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第六十一章漂亮的蓝色小鸟儿。……


    吃完了饭,江丞相也回了府,知江金熙和江夫人都在膳厅,他便直接往这儿赶来。


    听着膳厅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江金熙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站起身来。


    江丞相的身影在膳厅门口出现,江金熙奔了几步,抱住江丞相,“爹!”


    “好孩子,可算回来了。”江丞相紧紧搂了下江金熙便松开了手,拉开一点儿距离,“让爹瞧瞧,瘦了又黑了。”


    “爹!”江金熙说道:“你怎么跟娘说得一模一样,我哪儿瘦了哪儿黑了,定是我又抽条了,你们才觉得我瘦了。”


    “都及笄了,还抽啥条呢。”江丞相笑着,牵着江金熙的手,一块儿在桌边坐下。


    江夫人给江丞相倒了杯水儿,问:“今儿个怎么这么晚回来,有事耽搁了?”


    江丞相喝了水,答道:“这不是找人解决咱金囝的案子嘛。”


    “可有法子了?”江夫人问。


    “都安置妥当了,我让他们秉公执法。”江丞相道。


    “宋泊会被判有罪吗?”江金熙忙问道,他们大费周章将案子转到廷尉府来,就是想要借着他爹的势力,给宋泊一个无罪的结果。


    “你是想要他有罪还是无罪?”江丞相一个眼神飘来,看得江金熙一阵心虚,他知道自家父亲是什么性子,他与宋泊定了情这事儿可不能在案子定下之前,暴露在爹爹面前,可他又实在想护着宋泊,他看了江夫人一眼,忽然想着个正当理由,“宋泊是个好人,我自然希望他无罪。”


    “噢?”自家哥儿头一次说别人的好话,江丞相也是起了兴趣,他问道:“哪儿好?”


    对他很好这江金熙哪儿敢说出来,他只能瞎掰扯着:“他大姑是村里有名的大夫,他帮着救了不少人。”


    趁着爹爹还没查到近里村去,这般真真假假的话语还是可以蒙混过关的。


    “宋泊的大姑竟然是大夫,也是奇了。”江夫人道。


    恒国哥儿和女子的地位都不高,能学上医的都是家中宠儿,宋泊大姑是村中人,居然能学上医,家中生活应当不错。


    “那是他大姑好,他有何好?”江丞相再问。


    江金熙想起宋灵铃的事儿,拿出来举了个例子,“他还帮了里正家女儿,得了人家的感谢呢。”


    “如此?那我便留意着些。”江丞相说。


    只留意可不行,江金熙软硬兼施,他拉着江丞相的手,撒娇道:“爹爹,你可得保他无罪,好人怎么能被误判呢?”


    江丞相最是遭不住自家哥儿这般撒娇,他连连应道:“行了行了,我知道了。”


    江夫人得知江丞相在外头还未用餐就赶了回来,又叫洪嬷嬷端了些新菜上来。


    饭桌上氛围轻松,江丞相吃了两碗饭以后,才搁了碗筷念叨江金熙,“把案子转到廷尉府的法子那么多,你怎的就选了最傻的一种。”


    “是呐!”江丞相一提,江夫人也想起了江金熙做了什么,“那信肯定会影响你的名声。”


    “你也及笄了,该陆陆续续相看些青年才俊,这信一出,已然吓退了几家。”江丞相给自己倒了杯茶说道。


    “能被吓退那就不是正确之人。”江金熙反驳道,再说了,他的正确之人已经选定了,不再需要相看其他人。


    “不过我瞧着叶单越这人挺好,还得了个将军的称号,你俩一块儿长大,也算是良缘一件。”尚不知叶单越做了什么的江丞相因为信息滞后,还想着撮合江金熙与叶单越。


    “可别,我嫁头猪都不嫁他。”江金熙立即说道。


    “诶,怎么说话的,文雅一点儿。”江丞相先是念了江金熙一句,随后才反问道:“他做了什么,惹你这般生气。”


    “娘,你与爹爹说。”江金熙说。


    每提一次他就来气一次,今天回到家心情好,气一次便够了。


    江夫人将江金熙告诉她的事儿全都说给江丞相听,爱子心切的江夫人甚至还添油加醋了一番,夸张了叶单越的行径。


    江丞相身居高位,做得最好的便是情绪管理,毕竟表情经常显露在面上的话,会容易被别人拿捏自己的情绪,“确有此事?”


    “千真万确。”江金熙道。


    “好,他敢仗着那村儿离得远胡作非为,我总得教教他官权不是这般行使的。”江丞相说起话来还是平淡,但江金熙知道他爹爹已经生了气。


    “爹爹莫气,事儿都过了,小惩就是,可别挡着爹爹的官路。”江金熙说。


    爹爹做了几十年的官,好不容易坐上丞相之位,若因为惩了叶单越而引起帝心忌讳,那便是得不偿失。他虽然高兴叶单越吃苦,却不想因自己的事儿碍着爹爹的官路。他将村中事告诉爹爹和娘亲本来就只是想得个安慰,过去的事儿不必细究,等往后宋泊当了官,亲自惩戒他就是。


    “我坐到这位置便是要护着你们娘俩。”江丞相说。


    短短几个字,引得江金熙心底一阵感动,他抱住江丞相的胳膊,“爹爹真好。”


    一家人坐与膳厅之中,又聊了半个多时辰,等到洪嬷嬷提醒了时辰,三人才散了回屋。


    江金熙洗了个舒服的澡以后,换上了自家的睡服,躺在自个儿的床上。


    因着夜已深,窗外只能听着时不时的鸟叫声,青桥睡着的偏房灯已经暗了,按照往常来说他也应该歇下了,可今儿个他躺在床上就是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


    这是他第一次与宋泊分开,身边没了个热源,让他有些不适应。


    不知道爹爹给宋泊安排的客栈如何,饭好不好吃,床软不软。宋泊他适应吗?睡下了吗?


    这么想着,江金熙才发觉自己有些粘人,才离了宋泊几个时辰,却已经十分想念他了。


    翌日,宋泊起了个大早,他有些认床,客栈里的床铺虽然舒服,但他还是需要适应个两三日才能顺利入睡。不知他的案子什么时候开始审理,一切都是未知的,让他有些担心。总归还是他太无力,命运放于别人手中,得依靠江金熙才能得个平安无事,越是这般,他越是坚定了考科举的心,他不想当个小白脸,他想成为江金熙的依靠。


    吃了早饭,宋泊没了事干,与宋茶栽一起出了状元红客栈。


    既然千里迢迢到了京城,自然得逛上一逛,京城确实繁荣,街道宽敞,边儿上的店铺种类极多,宋泊有心想看看书店儿,便与宋茶栽分开了来,宋茶栽进了医馆,他便到了医馆隔壁的书店中。


    百书阁已是大店,但比起这儿的普通书店还是显得有些小了,宋泊一个书架一个书架地细细看了过去,看着不少与科举有关书籍,他停了步伐,挑出其中一本翻开,内容与他脑海中的记着的内容相差无几,四书五经早已焊死在他的脑海中,成为了他的一部分。


    忽然,从拿书的缝隙中露出一只漂亮的眼眸,宋泊一眼便认出这是江金熙的眼睛,他惊讶地压低声音,说道:“你怎么在这儿?”


    江金熙笑着绕过书架,双手交握放在身后,说道:“我去客栈找你,店员说你朝这儿来了,这家书店挨着医馆,我猜你与大姑应该会忍不住走进来,果然被我猜对了~”


    江金熙今日穿上了自己的衣裳,浓密乌黑的长发被蓝宝石莲花冠束着,身着淡蓝色丝绸祥云袍,腰间挂着乳白兔纹玉,脚踩一双暗青色长靴,衬着他的瓜子脸儿又俏皮又可爱。


    乍一下见着江金熙这副装扮,宋泊都被迷了眼,有些失神,情不自禁夸赞道:“你今天真漂亮。”


    江金熙耳廓微微红着,他很高兴宋泊的反应,这样他起个大早细致打扮不至于做了无用功。


    “我只有今天漂亮吗?”江金熙歪着脑袋,整个人就像个蓝色小鸟儿,带着调皮的劲儿,看得人心动不已。


    “不。”宋泊摇头,他真诚说道:“你每天都很漂亮。”


    江金熙听着这话心花怒放,没忍住轻笑出声,他瞧着宋泊手上的书,轻挪两下到宋泊身边瞧着,悄悄贴着宋泊站,他发现宋泊手里拿着的是与科举有关的书以后,道:“能看得懂吗?要不要我请人教你。”


    江金熙并不是阴阳怪气,因着他只知宋泊会写字,不知他的文学水平,是真心想帮着他的,回到京城以后他的小金库回来了,帮忙请个私人先生完全没有问题。


    “我再瞧瞧,看不明白再寻你帮助。”宋泊说,这些内容他闭着眼都能默出来,请私人先生完全是浪费钱,但他又不能这般说,不然他村民的身份真的要裂个干净了。


    “好~”江金熙道。


    江金熙靠得近,宋泊闻着一股香气,这股香气他从未闻过,淡淡的木香沁人心脾,“你抹了香?”


    “啊、你闻到了吗?”江金熙看着宋泊,他记得宋泊对香味很是敏感,“我抹得淡,还是熏着你了吗?”


    “没有,这个香气我很喜欢。”宋泊说。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夏烟。


    书店中不好长时间交流,宋泊把书放回去以后,到隔壁医馆之中,本来只是要跟宋茶栽说一句他们去茶馆等她,却没想到江金熙也留了下来。


    宋茶栽正与店内的一个大夫讨论着什么,江金熙顺耳听了下被勾起了兴趣,在一旁站定。


    青桥跟在江金熙身旁,见江金熙停了步子,他也跟在一旁停住,只是这三人说的话实在深奥,他只看过些简单的书,听着这些跟咒语一般的话,他昏昏欲睡。


    宋泊也是没想着江金熙竟有医痴的趋向,听到实际病例就走不动道儿,看着短时间应当结束不了,宋泊便找了个无人的位儿坐下。


    江金熙喜欢医术也挺好的,人总得不断学习精进自己。


    青桥也站累了来,在跟宋泊隔了个位儿的位置坐下。


    宋泊余光看了眼青桥,青桥看着就像是贵族官家的侍人,举止投足之间带着一些些高傲,在贵族家伺候久了,见的多是达官贵人,免不了沾上一些傲气。


    青桥其实是有些瞧不上宋泊的,自家公子可是天上明星,他个地上的癞蛤蟆能碰着明星已经要偷乐了,怎么还有摘星的痴心妄想。


    念着青桥是江金熙的侍人,宋泊便想与他打好关系,他倒了两杯水,自己一杯,青桥一杯,青桥点了下头,两人坐在位上,也没说什么话。


    这一坐就坐了半个时辰,直到大夫将病人送出店内,江金熙才意识到自己来找宋泊却把宋泊晾在一旁儿的事。


    “你等久啦。”江金熙跑到宋泊身边。


    宋泊从椅子上起来,他给江金熙倒了杯水,送到他的手中,“听了什么?那般入神。”


    江金熙先喝了口水润了润喉,随后才说他听了些什么,今儿个也是运气好,正好碰着一个书上写的疑难杂症,京城医术发展迅速,书中的疑难杂症在这儿已经不算是难症了,江金熙学了个明白,很想马上拿纸记下,想着他便做了,他喊着青桥去买了些纸来,借着医馆的笔记录下来。


    宋茶栽跟大夫说完话,走到江金熙的身后看着,江金熙确实聪颖,刚刚大夫说过的话,他记住了大半,只是有些专业名词他实在没听过,写不出字来,宋茶栽才会在边上提醒一番。


    “这儿错了。”宋泊伸着手指,落在江金熙的纸页上,虽然他是反着看的,但一笔一划能写出什么字他一清二楚,宋茶栽说的那个字很难,江金熙写漏了个横。


    “哪儿错了?”江金熙盯着那字瞧了几眼,没刚出错在哪儿,宋泊笑了一下起身,到江金熙的身侧,他微微弯腰,从江金熙的手中接过毛笔,而后在他的字旁写了一个正确的字,用毛笔尖指了江金熙忘了的横,“少在这里了。”


    江金熙没有被指出错误的羞愧感,他认真地瞧着宋泊写的字,欣然答道:“是我粗心了,漏了一横。”


    简简单单一个字,就显示出了写字之人的不凡,青桥瞧惯了江金熙的字,心中也是有些惊讶,自家公子的字已然不凡,可宋泊的字儿一放在边儿,就稍显逊色了。


    这人难道肚中有墨?青桥瞥了眼宋泊,受字的影响,他看宋泊顺眼了几分。


    宋茶栽第一次瞅着宋泊的字,一开始她只是因为宋泊愿意读书走科举之路而盲目支持,现下看着这入纸三分的墨水,觉着这条路没准才是宋泊真正应当走的路,她活了几十年,见过的字没有上万也有上千,要她说,没有任何一个字比得上宋泊的字,“好小子,深藏不露啊。”


    宋泊挠了下脑袋,谦虚道:“只是会写几个字罢了,说不上深藏不漏。”


    “小熙儿,你终于舍得出来了。”忽然,一个清脆的女生插入其中。


    大伙儿转头看去,一位身着鹅黄色菊花暗纹裙的姑娘站在医馆门口,她身后跟了个婢女,应该也是个贵族家的姑娘。


    “阿烟!”江金熙惊呼出声。


    夏烟让婢女去找大夫拿药,她则迅步走到江金熙面前,一把牵住江金熙的手,“江丞相说你去远方亲戚家玩了,怎么一玩玩这么久,我都半年没见着你啦!”


    丞相府哥儿丢了的事不能声张,江丞相对外一致说江金熙去亲戚家玩了,唬了不少人,夏烟便是其中之一。


    江金熙是她在兰梅书院认识的同学,因着两人性情相投,所以玩得很好,每个月他俩都会小聚一次,要么是江金熙去她家,要么就是她去江金熙家。


    江金熙半个月都没个动静,夏烟忍不住到丞相府找人,才得知江金熙已经去了亲戚家玩。


    刚开始她还觉着有些不高兴,因为她什么事儿都会与江金熙说,而江金熙去亲戚家这么大的事儿却不与她说,后头她每月上丞相府两日,丞相府的下人都是同一副说辞,她就觉着有些奇怪,不过她一个姑娘家家没什么自己的势力,虽说家父是廷尉正,但从五品官哪儿有能力管正一品官的事儿,无法,她只能在家里待着,等江金熙回来。


    夏烟并非监视着江金熙,知晓他回来了才出门的,今儿个她是来拿娘亲吃完的药,江金熙是她的意外收获。


    “玩久了觉着还是家中好玩就回来了,抱歉没有给你带封信。”江金熙答。既然爹爹说他去亲戚家玩了,那他只能顺着这话下来。


    夏烟主打一个好哄,她应道:“咱们找个位儿坐下聊聊,我有好多话想与你说。”


    “好呀,对面便有个茶铺,我们去那儿吧。”江金熙说。


    夏烟等着婢女拿了药,让婢女将药送回去,顺便带话回去。


    一行人浩浩荡荡进了茶馆,因着人多,江金熙就要了个包厢。


    身后跟着两个陌生人,夏烟满脑子的问号,趁着上楼她悄悄拉着江金熙往前走了两步,小声问着:“他们俩是谁啊?”


    “我的宋郎和他的大姑。”江金熙直言。


    夏烟捂住嘴,两只圆圆的大眼睛往后瞧了两眼,在宋泊看向她的时候,又局促地收了回来,“你、他!”


    “这事儿暂且只有你知。”江金熙拉着夏烟,“具体的我往后再告诉你。”


    娘亲说要避嫌,那江金熙只能嘱咐着夏烟别说出去。


    夏烟连连点头,说她一定把嘴巴闭得紧紧的。


    夏烟跟江金熙年龄相仿,她也是刚及笄不久,少女怀春,虽然她还未有心仪之人,但好友定了情就足以让她心中激动。她没有江金熙那般爱看正经书,她家中最多的便是话本,话本瞧多了,看着江金熙与宋泊,便想到了贵哥儿和穷农户的故事,她满眼八卦,一会儿瞧着宋泊,一会儿瞧着江金熙。


    宋泊帮江金熙拉开椅子,在江金熙坐下时又细心地将椅子推进去,椅子距离桌子不近不远,恰到好处。


    店员送了茶具和茶叶上来,也是宋泊去门口端的,他将茶盘端到桌上,自己坐在泡茶位上,给大家泡茶。


    小动作骗不了人,宋泊将倒了茶的小茶杯放在江金熙面前时,还特意叮嘱了一句“烫”,其他人可都没有这般待遇。


    夏烟越看越来劲,只觉着话本的故事照进现实,凭什么婚姻就得门当户对,她瞧着宋泊与江金熙也挺好。


    “说吧,你有什么想与我聊的?”江金熙说。


    听着江金熙的话,夏烟这才把眼神收了回来,她道:“小熙儿你离京这么久,应当不知道,最近有个大案发生,我爹爹天天都忙到很晚才回家哩。”


    夏烟喜欢听八卦,自家爹爹又是廷尉府的人,她总是能听着一些消息,索性也是公开的事儿,她就喜欢跟江金熙分享。


    人生这么长,她又没事情做,只能找着江金熙聊些八卦,江金熙虽然对这些事儿没甚么兴趣,但每次她讲他都会认真倾听。


    听夏烟这么说,江金熙心底咯噔一下,他悄悄看了眼宋泊,宋泊也在这时看了眼他,两人从对方的眼中都看出些哭笑不得。


    “说是拐卖贵族呢。”夏烟说:“那人真是不要命啦。”


    宋泊垂眸泡茶,一个字也不敢说。


    宋茶栽看着宋泊这副模样觉着有趣,忍俊不禁。


    青桥倒是想张嘴说话,但想着自家公子对宋泊的重视程度,便住了嘴,多说多错,别到时候还惹了公子生气。


    “你可知是谁的案子?”江金熙问。


    夏烟喝了口宋泊倒的茶,茶水浓淡适宜,淡淡的茶香在她口中蔓延,这人泡茶技术不错,不像是寻常农户。


    听着江金熙的话,夏烟答:“不知,爹爹这次嘴特别严,我也只是恰巧听着了几个字。”


    如此宋泊倒是安心下来。


    江丞相在京中的势力确实很大,这案子涉及江金熙,江丞相定不会让江金熙暴露在众人面前,这般权势之下,便是一点儿风声都没露出来,最大限度保护了江金熙。


    “听闻那案子三日后审判,我倒是真的好奇是谁犯了案。”夏烟托着下巴瞧着江金熙,“当真是胆大包了天了。”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他值得。


    三日后,江金熙的案子开审,宋泊起了个大早,将自己捯饬得精神,廷尉府不比县衙,今日要面对的官比林武玉的官大多了,需要他提起百分之两百的劲儿。


    宋茶栽与宋泊一块儿,跨进延尉府,府内正厅就是审理案件的地方,两边已经各站了一排官员,他们身着统一官服,神色严肃。


    江金熙比他们慢了一步,今儿个并非他自己前来,与他一块儿的还有青桥,青桥也算见证了一段,可以算半个证人,最后来的是叶单越,既是他上的状,他自然得到场。


    厅下人到齐,云廷尉走进厅内,坐与上座,他的下属三人坐在他身后。


    云廷尉看着干练,做事也是极其利索,他一句无用的话儿也未说,直接开门见山审理起案子来。


    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做廷尉的人自有一双慧眼,他看向江金熙,“江公子,宋泊可有行拐卖贵族之子一事。”


    “回廷尉,未曾。”江金熙说:“我被陷害到了近里村,是宋公子好心收留,才能平安无事到今日。”


    云廷尉听后面上什么表情也没有,他手上拿着叶单越递上来的证据,心中已有定夺,他看过的证据很多,是真是假他分辨一二便知,叶单越送来的东西假得像真的,若不是他经验丰富,倒真有可能被他骗了去。


    江丞相说了要保宋泊无罪,云廷尉不敢做得太明显,他按着正常程序,审了一个时辰,最终醒木一拍,判下宋泊无罪。


    宋泊和江金熙心底高兴,这场闹剧到这儿总算是落下一个帷幕。


    叶单越还想反驳,却被云廷尉顶了回去,“叶将军,战场上你是主儿,但在这儿,我才是主儿。”


    叶单越嘴一闭总算没了法子,不能强行判宋泊有罪,他心中郁得慌,事情似乎从这儿变了,他的阿熙离他越来越远。


    “阿熙……”叶单越出声唤着江金熙。


    江金熙瞧都没瞧叶单越一眼,直接跟着宋泊往廷尉府偏门走了,因着这案子未公开审理,所以他们也不好大喇喇地从正门出去,云廷尉给他们安排了回去的路子,从偏门出去有人帮着打掩护,不会暴露身份。


    在廷尉弯弯绕绕的小路之间,宋泊没忍住说着:“真是多亏了你,我才能避开这劫。”他知道古代官权有多霸道,若江金熙也只是个普通百姓,今日他只会被叶单越欺负进牢中。


    “确实,宋泊当真是修了八辈子福,才能遇着你这位贵人。”宋茶栽夸道。


    江金熙被夸得脸蛋微红,他反过身来,道:“客气什么?只是小忙而已,不值得一提。”


    大伙儿边聊边走,刚出廷尉府便有一辆马车等在边儿上,这是云廷尉安排的马车,款式低调,不容易引起别人注意。


    江金熙刚被青桥扶着上了马车,余光便瞥着一人躲在廷尉府的院墙边鬼鬼祟祟,那人露在外头的黄色衣角让江金熙忍不住笑出了声。


    宋泊站在马车之外,他听着江金熙在马车内笑,便隔着车厢问:“发生何事,如此高兴?”


    江金熙知道自己的身份不好暴露,就没掀开车帘,他直接说:“你能帮我把墙边的‘小老鼠’抓来吗?”


    听江金熙这么说,宋泊往墙角边瞧去,那人的伪装不太熟练,被宋泊瞧着了才缩回墙边。


    宋泊轻踮脚尖,步子放轻如猫儿一般,一点儿声响也无地猫到墙边,随后轻轻一问:“夏姑娘,你怎么在这里呢?”


    这跟幽魂一般的声儿吓得夏烟魂飞魄散,她惊叫一声转过头来,“宋公子,怎么是你在这儿。”


    她对于今日的案子实在好奇,索性没什么事,便跑到这偏门想看看是谁从廷尉府里出来,只是那马车停的角度实在刁钻,她只能瞧着偏门开、偏门关,是谁上了马车她是一眼也未瞧着。


    云叔叔还是厉害,掩饰人离开的技术是越发高超了。


    没瞧着人,夏烟便想着走了,没想到临走前倒是被宋泊抓了个正着。


    夏烟在偏门边蹲了半个时辰,期间一个路过的人也没有,今日廷尉府只有一个案子,宋泊凭空出现,莫不是今日案子与宋泊有关?


    夏烟念着江金熙,自家好友可不能寄情于一个有案底的人呐。


    “你怎么在这里呢?”宋泊反问。


    “我、我来找我爹爹怎么了?”夏烟双手叉腰理直气壮地怼了回去,“你是不是瞒着小熙儿犯了案?”


    江金熙这个好友也是真心为他好,瞧着他便为江金熙质问着,宋泊回道:“小熙儿正在车上等你,请你上车一叙。”  ???


    夏烟满脑子问号,兰梅书院里所有人犯了案都不会是江金熙犯了案,她瞥了一眼宋泊,“你要是带坏了小熙儿,我可与你没完。”


    宋泊心中无奈,怎么他就总是给人一个带坏人的印象。


    夏烟跟着宋泊到了马车边,随后她上了车,车上果然坐着江金熙。


    为了避嫌,江金熙与宋泊并不能一块儿离开,驾驶马车的车夫等着车上人齐以后,便驾着车走了。


    “小熙儿你犯了什么案?”夏烟坐在江金熙的对侧,紧张极了,“你怎么不与我说呢,说了我喊爹爹帮你。”


    “谢谢你,不过我的事儿已经妥善解决了。”江金熙说。


    听江金熙这么说,夏烟便放下心来,随后她的八卦之心渐起,“方便说说发生什么了吗?”


    “你可真是好奇心旺盛。”江金熙笑骂。


    夏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生活无聊总得听点儿趣事增增彩,她瞧着江金熙,娇说:“你要是不乐意说,我也可以不听的。”


    事儿都过去了,说与夏烟听也没什么关系,江金熙挑着与案子有关的内容说给夏烟听,毕竟要从他到近里村开始说起,这得说上三天三夜。


    夏烟捂着嘴,难以置信地说道:“天呐,这姓叶的怎么这样!”


    当时她们还在兰梅书院学习的时候,叶单越经常下了武场就到她们那儿找江金熙,可能是因为哪儿出了新菜,也可能是因为哪儿有了新趣事,总之他找得频了,在兰梅学院的同学都以为叶单越心系江金熙,两人成婚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故而有些对叶单越有意思的哥儿、姑娘,都知难而退。


    “他去了趟北域,像是换了个人似的。”江金熙答。


    “你可得叫你爹爹好好惩他一惩,太嚣张了。”夏烟愤道。


    “我知的。”江金熙答。


    马车又缓缓行了一段,车内安静下来一阵,耳边只有街边摊贩叫卖的热闹声。


    夏烟抿了抿唇,心里斟酌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开口说道:“原来你没去亲戚家,我说江丞相在西北方找什么东西呢原来是在找你。”她偷偷瞄着江金熙的神色,想着自己之前还生江金熙的气,真是半夜都得爬起来扇自己两巴掌。


    “都过去了,你可不得将此事声张出去。”江金熙说。


    “我疯了才会说出去。”夏烟答,她虽然八卦,但并没有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痛苦之上的扭曲乐趣,更何况是自家好友的苦难经历。江金熙相信她才会与她说这件事,她必不可能辜负江金熙的信任,说出去给外头不相干的人听。


    “决定了!”夏烟两手一拍,“今儿个姐姐出一回血,请你吃饭!”


    夏烟比江金熙大上两个月,往常两人经常互相请对方吃饭,江金熙喜欢吃什么,夏烟一清二楚,“就去你最爱去的竹楼!”


    “呀,夏姐姐今日可得大出血啦。”江金熙笑道。


    “怕什么,我有钱!”夏烟答。


    江金熙让青桥先回家,把案子的事告诉爹爹与娘亲,顺便把他与夏烟吃饭的消息带回去。


    顾名思义,竹楼就是用竹子做成的楼,因着环境清幽,深受文人学子、哥儿姑娘的喜欢。竹楼内不卖气味大的吃食,所以只卖些果饮、甜点,竹楼正中央有伶人表演,表演的曲儿都是安静*的曲子,令人心情平静的同时,还方便客人聊天说事儿。


    江金熙经常来竹楼,店小二都记着他的面儿,一见他来了便笑脸相迎,引着他上楼入包厢。


    虽说竹楼不太吵闹,但大厅里的人多,说话声挤在一块,有点儿像蚊子在耳边飞,有些恼人,所以江金熙来竹楼只愿意上包厢内。


    不用店小二拿菜单来,夏烟就直接点好了餐品。


    竹楼上菜速度很快,半炷香时间,桌上就放上了一盘斑斓糕,还有两碗果饮。


    江金熙抬手捻了糕点入口,熟悉的入口即化,让他幸福地眯起眼睛,“等会儿我要包上一些送到宋泊那儿,让他也尝一尝。”


    夏烟双手托着下巴,她瞧着江金熙,说:“你真的坠入爱河了,吃个东西都得记着他。”


    “之后他要走的路可苦了,我总得找些法子让他高兴。”江金熙说。


    “你可是丞相哥儿!怎么这么卑微。”夏烟说。


    “卑微吗?”江金熙看着夏烟,“如果你知道他对我有多好的话,你也会觉得他值得。”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世上最好的大姑。


    江金熙和夏烟乘着马车走后,宋泊与宋茶栽回了客栈,在出廷尉府之前,江金熙就与他说过避嫌这事儿,不过只是避着一段儿时间,熬过一天便可以。


    宋茶栽高兴得不行,自家侄儿没了事儿,比她自己得了喜事还高兴。


    回到客栈正好是午时,店小二端了午餐来,宋茶栽进了宋泊的房,这几日饭点儿他们都在一块儿吃。


    一项大事解决,宋茶栽便说起了回村的事儿,京城毕竟不是他们的家,他们在这儿只能稍作停留,只不过她的家在近里村,而江金熙却在京城,宋泊面临着两难的选择。


    “你可以在京城多留些日子,拓宽下眼界。”宋茶栽说,京城里汇集了恒国最高层的资源,多待上几日被京城中的氛围熏陶着,也能丰富宋泊的眼界。


    不过京城物价高,吃穿住行没一样便宜的,宋茶栽怕宋泊钱不够,还说着:“生活花销你不必担心,大姑给你出。”


    宋茶栽当真是个好大姑,宋泊心中感叹,他不过是他的侄儿,并不是他的亲生儿子,她却如对待亲生儿子一般对待他。


    宋泊本也没打算在京城待太久,一方面是囊中羞涩,不足以他长期住在客栈之中,江金熙可以帮他解决这事儿,但他并不想赖着江金熙,像个寄生虫一般“寄生”在江金熙身上;另一方面近里村的环境更适宜学习,那儿离权利远,人际关系也相对简单,不会有些别个事儿碍着他学习,若在京城之中,保不齐哪一日在不知情之间得罪个达官贵族,又得耗上好一阵,还拖累江金熙。


    不过他并不跟宋茶栽一起回近里村,江金熙还在这儿,他要跟江金熙说清楚这事儿,才能放心离开京城。


    宋泊不会强求江金熙,他想待在哪儿就待在哪儿,反正终有一天,他会考到京城来,他们的感情不会被地域影响。


    “多谢大姑,但我的钱还够,不用花着你的钱。”宋泊说。


    宋茶栽知道宋泊现在的性子,他肯定会因为不想麻烦她,而自己想着解决的法子,“自家人可别客气。”


    “我定不会客气的。”宋泊道。


    午饭吃后,宋泊坐在房内,思索着之后的安排,明儿个送走宋茶栽以后,他便去找个便宜的客栈住下,虽说那客栈的品质肯定会急速下降,但自己出钱住的客栈总比江丞相定的安心些,然后再与江金熙一块儿商量未来的计划,住个半月他的钱应当就用的差不多,三月中正好能回到近里村。


    夜幕降临,宋泊点起房内的蜡烛,烛光将他的身影映在门儿上。


    叩叩两声,有人敲响了他的房门。


    宋泊笑着起身将房门打开,门口站着江金熙,江金熙手里拎着东西,他瞧着宋泊嘴角的笑,问:“你怎么好像知道是我来了?”


    “大姑和店小二的敲门声可比你大多了,你敲着这么温柔,我便猜着是你来了。”宋泊侧着身,让江金熙进屋,“这么晚了,怎么还不回家?”


    “我来瞧你你不乐意?”江金熙反过身,“既然你不乐意,那我走了,好吃的我自个儿吃。”


    “诶!”宋泊拉住江金熙的手腕,“我开玩笑呢,你来瞧我我自然欢喜,留住你还来不及,哪儿舍得你走。”


    “这才对嘛。”江金熙未生气,他只是逗宋泊一逗,他折回身子走到房内的木桌旁坐下,将手里领着的食盒打开,“我特意赶在晚餐前来,你快来尝尝这糕点,可好吃哩。”


    食盒一打开,一股淡淡的甜味漫在空气之中,香气与房内原有的熏香混合在一起,不显得突兀反倒和谐地混在了一起。


    宋泊关上房门,在江金熙对面坐下,江金熙将食盒第一层的糕点拿出来,随后再掀开第二层,把里头的果饮端出,装着糕点和果饮的盘子都很淡雅,虽说东西少,但应当不便宜。


    江金熙把勺放在宋泊面前,接着掀开果饮的瓷盖儿,“快尝尝,这是我最爱喝的。”


    宋泊对甜味儿没什么追求,不过这既然是江金熙最爱喝的果饮,他定然得尝上一尝,他舀起一勺,含入口中,果饮的甜味并不浓,咽入腹中以后还有甘味回荡,清新之中亦有香气,确实好喝,“你可是长了神之舌,这般美味你都能尝着。”


    江金熙舀了一勺果饮喝下,自豪地抬了下脑袋,“那当然,糕点你也尝尝,与果饮当真绝配!”


    宋泊拿起糕点小小地尝了一口,糕点比果饮甜些,糕点的腻味被果饮抵了去,两厢中和正合适。


    宋泊夸道:“好吃,难怪你会特意带给我。”


    “自然,我总是想着你的。”江金熙道。


    说着聊着之间,糕点大半都落入了江金熙的腹中,见江金熙心情不错,宋泊才提到:“大姑明日就要回村了。”


    江金熙准备再拿一块糕点的手一顿,他有些惊讶,“怎么这般急,不多住几日?我还没带大姑在京城里玩呢。”


    “她说这般出来再回去已经耗去一个多月,不能在京城内多待了,便已雇了马车,明日就启程。”宋泊说。


    江金熙瞧着宋泊,说道:“那你呢?你也要回去了吗?”这话题有几分沉重,江金熙都失了吃糕点的兴致。


    “我便是想与你说说这事儿。”宋泊拿着桌上放着的洁净的布,牵起江金熙的手,帮他擦去指尖上的糕点屑,“我大抵多住半个月也要回去的。”他把自己心里的想法全都说给江金熙听,一条一条分析着好坏利弊。


    江金熙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他知道宋泊的考量,只是他自己有些难以选择,一边儿是爹娘一边儿是宋泊。


    虽说这并非生死离别,但京城与近里村距离甚远,江金熙一时间想不明白要不要随宋泊一块儿回村。


    “你就不能住在京城吗?”江金熙问。


    宋泊牵着江金熙的手,声音低沉着安抚江金熙纷乱的思绪,“你知道我不愿意当寄生虫的。”


    江金熙知道宋泊有他自己的骄傲,“你让我想想。”


    “你若待在京城之中,我便会每三个月来京城里看你。”宋泊道。


    “那多累。”江金熙牵紧宋泊的手,心底自是不愿意宋泊这般来回奔波,读书之人的时间是黄金,宋泊若每三个月来一次京城,在赶路途中定然不能好好读书。


    “别因为我妨碍了你的决定。”宋泊说,“最多两年,我便能考中来京。”


    “嗯,我知的。”江金熙答。


    翌日一早,宋茶栽便乘上预定的马车回村,临了车要启程,她还掀开车窗帘子,“金熙呐,我走了你可得好好帮我看着这小子,别让他犯糊涂。”


    江金熙乖乖点头。


    “还有,医书可要记得看,功课别落下了。”宋茶栽再说。


    一到要离开的时候,好像有好多话嘱咐不完,她担心这儿担心那儿,说了一炷香的时间,马车都未行动起来。


    “好了,再说下去今日不用走了。”宋泊道。


    宋茶栽的手从车窗伸出来,重重拍了宋泊一下,“知道我话多就别让我那么操心。”


    车轮咕噜咕噜转起,宋泊与江金熙瞧着马车越来越远,江金熙一时间没忍住,眼眶发热,眼泪落了下来。


    “公子。”青桥赶忙从怀里将手巾拿出来,递到江金熙手中。


    “怎么还哭了呢。”宋泊说,应该是他活了两世,对于这种短暂的分别并不那么难过,但他并不会因着自己的情绪而对江金熙冷嘲热讽,他从江金熙的手中拿过手巾,轻轻帮他擦着眼泪,“等会大姑知道了,我肯定得挨她的打,说我欺负她的宝贝金熙了。”


    江金熙被宋泊的话逗笑了,他眼睛弯弯,眼中还有未落尽的眼泪,显得他一双眼睛亮晶晶的如琉璃一般,“大姑哪有你说的这么坏。”


    “反正我若是欺负了你,她定然会将我的腿打断了去。”宋泊说。


    宋茶栽走后,宋泊和江金熙也没在外头逗留,宋泊要挪客栈,江金熙自然得来帮忙,不过宋泊带的东西并不多,只他一人整理便够了,江金熙就只能坐在房内泡茶,等宋泊歇息的时候给他递茶喝,掀开茶壶盖子,里头放着个钱袋,江金熙将钱袋从茶壶中掏出来,里头放了银两,大抵有十两多,他将钱袋重新合上,问宋泊:“你将这钱袋塞茶壶里做什么?”


    “什么钱袋?”


    “这个钱袋呀。”江金熙拿着钱袋走到宋泊身边,将钱袋放在掌中展示给宋泊瞧。


    宋泊一眼便认出这是宋茶栽的钱袋,他的钱袋是素色的,上头一个花纹也无,而宋茶栽的钱袋在右下角绣了朵淡色小花,不仔细瞧也会以为这是个素色钱袋,“都跟大姑说了别留钱,她还悄悄留钱,若是你没发现这钱袋,我岂不是要将这钱袋落在这儿?”


    江金熙这才知这竟是宋茶栽的钱袋,这钱袋看着不大,宋茶栽应当只是拿了路费,将大头的钱都留在钱袋之中给宋泊用,他想,宋茶栽应当是世上最好的大姑了。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禁足。


    宋泊收拾好行囊,在江金熙的指引下换了间客栈,这客栈江金熙找人打听过,算是最有性价比的一家客栈,一日标间只需八十钱,多住还有优惠。


    江金熙环视一圈房内环境,说道:“这间还行,房间不大但胜在干净。”


    这标间的房间大小只有状元红客栈一半,不过该有的家具一应俱全,房内没点熏香,因着常年开着窗户,有种清爽的阳光味。


    宋泊对客栈环境不挑,只要有个能睡觉的地方就行。


    前两日江金熙都带着宋泊在京城中玩,等玩开心了,两人才静下心来开始学习。


    明明丞相府的学习条件更好,环境也更安静,但江金熙就是每日都要到宋泊的房间来,两人一人坐一个位,不交谈也有股和谐的氛围环绕在他们身边,有种老夫老夫的岁月静好感。


    只是这股平和并未持续太久,三月初十,宋泊在京城住的第七天,江金熙没有来。


    宋泊觉着有些奇怪,按理来说江金熙每日早晨巳时初就会到客栈来寻他,可今日都等到天黑了,都没等着江金熙。


    许是他有事耽搁了,宋泊想,便也没太在意。


    三月十一日,江金熙也未来。


    三月十二日,江金熙也未来。


    这下宋泊坐不住了,江金熙从未做过这样的事儿,他要去做什么都会提前告知他的。


    第四日一早,宋泊起了床吃过早餐以后,直接便往丞相府去。


    宋泊拎着丞相府门口前的圆环,叩动两声,有人从里头开门,探出个脑袋来,“你找谁?”


    宋泊先行了一礼,随后文质彬彬说道:“我找江金熙江公子,不知他可在府上呢?”


    开门的侍人细细瞧着宋泊,从头到脚看了个仔细,听他这么一说,侍人答道:“公子不在府上,您请回吧。”说着就要将大门关上。


    这话虽然正常,但宋泊听着总觉得有几分奇怪,再加上前头侍人看他的眼神,这话像是针对他来说的。


    “不知可否问下,江公子去哪儿了呢?”宋泊道。


    “只有主子身边伺候的侍人才知晓他们的行踪。”门口侍人答道,换言之就是他只负责管门,主子的行踪他一概不知。


    从此人口中大抵挖不出什么有用的消息,宋泊又行一礼,跟门口侍人道了声谢以后,便反身走了。


    正规的法子行不得,就只能用些偏门的法子,还好来京城以后识得江金熙的好友夏烟,不然他可真得苦恼一阵子。


    夏烟的父亲有官职,府邸虽没有丞相府那般大,却因着官职名声,还是好找的。跟路边儿的百姓问了夏府的位置,宋泊很快就走到了夏府门前。


    敲开夏府门以后,宋泊顺利见着夏烟。


    夏烟赶到大厅,见厅内只有宋泊一人,她问道:“我家小熙儿呢,怎么就你一人。”刚刚府里的侍人来报,她还以为江金熙也一块儿来了,这才答应着见人。


    “夏姑娘也不知金熙做什么去了吗?”宋泊问。


    夏烟一拂衣裙,坐在宋泊对面,身后的婢女给两人倒上了茶,夏烟问:“什么叫我也不知?他不是天天去你客栈找你吗?”


    江金熙那股粘人的劲儿,夏烟都没眼瞧,以往她找江金熙得去丞相府找,现在要找江金熙就得去宋泊的客栈房间找。


    “金熙已经三日没有找我了。”宋泊说:“我怀疑他出了什么事。”


    夏烟正喝着水,闻言差点一口呛着,“什么?”


    江金熙竟然会三日没找宋泊,这怎么可能,夏烟放下茶杯,再问:“他没给你捎信儿?”


    江金熙这人做事向来细致,一般出了什么事儿不能赴约,他都会提前喊侍人送信来,虽说每日到客栈并不是什么约定的事儿,但江金熙应当不会这般忽然消失。


    “没有。”宋泊道:“刚刚我去过丞相府,府内的侍人有意挡我,不知可否劳烦夏姑娘帮我走一趟,去丞相府瞧瞧金熙是否真的不在府上?”


    夏烟的指尖在小方桌上叩了两下,而后她答道:“行,你回客栈等我消息就是。”


    坐上去丞相府的马车,夏烟一手撑着下巴朝车窗外看去,外头闪过的人群和风景并未吸引她的主意,她双眼放空,脑中正在想着事情。她会答应宋泊去丞相府探上一探,很大原因是因为担心江金熙,怕之前江金熙被陷害去偏远乡村的事儿再一次发生。


    不过江金熙这事儿发生以后,江丞相就增加了府上的护卫数量,应当不会再发生这般事儿才对。


    马车行了半炷香的时间,稳稳停在丞相府门口,与宋泊不同的是,夏烟跟门口的侍人一说她要找江金熙,侍人便领着她进了府内。


    什么江金熙不在府上,他明明就在府中,莫不是宋泊闲着没事儿干,耍着她玩儿?


    侍人将夏烟引到江金熙的院外,她一眼就瞧着院外站着的两个彪形大汉,那两人目视前方一脸凶相,看着就很不好惹,自家院子里还要放护卫,当真需要做到这种地步?


    夏烟带疑惑,跨进院内,只见江金熙正坐在一棵榕树底下的石椅子上瞧着医书,听着有人进来,他转头看来,见是夏烟,他赶忙放下手中的医书,起身拉着夏烟往房内儿去,进了房后,还将房门关得严严实实。


    “怎么跟做贼一样?”夏烟迷迷糊糊就被按在房内的椅子上。


    “你可终于来了。”江金熙说道,天知道他这几日被禁足家中,等夏烟等得有多着急。


    三日以前,江丞相发觉江金熙每日都往外头跑,有了前头那事,江丞相总是提着几分心,便叫人去查,这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自家宝贝哥儿居然在他不知情的时候与他人定了情,定情也就算了,可这定情的对象却是个乡村野夫,而且还是江金熙案子的当事人,这下江丞相就怒了,罚江金熙在自己院中禁足,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出来。


    江金熙也尝试过往外送信,不过爹爹这次是真的狠了心,他院中连一只蚊子都飞不出去,更别提送信了,于是他只能将希望寄托于宋泊身上,宋泊那般聪明,发现他一直未去找他以后,总会找法子派人进来的,而这人自然就是他俩都认识的夏烟。


    “怎么,你在等我?”夏烟问。


    江金熙让青桥去门外守着,替他们望风。


    “你这样我真的以为我是个贼。”夏烟问,这偷偷摸摸的模样让她觉着她不是来找江金熙的,而是来偷东西的。


    “宋泊喊你来的吧。”江金熙直言道。


    “哟,聪明。”夏烟答着:“你那门口两个护卫干嘛,你院儿进小偷了?”


    “爹爹把我禁足了。”江金熙答道。


    “什么?”夏烟今日第二次震惊,江丞相疼江金熙可是京城内有名的,谁家发生禁足都不可能发生在丞相府中,“你做了什么?”


    “爹爹知道了我和宋泊的事儿。”江金熙答,他其实知道自家爹爹是个古板的人,若是知道了他与宋泊的事儿,大概率不会同意,可他与宋泊的事儿已是定局,他不可能因着爹爹不会同意而与宋泊断了联系,因此他便没藏着自己的行踪,爹爹查到便查到,遇着难题他总会想着法子解决的。


    “这就让你禁足啊。”夏烟说,这剧情倒是与她看过的很多话本相似,而那些个被禁足的哥儿、姑娘的,无一不是一哭二闹三上吊,怎么到江金熙这儿跟没发生一般,他还能优哉游哉地在外头院子里看书。


    “我知道爹爹会做出这事儿,心中早有准备。”江金熙答,不过禁足而已,并不是什么很大的事儿。


    “你不反抗反抗?”听江金熙这么说,夏烟倒是有几分好奇。


    “怎么反抗?绝食、上吊?”江金熙瞧着夏烟,夏烟眼中闪着光彩,他便知夏烟又将话本中的内容与他联系起来,他之前也跟夏烟一起看过几次话本,里头主角反抗禁足的手段实在低劣,说到底,爹爹会将他禁足也是为了他好,他再绝食、上吊,除了伤害自己伤害爹爹,没有什么其他的作用。


    夏烟知道江金熙是个理智的人,她便毫无负担地答道:“对呀!”


    “把你脑子里的东西清出去吧。”江金熙抬手用指尖点着夏烟的脑袋,“等爹爹知道宋泊是他喜欢的人才后,爹爹会同意的。”


    “你倒也是相信他。”夏烟说。


    “他答应的事儿从未食言过。”江金熙答,并非他相信宋泊,而是宋泊用他的行动证明,他确实不会食言。


    不过话虽如此,但被禁着足见不着宋泊也确实是苦了人,他从未这么久没见过宋泊,心中早已心心念念,只能用看书的法子抵去些思念之情。


    “那你准备怎么办?”夏烟问。


    江丞相说一不二,这禁足时间恐怕短不了,作为江金熙的好友,夏烟还是替他着想的。


    “无事,只是可能要难了你了。”江金熙微微一笑,夏烟心中顿生一种不详的预感。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想笑便笑吧。


    夏烟揣着江金熙给他的信,只觉得她一个夏府小姐,怎么成了只“信鸽”,她好歹也是廷尉正的女儿,使唤一次可是很贵的,坐在去客栈的马车上,夏烟陷入深深的怀疑之中。


    算了,也就小熙儿使唤得动她,其他人要叫她做什么,她还不应呢。


    马车停在客栈门口,夏烟下了车,进到客栈之中,她不用店小二领着,直接就到了宋泊的房门口,多次来找江金熙,她都熟悉宋泊住在哪一间了。


    叩叩。


    夏烟敲响宋泊的房门,宋泊一直坐在房内等着,除了方便以外再未出过房内,听着有人敲门,他立即起身开了门。


    门口站着的确实是夏烟,见着夏烟,宋泊没忍住问道:“夏姑娘,如何?”


    “进去说吧。”夏烟说着,与婢女一块儿进了宋泊的房内。


    进房以后,夏烟将怀中藏着的信掏了出来,宋泊伸手接过,上头的字迹确实是江金熙的字迹。


    江金熙在信中写了他这几日未出来的原因,并且告诉宋泊不必担心他,他在府内除了禁足以外,其他正常,让他安心读书。


    得知江金熙没有出事而是被江丞相禁足丞相府以后,宋泊也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江金熙没有出事是好事,可被限制了自由却又是一件坏事,都是他的身份不够,才会让江金熙平白遭上这一遭。


    信中江金熙一句抱怨也没有,只有对他的嘱咐,他何德何能能有这般贴心的伴侣,自己身在囹圄,却一直替他着想。


    宋泊将信折好收了起来,问夏烟:“金熙他现在如何?禁足地可是祠堂?”


    古代禁足很可能会将人禁在祠堂,美名其曰对着列祖列宗忏悔,可这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虐待,轻则跪上半日,重则跪到昏倒,江金熙之前膝盖收了上,可捱不住这般禁足。


    “他还好,能吃能喝还能看书。”夏烟答:“江丞相没有狠心让他进祠堂,只是将他禁在院内而已。”


    跟其他人比起来,江丞相确实是软了心。


    “不过门口站着两个大汉,小熙儿也不好出来。”夏烟答。


    “他没有被罚跪吧?”宋泊再问。


    “没有,好好坐在院内呢。”夏烟再答。


    听夏烟这般回答,宋泊稍微松了口气,只要没有罚金熙跪祠堂,其他事儿都好说,只是宋泊毕竟没有亲眼见着江金熙,虽然他相信夏烟在江金熙的事儿上不会撒谎,但他还是要自己亲眼见着江金熙安好,他才能彻底放下心来。


    可是丞相府戒备森严,墙边儿也没什么狗洞可以钻,想要进丞相府还得从长计议。


    忽然,宋泊想到个法子,他看向夏烟。


    夏烟被宋泊看着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对情侣怎么回事,怎么看人的眼神总让人瘆得慌,她心底又升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宋泊殷勤地给夏烟倒了杯茶,说:“有个事儿需要麻烦夏姑娘。”


    翌日,夏烟又坐着马车到了丞相府,这次开门的侍人还是昨日那个侍人,他瞧着夏烟身后的婢女,问:“夏姑娘,今日您的婢女怎的有些眼生那?”不止眼生,这婢女的个儿还有些高,在普通婢女中当是独一份儿,侍人在丞相府工作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见着这般个儿高的婢女。


    夏烟一点儿也未慌张,对侍人提出来的问题,她直接答道:“子晴今日发了烧,这是我从府上随便叫来的婢女,你眼生也是正常。”子晴是她的贴身婢女,因着子晴经常跟在她身边伺候,丞相府的人对子晴都眼熟了。


    “如此,希望她能快些好起来。”侍人也就是随便一问,问清楚了便放夏烟进了丞相府。


    得亏夏烟经常到丞相府里找江金熙,江丞相知道她是个好姑娘,才并未禁止她进府探视江金熙,禁足总归是闷的,夏烟来了正好也能跟江金熙聊聊天,解解闷。


    因着夏烟通行无阻,宋泊才能乘着夏烟这股“东风”,混进丞相府之中。


    夏烟用自己熟路的借口支开领路的侍人后,她瞥着身后紧紧跟着她的宋泊,忍不住说道:“为了小熙儿你也是豁出去了。”


    宋泊道:“这才哪儿到哪儿,你走快些,我弯着膝盖走不了太远。”


    夏烟身后带着的婢女就是宋泊本人。


    昨日听着宋泊说出他要伪装成她的婢女混进丞相府的时候,夏烟只觉得自己耳朵出了问题。恒国哥儿和女子的地位低下,宋泊这个堂堂男子,居然要扮成女子混入丞相府,当真是闻所未闻。若是被他人知道了去,少不了一阵指指点点。


    夏烟再三确认,确定宋泊铁了心要混入丞相府中,也就咬着牙应了这事儿,除了伪装成她的婢女混入丞相府以外,她好像也没有什么更好的法子能将宋泊这个大活人带到丞相府中。


    这事儿事关重大,夏烟也是豁出去了,若是被江丞相发现她把宋泊带进了丞相府中,恐怕以后连她也进不了丞相府探望江金熙了。


    不过那都是之后的事儿。


    第二天一早,夏烟就带着她府上最会给人梳妆打扮的婢女到了宋泊的客栈,花了半个时辰才让宋泊显得像个女子,看着宋泊的打扮,夏烟笑了将近半炷香的时间,才忍住了笑意。


    容貌的事儿解决了,还得解决个儿高的事儿,宋泊长得高,在男子中已是少有的高度,更别说混在女子当中,可这是硬条件,夏烟也不能将宋泊的腿锯了,无法,只能让宋泊曲着腿走路,她让婢女拿了件宽厚的衣裙,勉强遮住了宋泊弯曲的膝盖,只是他站起来的时候,免不了高上一节,露出一截小腿。


    见此,夏烟又笑了半炷香,等她笑够了才带着宋泊出门。


    一开始她还担心宋泊暴露,还好宋泊也算给劲,捱过了丞相府内的那些侍人。


    夏烟瞧了瞧四周,这附近没有什么假山遮掩,放眼看去清清楚楚,她道:“现下无人,你大可站起来歇会儿。”


    一直曲着膝盖有多酸,她刚刚好奇着试过一次,没走几步就累得她够呛,宋泊竟能一直撑着走这么长一段,当真是为了江金熙豁出去了。


    经过这么一遭,夏烟才觉着宋泊有一点儿配得上江金熙,不过也就一点点儿,大抵一粒米那么的一点点儿。


    “无妨,你快些就是。”宋泊两脚直打颤,但他不想因着自己图一时之快,而让他们的计划以失败告终,都混到丞相府内,离江金熙只有一步之遥了,在这个时候出了岔子,他凌晨想起来都会给自己一巴掌的。


    “行,那我快些。”夏烟说:“小熙儿的房离府门口不远,在百步多便到了。”她怕宋泊撑不住,说点儿距离也好鼓励宋泊撑住。


    两人疾行在丞相府中,终于在宋泊即将软腿倒下的时候,两人跨进了江金熙的院子内。


    院子内没有人,夏烟便喊了一嗓子,“小熙儿我来了!”


    “做什么这么急。”江金熙正在屋内,听着夏烟的声儿,他从屋内走出来,当看着夏烟身后的宋泊时,他睁大了双眼,双手抬起捂住嘴。


    见着江金熙确实无事,宋泊安下心来腿一软坐在地上,江金熙赶紧跨过房门门槛,跑到宋泊面前,他压低了声儿,“你怎么了,怎么坐在地上了。”


    “他腿软了。”夏烟凑过来回答道:“他一路都是曲着腿过来的。”


    “怎么如此。”江金熙惊讶着,伸手帮宋泊揉腿,腿软这事儿一时半会儿好不了,他又不能叫外头的两个护卫进来帮忙扶人,只能这般将就着蹲下给宋泊揉腿。


    “为了见你,他可是费了老大的劲儿。”夏烟说。


    “干嘛这般虐待自己。”江金熙一边儿揉着一边说道:“有什么想说的写了信让夏烟带进来就是了。”


    夏烟:???


    好你个小熙儿,真是一点儿不客气地使唤我。


    “夏姑娘说你被禁足,我不放心,你膝盖还有旧伤,我怕江丞相罚你跪祠堂,总得亲眼瞧着你,才能安心。”宋泊说。


    听着宋泊的话,江金熙心中软了一片,他答:“爹爹不会那般对我的。”


    过了会儿,宋泊的腿有了力气,他们才转入房内。


    “这屋内实在闷得慌,我在外头等你们,可别说太久啊。”夏烟说着,很有眼力见地退出了房内,给小情侣留出交谈的空间。


    江金熙这才有闲工夫瞧起宋泊的装扮,这不瞧还好,一瞧他也跟夏烟一般,憋不住笑,这男子打扮成女子,不管化妆的手法多么厉害,总是有几分滑稽。不过江金熙没有夏烟笑得那么豪放,考虑到宋泊的面子,他只敢捂着嘴弯着眉儿笑。


    “你想笑便放开了笑。”宋泊倒是一点儿也不介意江金熙笑他,这副装扮既能让他混进丞相府,还能逗江金熙笑,十分值当。


    听宋泊这么说,江金熙这才放肆笑了起来,这是他禁足以来,笑得最高兴的时候。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写字。


    江金熙笑了好一会儿才敛了笑意,他真是没想到宋泊居然会选了个这么毁自己名声的法子进来看他,而后他瞅着宋泊的脸,*好奇地伸手摸了把,给宋泊化妆的人技术很好,江金熙并未觉着厚重的粉感,好像那白皙的皮肤本来就是宋泊的一般。


    江金熙坐回自己的位子上,问着:“谁给你画的这个妆?”


    “夏姑娘的婢女。”宋泊如实回答。


    “那就对了。”夏烟作为夏府姑娘很注重自己的外表,故而伺候她的婢女都有一手化妆的本事,江金熙一直都听说她的婢女化妆技术高超,却不知能高超到这般地步,他说:“她的技术可真厉害,能将你变成女子模样。”


    “确实,”宋泊用食指卷着脸边垂下来的两捋细发,装模作样说道:“这模样好瞧吗?”他也就在画完以后看过一次镜子,这下风尘仆仆赶来,路上颠簸许久,不知道头发有没有乱了。


    “好瞧,但还是你原来的模样更好瞧。”江金熙答道。


    聊完与面容有关的话,宋泊才与江金熙谈起正事,不知道江丞相什么时候回来,要是被江丞相逮了个正着,宋泊恐怕就不能轻易离开丞相府了。


    宋泊问了江金熙禁足的原因,虽然夏烟与他说过一回,但怕中间有些什么漏了的细节,他还是得亲耳听江金熙说过。


    江金熙将自己禁足的全过程与宋泊又说了一遍。


    “之前我抄过林县令的个人传记,里头的老师应当指的是你爹爹。”宋泊说:“你爹爹可是爱才?”


    “是啊。”江金熙答,他挪了下椅子,离宋泊更近了些,“我就想你从这方面突破,让我爹爹认可你。”说后,江金熙又补充了句,“当然,我也会常在爹爹耳边说你的好。”


    “现下我还没有什么能拿出手的实绩,只能看看能不能写些字讨你爹爹的欢心。”宋泊说,他现在还是一介平民,还未考科举得个三两功名,唯一能拿出手又能跟才气沾上边儿的,只有他的字。他还未瞧过其他大家的作品,但在书法这事儿上,他自诩不凡,或许在恒国排不上第一,但前十应当是没有问题。


    “我也这么想。”江金熙恰巧也想到了这点,宋泊的字他已瞧过,以他对爹爹多年的了解,宋泊的作品或许可以如一把铁杵,在爹爹的心防上敲开一丝裂缝。


    说做便做,江金熙让青桥去仓库里拿金宣纸,他房内的纸只是平时用来写字记事的普通纸,真要写书法,还得要是金宣纸,金宣纸便是当时宋泊从秦令那儿赢得文房四宝中的纸,纸面上带着细微的金闪粉,远看不明显,近看就能发现那纸的奇妙之处,若是再将金宣纸放在太阳底下,那整张作品都会金光闪闪耀眼非常。


    青桥动作很快,一炷香时间就将仓库内的金宣纸那了来,为了防止宋泊写字出了差错,他还特意多拿了写,得了江金熙的夸奖。


    听闻宋泊要写字,夏烟也从院子内走了进来,她听江金熙说过他这位宋郎写字极好,却因一直未亲眼瞧着而保持怀疑的态度,江金熙都将金宣纸拿出来了,当真是陪着宋泊胡闹,那一张纸可不便宜,宋泊若是写毁几张可就是暴殄天物了。


    江金熙帮宋泊研磨,宋泊正拿着江金熙给他提供的毛笔细细观察,秦令的笔已是上品,江金熙的这支笔却更是厉害。


    见宋泊还未动手,夏烟还想再抢救一下,她将江金熙拉到一旁,小声如蚊子般说:“你真要让他写字呐?这纸可不便宜,你就这么陪着他闹吗?”


    “放心。”江金熙轻轻拍了两下夏烟的手臂,“等你瞧着他的字便不觉着用这金宣纸是浪费了。”


    夏烟无奈地摇了摇头,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她家小熙儿已经坠入爱河之中怎么也捞不上来了。


    女子的衣裳为了美观,袖子做得比男子的宽,宋泊将衣裙两边宽宽的衣袖固定好后,问:“金熙,我该写些什么?”,既然这信是写给特别的人,那自然得投其所好,他不知道江丞相喜欢什么,只能问江金熙。


    江金熙思索了下,说:“就写‘天道酬勤’吧。”这四个字是他们江家的准则,江丞相活了大半辈子,一直贯彻着天道酬勤。


    “行。”宋泊应道,他坐在书桌椅上,背直如松,随后他从笔架上拿起毛笔,毛笔笔尖沾上适当的墨水,笔尖落在纸页上时,墨水顺着笔尖行动的方向,丝滑地落在纸面之上,因着是要送给江丞相的,宋泊提起了百分之两百的精神,等最后一个瞥落下,他的头上已经有了轻微的汗珠。


    就算之前就看过宋泊的字,现如今再看着一次,江金熙还是觉得亮眼,宋泊的手像是为书法而生,这写出来的作品令人敬佩不已。


    夏烟不太懂书法,但她从江金熙眼里的光亮便知这副作品确实是一副佳作,没想到江金熙真的没有在唬她,宋泊真是有两把刷子的人。


    难怪江金熙这般才华横溢的哥儿会瞧上宋泊,原来宋泊并不是寻常的村中农户。


    “青桥,将这书法拿出去接上绸缎,记得小心些,别毁了。”江金熙说,金宣纸毕竟也是纸,用来当作品的纸得拿出去处理一番,接上绸缎、轴杆,才算是一副完整的作品。


    金宣纸并非速干,不过现下江金熙着急,也就等不得它干了,外头加个急,晚上就能送到爹爹手中,他已然忍不住想要悄悄爹爹看着这副好字时的眼神。


    “是。”青桥领了命,拿了个托盘将宋泊的字小心放在上头,而后托着往外去了。


    “你家宋郎确实有一手。”夏烟碰了下江金熙的胳膊,小声说:“往后能叫他也给我写一副吗?”


    “你得自己与他说。”江金熙说,写字的是宋泊,就算他们俩定了情,他也不能替宋泊接下这活儿。


    江金熙的声音并不小,引得宋泊收东西的动作一顿,瞧了他一眼,正好趁着这一眼,江金熙提道:“夏烟也想要副字。”夏烟作为他多年的好友,替她张口提上一句,已经算是他用情帮她要字了。


    “自然没问题。”夏烟帮他偷偷溜进丞相府,他还正愁不知道怎么谢呢,送上一副字,之后还有些事儿要麻烦夏烟,他也会心安理得一些。


    “那我也要指定内容。”夏烟高兴了,什么送信、偷带人,她现在充满了干劲还能多帮上几次。


    “可以。”宋泊答。


    借着现成的条件,宋泊按着夏烟的要求,给她写了副字,江金熙叫了另一个侍人帮忙拿着出去接上绸缎。


    如此一来,倒是皆大欢喜。


    宋泊和夏烟又在江金熙的房内待了一会儿,等着太阳有些西斜了,他俩才起身准备离开,毕竟宋泊是偷溜进来的,待得太久就像危险性不断往上增加的炸弹,总有爆了的风险。


    见宋泊熟练地屈膝,江金熙都快心疼坏了,“还未出去,怎么就屈膝了,之前膝盖还有伤呢,这般又伤着膝盖可如何是好。”


    “这不是还有你在吗?”宋泊直起膝盖,“有江大夫在,我的膝盖不会有事儿的。”


    江金熙眉头微微皱着,“乱说。”


    “好啦。”宋泊收起玩笑话,“我会注意的。”


    夏烟看了眼江金熙又看了眼宋泊,只觉着自己一句话也插不上,站在这儿甚至有些多余。


    临走前,宋泊嘱咐着江金熙,让他别做那些不理智的事情,不过禁足一件小事,别反而跟江丞相怄气伤了自己。


    “放心,我没那么冲动。”江金熙说着,将两人送到院门口,正想出去之时,两个护卫拦住了他,“江公子,您还在禁足。”


    “我送朋友出去,只在府内走动也不行?”江金熙反问。


    两个护卫对视了一眼,还是拒了江金熙的请求,“老爷交代过了,我俩不好私自做主。”


    江金熙也没想为难这两个护卫,宋泊还屈着膝盖,多拖延一会儿便是对他多一分的折磨,“好吧,那我便送到这儿。”


    “无事,我来过多回都轻车熟路了,不用你送我出去。”夏烟说着,领着宋泊走出院门,她朝江金熙挥了挥手,和宋泊一块儿离开。


    宋泊也想与江金熙道别,只是他现在的身份不好自行动作,只能亦步亦趋地跟在夏烟身后,当个安静的婢女。


    等上了夏家马车,宋泊才松了口气。


    “你倒是豁得出去。”夏烟再次佩服道,装作女子已是不易,全程还得屈着膝盖,这般折磨自己的膝盖。


    “这不算什么。”宋泊端坐在马车之中,对夏烟说:“多谢夏姑娘带我进丞相府,往后还得麻烦夏姑娘帮我捎信进来。”


    扮做婢女混入丞相府的事儿不能常做,往后他与江金熙的交流还是得以书信往来为主,而夏烟作为两人之间的“信鸽”,自然会辛苦许多。


    夏烟挑眉,“多给些报酬,我就不与你计较。”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江丞相。


    入夜,府上的灯全都亮了起来,江丞相刚从外头回来,喊江金熙到膳厅吃饭。


    因着禁足的事儿,两人的关系略微有些变化,江金熙是小辈,自然要给足自家爹爹面子,没准过几日爹爹心情好就会给他解了禁。


    见着江丞相,江金熙先唤了声:“爹爹。”


    “嗯。”江丞相轻点了下头,应道。


    江夫人帮江丞相脱去外袍挂在衣架上,问:“今日怎的回来这么晚?”


    “帮叶单越找了点儿活儿做。”江丞相边说边往餐桌边走。


    乍一下听到与叶单越有关的事儿,江金熙才恍惚发觉,自那日宋泊被判无罪以后,他就将这人忘了,也就是爹爹说一不二,说着要惩罚叶单越,就真的罚了叶单越。


    “什么活儿?”江夫人问。


    “抓匪徒。”江丞相答。


    京城是恒国重地,寻常匪徒不敢来犯,治安相对较好,而边儿上的城镇时不时就会有匪徒来犯,扰得那些地儿的官员都不愿待着,可难了帝上。索性叶单越闲着没事儿,正好派出去抓匪徒,又解决了帝上的隐患,又把叶单越支出了京城,又让他吃了剿匪的苦,可谓是一石三鸟,也算合了江丞相的意。


    叶单越刚提功回来不久,正是帝上眼前的红人,不过新人总是抗不过老人,江丞相跟帝上提议了几句,帝上就同意将叶单越派出去剿匪。


    如此一来,江金熙眼前、耳边也可清净些。


    “爹爹做得好!”江金熙说着,给江丞相夹了菜。


    剿匪是个苦活,奖赏没多少却很危险,得失不成正比,故而很多人都不愿意接这个苦活。


    “你让我省省心就好了。”江丞相话音落下,将江金熙给他夹的菜放入口中。


    听着这话江金熙抿了下唇,闭了嘴乖乖吃饭。


    江夫人看着江金熙的神色,碰了下江丞相,“得了,你禁足也禁了五日了,是不是差不多得了。”


    江丞相并非想为难自己的宝贝哥儿,只是他不能接受自己的哥儿喜欢上一个腹中无墨的普通村户,他家哥儿腹满诗书,自然得配上一个文人才子,这般想不开以后,江丞相便只能用上最烂的办法,用禁足的法子拦着两人见面。


    江金熙偷偷瞄着江丞相,江丞相一言不发,只是一味地吃着饭。


    气氛沉静下来,吃饭的速度便快了许多,江丞相吃完饭就准备回书法处理公事,却被江金熙叫着,“爹爹,你等一下。”


    “何事。”江丞相顿住步伐。


    江金熙回头瞧了青桥一眼,青桥便退出了膳厅,等他再回来之时,手上多了个托盘,托盘上放着的正是下午青桥拿出去加上绸缎的宋泊的书法作品。


    “这是?”


    江金熙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站到青桥旁边,拍马屁儿着道:“这是我寻得的书法,知爹爹爱字,便拿来让爹爹瞧瞧,请爹爹帮我评鉴评鉴。”


    “你哪里懂什么字,别给别人骗了去。”江丞相说着,抓着卷轴的上杆,将卷轴拉开来,卷轴内容展现在江丞相面前,简简单单的“天道酬勤”,却让他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见过无数名家字画,就属这副字中灵气最足,写下此字的人定然年纪不大,字中没有历尽沧桑的圆滑,而是饱含着提点他人的精神气,字或许不是最好的,但字中的气确是最上乘的。


    “你买这副字花了多少银两?”江丞相问。


    “一分未花。”江金熙答。


    “怎么可能。”江丞相说,能写出这般字的人对自己的水平肯定有所了解,不可能平白无故白给江金熙。


    江金熙没有回答江丞相的问题,而是反问着:“你瞧这字如何,可称得上一个‘好’字?”


    江丞相也不吝啬夸奖,他豪言道:“此字已然了得,执笔之人再练上几年,定能成恒国第一大家。”


    江金熙就等着听这句话,他道:“这字是宋泊写的。”


    宋泊写的?


    江丞相听得清清楚楚,顿时觉着自己手中拿了个烫手山芋,真是拿也不得,扔也不得。


    “他让我将此字拿来,讨你欢心。”江金熙说,见着江丞相的反应,他心底暗暗偷笑,爹爹定是喜欢这副字画,不然早就将这卷轴丢到十万八千里以外了。


    “这字好像也没那么好瞧了。”江丞相嘴上梆硬,手上动作却极轻,他小心翼翼地将字放在桌上,整面放好免得出了褶皱。


    “爹爹,他并非寻常农户,他腹中有墨、脑子有谱,是个才子。”江金熙趁热打铁。


    江丞相余光又瞅了眼字,心中知道能写出这般字的人定然不凡,只是他还是不能仅凭一副字,就把自己的宝贝哥儿交出去,他梗着脖子道:“一副字算不得什么,他可有功名在身?”


    “未曾。”江金熙老实回答,“可他已在准备科举,拥有功名是迟早的事儿。”


    江金熙本来想说等明年宋泊下场,定能夺得榜一,可这话说出去,倒显得他有些盲目相信宋泊,没准反而拉了爹爹对宋泊的好感,念此,他便按下了这话。


    江丞相看着站在他面前的江金熙,说:“科举岂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见爷俩终于静下来将事儿摊开来说,江夫人心底高兴,她动作轻柔地给江丞相倒了杯水,又拉着江金熙在江丞相对面坐下,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江丞相喝了口水,说:“写字跟科举不能等同而论,他写了手好字,并不能代表他一定能考中当官。”


    “我知的,但他很有毅力,他答应我的事儿从未食言过。”江金熙说,他眼眸闪闪看着江丞相,口中话尽显真诚。


    “你今年才十七。”江丞相说:“外头有的是弯弯肠子的人,你到南面儿去不过半年,就看透那人了吗?”


    “我相信他的。”江金熙说,他确实年轻,经历不足可能会迈入别人设置的陷阱之中,可凭心而论,年轻就是得有股冲动劲,再者说他相信自己的眼睛,相信自己的感觉,宋泊定是他命中注定那人。


    江丞相摇了摇头,只觉着自家哥儿正在热恋之中,什么话也听不进去。


    这可不能谈崩了来,江夫人赶紧出言搭话:“金囝你这么相信他,改日你让他上门来,让你爹亲自问问他,看看他是不是个科举的料子。”说罢她歪头看向江丞相,“老爷你说如何?”


    这确实是个好法子,江金熙也跟着江夫人一齐歪头瞧着江丞相,“爹爹,我觉着娘亲说的可行。”既要让江丞相答应见宋泊,就得适当地捧着他一些,“爹爹这般火眼金睛,定能瞧出他是‘人’是‘鬼’。”


    “行了,别拍马屁了。”江丞相遭不住江夫人与江金熙两人两眼放光的瞧着他,看在那副字的面子上,勉为其难见上一面也成,“喊他来吧。”


    江金熙忍住没有欢呼出声,他拉着江丞相的手臂,说:“那爹爹你何时有空,我便喊他何时来。”


    小辈见长辈当然要迎合长辈的时间,更何况江丞相还不是普通长辈,他身居高位,每日公事处理不尽,江金熙提前问个明白,还能帮宋泊给爹爹留下一个好的印象。


    江丞相想了想,说:“三日后休沐,就那日早晨来吧。”


    “好!”江金熙应声。


    “让青桥去叫,你还是得在院子里待着。”江丞相说。


    “爹爹!”江金熙嘟嘴。


    “这事没得商量。”江丞相说完从椅子上起来,他把宋泊的字重新卷好拿在手中,“既是送我的,我便拿了。”说罢他便拿着卷轴出了膳厅。


    江夫人见江丞相走路都带了点儿小顿,没忍住说道:“瞧给他美的。”


    “爹爹很高兴吗?”江金熙问,他没瞧出爹爹与往常有何不同,背影还是很宽广,走路都带着股官场上的肃气。


    “你看仔细些,你爹脚尖点地呢。”江夫人戳穿起自家夫君也是毫不留情,她夫君哪儿都好,就是沾了男子通有的坏毛病,将面子看得很重。


    经江夫人这么一说,江金熙确实发觉爹爹脚下有几分不同。


    江夫人转头与洪嬷嬷说了句话,洪嬷嬷出去喊了婢女进来收拾膳厅。


    江夫人会帮江金熙说话,完全是因着不想自家哥儿受苦,至于宋泊那面儿,她倒是没什么感觉,不过如果宋泊真是个文人才子,那江金熙瞧对了人,也是美事一件,因此,江夫人拉过江金熙提点了几句,“还三日,你定叫他好好准备,临时抱抱佛脚也比没抱来着强。”虽然江夫人并不觉着三日能学到什么东西,但安慰江金熙的话还是要说的。


    江金熙一歪身子,脑袋靠在江夫人的肩膀上,他撒娇道:“谢谢娘亲,帮我在爹爹面前美言。”


    “你可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我不帮着你谁帮着你。”江夫人捏着江金熙的脸颊,软乎乎的触感让她忍不住感叹道:“以前还跟在我身后追着喊娘亲的金囝,一转眼便这么大了,都有定情的情郎了。”


    “什么呀,我现在也能追着娘亲喊娘亲。”江金熙蹭着江夫人的肩膀,笑道。


    “那你喊。”


    “娘亲~”


    “听不着。”


    “娘亲~”


    “诶,我的好金囝。”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准备。


    为了两日后宋泊能顺利通过江丞相的考验,翌日一早,宋泊便收着江金熙送来的东西,满满一箱的书,被青桥放在他的房间中。


    “我家公子还有封信给你。”青桥从怀里拿出江金熙写的信,递给宋泊后他便功成身退,离开客栈回府复命。


    宋泊先坐在椅子上,打开江金熙给的信瞧着,信里说了这厢书的来历,并且喊他两日后携礼上门,江丞相有话要问他,大抵是要看看他除了写字以外,还有什么别的才华。


    宋泊也是没想到,自己的字确实入了江丞相的眼,并非他妄自菲薄,只是古代人才辈出,江丞相或许瞧过比他还好的字。幸好,那字入了江丞相的眼,两日后的见面便是他敲开江丞相心防的第一步。


    为了迎合江丞相的喜好,江金熙还在信中特意说明江丞相喜欢什么,又考虑到宋泊剩的银两不多,江金熙让他买少些,若是银钱不够用尽管找夏烟拿,他已经交代过夏烟了。


    宋泊将信通读三遍以后,才轻轻折起信纸,将这封信与前日江金熙的信放在一块儿,因着要将信收藏起来,他还特意买了个防水、防蛀的木盒子。


    他家金熙总是贴心,用有限的信纸将一切都交代明白,似乎什么事都不需要他操心了。


    不过见江丞相这事还需他自己发力才行,江金熙只能给他外部的辅助。


    宋泊蹲在书箱边,一本一本把书往外拿,书箱里放了十来本书,闻着还有书香味儿,应是全新的刚买的书,应该是江金熙给了青桥书单,青桥一早儿去书店买来的。


    江金熙不知道宋泊的水平如何,所以挑的都是些基础的书儿,临时抱佛脚也得抱得住才行,太难的知识想要短时间记住有些太为难宋泊了。


    宋泊拿起其中一本,随意翻开一页,书名与现代一般,内容却有些许误差,或许是因为抄写的原因,流传至后世会有一些内容疏漏。


    宋泊起了兴趣,他坐在窗边,静静看书。


    白日有自然光线在,便省了点蜡烛的钱,这家客栈地处闹市,窗外小摊小贩的叫声此起彼伏,但这丝毫不影响宋泊沉浸在书籍之中,他认真得连有人敲门都未听着。


    “宋公子!宋公子你在里头吗?”要不是敲门人的声音越来越大,宋泊一时半会儿还听不见声儿。


    “来了。”宋泊将书反着放着,起身开了门。


    敲门的是夏烟的婢女,夏烟则双手环胸站在她身后,她盯着宋泊道:“可算是开门了。”


    宋泊道了声歉,瞧着门外实在热闹,除了夏烟与她的婢女以外,还站了个有些瘦弱的中年男子,那男子身上背着个小书匣,看起来像是个夫子。


    确实如宋泊所料,那男子确实是个夫子,还是个京城内颇有名气的夫子,不少考中的学士都出自他的门下。


    “这是小熙儿为你找的夫子,你叫他文夫子就是,文夫子学识深广,你可好好与他学着些。”夏烟道。


    没想到江金熙不止送来了书,甚至还把夫子也送来了,当真是十分重视两日后江丞相的考验。


    宋泊侧身一让,微微俯身、伸手,“文夫子请进。”


    把文夫子送到,夏烟就找了个借口跑了,她最烦上课,听着夫子絮絮叨叨的说话声,她能直接睡着,这般读书的苦还是留给宋泊自个儿吃就好。


    宋泊给文夫子倒了杯水,同时说着:“文夫子,房内条件不好,莫见怪。”


    “无妨,再差的地儿我也去过。”文夫子不是很在意周围环境,他接过宋泊倒的水一饮以后,就从书匣子中将教书工具拿了出来。既然是江丞相的哥儿所托,他自然会在两天以内,尽可能地将科举的基础知识塞入宋泊的脑子中。


    文夫子也是第一次教农户读书,他听闻宋泊这人写了手好字,只是不知他脑海中可有跟科举有关的知识。


    文夫子挑了简单的先说,他从四书五经介绍起,刚介绍起《中庸》,便被宋泊打断了来,宋泊挑了个委婉的说法,说:“文夫子,这些书我先前都接触过了,不必再从头说起。”他希望文夫子直接讲授书中内容,好让他对比一下,他以往学的与古代学的差别有多少。


    文夫子挑眉,心底有一丝不悦,有些学了皮毛的人,便妄自尊大,瞧不起基础知识,殊不知一切归宗,最基础的才是最重要的,他有心想给宋泊个教训,便随便从《中庸》提了个知识出来问他。


    宋泊的表现注定让文夫子的期待落了空,宋泊回答起他的问题来,十分流利,根本不像初学科举之人,江公子给他的消息有误,这是一个接近成熟的学士。


    宋泊的有些观点与这时儿的观点相差甚多,文夫子最初觉着有些离经叛道,后头细细琢磨起来,却也品出了其中道理。


    而文夫子也无愧他的名声,他教的人多,已然形成自己的教书模式,传授知识以来,生动有趣不显死板,内容也有深度,带着这个时代特有的底蕴。


    两人忽然就学术探讨起来,文夫子也忘了自己是来授课的,与宋泊讨论到激/情的地方,他甚至还会提起笔,将宋泊说的话记下来。如此往来,两人入了神,讨论激烈,连中饭也未吃,等夜幕落下夏烟来接文夫子离开之时,两人才如梦初醒,觉着肚子饿。


    听闻他们还未吃饭,夏烟睁大了眼儿,“宋泊,你不会饿了文夫子一天吧?”


    “无事、无事。”文夫子摆了摆手乐呵呵着,“今日我得众多,这点儿小饿算不得什么。”


    “不成,学识重要,身体也重要。”宋泊喊了店小二来,由他做东,请文夫子吃上一顿,“夏姑娘,你可用了餐?”


    “你若要请,我再吃上一顿也无妨。”夏烟也不客气,这几日她在夏府、丞相府、客栈三个地儿来回转,吃宋泊一顿也是应当。


    宋泊应下,叫了五道菜一道汤。


    文夫子对于宋泊点的菜也是非常满意,文人讲究的就是个轻简,铺张浪费要不得,三个人五道菜一道汤,既有了请客的面子,又不会太过浪费。


    正所谓,人以类聚、物以群分,夏烟能跟江金熙玩得好,本身也没什么贵族架子,这家客栈价格便宜,所以上的菜也都是寻常小菜,夏烟却一点儿不嫌弃,手夹着筷子动作极快,没一会儿就已经喝了一碗汤吃了十几口菜。


    “此宴了得,只是吃食却略显无趣!”文夫子又喝下一杯酒,道:“宋泊,我出些对子考你如何!”


    这文夫子当真喜欢知识,连喝酒吃食都不忘,别人起了劲儿要摇骰子、猜拳,他起了性子却要对对子。


    “成!你尽管说罢。”宋泊也不想扫文夫子的兴致,毕竟他也好久未遇着能与他谈论知识的人。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说得起劲,夏烟坐在两人之间听着却费劲,她听不懂对子的好与坏,在她的想法中,对对子只要对得上便是赢了。她边吃着饭边瞧着文夫子的神色,文夫子脸上笑意满满,宋泊每对上一个对子,他便欣然点头,像是极其满意的样子。


    这可是又刷新了夏烟的认知,难道江金熙真的淘到了宝儿,这宋泊是藏在淤泥中的金子?要知道这京城内能让文夫子认可的人,可是极少极少,不过十几人。


    酒过三巡,时间也过了半个时辰,夏烟还记着自己此行的目的,见两人兴致够了,她便喊店小二帮她把文夫子抗出房间。


    文夫子被两个店小二夹着,还不忘回头跟宋泊说:“明日还来!还来!”


    “成!”宋泊应道。


    *


    “你说文夫子很喜欢宋泊?”江金熙摊开医书的手一顿,“还说他俩对对子对到文夫子不愿回家?”


    “是啊!”第二日夏烟将文夫子送到客栈以后,立即马不停蹄赶到丞相府,告诉江金熙这个消息,“我可没唬你,若是你在现场,定然比我还吃惊。”她还好奇地凑到江金熙身边,挤着江金熙的胳膊,“你说实话,你真不知道宋泊的学识水平?”


    江金熙哭笑不得,他答:“我真不知,不然还要你带文夫子去作甚。”


    “也是。”夏烟说:“我看你也甭担心明天了,要我看,宋泊通过你爹爹的考验那是板上钉钉的事儿!”


    “以前你还说我盲目自信呢。”江金熙笑着道:“现如今你不说了?”


    “那不是你火眼金睛我眼拙嘛。”夏烟说:“以后当上了官夫郞,可别忘了我呀。”


    “八字没一撇呢,还忘了你。”江金熙揽着夏烟的胳膊,“这几日麻烦了你,在我们之间跑来跑去的。”


    “好友就是这么用的,你可别愧疚啊。”夏烟回揽住江金熙,“要不然我生气呢。”


    “好~我知道我的夏姐姐最好了~”江金熙靠着夏烟说着,“我给你准备了你爱吃的七色圆子,犒劳犒劳你。”


    这下夏烟高兴了,“好,没白疼你。”


    第70章 第七十章露两手。


    到了见江丞相那日,宋泊特意一大早便去了集市,买了些江丞相爱吃的水果。


    笔墨纸砚丞相府不缺,倒是这些个水果儿,没去得早,买不着新鲜的。


    宋泊天未亮就在集市中等着,等摊贩一来,他第一个挑选水果,他挑的都是江丞相爱吃的而且都是一筐中最好的,这般挑来买下左一些、右一些,也挑了一筐子,花去他三两,而后他又给江夫人挑了个简单的首饰,且不说江夫人会不会嫌弃,总之他得把心意送到才是。


    到了约定的时间,丞相府的马车准时停在客栈底下。


    因着这客栈离贵人区远离平民区近,大伙儿都没见过这般大的马车,闲来无事就围在马车边儿说着话。


    宋泊拜托店小二帮他把水果扛上马车以后,便踩着轿凳上了马车。


    宋泊心底儿有点紧张,在马车中将预设的问候语又顺了几遍,细细斟酌一番,一字一句读了过去确实没有问题后,他才稍微冷静些。


    江丞相以后会是他的丈人,他肯定得给江丞相留下一个好印象。


    马车稳稳停在丞相府门前,因着江丞相提前交代过,马车一到,就有侍人从里头将门打开来,前来引路,“宋公子,请随我来。”


    “我还带了些东西,不知你可否帮我喊人来抬一番。”宋泊说。


    “可以*。”侍人进了府中,喊来一个男子,帮宋泊抬东西。


    侍人将宋泊引到府中议事厅门口,既是谈事,自然得在专门谈事的地儿谈。


    侍人先敲响了门,听到里头应了声,他才把房门打开,里头正位上坐着两个人,正是江丞相与他的夫人江夫人。


    江丞相有意想要吓退宋泊,故而一直板着一张脸,嘴角下垂看起来很是不好惹。而江夫人与他不同,江夫人嘴角微微上扬,脸上带笑,瞧着宋泊来了还起身站起相迎。


    之前宋泊已经跟江夫人见过一回,见江夫人迎来,他赶紧快步上去,先与江丞相行了一礼,随后与江夫人行了一礼,道:“江夫人您坐着就是。”


    “来了就好,不必太拘谨。”江夫人说。


    “此次前来,带了点儿薄礼,请江丞相、江夫人笑纳。”宋泊从身后的侍人手中接过水果和发簪,他把发簪盒子交到江夫人的手中,沉重的水果筐则抱在怀中。


    “有心了。”江夫人笑着接下发簪,而后叫人把宋泊送来的水果拿下去洗好切净在送上来,她看了眼水果,又偷瞄了眼江丞相,捧着说道:“也是巧了,这些都是江丞相爱吃的果子。”


    江丞相一言不发,严肃地坐在位子上,像棵松。


    “你找个位子坐吧。”江夫人可是带着自家哥儿给的任务,尽可能地缓和气氛。


    边儿有婢女帮着倒了茶,宋泊未喝,只是大大方方坐着,任由江丞相打量。


    江丞相确实带着上位者的官威,扫视人的眼神虽不锐利,却足以让人胆战心惊。


    不过宋泊并不畏惧江丞相的审视,往后他做了官,遇到这般情况必是数不胜数,平常心对待就是。


    见宋泊神色自然,江丞相想着,还算有些志气。


    江丞相未说话,宋泊也没急着开口,此时便是在比着谁更沉静,他要是火急火燎地开了口,反倒还显得自己底气不足有些猴急。


    两人都不开口,江夫人左瞧、右瞧先开了口,“你现在是作何营生?”


    “在传福镇当抄书先生。”宋泊答。


    “抄书先生?这可是个不错的营生,一月想必能赚个几两银子呢?”江夫人笑道。


    虽说士农工商,农排在第二,所以在田中种地也不显低劣,只是跟种地相比,抄书先生这种有专业要求的工作上等一些,既然想要考科举,自然得做些与科举有关的活儿,近水楼台先得月,抄着书其实也是种变相读书。


    “回江夫人,一月大抵能赚五两。”宋泊道,他抄的书在传福镇已经有了些名声,字好看又完成得快,好些个富家人都愿意找宋泊抄书,名声传了出去,接的抄书单多了,每月的抽成也多,拼拼凑凑起来一个月可以赚五两上下,再加上张福财时不时会喊他写些书法,赚些外快,现在他已存了个小金库,若生活在小城镇里,应当是十分惬意。


    “抄书先生,那你说说你都抄了些什么书。”江丞相在这时说了话。


    每本过他手的书宋泊都记得清清楚楚,小小思索了一下,宋泊挑出几本较有含金量的书,那些书的内容他都清楚,如果江丞相沿着他的话问下来,倒是正中他的下怀。


    宋泊想得不差,江丞相虽然有心想试探他的学识,但因着他的农户身份,所以问的都是些基础偏上的问题,寻常文人有读过几年书都能答得出来。


    “在你看来,中庸之道是什么?”江丞相问。


    中庸之道?那便是考《中庸》了,《中庸》作为四书之一,他在现代时早已翻来覆去看了数百遍,可他捏不准江丞相想听什么,就只能说着自己对《中庸》的理解,“中庸之道便是中不易变的意思,人生不易改变,锚定目标以后坚定不移不偏离目标线,持之以恒的永恒之道。”宋泊说着,悄悄打量江丞相的神色,江丞相没喜无怒,只是将边儿桌子上的茶水拿起来抿了一口,如此宋泊接着往下说:“中庸之道还是修身之道,俗话说过犹不及,人生在世需要中正、平和,稍有偏离就成了喜、怒、哀、乐过剩,极喜、极怒、极哀、极乐皆伤五脏,唯有中庸,才是健康之道。”


    江丞相听完宋泊的话,脑袋轻微地往下点了一下,神色比之前缓和不少。


    “听起来你像是研究过?”江夫人问,作为江丞相的夫人,江夫人每日耳濡目染,也学了不少知识,听宋泊一字一句说得缓慢却清晰,其中一点儿磕巴也无,可见是对这本书十分了解。


    “谈不上研究,只是一些小小的见解。”宋泊谦虚道。


    江丞相未做评价,只是接着往下问问题,每个他提出的问题宋泊都对答如流,若不是他派人调查过宋泊,知道他在当抄书先生以前从未读过书,江丞相都要以为他已经钻研四书五经多年。


    只是说来奇怪,宋泊当抄书先生不过几月,短短几月就能将四书五经掌握得如此通透,莫不是读书的天才?


    太阳渐渐偏往正中,不知不觉过去了一个时辰。


    江金熙在自己院子里等得心焦,没忍住出来催道:“爹爹、娘亲,快要到中饭时候了。”


    如此江丞相才断了问话,“你且先回去吧。”


    宋泊也没说什么别的话,只是弯腰行了一礼,“是,今日打扰丞相。”说罢便出了议事厅,瞧着边儿站着的江金熙,他弯唇笑了,张了口小声说着:“放心,我没出错。”


    没出错就已经是最大的好消息了,江金熙也同样小声地回着:“真棒。”随后他又问:“爹爹没留你吃饭?”


    宋泊轻轻摇了两下头,“我先走,之后如何你再送信出来。”


    “好,路上小心。”江金熙答,要不是爹爹和娘亲在屋内瞧着,他肯定会忍不住上前抱住宋泊,宋泊出来时一丝怯色也无,且不说江丞相满不满意宋泊的回答,单是不畏强权这点儿就足以让他心动不已。


    “行了,别说小声话了。”江丞相看不过眼,在里头说道。


    听爹爹的语气不似生气,江金熙走进议事厅,卖乖地凑在江丞相身边,“爹爹,如何?”


    “这么迫不及待就要打探消息了?”江丞相瞥了江金熙一眼,“真是不中留,胳膊肘已经朝外拐了。”


    “哪儿有。”江金熙道:“我瞧你都不生气,你应该相信他能考科举了吧?”


    “那也不能轻易将你交给他。”江丞相答,“当初我与你娘定情三年才成了婚,你这才半年,太短!不成!”


    这话倒是在理,江夫人跟着也说着:“这事儿你得听你爹的。”很多男子披了张伪皮,她在京城生活这么久,听过的负心汉一只手都数不过来,那些人装上一年、两年尚可,在长些时间难免露出狐狸尾巴,自家哥儿跟宋泊认识不过半年,而且认识的途径还不正规,确实应当再细细考虑一些。


    “我也没说马上就要嫁给他呀,我只是想爹爹能解了我的禁足。”江金熙心里知道爹爹和娘亲说的话都是为他好,他也并非头脑一热上了头的听不进去道理的热恋期哥儿,只是禁足的滋味实在不好受,虽说他还能再院里看书,但瞧不着宋泊总是有些心痒痒。


    “放你出去你不得天天去客栈找那个小子?”江丞相说。


    自家小白菜长了腿,天天往外头跑,那哪儿成。


    “我保证会少去一些!”江丞相既已经有些松口的意味,江金熙赶忙自己也后退一步,先把禁足解了,后头的事儿后头在做打算就是。


    “这可是你说的。”江丞相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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