没有地契?”宋茶栽奇道。
先前考试得了第一名官府都有送地,这下到了殿试第一反而不送地了,多少会让人觉着有些奇怪。
“京城地寸土寸金,哪儿有片闲地马上就会被租下或者买下,官府做不得巧取豪夺的事儿,便没多少空地在手中,只能送这些容易移动的物品。”江金熙瞧着那箱金灿灿的黄金,拿起一个掂量在手中,有些分量,是真物,“不过官府给了这么多黄金,算是变相给你安家费了。”
“如此还是给黄金好些。”宋泊道:“送的地可能不合心意,这种实用的钱可以买自己喜欢的院子。”
说着可以买自己喜欢的院子,宋泊便想用这笔钱把现下这个院子买下,住了五月住得舒坦,一些家用物什也都填补进了院儿中,已经初具家样,只是不知后头分官会分到哪儿去,但总是要在京城有个属于自己的家,才好迎娶江金熙。
总不能让江金熙坐着花轿从京城坐到霞县。
“金熙。”宋泊唤道。
“嗯?”江金熙把金锭放回木箱当中,转过头来瞧宋泊。
“你可以帮我问问王房牙什么时候有空吗?我想把这地买了。”宋泊说。
听宋泊这么一说,宋茶栽赶忙开口道:“你可想明白了?买地可是大事。”
买地不比买其它东西,不喜欢还能退换,这地一买下来,不满意要再换可是麻烦得很。京城院子可是不便宜,就是之前贷主说会给他们打折,算来也得六百三十两。
“娶金熙总是要有处属于自己的地儿,不然哪儿有底气呐。”宋泊道。
只这一句便说服了宋茶栽。
确实,江金熙是京城中人,若她是江丞相,她可不愿意自己哥儿嫁给一个没房的人。
江金熙面颊微红,他悄悄从衣袖里拉了下宋泊的手,微垫着脚尖在宋泊耳边小声道:“怎还有我的事儿?”
“你可是我未来夫郞,当然有你的事儿。”宋泊反手牵住江金熙的手,两人的手藏在衣袖底下十指紧扣,“你瞧瞧这院子你可喜欢,你若是不喜欢我得紧着找下个院子去。”
“不得麻烦。”江金熙认真看着宋泊,“这院子离皇城近,往后你得了官要上朝也方便些,无需起早贪黑。”
“不愧是我的未来夫郞,就是贴心肝儿。”宋泊调笑道:“得夫郞如此,夫复何求?”
“又嘴贫了是不?”江金熙横眼瞪了宋泊一眼。
两人在一起久了,宋泊的小性子便逐渐暴露出来,他与宋泊在一块儿时,宋泊有时便会如现在一般说出些不着调的话来,不过若有外人在场,他便会注意着话,还是那副文质彬彬的模样。
如此江金熙也不知道是该喜还是该怒,总之在宋茶栽面前他有些羞得慌。
“不贫不贫。”宋泊赶紧说回正事儿,“你问问那王房牙可否帮我捎信去贷主那儿,早一日我也早安心。”
“我觉着还是过两日再喊他捎信去。”江金熙说。
“为何?”宋茶栽不解地问着,既然宋泊和江金熙对这个院子都没有意见,她作为大姑也不该插手小辈的事儿,只是既然满意这院子,作何不早些定下呢?
“过两日等宋泊的名声传了出去,没准那贷主还能再降些银两呢。”江金熙道。
恒国读书人的地位很高,那贷主如果知道宋泊既是状元又是**,肯定愿意卖他个面子,以低价把院儿卖了。
如此一来那贷主逢人也可说他的院儿卖给了今年状元,风光一把可是名声、银两全收。
“好似是这个理。”宋泊都没有想到这深层的道理,现代虽然也有名人效应,却没有古代这般看重,得了状元已经算是踏入官途的人了,行事之间总有便利。
“那便依金熙所言。”宋泊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