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41 他们不知道为何接吻,也不知道是……


    41.


    被惊醒的天上肆觉得莫名其妙, 带着一肚子烦躁翻了个白眼,忍住了骂人的冲动。


    她看了一眼对自己保持着笑容的夏油杰,又看了一眼坐在前面发着好大脾气的甚尔。


    在夏油那具有迷惑性的表情和自己对两位实力认知的对比下, 她忍不住偏向了夏油杰。


    “甚尔?你怎么了。”


    甚尔:“……”


    他冷笑一声,正要说什么, 却眼睁睁看着那黑发小鬼无視了自己,侧着头对着天上肆露出了一个略带歉意的笑容。


    “抱歉, 天上。”


    “可能我……”


    早前,已经听过很多次夏油杰习惯性道歉的天上肆按住额头, 打断了他的话。


    “怎么又和我道歉?”


    不是说好了不这样嗎?


    天上肆看了甚尔一眼,眼神狐疑。


    甚尔:“……喂。”


    “总感觉不太方便。车站就在前面了,下去走的话也很近。天上,要不我们分开行动吧。”


    夏油杰像是无意一样,开口解释起来, 让正要询问甚尔的天上肆回眸再次看向了他。


    你妈的。


    甚尔捏紧了拳头。


    “喂!小鬼。”


    他又喊了一声,试图吸引天上肆的注意。


    天上肆皱眉,她上下打量了一番夏油杰。脑袋里想到的是前不久他还在对自己说出心里的样子,又追问道:


    “怎么?甚尔说你了?”


    夏油杰顿了顿, “没有。”


    甚尔气得牙痒痒。


    没有就没有, 你顿什么顿?


    在车后排发癫的时候还像个人,这会儿在老子面前装什么孙子?


    察觉到天上肆的視线, 甚尔懒得解释,只是打开主驾驶位置的车门走了下去。


    在天上肆眼神的一路追踪下,他粗暴地拉开了夏油杰那边的门。


    做这些已经给他脸了!


    甚尔想。


    “滚出来。”


    他眸色沉沉地看着那让人不爽的小鬼,舌尖舔过自己带有疤痕的唇面,眼里绽出杀戮和凶狠的光。


    这很显然。


    是要打架的意思。


    天上肆五指并拢举起来,在夏油杰面前, 掌心正对着甚尔。


    “停!”


    她无奈地叹口气,視线扫过要爆炸的甚尔,和看起来一副好学生模样的夏油杰,最终拍了拍同期的肩膀。


    “走吧,今天不去甚尔家了。”


    甚尔冷笑一声,一句废话都不想说,凭借天与咒缚超强的五感,单手按住了夏油杰的肩膀,硬生生把他扯了下来。


    天上肆愣了一下,还没明白这是闹哪出,外面就传来了爆炸的轰鸣声。


    草,打起来了!


    此刻在盘山公路上,夜晚邻近倒是不会有什么无辜的路人出现。


    天上肆追出去后,就看见夏油杰用超帅气的体术和甚尔交锋着。


    天上肆:“……”


    等……


    你不是脆皮召唤師嗎?


    看出夏油杰并没有像相信中那么柔弱,天上肆额角爆出一根青筋,面无表情地在他们附近叠加了个“账”,任由他们揪在一起。


    没啥好管的。


    她已经劝过了,这两个人没有一个人听她的。


    能听这会儿也不可能打起来。


    鬼知道这两个人大半夜在发什么羊癫疯!


    她打开手机,看了一眼上面显示的时间,叹了口气。


    夏油杰很聪明,在出手试探发现甚尔没有那么好对付后,身侧的咒灵一个接一个升腾起来。


    召唤師和他的召唤兽总有完美的配合。


    甚尔一点不带惯着的。


    他本身就看夏油杰不爽很久,这会儿更是趁着他虚握手印的空隙一个爆冲闪到夏油杰面前。大臂带动小臂发力,浴衣袖口顺着他的动作垂下,蜷在腋下,露出有力结实的小臂。


    他对准了夏油杰的太阳穴,一拳砸了下去。


    夏油杰瞳孔收缩了一刻,一只三级咒灵凭空出现,挡隔至甚尔的拳头下。


    在男人一拳锤爆咒灵的间隙,他矮下身子,单手撑住地面,一条腿微曲一条腿腿横冲至甚尔的下盘。


    宽大的浴衣随着他的动作猎猎摆动,□□的抨击声传来,让天上肆清楚的意识到同期并没有想象中那么弱。


    体术极佳,甚至力气还挺大。


    这场闹剧最后以甚尔的一脚结束。


    夏油杰有些狼狈,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很显然他不能接受自己被甚尔这个没有咒力的普通人击倒。


    天上肆视线瞥了一眼旁边嘴角咧起,心情不错的甚尔,走到夏油杰身边对他伸出手。


    “起来了。”


    夏油杰没有搭上去,而是自己固执地起了身。


    他一手按在自己的肩膀上,另一只手垂下,很显然是受到了重创。


    “别想多了,夏油。”


    天上肆见他面色隐晦不明,整个人身上的郁气又开始凝结,伸出去的手在空中顿了一下,换成了拍抚他另一边没有受伤的肩膀。


    “悟和我,都被甚尔打败过。”


    甚尔是很强的,被他打败不需要觉得丢人。


    他早年在躯俱留队,后来又偷摸出来当诅咒師接私活。死手之下,夏油这种单纯的学生根本比不过。


    没有他杀的人多、没有他那样的战斗经验、更没有天与咒缚那得天独厚的体质,输掉再正常不过了。


    更重要的是,他没有甚尔狠。


    夏油杰許久都没有回话。


    这件事情给他的打击似乎很大,他視线冰冷的看着甚尔,心里滿脑子都是自己刚刚狼狈输掉的场景。


    没有咒力的普通人,就那样轻飘飘的一击……


    比理想崩坏中更难以接受的,是他对自我的认知。


    “咒灵操术,”胜利者甚尔嘲弄起来,“这种拥有大名鼎鼎术式的咒术師,远远比不过一只猴子。”


    猴子。


    夏油杰瞳孔剧烈收缩。


    他那情绪铺面而来,天上肆的右手一直颤抖,荒火跃跃欲试,兴奋的快要直接实体化了。


    “闭嘴啊甚尔!”


    天上肆左手压住自己的右手,对他高声反问。


    “你不能少说两句嗎?”


    甚尔视线扫过她微微晃动的右手,在初见就感受过荒火共鸣的他怯了一声,又沉沉地看向夏油杰。


    那种居高临下的、和同期亲密的样子,仿佛是在宣告,让他離天上肆远一些。


    凭什么?


    夏油杰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謝謝甚尔君。”


    “……你又在謝什么啊。”


    天上肆有点受不了了。


    她走到夏油杰身侧,搀扶着他的身子,让他半靠在自己的身上。


    甚尔是肯定不会同意夏油杰用这样的形象去他家的,更何况他本身就和夏油不对付。


    饭是真的吃不了一点,他的伤势看起来比自己还要严重。只能去想办法联系硝子了,或者带去京都的造坊治疗。


    夏油杰顺势靠在她的身上,没受伤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


    明明俩人身高相差不是特别大,但因为体型的原因,像极了他亲昵地把她搂在了怀里。


    他微微偏头,黑发与她的雪发缠绕在一起。


    说不出是谁的血,在她的发侧留下了印记。


    “还是要谢的。”


    夏油杰淡声说。


    谢谢那男人让他认清了自己的实力有多么缥缈,认清了他一直以来坚持的东西有多么可笑,也认清了自己对同期怀着的莫名占有欲。


    猴子。


    他在心里嘲弄的重复着。


    “走了,甚尔。”


    天上肆叹气,“你赶紧回家吧,小惠他们要担心的。”


    不指望他送他们去市内了。


    甚尔就像是看到女儿要跟着黄毛私奔的老父亲,绿色的眸光低沉地看了两人許久。


    他很清楚天上肆的脾气,就像是天上肆知道他的。


    让她放弃那咒灵操使跟着自己離开很显然是不可能的。


    甚尔对着夏油杰撂下一句“老子晚点来找你”后,妥协了。


    “到了造坊给我打电话。”


    甚尔说完就转身離开,上车的时候,车门被摔得砰砰作响。


    好在车的质量极好,没有出现车门掉落这种熟悉的事情。


    夏油杰就像是不存在一样,安静地半靠在天上肆身上,在看到车辆发动行驶出去后,他声音低了下来。


    “抱歉。”


    “耽误你的事情了,天上。”


    “别说了。”


    天上肆架着他的胳膊,面无表情道:“与其道歉,你不如好好调整一下自己的心态。”


    那黑气都快突她脸上了,简直让她手痒的不行。


    某种程度上过于敏感的术式效应,让她此刻心情也變差了很多。


    “开心一点,夏油。”


    她强硬地说道,就像是下达一个命令。


    “再这样下去,我心情也不好了。”


    她说的是实话,一点没有想着暧昧方向,但还是让猜到她术式本质的夏油杰怔了一下。


    夏油杰:“……嗯。”


    是好了点。


    是因为自己难过也会有人跟着一起伤心原因嗎?


    他狭长的眸子弯了弯,“好了。”


    “……”


    神经。


    天上肆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正要联系禪院雅子,眼前闪过一道白痕。


    漂亮的虹龍出现在他们身前,它矮着身子低下头,对夏油杰展露出绝对服从的态度。月色下那漂亮的龍鳞闪着,鬃毛无风自起。


    “走吧。”


    夏油杰侧头看着她,“我带你回去。”


    “……夏油。”


    “嗯?”


    “你不是有咒灵吗?之前为什么不拿出来。”


    仔细想想,已经拿出来过了。


    但是没有用,还是和她一起上了甚尔的车。


    夏油杰笑了一下:“啊,这个啊……”


    当然是不想你们单独在一起。


    “我忘了。”


    看着滿脸无辜,在她的凝视下又慢慢转變成愧疚的同期,天上肆放弃了追问下去的想法。


    “算了。”


    她带着夏油杰一起坐上虹龙的头颅,同期因为左半边肩膀受伤的原因一直依靠着她,天上肆知道甚尔力气大、下手重,也就没想那么多。


    如果甚尔知道,他会翻一个大白眼,然后咧嘴咒骂夏油杰。


    他是留了手的。


    就算再讨厌夏油杰,他也知道对方是便宜妹妹的同期,不会下死手。撑死了是暴揍一顿发泄自己的不滿和怒气,顺带连着看咒灵操使不顺眼的气也撒出去。


    夏油杰没有解释,他安静地和同期一起吹着晚风。


    虹龙起势,下方的城市被龟缩成明灭的星火小点。


    他们乘坐虹龙,驰骋在满是星空的夜。身影逐渐依偎在一起,然后叠成咒灵身上小小的一个点。


    根据天上肆描述的方位,夏油杰驱使虹龙在京都造坊的后院停了下来。


    一落地,一群人就从屋内冲了出来。


    “大姐头——!”


    “可以行动了吗,头儿!”


    他们奉命等待,打算今晚一举攻上禪院,很早就准备好了咒具和装备。


    在看到从咒灵上下来的俩人后,诅咒师们表情又变得目瞪口呆起来。


    不是说好打上禪院吗?


    怎么……


    怎么头子旁边还跟了个男人啊?!


    这是从禅院掳回来的??


    “怎么回事……”


    有诅咒师小声讨论起来,“这是谁,你们见过吗?”


    “是咒灵操术的那个咒术师……”


    “为什么会和大姐在一起?”


    “……抢来的?”


    越说越離谱,天上肆面无表情。


    夏油杰打量着从别墅后门冲出到院内的一群人,其中几张面孔有些熟悉,似乎就是东京黑市里的诅咒师。


    让人值得注意的是他们手里持着刀型咒具,竟然都是一级咒具。


    虽然知道同期的术式就是铸刀,但这种规模的咒具量还是太让人惊讶了。


    所以,她之前去黑市就是卖咒具的吧。


    夏油杰思索着,视线刚好和最前面一位穿着日式和服、腰侧斜跨刀的女人对视在一起。


    她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微微颔首。在转向天上肆的时候,那虚假的笑容才变成了有温度的样子。


    “肆小姐,欢迎回来。”


    说完这句话,禅院雅子表情一厉,偏头对着身边的诅咒师们,声音带了些压迫。


    “还不赶紧去!”


    “你们打算让肆小姐扶到什么时候!”


    于是,有两个男性诅咒师慌张收起了咒具走了过来。


    他们一左一右地往夏油杰身侧靠近,很显然是要用那种拷问犯人的架势两面架住他。


    伪装被甚尔打成重伤、柔弱不堪的夏油杰:“……”


    天上肆还没来得及松开手,同期的头突然垂了下来,身子


    也动了一下。看起来就像是要身残志坚的要自己行动一样。


    这种行为扯地他的肩膀震疼,发力的时候,头微微偏了一下,靠压在她的脑袋上。


    “天上,我自己走吧。”


    天上肆懒得再听他客气,拍了拍他放在自己肩膀上的手。


    “没事,几步路。”


    有她这句话,那两位诅咒师当下就有些不知所措,看了看自己的大姐头,又扭头看着带着微笑但是手段可怕的禅院雅子。


    禅院雅子优雅地点头,诅咒师们如蒙大赦。


    她眼睁睁看着天上肆亲自带着夏油杰走进了别墅里。


    在他们从身侧经过的时候,夏油杰和禅院雅子对视在一起,彼此都露出了相似的虚伪笑容。


    他一向敏/感,总能很轻易地捕捉到对自己的恶意和揣测。


    果然,如他所想。


    准备上药治疗伤口的空挡,被同期称为【雅子】的女人用客气的语气请他去客房等候。


    在夏油杰的视线里,那女人亲自抬起袖子温柔地给同期擦拭着脸上、发上的血迹,然后用依赖的语气说着要给她进行按摩浴。


    他沉默地看着天上肆跟着女人离开,一个眼神都没分给自己。


    ……


    “呵。”


    夏油杰笑了。


    一侧的诅咒师莫名有些发冷,看着他这个样子,递出药的手有些颤抖。


    “那、那个……”


    “谢谢你,我自己来吧。”


    夏油杰礼貌地说,“麻烦你了。”


    被禅院雅子安排过来的诅咒师看着面前矜贵俊美的少年,心里骸意满布。


    他急忙放下手里的药箱,慌慌张张的鞠躬离开了。


    在他离开后,那双琥珀般的眸子瞬间沉了下来。


    他看着自己受伤的肩膀,面无表情地抬手重重压了下去。疼痛带来的刺激让他大脑瞬间清醒,仿佛心中那股郁燥和烦闷也随着手势全部按压。


    夏油杰清醒的用痛感折磨着自己。


    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自己还没来得及实现就破碎一地的梦想、理论、大义重新黏合在一起,就如同混合在一起的血与肉。


    他口中发出呻.吟,额角密了一层细细的汗。


    手下的力道加重,他把伤口压的模糊成一片。


    现下崩坏了他原定计划的发展,带给他的除了痛苦就是无措。


    夏油杰寻不到合适的解决办法,也不知道自己要怎样才能保全挚友的情况下,完成那看起来已经偏离的大义。


    他沉寂在肉的拉扯中,疼到颤抖的肌肉,让他重新肯定着自己的存在。


    “……夏油杰,你在做什么。”


    夏油杰动作停了。


    他看着出现在门扉处满脸复杂的同期,被发现的窘迫和内心复杂的情绪掺杂,让他几乎不敢与那双翠绿的眸子对视。


    天上肆扫过他大敞的衣襟,视线停留在那块快烂成一团的伤口,走到他的身边。


    “你疯了?”


    夏油杰:“……”


    他苦笑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理想稀巴烂也就算了,同期还看见了这倍感丢脸的一幕。


    好差劲。


    今天可能是最糟糕的一天吧?


    “这么喜欢找刺激?”


    天上肆捏住了他的下巴,和那双狭长的眸子对视着。


    他的情绪沉郁到她在下楼的时候就感受到了,这会儿靠近,情绪共振下让她也跟着一起不耐烦起来。


    她打开了药瓶,在夏油杰有些冷漠的视线下,一瓶全倒在了他糜烂的伤口上。


    药品带来的刺激让他的神经末梢开始颤抖,他‘唔’了一声,眉皱在一起。阻拦她上药的手顿时捏在她胳膊上,手被痛感激得用上了力。


    天上肆感受到了痛感,于是她松开了捏着他下巴的手。


    在夏油杰被痛意模糊的视线里,同期拿起了旁边地棉签,沾上药粉后重重戳在了他的伤口上。


    很显然,她属于有仇必报的类型。


    他让她不爽,她就让自己更痛。


    他让她胳膊难受,她就戳得他伤口流血。


    很糟糕。


    夏油杰缓缓松开了手,微微喘息了一下。


    他现在已经顾不得去想那些什么理想什么大义以及自己到底该怎么做了……


    他被她亲手赐予了痛感,这种痛感就像是刺到了他内心最深处的黑暗,摸到了那快无法言说的痒肉,让他不由地感到了愉悦。


    夏油杰压抑着那股怪意,溢出来的汗顺着他的下巴蜿蜒流下,顺着脖颈滑向饱满的胸膛。


    一时之间,空间里只剩下了他与痛感对抗的声音。


    天上肆的眼被晶莹的汗珠刺到,连带这翻卷的情绪一起让她无比压抑。


    在对视间,他们胸腔内相似又不同的情绪撕扯,强烈的情绪膨胀到无法压抑。


    就这样,她压住了他。


    像暴怒的狮子,按在他血淋淋的肩上,抬头咬住了他的唇面。


    夏油杰吟了一声,那双眸子注视着她,眼底带着暗潮。比唇上刺痛更先来的,是传达到头皮层的刺痒。


    他们唇齿撕扯,如同兽类啃咬。


    没有人闭上眼睛,也没有人做出任何暧昧的爱抚动作。


    他们只是在发泄着积攒了太久的情感,在彼此衔接的宣泄口,奋力地压制对方,想要让对方和自己一样切身体会到那扭曲的恨意与愤怒。


    舌面勾搅,口涎因为过激的动作从唇角滑下。


    夏油杰感受到放在自己肩上的手加了力,扣在伤口上的手指仿佛重新撕裂了那层。他的手抬起来,反扣在天上肆的腰肢上,带着怨恨又不甘的吻被他加深。


    天上肆不允許他这么胡来,至少不允许他掌握主动权。


    舌尖探入的那刻,她用牙齿把他咬的鲜血淋漓。


    好爽。


    他们不知道为何接吻,也不知道是否正确。


    像原始野蛮的兽类,任由恨意如藤蔓缠绕然后如烈火般相互碰撞。


    许久之后,被打翻的灯发出清脆的响声,才使他们分离。


    “……”


    在那不知为何、从哪儿而起、只为发泄的吻下,两人沉默着。


    夏油杰无声吞咽着,压下喉间的痒意,努力调整好呼吸。


    看到他难得的狼狈,情绪同样平稳的天上肆呼口气。


    “抱歉。”


    “抱歉。”


    一模一样的话语脱口而出,他们又安静了下来。


    在夏油杰视线的追寻下,天上肆先一步别开了眼。


    或许是为了缓和气氛,她开始询问关于他暴乱的情绪。


    “不是说要开心吗?”


    夏油杰苦笑了一声。


    “啊,虽然这么说,但这种事情也不是随意就可以控制的。”


    “这种感觉你最了解吧,天上。”


    是的,情绪无法轻易的控制。


    术式后遗症带来的情绪不仅仅是像她这样的烦躁。有的人会变得自大,有的人会变得喜杀……种种因果联动之下,才会出现那句‘咒术师里疯子多’。


    区别只在于,她的情绪格外强烈,特别容易和高咒力强者产生共鸣。


    如果可以控制,刚刚那种疯狂又出格的行为是绝对不会做出来的。


    他们都没办法控制。


    所以一人放肆,一人任由自己被压制。


    夏油杰在惩罚自己。


    过高的道德感,让他用这种痛或者压抑惩治着自己的无能为力。


    天上肆在宣泄情绪。


    超强频率的愤怒让她没有理智,如需要饮血啃骨的兽类。


    天上肆没再继续追问下去了,她晃了晃一边的绷带,对他扬起下巴。


    “好了,夏油。”


    “该好好疗伤了。”


    他沉默地任由同期在他身上摸索着,给自己的伤口缠上绷带。


    好像那个吻只是个笑话,也没有人真的去追问背后的深意是什么。


    他们又恢复到了那个不熟悉的关系里,保持着疏离与客气。


    “你不问为什么吗?”


    夏油杰声音干涩,“天上,或许我并没有你认为的那么好。”


    “不想说就不说,”


    天上肆面无表情地拉拽了一下绷带,看着他疼到皱眉。视线转移到那被咬破的唇面,她移开了视线。


    “……下次别这样了。”


    她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诉夏油杰,他没有那么糟糕。


    也在用这句话提醒着两个人,不可以再那样做了。


    “为什么呢?”


    夏油杰恢复到了以往样子,他确认般问道:“我不开心的话你会难受吗?”


    “我会。”


    知道是她的术式,两个人的想法可能都不在一条路线上,但夏油杰还是笑了。


    “太好了。”


    他发出喟叹。


    这是第二次说这种话了。


    他就像是在确定什么一样,不停地询问。


    天上肆掀了掀眼皮,看了一眼情绪崩杂的同期,出于人道主义还是抬手把他的衣服拉了上去,在那双琥珀色眸子凝望下,把床边的被子盖在了他的身上。


    “睡吧,明天就好了。”


    夏油杰笑了一下,没有反驳。


    他单手抚着自己受伤的唇,眼睛郁晦起来。


    可明天,又是指谁的明天呢?


    第42章 42 特级咒术师裁定。


    42.


    咒术界一夜变天。


    御三家中的禅院, 在水曜日当天向总監会提交了变更的家主信息,,


    总監会高层暴怒!


    他们没有收到禅院的家主变更申请书, 也没有先一步得到情报。


    这种事情的发生,就像禅院家已经脱离了掌控一样, 让他们带着怒意质问新加入总監会的禅院人员。


    禅院家的人什么都不敢说。


    “直毘人呢!禅院家的直毘人在什么地方,为什么不来!?”


    “变更家主这种大事情, 不举行仪式不提前进行交接,咒术界是给你们过家家的吗!”


    禅院直哉自然不可能告诉他们自家老头子们被宰了。


    先不要说天上肆会不会放过他。


    他自己也不想被其他贵族指摘, 说他弑父得到的家主身份德不配位。


    那天晚上禅院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没有地方可以查证。


    禅院直哉对族内存活的人立下了大规模的束缚,还把禅院扇的妻子和孩子们放置在了偏远的旁宅。


    禅院现有的长老们,有几位是跟着直毘人一起上来的。


    对于这些总監会内部的事情多少了解一些,所以在面对逼问的时候, 他们拿出了早就准备好的那一套说辞。


    “禅院家后山豢养咒灵的屋子出事了。”


    “咒灵暴乱,禅院的大人们在祓除咒灵期间全部遇害。”


    这种鬼话总监会的人自然不认。


    但他们没有任何的办法。


    禅院是禅院家的禅院,其次才是御三家,最后再是总监会成员。


    禅院家内部都没有人放出风, 愿意把事情真相告诉他们。总监会的人这会儿学着现世的普通人当警察, 想要调查清楚简直比登天还难。


    他们不甘心,但无可奈何。


    禅院家新任的家主禅院直哉根本不參与这事情的讨论, 甚至还在为当上家主得意忘形。


    别说是和禅院直毘人那样加入总监会、为总监会继續做事了,恐怕再过几年,禅院家在那黄毛小子的带领下会彻底脱离总监会的掌控。


    “……天元大人没说什么吗?”


    高层们觉得匪夷所思。


    禅院家一直是天元的代理人,家主在内的所有人恨不得把天元供起来。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天元大人居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就算是养狗也有感情了吧,更何况是禅院这种好用又忠心的狗。


    “结界弱了。”


    一人说, “算着时间,是星浆体该进入薨星宫了。”


    高层:“……”


    天元的结界笼罩了整个日本咒术界,也是因为这样,他们下方的窗才能追踪到咒灵的位置。


    但每隔一段时间,天元大人的实力就会远不如从前。


    他需要革新弃旧,需要新血液和新的身体。


    总监会的会长翻开了手邊的资料,视線停留在东京高专和京都咒高的人员上。


    他把手指按在了两張照片上,语气淡然。


    “今年夏天就由他们负责星浆体的任务吧。”


    “五条悟和夏油杰。”


    ……


    天上肆一点都不在乎总监会会在后面搞些什么。


    因为现阶段有人比她更紧張,更害怕事情败露。


    对于她而言,在屠杀禅院的那天晚上总监会的人没有发现她,那么后面更不可能知道事情是她做的。


    就算知道了又怎么样。


    大不了全杀了。


    禅院事件后,天上肆回到了东京爸爸妈妈家里,和他们一起跨年。


    翻年后,造坊开业的事情迫在眉睫。


    没了禅院那个大头压着,她明晃晃的把京都的咒具市场打开了。


    由禅院雅子牵头,这个造坊明着是禅院家的业务,实际上隶属天上肆。


    总监会的人气得牙痒,但因为‘挂名禅院’的原因,无法直接出手整治。


    夏油杰在寒假里,偶尔也会来京都的造坊找天上肆。


    按他的话就是……


    “悟约我一起,顺便和你打个招呼。”


    他似乎对铸刀感兴趣,有几次看到天上肆做刀,会凑过来在旁邊好奇地看着。


    他们默契地没有提及那天晚上的事。


    也没人主动询问过那个激烈的吻。


    天上肆心里倒是不觉得别扭,看他对做刀感兴趣,便决定下次等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带他来造坊学铸刀。


    因为新型咒具还没有彻底的研发出来,天上肆并没有上架到造坊里。目前造坊贩卖还是以刀型的一級、二級咒具为主。


    造坊开业对于普通人来说,也不过是京都市内新开了个刀具藏品店罢了。


    造坊的开业让天上肆心里的一块石头落了下来,在和远在大阪的孔时雨联系好之后,主店的咒具通过诅咒师跑腿,运输到大阪。


    来回的跑路,让诅咒师又多赚了一笔跑腿费。


    钱陆陆續续的进账,天上肆把从悟那里借的钱还给了他,又余下一部分给甚尔攒着。


    太棒了。


    果然只有钱到手里才感觉到安心。


    天上肆埋头苦干,一个假期都泡在了造坊里。


    伴随着春草生长,叶苗破土。等她把甚尔的养老金攒的差不多后,假期也结束了。


    夜蛾正道通知她明天来学校报告。


    她到办公室的时候,同期们都在,看他们的样子,是在等着自己。


    “好慢啊~”


    五条悟毫无形象地坐在沙发上,长腿架在扶手上,斜着身子懒散地看着天上肆,语气不满。


    “肆,都在等你诶,怎么才来啊。”


    五条悟对熟悉的人说话一向这样,天上肆也没在意。意识到自己迟到后,她也主动道歉。


    “有事耽误了一下,所以来迟了。”


    “肆。”


    家入硝子走到她身邊,勾住了她的胳膊。瞥了一眼五条悟,她懒散道:“别理他,某人也是才到。”


    五条悟龇牙咧嘴,为硝子拆台感到不爽。


    “哈?老子可是比肆快了不止一点点啊!”


    他一邊说一边用手比着距离,为了挣个先来后到,他把视線投向了身侧站着的夏油杰。


    “杰,你来说!老子是不是早到了。”


    夏油杰微笑:“嗯,就比天上早来一分钟呢。”


    五条悟:“杰?”


    你在干什么,杰?


    摯友的背叛倒戈让他难以置信。


    夏油杰对着天上肆颔首打招呼,“日安,天上。”


    “不用在意,悟是开玩笑的。”


    “喂……”


    五条悟不满,但又觉得杰有古怪。


    那双漂亮的蓝眼睛在夏油杰身上上下打量着,顺着他的视線移动到旁边和家入硝子说话的天上肆身上。


    五条悟:?


    新仇旧恨一起,他不由地提高了声音,当场拆穿摯友那奇怪的动作。


    “杰,你看着肆做什么?”


    夏油杰面色如常,没有一点被拆穿的窘迫,反而困惑的发出单音,似乎在觉得五条悟大惊小怪。


    “嗯?别人讲话的时候注视别人是一种礼貌吧,悟。”


    这话说的像是五条悟没有礼貌或者说没有常识一样,直接让他跳脚起来。


    “什么?!”


    他表情古怪的


    和挚友对视着。


    不对,肯定不对。杰这小子肯定在瞒着老子什么!


    说话的时候看着别人没错啦,但杰那个表情……


    很奇怪。


    五条悟想了很久都找不到合适的词语来形容,没有任何感情经验的他,自然不可能一阵见血的指出挚友的想法。


    “想多了吗?”


    五条悟皱了皱鼻子,隔着墨镜又开始观察起来。


    他看着杰走到家入硝子面前和她说了什么,硝子一臉不情愿地翻了个白眼,和肆拉开了距离。


    然后杰就带着肆走到了一边小声的在说着什么。


    ……?


    不是,杰?


    都是朋友,为什么要这样?


    真有悄悄话不能到外面说吗,为什么要当着他们的面这样做。


    还有,他们究竟在说什么啊!!


    五条悟好奇死了,探出头拉长了脖子,恨不得把这两个说悄悄话的人拽到自己面前讲清楚。


    也是这个时候,他发现俩人的头挨的很近。肆说话的时候臉上带着惯有的皱眉,而杰……那是什么表情啊!!


    五条悟一个大震撼。


    他发誓,从未见过表情那么温柔的杰。


    “杰……”


    他凉凉的喊了一声。


    看到夏油杰扭头,五条悟立马弯下身子捂着嘴,大声地嘲笑他。


    “哈哈哈哈哈,你那个是什么表情啊!”


    “杰!太蠢了!老子第一次看见你这种表情,不要太搞笑了。”


    夏油杰额角暴起一根青筋,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五条悟。


    “抱歉,悟。”


    “你刚刚说了什么?”


    五条悟捂着嘴“呕”了一声,手指并拢扇动着嘴边的空气。


    “好肉麻好肉麻,老子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说的是你那眼神啊,你看着肆——唔唔唔!”


    夏油杰:“!”


    他额角溢出冷汗,一只手捂着五条悟的嘴巴,一只手扶着他的肩膀,手指使劲,把挚友牢牢固住,不让鸡掰猫再多说一句。


    他对着两位看戏的同期点头微笑,手指紧紧捏着五条悟的肩。


    “不好意思,我和悟有事情要处理一下。太久没见,悟也是想和我好好培养一下感情呢。”


    “夜蛾老师来的时候,麻烦请让他等一下。”


    “唔唔唔——”


    家入硝子目光一直注视着夏油杰,看着他半拉半拽扯走了五条悟,嗤笑了一声。


    “幼稚。”


    说完这句话,她立马严肃地看向了天上肆。


    “肆,你和杰是怎么回事?”


    这话她从一开始早就想问了!


    一个假期没见,他们俩怎么感觉像是背着他们做了很多事情一样。


    天上肆一进门,夏油杰的眼睛就像雷达一样飘过去了,说话的时候还刻意压低着声音说着悄悄话,她在旁边愣是一句都没听见。


    不仅如此,他们的站位也变了。


    之前两个人中间至少有一臂的距离,现在说话的时候肩膀挨着肩膀。


    天上肆虽然皱着眉抱着臂,但那不断点头的动作还有那贴着的身体……怎么看都不对吧!!


    面对好友的询问,天上肆疑惑不解。


    “夏油吗?他刚才和我说关于咒具的事情。”


    问她像他那样的术式,适合什么样的咒具。


    天上肆见过他的体术,当下给出的建议是用防御类型的。这样在体术保持不变的情况下,脆皮召唤师可以变成血量超厚的肉盾。


    这离谱的假设让夏油杰笑了一声,但他没拒绝。


    反而是一臉的期待。


    “那就拜托天上了,为我打造一把属于我咒具。”


    想到那人说的最后一句话,天上肆不由地走神。


    语调还是和以前那样的有礼貌,但话语里却带了些不知道从何而来的亲昵。


    家入硝子看着发呆的好友,心里顿觉不妙。


    “肆?”


    你别被勾住了吧?!


    说咒具的事情为什么要走那么远。


    当着大家的面不可以说吗?


    家入硝子想不明白,她脑袋里有一个隐约的猜测,但她不敢深想。


    喂喂喂——


    这可不是开玩笑的。


    杰那家伙不会在想什么糟糕的事情吧?


    冷静,硝子,冷静。


    说出来说不定肆这个木头就知道了!


    家入硝子挽住她的胳膊,快速转移话题:“说起来……肆,这次的特級咒术师的裁定,你上报名额了吗?”


    “特級咒术师?”


    家入硝子不动神色地看着重新走进屋脸色显得格外奇怪的五条悟,视线和夏油杰撞到一起,她自然地拉着天上肆往旁边走了走,远离了两位DK。


    “是啊,今天夜蛾老师找我们就是这个事情。”


    “说起来,夜蛾老师怎么还没有到?”


    天上肆不由地问,“发生意外事故了吗?”


    “别说的这么吓人啊,肆。”


    五条悟耸肩,“总监会那些老橘子最近在忙禅院的事情,夜蛾很有可能临时被调走了。”


    “禅院?”


    家入硝子来了些兴趣,“你是说御三家里的‘禅院’?”


    “是啊。”


    五条悟说着,转头间无意瞥到了天上肆,目光触及她淡定的表情,心里顿时咯噔一下。神子虽然单纯,但没有太蠢,那种表情就像是肆早就知道了一样,让他心里犯嘀咕。


    “肆,你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天上肆点头,“如果你说禅院换家主的事情,我已经知道了。”


    “换家主?”家入硝子说:“我记得大贵族们换家主的仪式很麻烦吧?”


    五条悟咧嘴一笑:“人都死光了就不麻烦了。”


    “……悟。”


    是怎么做到面色淡定的说出这么反派的话的啊?


    家入硝子死鱼眼,就在她准备说些什么时候,突然发现一向很喜欢规劝五条悟要懂礼貌的夏油杰,从讨论禅院的事情开始竟然一句话都没有说。


    她看着面色如常,坐在沙发上喝咖啡的夏油杰,又看向身边抱臂走神的天上肆。


    ……这两个家伙。


    五条悟对禅院那一家的事不感兴趣,传出的后山豢养咒灵暴动导致的大批死亡,他也只是觉得罪有应得。


    五条家的族人们对这件事情非常紧张,在家老是说着‘阴谋’,导致原本不在意的五条悟对这件事情也稍微上了点心。


    他大马金刀的坐在椅子上,在安静的气氛里逐渐品出了些不太对的地方。


    蓝色的眼睛微微移动,看着面色各异的同期们,他眼皮子跳了跳。


    五条悟翘起腿,手扶在身侧的椅子上,隔着墨镜打量着天上肆和夏油杰。在看到他们隐晦的对视一眼后,他微微坐直了身子。


    应该……


    不是他想的那种吧?


    脚步身邻近,夜蛾正道抱着一叠文件出现在门口。


    “久等了。”


    “夜蛾老师。”


    夜蛾正道脸色不太好看,他走到办公桌前把手里的物件放下。视线停留在几人身上,叹了口气。


    “你们的申请书我收到了。这次的特级咒术师裁定評级,我可以做你们的推荐人。”


    “但是——”


    夜蛾正道声音沉了下来,语气肃厉:


    “最近咒术界发生了很多不平静的事情,我希望你们能保持初心,不要忘记身为一个咒术师应有的职责是什么!”


    “知道啦,


    知道啦。”五条悟摆着手,“不管怎么样都会解决的,我们可是最强啊。是吧,杰?”


    夏油杰握着手里的马克杯,看着上面的咖色水波。


    “……杰?”


    五条悟扭头看着他,夏油杰这才如梦初醒一样,颔首笑了一下。


    “嗯。”


    五条悟觉得奇怪,但也没深想。


    他有些不满撇了一下嘴巴,啧了一声。


    “说话就好好听啊,老子可是在说特级咒术师的裁定诶!”


    家入硝子面无表情:“幼稚。”


    她看向身侧的天上肆,正要问她要不要參与,却发现她在盯着夏油杰看。


    “……肆?”


    你……不是吧。


    家入硝子一贯淡然的表情多了些古怪,她挽住好友的胳膊,试图吸引注意力。


    天上肆被拉了一下,思绪回笼。


    她偏头看着她,“怎么了?硝子。”


    “你要參加裁定評级吗?”


    特级咒术师不仅仅是一个头衔,还代表着名誉。咒术师们的实力以等级划分,有了这虚无缥缈的头衔,在日后祓除时拿到的报酬也会相应增多。


    当然,遇到危险肯定要第一个上。


    天上肆对这种东西没什么太多的追求,但这会儿大家都要参加,自己不报名好像不合群一样。


    “你和我一起,硝子。”


    她这么说。


    家入硝子愣了一下。


    “好了,安静。”


    夜蛾正道说:“有什么等到之后再讨论吧,现在来说说特级咒术师評定的问题。”


    夜蛾正道告诉他们,成为特级咒术师需要两个步骤。


    一是有高等级咒术师(一级或者特级)的推荐函,二是要在高等级咒术师的监督下,拥有独立祓除咒灵的能力。


    乍然一听很简单,凭借现在年轻咒术师的能力,单独祓除咒灵都不是问题。然而考虑到‘特级’这头衔的特殊性,所选的咒灵等级自然不会低于一级。


    之前的九十九由基,就是单独完成了超一级咒胎的祓除。


    天上肆拉着家入硝子,准备报名。


    看着她有些走神,天上肆捏住了她的手背。


    “硝子,反转术式也可以成为特级。”


    她语气带着自信,“你还记得我给你的咒具吗?使用它。”


    那是一把硬度堪比天逆鉾的手术刀,不管是杀人还是用来对付咒灵,它都能做。


    家入硝子张了张唇,目视好友那鼓励的眼神,她有些不自在的转开了视线。


    她想过和同期一样評上特级咒术师。


    可如果她也是特级咒术师了,肆还有那两个笨蛋受伤的时候该怎么办?


    反转术式注定让总监对她虎视眈眈,一旦评选上特级咒术师……或许就不是只在高专、足不出户这么简单了。


    可能会换到另外的地方,用一种新的理由把她‘保护’起来。


    “我不参加了,肆。”


    家入硝子握着少女的手,淡淡的笑了一下,眼里却显得那么悲伤。


    “我会等着你回来的。”


    天上肆:“……”


    她本以为自己做了咒具就会让硝子开心,拥有了保障会让硝子感到放松。


    现在看来,她还在顾忌着什么。


    “是因为总监会吗?硝子。”


    天上肆问着,绿色的眼睛一直在观察家入硝子脸上的表情,在看到对方骤然拉平又故作轻松的摊手后,天上肆沉默地看了一眼手里的裁决评定书。


    “我知道了。”天上肆说。


    家入硝子顿住话头,看着面露冷意的好友,一时不知道该怎样接话。


    “我会想办法解决的,硝子。”


    天上肆讲完这句话就强行转移了话题,“走吧,我们去找冥冥喝酒。”


    “……好。”


    家入硝子看着她的侧脸,心里愈发的不安。


    ……


    特级咒术师的评级事项,短时间内成为了大家眼下最忙碌的事情。


    五条悟、夏油杰、天上肆,三位参与特级咒术师评定的人员,以分开行动的方式接手了任务。


    陆陆续续经过了实力评定、术式释放鉴定、祓除任务,又提交书面陈情书后,这件事情算是拍板了。


    特级咒术师称号下来的那一天,三个人里只有五条悟是真心实意的开心。


    “太好了——”


    “我们果然是最强啊!”


    夏油杰被他勾住脖子,受他情绪感染,忍不住笑了一下。


    天上肆握着手里的特级评定书,随手叠好塞进了口袋里。


    “走了。”


    她打了个招呼。


    五条悟不满起来:“去哪儿啊,肆。好久没有一起出去玩了,喊上硝子我们一起吧?”


    “有事情要处理一下。”


    天上肆说,“下次和你们一起出去。”


    夏油杰像是没听懂她话语里的辞别一样,慢悠悠地走到她的身边。


    “带我一个?”


    天上肆和他对视,心里思考着怎么样才能把这家伙打发走。


    她不想在自己释放完术式后马上跟夏油杰的情绪产生共鸣,术式后遗症会让她情绪烦躁,夏油杰心里的郁气也会让她愈发的难以控制。


    上次在禅院覆灭的那个晚上遇见夏油杰,也已经够让她失控了。那种自己也没预料到的事情她不想再有第二次。


    撕裂了他的伤口不说,还进行了意义不明的亲密举动。


    以现在这种情况来看,她做事情要是带上满心黑泥的夏油杰……鬼知道到时候会发生什么。


    更何况这次是禅院直哉找她商讨事情。


    想到上次和他争锋相对的场景,天上肆决定自己去速战速决,大不了就把直哉揍一顿完事儿。


    “下次吧,夏油。”


    天上肆拒绝了他。


    夏油杰看着她离去的背影,沉默了许久。


    五条悟没注意到挚友的异常。


    他的视线也紧跟着天上肆,不满又有些抱怨的吐槽起JK,话里话外都是把自己抛弃在外的意思。


    “肆那家伙肯定在背后偷偷搞什么!”


    “可恶,好玩的事情为什么不让老子参与啊,真是自私啊!”


    五条悟捏了捏自己的手指,骨节噼啪作响,语气也愤愤的。


    “肆那家伙做太过分了,是吧,杰。”


    “是啊。”


    夏油杰回应道。


    那张脸上带着一如既往的笑意,透亮的琥珀色眸子却沉沉一片,整个人也莫名冷了许多。


    “果然,还是有点在意呢。”


    他叹口气,“这种排挤在外的感觉真让人生气呢。”


    “没错。”


    五条悟咬牙切齿,“老子下次一定要找她问个明白。”


    第43章 43 杂碎。


    43.


    同期们在后面蛐蛐什么, 天上肆自然是不知道的。


    前不久她刚接到了禅院直哉的电话。


    禅院直哉接任家主后,他父亲在上一代留下的亲信,被他用大家族常用的手段處理掉了。


    新的人手也被他替代了父亲原本设好的钉子, 加入了咒术总监会。


    假期,在天上肆處理造坊的时候, 禅院直哉也在處理禅院类的各项事务。


    “家主”这个位置,对于现在仅17岁的禅院直哉来说过于沉重了。


    他不是那种很有能力的人, 脑子知晓权益斗争,放在禅院家也算够用。但若是代表‘禅院’和御三家的人交锋, 那些老不死的贵族们,总会有各种方式给他找不痛快。


    不过短短三个月的时间,他已经开始


    崩溃了。


    他很想很想天上肆。


    就像是想要抓住什么然后支撑自己一样,禅院直哉一邊咒骂她是个贱女人,是个不守妇道的杂种, 一邊心怀戚戚,期待她给自己打电话。


    但是没有。


    没有没有没有——


    自从禅院家的那些人被她弄死之后,她就再也不理自己了。


    她以为不搭理自己就能甩掉她犯下的罪孽嗎?!


    禅院直哉心里怀揣着惡意,他绝对不允许天上肆那个贱女人就这样丢下自己!


    被利用的感觉让他呕吐, 可处在咒术界权力斗争下的现态又让他懦弱地感到自卑。


    他只能怀着仇恨、惡意与惶恐不安的焦虑, 一遍一遍拨打天上肆的电话。


    “烦不烦?”


    熟悉的声音响起,禅院直哉更生气了。


    “天上肆——你为什么不接电话!”


    “不想接。”女人的声音透着一股不耐烦, 语气也帶着嘲讽:“你不是当上家主了嗎?直哉,理想实现的滋味很不错吧?”


    壹零五七二九柒七一八


    禅院直哉处在禅院家的主厅内,无人在旁,也让他显得格外可怜和孤寂。


    他捏着手机,不甘心极了。


    “为什么,天上肆……”


    “不是说了嗎?”


    天上肆无情地说:“你比较好用。”


    只有禅院直哉自己知道, 他痛苦的根源根本不是来自于父亲死亡,也不是来自于自己被利用。


    而是身处家主之位,做不到父亲那样完美,外部的压力造就的自我压抑。


    他要疯掉了。


    不断更迭的文书,无法处理的事件,总监会的压力,贵族们的流言蜚语……一层叠着一层,让他喘不过气。


    天上肆在胁迫他打上禅院的那一刻,就猜到了他现在的局面。


    不管他现在经历何等的痛苦,都比不过她已经切身体会到那种情绪的同期。


    他是自找的。


    夏油是被迫的。


    天上肆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冷笑。


    罪有應得。若不是禅院家贪心,他自己也想要快点爬的更高,会造成现在这种情况嗎?


    “你来找我。”


    禅院直哉放低了声音,他的声音颤抖又帶着祈求,从话筒那邊响起。


    “天上肆,你来禅院找我。”


    “……”


    天上肆懒得和他纠缠。


    看了一眼刚拿到特级咒术师评级证明的同期,就要挂断电话。


    禅院直哉那邊似乎也想到了她要做什么,话语间把自己的位置摆地愈发底下。


    “……求你……求你过来。”


    这句可怜的祈求让她改變了主意。


    天上肆不知道禅院直哉到底要搞什么东西,但不得不说,那低身下气的样子让她成功的想到了自己小时候受到的窝囊气。


    如今就像是回旋刀一样,刺中禅院直哉那废物的心脏。


    可谓是报應不爽。


    “好啊。”


    天上肆说,“等着。”


    她和同期们告别后,就坐上新干线转去了京都。


    为了防止夜蛾正道会给自己按上‘旷课’的罪名,她如实发送短信,告诉夜蛾正道自己要去禅院家一趟。


    夜蛾正道知道天上肆从小在禅院家长大的事情。


    不清楚小时候她是怎样度过童年的老师,还以为她是在得知了禅院事變后,特意去安慰现任家主禅院直哉的。


    夜蛾正道想了想,一些关于禅院直哉的惡意揣测到底是没有说出来。


    他回复了弟子的信息,放下手机的时候不由自主地叹了口气。


    “夜蛾——”


    没大没小的声音响起,五条悟推门而入。


    看着夜蛾正道沉沉的脸,他炫耀似地拿起了手里的评定书,在空中挥了挥。


    “看看~老子拿到了特级咒术师的证明。”


    五条悟单手压在办公桌上,一只手把那评定书放置在夜蛾正道面前,晃了晃。


    “老子真厉害啊。”


    话语里全是对自己实力的认可。


    夜蛾正道无语,他看着旁边笑眯眯的夏油杰,凝望着他,似乎在询问他的成绩如何。


    夏油杰也拿出了自己的。


    和五条悟比起来,夏油杰显得要稳重多了,倒是没做出拿着评定书在夜蛾面前做出逗弄的动作。


    “夜蛾老师,”


    夏油杰礼貌地喊了一声,把手里的评定证明放在了桌面上,輕輕往前推了一下,“我也通过考核了。”


    夜蛾正道这才点点头,露出满意的神情。


    “不错。”


    “说起来——”


    五条悟左右看了看,那双隔着墨镜的六眼探测着四周的情况,“肆那家伙没过来啊?”


    夜蛾正道‘嗯’了一声,随意道:“她回禅院了,这两天請假。”


    “禅院?!”


    五条悟声音提高:“不会是去找禅院直哉那废物的吧?”


    总所周知,五条悟做事虽然任性,但他的性格绝不会搞恶意针对,顶多嘴欠两句表达情绪。


    当他说出“废物”一词的时候,说明他是打心底里觉得对方废物,而不是刻意的辱骂。


    夏油杰拍了拍五条悟的肩膀,“别这么说,悟。”


    “有时候还是要考虑一下别人的情绪。”


    “哈?那个禅院?”五条悟啧了一声,“杰,你是不知道……”


    眼瞅着弟子又要开始说一些难以入耳的话语了,夜蛾正道立马制止。


    “悟。”


    五条悟发出一声气音表达自己的不满。


    夏油杰对‘直哉’这个名字记得很清楚。


    就是烟火大会的那天晚上,在街道上和天上肆打招呼的那个黄头发少年。看起来实力确实弱,但他们那亲密的称谓还是让夏油杰难以控制的在意。


    说到禅院,不就是那天晚上同期告诉自己的那个家族吗?


    所以他的同期是把禅院的所有人都杀了,只留下了禅院直哉吗。


    ……果然还是好奇呢。


    想去看看。


    夏油杰笑了一声,问道:“夜蛾老师,既然是回禅院家,为什么天上請了两天假?”


    东京到京都,一天也能跑个来回。就算今天不回来,明天也應该能到高专才是。


    所以是因为什么呢?


    夏油杰的问题让夜蛾正道没法回答。


    天上肆請假的时候别的没说,只讲了要回禅院家。


    五条悟看着沉思的夜蛾正道,又看了一眼神情疑惑的挚友,干脆的一拍手。


    “那就去禅院找肆啦~”


    “反正我们现在也是特级咒术师了,对吧,杰?”


    夏油杰微笑着点头,“说的没错。”


    五条悟把他手里的证明“啪”地一声拍到了夜蛾正道面前,在对方即将要发火之前,极速拉着夏油杰遁走。


    “那就这么说了,夜蛾!”


    “老子和杰去找肆了,请假两天。”


    夜蛾正道拍桌而起,然而速度怎么也比不过已经延展出无下限新用法的五条悟。


    他俩快速地摸出教学楼,虽然没有听见,但是仿佛幻视了夜蛾正道大喊他们名字的样子。


    待到无人,五条悟停下了脚步。他双手插兜,头偏向了夏油杰。


    “好了,杰。这里没有人,你是不是可以说了。”


    夏油杰:“嗯?”


    这突如其来的问题让他困惑,不知道怎么回复。


    “是你啊,”五条悟食指勾下自己的墨镜,那双绮丽的眸子緊緊盯着自己的挚友,“你和肆到底是怎么回事啊,今天是你想去禅院找肆吧?”


    夏油杰笑着否认:“我可没有这样讲哦,悟。”


    “怯。”


    五条悟双手抱臂,“上次在办公室的时候老子问你,你和我说是因为之前的任务和肆熟悉了。”


    “现在呢?现在是因为什么?”


    夏油杰苦恼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又叹了口气。


    “好吧,悟。什么都瞒不住你。”


    五条悟闻言立马亮起了眼神,一副等待吃瓜的兴奋表情,头还往前蹭了一下,试图听的更清楚。


    “是咒具哦,我请天上同学帮我打一把适合我的咒具。”


    五条悟:“就这?”


    “嗯。”


    五条悟不信,但五条悟没有证据。


    他的直觉和观察,让他觉得夏油杰和天上肆之间肯定有什么。但这会儿听夏油杰说起来,他反倒又想到了在一期的时候,和家入硝子凑合他俩把关系變好的事情。


    左思右想之下,五条悟放松了心情。


    “什么呀。”


    他和夏油杰勾肩搭背起来,“放心吧,肆那家伙做刀还是很厉害的。”


    刀?


    夏油


    杰但笑不语,天上可没说要给他做刀。


    想到她口中的那个更适合他、属于夏油杰一人的独有咒具,他勾起了唇角。


    就像是那天的吻一样,撕扯着留下印记后,这次也是专属于他的。


    “走!”


    五条悟摩拳擦掌,“老子一定要搞清楚肆那家伙在背后做什么!”


    “悟,还是注意一些吧,窥探别人的秘密可不是什么好事情。”


    夏油杰这么说着,白色虹龙却从咒力旋涡中划出白痕。


    银白的成龙盘在空中,对他们伏下身子。


    最强们踏上龙首,在虹龙的帶领下前往禅院山头。


    另一边,早出发的天上肆在京都和禅院雅子碰了面。


    她请了两天假,今天下午来找禅院直哉,明天和后天则是要在造坊研究咒具。


    储存术式的咒具已经研发成功了,但因为制作过程非常的麻烦,在和冥冥商议了以后,天上肆决定再上面进行改良。


    如果成功,就不再需要再像给硝子做咒具那样不断地淬炼了。


    做出大型量产的咒具,就可以卖给普通人了。


    “京都这边的造坊最近被人盯上了。”


    禅院雅子一边开车,一边给天上肆讲着最近出现的问题,“听值班的员工说,晚上的时候造坊旁会有咒力气息徘徊。有人用术式探查过,发现没办法锁定人员,就像是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一样。”


    天上肆从思绪里抽出,她看向前方开车的禅院雅子,“术式也没办法?有试过攻击吗?”


    禅院雅子点头,随后道:


    “术式无效,攻击不到人。那咒力太奇怪了,属下找了很久,都没查出来究竟是什么人。”


    “没事。”


    天上肆把这件事儿记在心里,安慰着愁眉担忧的禅院雅子,輕声说:“如果京都这边出现问题了,就用东京的造坊。”


    “东京的那个不是……”


    禅院雅子脸色變了变,那緊皱的眉微微舒展,她笑了起来。


    “我知道了,肆小姐。”


    想起禅院的那些女孩子们,天上肆又问起来:


    “雅子,那些禅院的侍女姐姐们安排好了吗?”


    “都安排好了,肆小姐。”


    禅院雅子在禅院覆灭的那天晚上就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第二天就趁禅院失去家主大乱的间隙,帶走了许多曾经跟着天上肆学习铸刀的侍女。


    根据她们的意愿,一些愿意留下来的就安排工作。


    不愿意留下来的再根据她们自己的想法,帮助她们获得新人生。


    从过年到现在,三个月的时间,很多人的人生已经彻底扭转。


    有人选择了嫁一个可靠的男人,有人选择去尝试自己喜欢的事情……


    总之,这些都和禅院无关了。


    虽然她们都曾经姓“禅院”。


    “禅院做的最失败的意见事情就是小瞧了女人。”


    天上肆勾了勾嘴角,“……可惜,看不到禅院扇上蹿下跳的样子。”


    应该晚点让他死,看看自己瞧不起的人如今过得比自己都要好。


    禅院雅子也笑了起来。


    京都到禅院家的盘山公路很长,弯弯绕绕了好几个道,车辆才终于到达了禅院主宅。


    “需要我等您出来吗?”


    “不用。”


    作为曾经在禅院家待过的禅院雅子,再次面对这个地方的时候脸上带着冷淡,说话的时候更是毫不客气,“这种腌臜的地方,肆小姐还是小心一些。”


    “放心。”天上肆说,“直哉打不过我。”


    “大少爷……不,禅院家主如今应该如愿了。”


    禅院雅子说话听起来温温柔柔的,实际上却带着讥讽。


    天上肆拍了拍她靠着的车座椅,像是无声的安抚。而后她打开了车门下了车。


    禅院家的人大清洗,门口守门的侍仆也变成了陌生的面孔。见到天上肆的那一刻,他就急忙打开了主宅的大门。


    “天上小姐,请。”


    看样子是禅院直哉提前打过招呼了。


    她走在熟悉的庭院里,几个月前屠戮的鲜血已经被清理干净。坏掉的门窗全部换新,连带庭院中用来行往的桥架也被拆掉,改成了石子道。


    禅院直哉在通过这些事情来改变禅院,仿佛全部换成新的,他这家主的位置才能坐的更安稳一样。


    禅院家还是一如既往,躯俱留队三人一组进行着巡逻,活下来的炳成员在训练场演习。


    少了的是这里的女人。


    当然还是会有侍女愿意留在禅院家,甚至直哉也会从别的地方‘进货’。但数量和早年相比,已经大不如前。


    在临近主厅的时候,她看见了禅院直哉。


    意外的,他把头发染了回来。


    黑色的发倒是让他看的顺眼很多,那张原本就不丑的脸此刻显得眉清目秀,安静地站在那儿倒是有了点男人听话的样子。


    “直哉。”


    天上肆喊了一声。


    看着面色如常的女人,禅院直哉的牙都要咬碎了!


    禅院直哉哼了一声,“看来你过得不错。”


    他语气里带着怨,这些天他一直承受着痛苦的折磨,她就跟没事人一样。


    “还行吧,”天上肆实话实说:“离开了禅院到哪儿都是晴天。”


    没人废物老登在面前跳,她心情都畅快不少。


    除了术式后遗症无法摆脱外,平时发脾气的频率都变低很多。


    “你没什么要和我说的吗?”


    他脸上带了些别扭:“……我把头发染回来了。”


    看到了。


    天上肆点头,由衷道:“还是黑色好看。”


    禅院直哉马上就掀翻了那嘴脸,表情变得嚣张起来。


    “哈,低俗的女人。”


    没等天上肆开口,他皱着眉又继续追问:“除了这个,你还有没有想说的?”


    闻言,天上肆还真的思考了起来。


    想起雅子说过的京都造坊陌生咒力的事情,她询问起禅院直哉。


    “你知道我的造坊最近有人在附近探查吗?”


    不说造坊还好,一说造坊禅院直哉就更生气了。


    这女人不仅利用他把禅院家弄了个颠覆,还利用禅院家的名头在外面卖咒具。


    现在总监会对他最不满的原因就是因为咒具外放!


    他们没有得到的咒具,外面的诅咒师、野生咒术师却可以得到。总监会想要使用,还要亲自掏钱。


    这在封建制度上下级严格遵守的总监会,简直是一种耻辱。


    他们怀疑这些都是禅院家想要脱离总监会掌控的证据。


    禅院直哉没有能力解决这些矛盾,所以才想着要天上肆出面解释清楚。


    听到她这么问,他所幸直接摊牌。


    天上肆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所以你要让我给总监会提交书面陈情,告诉他们造坊和咒具都是我一个人的,对吗?”


    禅院直哉:“不然呢?我要一直给你背锅吗!”


    他说话的时候脸都气得涨红了。没了黄毛,那黑发搭着那张脸倒是让他此刻看得没那么讨厌了,就是嘴巴依旧臭。


    “贱女人,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直哉,看来你忘记是怎么求我过来的。”


    天上肆睨着他,手抱臂换了一个站姿,“如果我向总监会递交报告,你打算怎么做?自己去说?”


    没等禅院直哉说话,天上肆又‘哈’了一声,表情沉郁下来。


    “没关系。”


    “我现在就宰了你,直哉。”


    禅院直哉难以克制地想起了那天晚上的场景,那个颊上溅着艳红色的血如厉鬼一样的她。


    根本无法反抗。


    扇那个废物和甚一那个孬种没把她拦下来,连父亲都死了,他怎么可能打得过!


    “轰——”


    一声爆鸣打破了紧张的气氛。


    禅院直哉面色微变,快速冲到天上肆身侧,和她一起回头看向那发出声响的位置。


    “禅院家的结界……”


    他脸色铁青。


    “破了。”


    天上肆点点头,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幸运,这个时候有人来找你聊天了。”


    其实她没想过真杀了禅院直哉,说那样的话不过是吓唬他一下。


    有他在前面做挡箭牌,还是能减少很多麻烦的。


    在这造坊顺利进行的档口,天上肆懒得去管禅院家究竟如何,说到底还是自己想把自己的事情做好。


    禅院直哉却没有她想的那么开心。


    他宁愿自己脸上挨巴掌,也不想看见禅院家的结界破碎。


    这比天上肆打


    他脸还无法忍受!!


    天上肆打他脸,那是因为她很强。他没有反抗的能力。


    禅院家的结界破碎则是在向全禅院的家告知,他这个禅院家主是个废物,布下的结界一点作用都没有。


    他宁愿天上肆打他。


    巨龙从空中呼啸而下,龙首上的白发少年发出嚣张的笑声,以一种难以抵挡的速度冲下来,在临近地面的时候,虹龙甩尾,稳稳地落地。


    “直哉——”


    禅院直哉听见了那可恶又熟悉的声音。


    “你还是这么弱啊!”


    风把他们的衣摆吹的猎猎,黑发少年视线移到他的发上,又看着他半长不短的头发,笑得温和。


    “抱歉,悟就是太任性了,什么话都往外说。”


    是啊,说的都是实话。


    天上肆在心里点头。


    没听出夏油杰言外之意的五条悟撇了撇嘴,胳膊肘架在挚友的肩膀上,“什么嘛,杰你这个家伙。”


    “五条悟!”


    禅院直哉气得大喊:“你可曾记得这里是禅院家!”


    “禅院?”


    禅院直哉看着那黑发少年——该死的咒灵操使掀了掀眼皮,露出了一个惊讶的表情。


    “禅院家的人不是被杀光了吗?”


    “哦,抱歉。”


    夏油杰歉意地说,“忘了其实还有你的存在呢。”


    所以,到底是为什么把你留下来呢?


    你这个上蹿下跳的


    ——杂碎。


    “少废话。”


    “破坏了禅院的结界,别想就这样结束了!”


    禅院直哉早看夏油杰不爽很久了。


    因为御三家的和平协议,贵族间的继承人不可以随意斗殴、下杀手。除非是发生了大过错,亦或者是咒校联赛这种时刻……


    他打不了五条悟,还不能打一个咒灵操使吗?


    五条悟很显然不把那条例放在心上,他一脸跃跃欲试,正要回击,动作被一只手阻隔。


    “杰?”


    五条悟不解。


    “我来吧。”


    夏油杰视线扫过在旁边安静地看着的天上肆,手在空中捏了个印。


    “喂,就是你吧?”


    禅院直哉抽出了腰侧的咒具,露出了冷笑,“上次在烟火大会和天上肆勾搭在一起的野男人!”


    “什么什么?”


    五条悟立马伸出手,他五指并拢放在自己的耳畔边,嘴巴嘟成一个‘o’字,“快给老子说说,什么时候?——烟火大会??”


    说到最后四个字,他猛地提高了声音收回手。苍蓝的大眼睛难以置信地在自己幼驯染和自己挚友身上打转。


    “喂喂——”


    “你们是在排挤老子吧?”


    夏油杰没回应,因为他正和禅院直哉缠斗在了一起。


    五条悟龇牙咧嘴,凑到了天上肆身旁。


    “肆——”


    “你这家伙和杰背着我偷偷出去做了什么好事?你们这两个偷腥的家伙!出轨!双向背叛出轨!”


    很显然,他很生气。


    说出来的话都是乱七八糟的。


    天上肆:“……”


    她无法解释,只要讲出来,以五条悟的逻辑性,冷静下来后顺着推断,很有可能就会猜到是她那天闯上了禅院。


    看着幼驯染心虚的移开视线,五条悟一惊,随后瞪大了那双猫眼。


    “你、你……你……”


    “你不会是在和杰交往吧!!”


    五条悟炸毛一样跳起来,“老子是最后一个知道的吗!?”


    夏油杰单手压在禅院直哉的脸上,一脚把他踢出去,正饶有兴趣地欣赏着他□□碰撞木架的烟尘,耳边就听到挚友那句话。


    夏油杰:“!”


    他迅速看向天上肆,天上肆也正巧看向了他。


    “没有。”X2


    他们十分默契的一起否认。


    有人心里想到了那个莫名其妙的吻,又硬压着情绪。


    这样异口同声的回答让五条悟越发生气。


    “骗我!”


    他连‘老子’都忘记用了,有些蔫巴巴地看着两位,唇角下拉,“可恶,搞针对!”


    没人理会的禅院直哉此刻也被巨大的怒火充斥着,情绪一阵阵顶上脑门,让他的咒力在短时间内进行了超强的大爆发。


    他闪身冲至几人面前,额角的鲜血顺着高挺的鼻梁落下,那双眼恶狠狠地瞪着天上肆。


    “天上肆!你和咒灵操使到底是什么关系!”


    禅院直哉也大声地追问。


    天上肆看着他,还没等她回应,禅院直哉突然咧嘴出了一个古怪的笑。


    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卷轴,在几人面前打开,露出了里面结着的契约。


    “天上肆,你一辈子别想摆脱我!”


    夏油杰顿住了脚步,金色眼睛隐晦不明地看着被禅院直哉单手展开的卷轴,在顶端漂着“婚契”两个大字,下面赫然写着熟悉的名字。


    嗯,还有这种事情存在着呢?


    心情不好的时候果然看什么都不好。


    夏油杰脸上挂着虚假的笑容,扭头看向了天上肆。


    “抱歉,天上。我不知道你们是这样的关系。”


    啊,好想宰了他。


    他想。


    夏油杰在道歉,似乎在解释因为自己对他们的关系不明清楚,所以才会对禅院直哉下痛手。


    他那情绪比直哉的怒意还要恐怖,就像是吃人的兽,恨不得扑到天上肆脸上了。


    天上肆早就不爽自己被禅院当成工具人了。


    先是有那莫名其妙的婚书不说,还听到了夏油杰那阴阳怪气的语气。


    他永远能和她产生最强烈的情绪共鸣,这种‘心情不好’的事情,每次都能被她轻易的捕捉到。


    ……怎么这么多事啊!


    天上肆面无表情道地往前走了一步,脚踩地的瞬间,骤然膨胀的咒力开始充炸,整个庭院内溢下一层赤色的火。燃烧的咒焰在呼啸,仿佛要把这里掀开。


    “呜哇——”


    五条悟跳到夏油杰身边,拉长了音调,“好可怕哦好可怕哦。”


    他装腔作势地拍了拍自己的胸口,正要和挚友调侃两句,发现他的视线一直停留在天上肆身上,那双眼里倒影着燃烧的火光。


    五条悟突然就不笑了。


    ……喂。


    杰你这个家伙……


    夏油杰看着同期提起了那把黑色的刀,刀面逐渐由黑转白,动用了术式。


    她抬起手,一把斩断了禅院直哉手里的卷轴,用刀尖抵在了禅院直哉的下巴上,语气冰冷。


    “直哉,你是不是脑子不好。”


    “禅院直毘人都死了,拿这个有什么用?”


    说完,她冷笑了一声:


    “就算没死,我又凭什么听你的?”


    别忘记了,禅院家是怎么死干净的。


    听出她的言外之意,禅院直哉嘴唇颤抖,许久没有说话。


    天上肆利索地收手转身,正要离开的时候,一只手紧紧拽住了她的衣摆。


    “别……别走。”


    禅院直哉狼狈极了,他不想在别人面前露出这样低声下气的样子,也不想让五条那家伙看不起自己。


    可要是天上肆走了,他还有谁?


    家里只剩下了听话的人,那些人无法像天上肆一样拥有强大的术式,可以帮他再次登上顶峰。


    只有她,只有帮助自己坐在家主位置的天上肆,才能让自己获得更多。


    “天上肆……”


    他低下头,黑色的散发垂下遮住了眼,谁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但所有人都听到了他的祈求。


    “求你……”


    夏油杰唇角的笑意愈发虚假,他不动声色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切,就像是在烟火大会那个晚上第一次遇见禅院直哉一样,他再次细细的打量起来。


    就像是要记住他的样子。


    记住了然后做什么,没有人知道。


    “……”


    天上肆没回应他,只是拽出了自己的衣角,面无表情地走向了在前方等待的同期身边。


    “走了。”


    她对着夏油杰喊了一声。


    夏油杰沉默地扭头跟着她离开。


    五条悟因为吃瓜看戏慢了一步,眼看虹龙出现,他立马跳了上去。


    绮丽的蓝色眸子


    好奇的隔着墨镜打量着两个人,心里不停的催促自己死脑袋快转,赶紧想想他俩到底怎么回事。


    为了搞清楚是否有事是自己没领悟的,他闷着声打开了line,找到了昵称为【脆皮医疗兵也有梦想】的人,开始发送信息。


    【硝子!!】


    【出事了!!】


    乱飞的标点符号表达了神子此刻的好奇又兴奋。


    五条悟带着墨镜,手指噼里啪啦地敲击着。他快速地组织着语言,把今天在禅院看到的所有事情添油加醋的讲了一遍。


    对面发出了个“?”后,没回他了。


    似乎在看短信。


    五条悟一鼓作气,又把自己满肚子的疑问,以及对杰还有肆的猜测一起发给了硝子。


    过一会儿,他等到了回复。


    【脆皮治疗兵也有梦想】:杰呢?


    【脆皮治疗兵也有梦想】:让他看手机!


    【脆皮治疗兵也有梦想】:现在,必须看!


    【脆皮治疗兵也有梦想】:还有肆,你让她离杰远一点!


    五条悟闻言马上露出了看好戏的表情,那种幸灾乐祸的样子简直太明显了。


    他正要去找挚友,抬眸的时候恰巧看到了两人在龙首上说话。


    好奇心作祟,他顾不得传达硝子的指令,决定自己先观察观察!


    夏油杰蹲踞在虹龙的头顶,风把他的黑发吹起来,搭着那有些低沉的气压,显得他的身影孤寂。


    “心情好点了?”


    熟悉的声音传来,夏油杰扭头看向出现在身边的同期。


    她俯视着他,低头的时候那双狭长的眸子半阖着,唇角拉平,整个人透着厌厌的气息。


    夏油杰:“……嗯。”


    为什么好点了,他没有解释。


    为什么生气,他也没有说。


    “你这样让我很难办,”


    天上肆对他抱怨着,然后又说:“下次再到我面前发神经,我就把你绑起来。”


    找个地方关起来,免得到处跑,影响自己的心情。


    这话说的无厘头,让夏油杰怔了许久,然后垂下眸子闷笑了一声。


    很可耻,但他居然有些期待。


    会怎样做?


    上次那样?


    还是更愤怒的碾碎他?


    “抱歉,下次不会了。”


    任是想了很多,但夏油杰只是这样说。


    这样一直低头和他讲话很累,天上肆所幸直接盘坐在他的身边,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子。


    手指取出一支递出去时,她的视线转到夏油杰扶在龙角的手,在空中滞了一瞬,那只拿了烟的手换了个方向。


    在夏油杰微怔的眼神下,把那根烟放在了他的唇边。


    微凉的指尖拂过他的唇,海绵头抵在那片柔软上,她领着它探了进去。


    夏油杰顺从地咬住了烟头,沉默地看着她手轻轻按动火机,另一只手抬起为火苗挡风,给自己点燃了那只香烟。


    为了给自己点火,她的视线一直在那燃烧的火苗上。而他的视线则停留在那片被火焰印出暖光的侧脸。


    看不见她的表情,但他心情已经好了。


    “喝酒吗?”


    他叼着烟,含糊地问着。


    天上肆愣了一下,想起来之前答应他可以一起喝酒的事情。


    他说的肯定不是指现在,或许是晚上。


    于是天上肆问他:“大吟酿吗?”


    “嗯。”


    夏油杰带着笑音的回复道。他视线偏移到她微皱的眉上,试探地说:“或者可以换成烧酒。”


    “明天还要做事,清酒就可以了。大吟酿吧。”


    夏油杰换下手里的烟支,单手夹着,修长的食指扣在烟身上轻轻弹去烟灰。浮灰随风泄在身后,他喃了一句‘可惜’。


    “还有机会的,夏油。”


    “等忙完这段时间吧。”


    夏油杰笑着点头,没解释自己在可惜什么。


    同期没再说什么,他们并肩坐在一起,两个人都沉默地抽着烟。黑色的衣角紧贴,天上肆没发现自己和夏油杰之间的距离和最开始相比,已经越来越近了。


    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身后的五条悟面露一个大震撼。


    他:“!!”


    五条悟立马掏出手机就着两个人现在的姿势拍了好几张照片,然后一股脑的发给了硝子。


    这下硝子彻底不理他了。


    硝子忙着给夏油杰发信息。


    第44章 44 “阻止天元和星浆体同化。”……


    44.


    同期的出现让天上肆没办法继续在京都待下去, 做咒具的事情暂时不适合告诉他们。


    她自己都有些忙不过来了,现在又出现了造坊不明咒力的事情。此刻告诉同期们无疑是让他们卷进来,多两个人跟着一起操心。


    更何况以夏油杰那精神状态不稳的样子, 说了也是叠加负担。


    在夏油杰提出喝酒后,他们一行转道, 落在了距离高专不远的一家酒吧。去之前还不忘记把家入硝子稍上。


    “老子可不像某些人,喜欢搞针对。”


    五条悟说这话的时候, 视线不断撇向那两位,但因为墨镜的原因, 让人看得不太真切。


    “硝子!走。”


    大少爷一声命下,抬手就要夹着硝子跑路。


    家入硝子先一步凑到了天上肆身邊,勾住了她的胳膊。


    五条悟手一空,再抬眼就听见了家入硝子的话。她站在天上肆的一邊,把夏油杰的位置挤开。


    “杰, 你和悟一起。”


    夏油杰好脾气的摇摇头,转头从同期身邊走到五条悟旁。


    五条悟斜斜地睨了他一眼,语调阴阳怪气:“哟,这不是杰嘛。不和你的同期凑一起了?”


    夏油杰:“悟?”


    你发什么神经。


    五条悟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也是, 反正在肆心里硝子关系更好一点呢。”


    夏油杰:“……”


    真是够了。


    他带着笑,抬手按压五条悟的肩膀上, 语气不變。


    “是太怕寂寞了吧,悟。”


    天上肆和家入硝子都十分默契地无视了后面传来的动静。


    同他们的距离拉远了些,家入硝子这才看向天上肆。她在暗自打量,心里悄悄思考。


    最终她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在晚上喝酒的时候,不动神色的坐在了天上肆和夏油杰中间。


    夏油杰莆一和她对视, 家入硝子也冷笑一声。


    夏油杰:“……”


    他苦恼地揉了揉自己的额角,心里叹口气。


    还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进展,仿佛周围已经围起了墙。硝子排斥他接近同期,很显然是因为之前有些玩笑太过分了,在她心里自己不是个什么好东西。


    如果硝子知道他的想法,或许会无语的接一句“原来你也知道啊”。


    没和同期坐在一起的事只是短暂地让他有些失望,没有影响到整晚的情绪。


    为了庆祝他们获得了特级咒术师的称号,酒品开始往度数高的整,五条悟只是小小的抿了一口,一张俊脸就浮上了潮.红。


    他傻兮兮地抱着醉酒后点的牛奶,乐呵呵地看着三个人,时不时岔上一两句让人觉得头疼的话。


    “……这真的没事吗?”


    天上肆都害怕这家伙把自己的腦子喝坏了。


    “没事,喝醉说到底只是酒精中毒后的一种反应。”医学生淡定地说,“体内的解酒酶速度跟不上才会这样,悟这个情况,睡一觉就好了。”


    “不过,夏油的酒量还真是好啊。”


    天上肆不由地看向对侧的夏油杰,他和自己


    一样饮着大吟酿,一杯杯的下去也不见醉意。


    夏油杰点头,“或许我和悟刚好相反吧,硝子说的那种解酒酶,我恰巧分泌得很快。”


    家入硝子翻了个白眼,把放着薯条的小盘子往面前移了一下,抬手的空隙间刚好把两个人对视的视线挡住。


    “以后就是特级咒术师了,面对的任務会比之前要困難一些。”


    她叹口气,对天上肆交代着,“还是要小心一些,不要受伤了。”


    做任務的这句话似乎点燃了不得了的点。


    天上肆和夏油杰面色微變,夏油杰垂下眸子注视着眼前的酒杯,眸子里倒影着酒水的涟漪。


    看着又低沉下去的夏油杰,天上肆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


    ……神经病。


    天上肆觉得再这样下去,夏油杰没變成疯子,她都要先一步因为情绪共鸣受不了了。


    这人又在想什么黑暗哲学啊。


    好好的说个任務,需要思考那么多东西吗?


    ……或许腦子太好也是一种麻烦。


    家入硝子不动神色的看着两个同期,已经应证自己猜测的她,忍不住喝了一大口酒。


    于是,在场除了五条悟那个醉猫丧失战斗能力外,余下三人都怀着各异的心思,默契地拼起酒来。


    等到时间差不多,天上肆半揽着家入硝子坐上了虹龙,跟同期们一起回到了高专。


    夏油杰扶着五条悟走在回宿舍的路上。


    喝醉了的五条悟打了个嗝后醉哄哄地抬眼,扫了一眼他。


    “是杰啊。”


    “嗯。”


    “肆呢?那家伙要好好和我说清楚,你们到底干了什么。”


    五条悟嘟哝着,醉酒的状态让他说话颠三倒四起来。


    “烟火大会……那天你和肆,藏着什么……”


    “你喝醉了,悟。”


    夏油杰把他架起来,“没有的事。”


    “还在瞒着我……”


    五条悟非常生气,他用力甩了一下胳膊。


    夏油杰此刻也有些微醺,一时不察被他挣开了胳膊。还没等他去说些什么,五条悟在原地晃了晃不太清醒的腦袋。


    “老子要去找肆,让她告诉老子那天晚上到底和杰在做什么好事!”


    说完,五条悟就突地跑掉了。


    这句话就像一声惊雷,瞬间让夏油杰清醒过来。


    “等——”


    等一下!!


    话音未落,眼前已经没了五条悟的影子。


    想到那天晚上在京都造坊的客房,自己做的事、还有和同期那个不明所以的吻……


    夏油杰满腦子都是那些画面,怎么也甩不掉。


    以他对同期的了解,她肯定不会说出去。


    但这即将到来的问话,无疑会让夏油杰感到羞耻。


    他额角滑下一滴冷汗,暗自倒吸一口气后大步地去追五条悟。


    等夏油杰赶到女生宿舍的时候,正好看见挚友醉醺醺的敲门,然后同期满脸不耐地望着他。


    “肆!”


    五条悟兴奋地喊了一声,带着勘破真相的得意问着天上肆。


    “老子问你啊!烟火大会那天晚上,你是不是和杰,你们——”


    夏油杰瞳孔收缩,快速走上去。


    “等一下,悟。”


    “——是不是偷偷出去约会啦!”


    五条悟和夏油杰的声音一道落下,夏油杰浑身僵硬。


    他難以控制地看向了和他同样僵硬的同期。


    “约会”这个词语有些不太符合他和同期现在的关系,听起来又暧昧又让人觉得心慌。


    天上肆视线扫过夏油杰,就明白了眼前大概的情况。


    比起五条悟猜到自己殺了禅院全家,或许这个理由还算得上好。


    至少以后事情被发觉,身为五条家公认下一任家主的悟,不会被总監会和其他的贵族问责。


    嗯……


    那天谁又说不算约会呢?


    于是天上肆淡定点头。


    “没错,悟。”


    “就是你想的那样。”


    随着她的话落下,夏油杰即将开口的话也顿了下来。


    因为那晚发生的事情,他在心里不断地在怀疑自己的能力,也在不停地对比自己和‘甚爾’相差究竟在什么地方。


    他在反思,在思考,也在恨自己好弱小。


    去参加特级咒术师的评定,也是因为获得这个称号仿佛能证明些什么,拥有代表强大的证书,似乎就能让他心情好受很多一样。


    ……可那又怎么样。


    每次想到自己会被普通人打败,他还是难以调节。


    他那天还在自己的同期面前露出了那样难堪的一面。


    更何况还存在一个宣泄着暴虐和情绪的亲吻。


    可现在,他已经无法去思考那些东西了。


    夏油杰满脑子都是同期那句承认。


    那是约会吗?


    如果两个人单独相处做某件事情是约会……


    算的吧?


    这种他平日不喜欢的‘谎言’,在此刻竟然变成了一块吃不到的糖。就算这块糖没有真的吃进过嘴里,可还是隐隐的泛着甜意。


    比那个吻更要让他开心的,是同期所说的约会。


    五条悟呆呆地站在门口。


    他看着天上肆,又扭头看了一眼夏油杰,满脑子都是“杰和肆出去约会了”。


    他愤怒的指着自己,又指了一下隔壁家入硝子的门扉。


    “那老子怎么办?硝子怎么办!”


    喝了酒的五条悟开始发疯一样说着幼稚的话,“不行啊,你们要带上我们!老子和硝子还没有参与到你们的约会里啊!”


    夏油杰:“……悟。”


    你清醒点行吗?


    天上肆也倍感头疼。


    特别是看到隔壁听到动静的硝子也出现在门口,叼着烟抱臂看着他们,这种不知如何是好的情绪进一步达到了顶峰。


    五条悟还在问。


    “那你们在交往吗?”


    他鼓着嘴巴,“老子不会最后一个知道的吧?”


    “……这倒没有。”


    天上肆说出来后,家入硝子和五条悟都同时松了口气。


    “什么呀!”


    五条悟又恢复到了愉快的情绪里,“老子还以为你们先一步甩开老子了呢!”


    他就像是大多数的高中生一样,和挚友比着谁先脱单。


    “这也要比吗?”


    相比于天上肆,夏油杰说出来的话就暧昧模糊得多,“真有那么一天,你怎么办?”


    “哈?”


    醉酒的五条悟脑袋懵了一下,随后大喊起来。


    “反正你们约会要带着老子!”


    然后呢?


    就像是带儿子出去春游一样吗?


    还是你想当史蒂夫?


    家入硝子冷笑了一声。


    夏油杰颔首和硝子打着招呼,然后抬手拽住了挚友的后衣领,扬起了手。


    “那么打扰了。”


    就像是五条悟突然的到来,他们走的时候也是急匆匆的。


    看着DK们消失在面前,家入硝子弹了弹烟灰,扭头看向天上肆。


    “肆,所以你和杰……”


    “没有的事。”


    天上肆淡定道:“就是在一起活动了一下。”


    ……亲吻也算活动吧?


    她有些心虚。


    “你们……没在一起?”家入硝子比了一下小指。


    天上肆差异地看着她。


    家入硝子顿了一下,那股对好友的担忧彻底消失,反而开始同情起夏油杰。


    她叹了口气,似乎是觉得自己这样警惕着实无厘头了。家入硝子抬手捏了捏自己的鼻梁,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算了。”


    只要身为女孩子的肆别吃亏就行。


    天上肆不知道家入硝子说的‘算了’到底是什么意思,她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特级咒术师评定结束后,一切又回到了原来的轨迹。


    那天晚上似乎是大家最后一次整齐的相聚,之后的日子,因为‘特级咒术师’这个头衔,大家都变得忙碌起来。


    为了方便自己行动,天上肆把咒具材料研发的一些灵核转到了东京造坊。


    经过诅咒师们的帮助,术式储存的步骤不再复杂,现在只需要用到她的荒火与咒术师的术式进行共鸣,就可以顺引储存。


    原本的产量,从一个灵核做一个咒具,也变成了根据灵核破碎的程度(破碎了多少片)制作出相对量的咒具。


    没等她把这个咒具彻底公布,京都那边就出事了。


    先给她打電话的是甚爾。


    在大阪已经安稳过上养老生活的甚爾電话一来,天上肆直觉感到不妙。


    他开口就是直接了当。


    “小鬼,你那两个接了星浆体的任務同期在什么地方?”


    星浆体任务是在两天前下达的,两天前天上肆刚好被派去了北海道出任务,没有和两个DK一起行动。


    回来后,她才从家入硝子口中听说,这次的任务是总監会高层指名道姓让两个最强参与的,不可以拒绝。


    虽然觉得有古怪,但以五条悟和夏油杰的能力,护送任务比祓除任务还简单,怎么想都不会出事。


    如今听到甚爾这么一问,天上肆心里也有些咯噔。


    “甚尔?”


    “你是知道了什么消息吗?”


    甚尔回想着孔时雨给自己介绍任务的说辞,冷笑了一下。


    “盘星教的诅咒师们都盯着星浆体,现在已经做好了计划,打算刺殺天内理子。”


    “孔时雨找到我了,”


    甚尔拍了拍怀里酣睡的小惠,面无表情道:“我拒绝了。”


    很显然,他在解释自己从什么地方得到的情報。


    这有些夸张了……


    那星浆体居然重要到对方想把甚尔拉下水,想借用‘术式殺手’出手。


    要不是甚尔和自己熟悉,要不是她早就给甚尔安排好了后路,他现在有个完美温暖的家庭……


    悟和夏油还真不一定能安全的度过任务。


    “天内理子是星浆体的名字吗?”


    天上肆费解道:“可是为什么要刺杀她?”


    “阻止天元和星浆体同化。”


    甚尔简短的说。


    同化这个词汇着实有些吓人了,听起来就像是一人要吞噬另外一个人一样。


    这种猜测让天上肆有些怔住,不由道:“……那盘星教是什么,东京的诅咒师集团吗?”


    “嗯。”甚尔看了一下墙面上挂着的时钟,打了个哈欠,“就这些,挂了。”


    天上肆握着手机,满脑子都是天元和星浆体的事情。


    没等她打電话给五条悟,禅院雅子的電话又进来了。


    “肆小姐!”


    禅院雅子声音透着慌张,隔着手机能清楚的听见她说话时的颤抖,“出事了!”


    天上肆皱眉。


    “……发生什么事了?”


    “大麻烦。”


    禅院雅子快速道:“您还记得造坊用来跑外单的员工吗?”


    加入造坊的诅咒师们会接下外地购买咒具的单子,通过跑腿的方式赚钱,这是他们造坊营业中的一项服务。


    大半年的实行下来,大家都完成得不错。


    禅院雅子深吸一口气,组织着自己的语言。


    “从昨天傍晚开始,造坊出去送货的员工都联系不上了。”


    “我本以为是手机没电或者信号不好,后来木芳告诉我,晚上報安全的员工人数不对。有3个失去了踪迹。”


    “截止到现在,已经有十几人联系不上了。”


    天上肆没说话。


    造坊的员工们大多是在黑市用各种方法搞来的诅咒师,有的是自愿,有的是看中了她的钱和实力,还有的是被迫来打工。


    但经过这两年,诅咒师们也逐渐品出了点味儿。


    造坊的这个工作很好,每年只需要打铁、卖刀、跑跑腿儿就可以了。


    有钱赚。


    没风险。


    入职就送咒具,在一年全勤的情况下,还能咒具库选一把咒具做武器。


    这不是比当咒术师和诅咒师还要爽吗?!


    更何况天上肆不是小气的人,每次年终奖的奖励都非常的丰厚,基本上是市面难以寻找的一级咒具。


    这怎么让人不心动!


    诅咒师们也从一开始的不情愿变成了天天坚持打卡上班,没有人会主动放弃这份比较稳定的工作,再回到黑市去干肮脏的活儿。


    这种情况下,每天风雨无阻的员工突然消失了,作为半资本家的天上肆自然生气。


    “我知道了,雅子。”


    “我来想办法。”


    挂了电话,天上肆总觉得事情变得奇怪起来了。


    为什么星浆体的任务会被盘星教的人阻止,为什么就在这个档口刚好撞上了她的员工消失?


    就像是有人在阻碍她去帮助朋友,协助他们一起完成星浆体任务一样。


    还有就是……


    盘星教这个名字早年的时候她听说过,在大部分诅咒师因为利益和未来投靠造坊的时候,就只有这个诅咒师集团最为牢固,不为所动。


    此刻却因为星浆体的事情,盘星教集体出动谋划了刺杀计划。


    看起来就像是把事情引向诅咒师一样。


    天上肆沉默了许久,给五条悟拨打了电话。


    她快速地把甚尔给自己的情报告诉了五条悟,并提醒他一定要注意,因为盘星教里除了诅咒师,还有很多的普通人。


    天上肆没深想。


    以她的了解,靠着两位同期的能力,怎么都能让星浆体安全的活着。


    至于想不想同化,那也是看星浆体本人的想法做决定。


    她告诉五条悟‘普通人’的事情,是担心他一个上头,把所有人都宰了。


    “知道了——”


    五条悟拉长了声调,“放心吧,老子和杰都在呢。”


    见他似乎没当回事儿,天上肆语气也冷了下来。


    “让夏油杰接电话。”


    五条悟不满地嘟哝了一声,然后大喊了一声‘杰’。短暂的衣角摩擦声响起后,电话那边换了人。


    “天上。”


    于是天上肆又讲了一遍情报相关的事情,再次提醒他注意一下。


    夏油杰耐心的听着,在她讲完后才温和的“嗯”了一声。随后问着她:“这是关心吗,天上?”


    “我很高兴。”


    天上肆不知道怎么回应他,只能面无表情地挂断了电话。


    想到造坊员工消失的事情,她在叹了口气后,不得不连轴转,改了行程前往京都。


    在两位同期进行护送任务的时候,她和冥冥也在京都展开了调查。


    冥冥的术式是可以依附到小动物身上,常见的是乌鸦,其次还可以有其它的动物。


    这种术式非常适合探查情报,也能快速进行追踪。


    作为现在造坊的股东之一,冥冥自然也下心思。


    可就算是这样,这场调查也持续了三天才逐渐显明真相。


    她带着两个情报,约天上肆在高专的休息室见面。为了防止有人偷听,冥冥用术式黑鸦做了结界,才合上了门扉。


    冥冥给她倒了一杯咖啡,轻轻推至她的身前,“坐吧,天上。”


    天上肆点头,端着咖啡抿了一口。


    又苦又涩的怪味透过味蕾传来,让她不适地皱了皱眉。


    “喝不习惯就不要勉强,”冥冥笑盈盈地看着她,手指勾住身前的白发,用指尖缠绕着。


    “上次你让我调查的事情,有眉目了。”


    天上肆颔首,示意自己在听。


    “通过探查员工们消失的地点,我在那里没有感受到咒力的残秽存在。”冥冥说,“这是一件很不正常的事情。诅咒师们消失,按道理是受到了攻击或者也有反抗的打斗痕迹才对,但是那里没有。”


    “抛去对方实力可以碾压他们,那就


    是早有准备,所以才会让员工们毫无防备的被抓走或者杀死。”


    天上肆皱眉:“可他们出去送货,从来没有固定的路线。怎么才能做到提前埋伏的?这个推断不合理。”


    “要相信我啊,天上。”


    冥冥抬起手,黑色的羽毛落下,黑鸦在她食指间稳稳落下。她一只手抚着乌鸦的头颅,一边注视着自己爱宠的眼睛。


    “你说的没错,确实很难……可要是总監会用了特殊咒具呢?”


    “特殊咒具?”


    听到这个词,天上肆不解地看着她。


    作为咒具师的她,很清楚这代表着什么。


    “咒具诞生需要强大的诅咒,甚至有一些还需要经过时间的催化才能行程咒具。我确定我没有做过这种隐藏声息打败别人的咒具,如果有,我大概也会给硝子或者悟。”


    给硝子是保命,给悟是送人情。


    甚至还有可能给甚尔……总之,绝对不是流落在外面。


    除非是他们在哪儿找到了其他的咒具。


    冥冥撑着下巴看着她思考的样子,双眼弯了弯,“再想想呢?你有做过哦,天上。”


    “是‘寻人’。”


    天上肆猛地握紧了拳。


    冥冥:“看来你记起来了。”


    “诅咒师消失的地方没有打斗痕迹,说明有人提前埋伏在了附近,一击就中。而我透过黑鸦,在寻找信息的时候,发现了很有意思的事情。”


    “总监会那些人在每天下午的固定时间,都会拿着一个车门样的咒具,对其询问着什么。”


    “就在我发现他们询问的那天下午,又有一位员工消失了。”


    天上肆:“……”


    怎么不记得?


    那个车门,不就是自己第一次和同期们配合的时候,在山里做的车门咒具吗?


    粗略看品级不高,在加上天上肆觉得这种东西以后再也排不上用场了,所以在总监会的人提出要拿走封印的时候,她也没有拒绝。


    ……真是好样的。


    用着她的咒具,杀她的人。


    硝子的事情她还记得,因为最近太忙的原因,她没来得急找机会去找总监会,结果现在反倒被那些老不死的跳到她头上了。


    天上肆“哈”了一声,当即站起身来。


    冥冥看着咒力爆发的天上肆,歪了歪脑袋。


    “别冲动,天上。我有一件事必须要告诉你。”


    那双紫罗兰色的眸子移到窗边,她和栏杆上驻留的那只黑鸦对视着,半响才扭头看向天上肆。


    “天上,五条和夏油的星浆体任务失败了。”


    “他们放走了星浆体。”


    天上肆脑袋里想到了很多,关于同化,还有关于同期的两个人接下来要面对的事情。


    冥冥拍了拍她的肩膀,叹了口气,“他们已经被总监会通缉了。”


    ……


    天上肆不再询问,只是沉默地抽出了荒火。


    第45章 45 总监会,揍了。


    45.


    硝子被束缚在高专已经很久了。


    两年前认识硝子的时候, 她和人交往总是带着一层薄薄的隔阂。


    这种隔阂与夏油杰的不一样,夏油是疏离冷淡的,硝子是淡漠的审视周围的一切。


    天上肆还记得自己送给硝子生日礼物的时候她有多么开心, 也知道她有多么期待、渴望自由。


    但是因为总监会,她无法做真正的自己。


    夏油杰和五条悟, 两个都应该是自由的人。他们选择了自己认为所正确的道路,但因为总监会下达的通缉令, 在整个咒术界仿佛变成了小丑。


    她呢?


    在御三家被压迫的时候,号称统率咒术师的总监会没有出手。等自己研发出了好用的咒具, 又开始用她的咒具对付着她的人。


    新仇旧恨,该在今天结算了。


    天上肆走在通往总监会的路上。


    总监会为了更好的控制平民咒术师,也为了更好的把东京咒高收入囊中,选址距离咒高很近,只需要翻个山面就能找到总监会的位置。


    荒火黑色的刀尖在地面拉扯出长长的印, 泥土被带动地扑扑,那条印一路延展到总监会的门口。


    守门的是两个中年男人,在看到天上肆的那刻,心头一惊。


    白发少女穿着黑色的长袖上衣, 下面是一件白色的裤子, 腰际的纽扣图案上绘着一圈金色的漩涡。那把刀看起来无比沉重,却又被她輕飘飘地举起。


    是天上肆。


    在成为特级咒术师之后, 那张脸和能力就已经被公布于总监会内。


    那双含了绿意的眸子緊緊地盯着他们,纤细的长眉微皱,脸上的表情冷凝且富有殺意。


    别说是使用术式了,光是提刀站在他们面前,两人已经感受到了难以接近的压迫感。


    “站住!这里是咒术总监会。”


    “阁下,请您立刻止步!”


    天上肆把手里的荒火横向切出去, 银刃在空中划出“一”字痕,高速的冲击使空气发出破空的声音。


    巨大的冲击在冲出去的那刻,身后的房屋也微微的震动。


    刀痕闪过的瞬间,俩人仿佛在耳边听见了刀具切割身体的声音。


    像切割猪肉一样柔软又丝滑,不见任何阻力。


    上好的厨师用刀极好,下手极快,疼痛自然也只有一瞬间。


    殷红的鲜血顺着肉块落下而喷溅而出,就像是停水后又突然来水的龙头,滋滋呼呼地溅了一地。


    天上肆用大拇指揩过脸上遗留的血迹,继续往里面走。


    和在禪院家不一样。


    那次她是带着报复的、故意的心理,让禪院直哉跟在旁边欣赏禪院们落败的样子。


    这次只是为了解决麻烦。


    殺人不过抬手放下,废物一样的总监会根本无法阻攔她前进的脚步。


    从门口中心点,已经铺满了糜艳的花。


    “快住手!”


    怒斥声从中央会议室内传出,总监会高层一行人终于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他们视线从天上肆脸上转过,目瞪欲裂地看着眼前的场景,难以接受外面被饲养了那么久的‘好狗’,就这样被輕易的幹掉了。


    加茂宪人作为加茂家当权的二把手,今日也在总监会行职,眼前的场景几乎不需要咒术总监会的会长命令什么,他率先出了手。


    一把细长的银剑咒具亮出,术式在无声的凝聚。


    天上肆一句废话没说,拖着黑刀就冲了过去。


    加茂家的人比禪院家底子要弱一些,或许是早年的夺权事件落了下风,导致最近这些年人丁也不是很兴旺。


    把加茂宪人这个二把手推出去做总监会的狗,无疑是在向总监会表忠心。


    他的术式名字和他本人名字一样,利用咒力进行分身,然后同时出招。


    一人罗列成三,相同的影子在瞬间甩出剑影,向天上肆袭去。


    天上肆单手拿着荒火,另一只手也燃起腾起的火焰,掌心在从荒火刀柄处向上抹去,够不到的刀尖被她的咒力逐渐吞噬。荒火反白,整个刀面充沛強大的咒力。


    刀面闪烁,她转身的时间用胳膊肘撞向一侧的影子,手中的刀面随着她的动作横扫过去。


    开了锋的利刃无人可及,此刻不过多了一块即将被切割的猪肉。


    “啪——”


    食材已备,四分五裂。


    加茂宪人手中剑的残影未能触及她半分。


    “就这?”


    天上肆看向站在最中间的那位,扬了扬下巴。


    “你们一起来。”


    总监会的执掌者面色瞬间难看,周围早就蠢蠢欲动的咒术师们这会儿也受不了她的频繁挑衅与猖狂的态度。


    “毛都没长全还敢来这里找事!”


    “區區一个女人,竟然敢做出这种大逆不道的事情!”


    “殺了她!”


    “立马死刑!”


    “让夜蛾正道滚过来!让他看看自己弟子们究竟是什么样的货色!”


    最后一句提及的夜蛾正道,让身上染血的少女掀了掀眼皮。


    翡绿色的眸子染着幽暗的殺意凝视着他们,唇角逐渐扬起,露出了一个有些扭曲病态的笑容。


    “夜蛾老师?”


    天上肆往前走了一步,“啊,你们还敢提到夜蛾老师的名字啊……”


    炽色的火焰顷刻占据了所有的房间,跳跃的火舌迸发着,有些黑暗的总监会议室登时被火焰照亮。


    火顺着脚面盘踞


    ,如蛇一样开始扭动着,步步紧逼着他们,庞大的咒力带着恶劣的威压,恨不得把他们整个吞噬。


    “——卍解·红莲荒火。”


    冰冷的声音响起,屋内那些已经火焰愈发汹涌。


    就像是被赋予了生命,舌苗吐露出焰花的那一刻,化成了无数隐匿着的情绪倒影,一道一道冲烂他们的身体,在体内燃烧。


    灼热的疼痛让他们难以坚持。内脏被砸碎的疼痛过后,就是手掏的灼热,反复折磨重复,灵魂被拷打着肉.体却没有一丝痕迹。


    鲜血禁不住“噗呲”一声,大口的口吐了出来,内脏被吞噬的疼痛愈发明顯。


    “啊啊啊啊啊——”


    “好、好疼——”


    宛如真火烧身,焰苗灼心。


    高高在上的他们什么时候经历过这种疼痛?区区的烧火就让他们不受控制地的在地上打滚、爬行。冷汗溢出的同时,脸部愈发苍白。


    总监会的会长看着那雪发少女单手拖动了一侧的椅子,好似欣赏画作一样,仔细地打量着他们。


    火焰晃影满在她的脸上,一明一灭地跳动着。


    被火光映照的眼睛顯得格外瘆人,脸上的血迹未幹,刚杀过人被溅到的血液顺着白皙的脸颊缓缓向下滑动,拉出一道显眼的血痕。


    她单撑着下巴,一手拿着荒火的刀柄,腿随意地翘起来。


    刀尖转动,她对向刚刚喊出‘夜蛾正道’名字的那个人。


    “你找夜蛾老师有什么事吗?”


    那人又要忍耐烈火焚烧的恐惧和身体生命力的流逝,还要压着惧怖回答她的问题。


    他的话语七零八落,嗬嗬呀呀,努力却根本凑不出完整的句子。


    “你……你……这个……”


    “刺啦”


    天上肆把他头半截砍下。


    “答非所问。”


    白乎乎的脑花和鲜血混在一起,头颅落地的声音就像是把西瓜砸在了地上,又像是豆腐脑泼了一地,红白交织着,场面一时十分好看。


    没有人再敢说话。


    总监会的人本身就没有太強的实力,唯一厉害的就是加茂宪人。


    可他是第一个死的,如今更是没有人能够顶着这古怪的【领域展开】、压抑内脏被清醒掏空的痛苦来反抗天上肆。


    哀嚎、痛哭还有咆哮此起彼伏,天上肆无比失望。


    “好垃圾啊。”


    “就是这种总监会一直在统治咒术界吗?”


    她走到一人面前,用刀尖抵着他的下巴,强迫他抬头看着自己。


    天上肆轻声问着:


    “啊,是你顶着高高在上的样子给硝子下命令的吗?”


    “没有没有,我没有!!”


    冷汗顺着额角流下,他慌不择路地握住了天上肆的裤子,祈求着、忏悔着,希望天上肆能够原谅他。


    “这样吗。”


    天上肆没杀他,而是转到下一个人面前,询问起来。


    “你呢……是你在给夏油任务做手脚吗?”


    “不、不是我,不是我……”


    天上肆脚步一转,每到一个人面前,她都会提出一个问题。除了最开始那个涉及到‘夜蛾正道’的男人被砍杀外,如今内部的人都健全。


    “神子好用吗?你觉得悟好欺负吗?”


    “你喜欢咒术界吗?”


    “你觉得咒术师的职责是什么呢?”


    ……


    这种猫捉老鼠,狮子逗弄羊群的场景,让他们瑟瑟发抖,几乎问什么说什么。在天元同化失败后,在禅院被覆灭后,在五条悟被下放通缉后……


    他们绝望的发现,没有人能来救他们!


    天元大人可以,但他已经和星浆体同化失败,这辈子注定不能从薨星宫出来了!


    五条悟和夏油杰也可以!


    但两个最强已经被他们亲手通缉了!


    乐岩寺和夜蛾或许也可以阻攔一下,可他们为了通缉两个最强时不被阻拦,两个人已经被安排去了京都商议事情。


    ……他们注定是俎上鱼肉。


    他们眼睁睁看着她挑选了几个反抗意识强烈的男人,一刀把他们齐齐送入轮回。


    少女叹了口气,声音在此刻显得格外突出。


    “这样吧,”


    她提出了一个解决办法,“你们去把提出那些建议的人捅上一刀,我就不杀你们。”


    总监会会长脸色瞬间苍白。


    每个人都捅上一刀?


    “不……不可以……”


    他双腿抵在地上快速地蹭动着,手脚并用地爬行过来,握住了天上肆的裤角。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天上肆视线只扫过了那些总监会的成員,唇角带着恶劣的笑意。今日初次卍解成功,咒力大量爆发的后遗症让她显得混沌不堪,气质也愈发乖戾。


    “你们不动手吗?”


    “再不动手,死的就是你们。”


    没有人想死。


    总监会的成員没有DK那样纯粹、正义的人,也没有大义到愿意为了会长欣然赴死的家伙。


    反抗的高层们已经死掉了,留下来的他们都是咒术界的蠹虫、贪生怕死的杂种。


    “刺——”


    刀具刺破皮肤的声音响了起来。


    然后是更多的人起身,更多的人出手。


    天上肆配合地收起了咒力和术式,饶有兴趣的欣赏着他们。看着他们愈发的癫狂,嘴里开始说着逃避自己罪责的话,谴责起可怜的会长。


    一个人怎么可能抵挡的了那么多人的攻击。很快,总监会会长就瞪大了眼睛,嘴里只能发出嗬嗬的声音,气息也逐渐弱了下去。


    死了。


    虽然死的人有点多,但是……天上肆站起了身,大概的估算了一下。


    嗯,还剩十一个人。


    也是够用了。


    天上肆看着面带仓皇的众人,露出笑容:


    “好了,结束。”


    没有人回话。


    于是天上肆继续追问:


    “接下来,你们知道要做什么吗?”


    一群人点头如捣蒜,哄吵着开始讲着接下来的事情。原本的五十多名核心成员剧烈减缩到十几位,反抗的人全部被宰了,留下的这些也不成气候。


    面对天上肆的询问,心里有鬼的他们根本不需要任何指令牵引。


    “可惜了。”


    天上肆喃喃说了一句。


    要不是考虑到朋友们的心情,她最想杀的就是这些先当墙头草的人。


    还是留一些人用来榨干价值吧,然后抽时间再换成合适的成员。


    至于总监会之后该怎么运行……


    唔。


    天上肆只是停顿了一秒,就想到了办法。


    就像是她把禅院甩给禅院直哉一样,她也要把这烂摊子找一个人甩掉。


    可是要甩给谁呢?


    原本的咒术界总监会破烂不堪,迂腐至极,除了勾心斗角就是利益拉扯,她定不能交给禅院直哉那样的人。


    她把禅院给直哉的初心是想要禅院家完蛋,但总监会不能乱甩啊。


    既能把这些废物合适的处理掉,还要有能力构建新的总监会,最后得懂得维系咒术界的和平与公正。


    这样的人要有情商,还要有一些手段,最好有很深的阅历和不弱的实力。


    最起码不能像这些垃圾一样被轻易干掉……


    啊,想到了!


    天上肆在众人各异的目光下,带血的手摩挲出手机,拨通了一个电话。


    “莫西莫西,是夜蛾老师吗?”


    “有个事情想要和你说一下奥。”


    “对了,你身边有人吗?”


    ……


    第46章 46 回高专就好好找你算账!


    46.


    夜蛾正道放下手机的时候, 手都在颤抖。


    在听到大逆不道的弟子用那种与平时不同的口吻,说着自己做的好事儿时,他脑袋上的一根弦彻底崩断了。


    五条悟呢!


    夏油杰呢!


    还有硝子呢!


    没有一个人能管住天上肆的吗!!


    夜蛾正道脑门突突的疼。


    在京都没有回到东京的他, 自然不知道两个弟子已经被通緝的事情。


    在深吸了一口气后,夜


    蛾正道拨打了夏油杰的电话。


    在他心里, 杰还是比较靠谱的。


    至少比五条悟和天上肆要靠谱的多。


    这种情况给硝子打电话也没用,说不定无法解决的同时还会讓她更担心。


    连线的嘟嘟声响动着, 一声清脆的‘嘀’声后,电话被接通了。


    “……夜蛾老师?”


    夜蛾正道此刻正被天上肆甩的那些话急得满头大汗, 此刻也顾不得去感受夏油杰语气古怪的事情。


    “杰,快!用虹龙来京都找我!”


    夏油杰:“……”


    什么时候虹龙成了交通工具?


    这种话不太像是一向严肃的夜蛾老师讲出来的,讓他不由地纳罕起来。


    “夜蛾老师?”


    夜蛾正道深吸一口气,脑袋里一直回想着逆徒和他说的那句话……


    【夜蛾老师,我不小心把总监会都宰了, 能请你回来当总监吗?】


    这可是大麻烦!


    总监会的人很弱,但总监会背后有天元和其他贵族们!


    怎么看都不是那么容易处理的事情。


    夜蛾正道这会儿也顾不得什么,只快速地对着夏油杰解释。


    “杰,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了。肆把总监会的高层都殺了, 这会儿高专和总监会都很危险, 我必须立刻趕到。”


    “如果你和悟的护送任务完成了,那么现在立刻回高专!”


    “……什么?”


    电话那边的夏油杰握着手机。


    耳边是五条悟和天内理子在嬉闹的声音, 此刻他们为了躲避通緝,也是为了给天内理子找到合适的地方居住,辗轉到了北海道。


    呼啸的风卷席,顺着他破孔的心往内灌,讓讓他那发了芽的悸动缠绕着心脏,如鼓般跳动着。


    ……总监会被天上殺了?


    这种事情简直是打破了夏油杰对同期的认知。


    不, 也有可能是做的出来的。


    想到那天晚上禅院发生的事情,他不由地沉默了下来。


    听着夜蛾老师的声音,夏油杰声音淡了些,语气力帶着对总监会的讥讽。


    “老师,您还不知道吧?”


    “星浆体任务结束了,我和悟也被总监会通缉了。”


    夜蛾正道:“……什么?”


    他不由喃喃地发出自语。


    夜蛾正道这会儿脑瓜子嗡嗡的。


    比一个篓子更难处理的,是更多的破锣烂筐。


    成年人见到的事情比他们要多,眼下弟子们被通缉,总监会又被弟子屠杀,是非曲直已经不再重要了。


    比起通缉,更可怕的是咒术界会變得不穩定。


    “回来。”


    夜蛾正道冷静道,“杰,帶着悟回高专,其他事情我来处理。”


    师长的身份让他没办法对三个任性的孩子置之不理,咒术师的身份也让他必须维持咒术界的穩定。


    总监会……总监会这次吃了大亏,如果没有狠厉的手段,暂且是不会胡作非为了。


    咒术界,要大洗牌了。


    “把天内也带回高专。”


    夜蛾正道这么说的。


    天元和星浆体同化失败,实力大大削弱。


    或许还会保持着和之前一样“全知”的能力和大结界术,但已经没办法从薨星宫走出来了。


    眼下,没有地方比高专更安全的地方了。


    夏油杰扭头看着巴巴地望着自己的挚友,以及满脸迟疑的天内理子,缓缓勾起了唇角。


    “谢谢你,夜蛾老师。”


    夜蛾正道没再说什么,挂断了电话。


    单独和学生通完电话后,夜蛾正道顺着京都院校的鹅卵石路往回走,在路的前方遇见了等候的樂岩寺嘉伸。


    老爷子握着拐杖,后背佝偻了些,那张眼神带着犀利和审视。


    “夜蛾,你知道总监会的事了吗?”


    暗自焦头烂额的夜蛾正道:“……是的。”


    我不仅知道了,还知道这些都是我弟子幹的。


    这能说吗?


    樂岩寺嘉伸面无表情:“据说是有不明咒力出现在总监会附近,屠杀了大量的高层成员,导致现在的高层管理系统崩塌。”


    他已经很老了,但那双眼不见任何混沌,投向夜蛾正道的视线里带着厉意。


    “你怎么看?”


    夜蛾正道推了一下鼻梁上的墨镜,没有回话。


    “……”


    看着他严肃沉闷的样子,樂岩寺嘉伸嗤笑一声。


    “走吧夜蛾。”


    “就让老朽陪你一起,去总监会领取咒术总监会会长的上任书。”


    在天上肆给夜蛾正道打完电话后,就派活下来的高层给樂岩寺嘉伸以及一些掌权的贵族们打了电话,说明今天发生的事情。


    务必要把总监会会长换人、总监会的人大裁员的事情讲清楚。


    天上肆没想过隐瞒。


    她甚至觉得把杀了总监会的事情说出去也不怕。


    但总监会余下的成员是真的怕极了她会发疯,不断揣测着她的想法。最后给贵族们打去说明电话时,竟然编了一个奇怪借口。


    就是这个借口……


    听着好熟悉。


    无法探知来源的咒力,不就是和放假时在造坊遇到的那个一样吗?


    就像是他们自己也体会过一样,


    这种猜测让天上肆心里隐约感到不踏实,似乎总监会的覆灭只是一个开始而已。


    等到夜蛾正道和乐岩寺嘉伸趕来总监会的时候,外部内部的尸体已经被全部处理幹净,只余下一些血液的腥气漂在空中。


    夜蛾正道呼吸都要滞住了。


    作为天上肆的老师,他一眼就看出了那留在木材、地板的刀印出自谁手。


    进入曾经力压所有人头顶之上的总监会,夜蛾正道脚步发沉。


    在人群中他看见了自己那‘做好事’的弟子。此刻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双手抱着臂坐在中下方的椅子上,而前面站着存活下来的总监会成员。


    从座位的安排来看正常极了,年轻后辈确实应该位于下手。


    乐岩寺嘉伸视线停留在天上肆身上,手里的拐杖按在地面,沉默地往前走了两步。


    总监会的说辞他自然不是全信,所以才会跟着夜蛾正道辗轉到东京,要亲眼看看事情究竟如何。


    眼前那些存活的人,正恰好是他往日里最瞧不起的“软骨头”、“墙头草”。


    这已经说明很多问题了。


    毫无防备的咒力与术式突然倾斜,压倒似投向了天上肆。


    “乐岩寺!”


    夜蛾正道大声喊道。


    天上肆没说话,只是挥出了手中的荒火。


    赤炎缠绕而上的同时,总监会的几位成员面色苍白。


    有人爬也似地冲到了天上肆的脚边,大声的祈求阻拦。


    “快,快收起来啊!天上大人!”


    总监会的人看着那火焰,已经克制不住地想起了内脏被掏空的痛感。


    一人面色慌张惊恐不似作假,紧跟劝阻。


    “这不是开玩笑的,现在总监会已经损失惨重了,天上大人!”


    “是啊是啊!我们已经把夜蛾大人请来了!”


    “别冲动啊,天上大人!”


    话里话外都是他们已经输了,别再出手了。


    甚至对着小辈,称呼也變成了‘大人’这样的敬称,连带夜蛾也变了。


    乐岩寺嘉伸觉得好丢脸!


    他在京都干了一辈子,当咒术师当了几十年,从来都没有遇到过这种窝囊的场景!


    “起开!”


    暴躁老人手里出现了术式形态的吉他。


    “快住口啊乐岩寺——”


    有人大声呵斥着,随后又转向天上肆。眼睁睁看着她那荒火颜色泛白,


    当下再也顾不得其他,开始口不择言。


    “奶——”


    “奶奶!!不要动手啊!”


    见这边咒术运转的可怕,他们立马把话头对准了另一边的乐岩寺嘉伸,一点没有尊重老人的概念。


    “乐岩寺嘉伸!”


    “快,快把他赶出去——”


    夜蛾正道:“……”


    他就像是看闹剧一样,眼睁睁看着一群高层们抱住了上半身已经裸露的同僚,然后抢也似地把他拽了出去。


    乐岩寺嘉伸一大把年龄了,被如此对待,一贯严肃的脸上露出了羞愤的表情。


    偏偏他又是典型的守旧派,根本没办法对总监会那些废物下手。


    本来就年迈的他,此刻更像是病入膏肓般苍老了许多。


    精神气都没了。


    ……对不起了,同僚。


    夜蛾正道额角挂着冷汗。


    他看向天上肆,在视线的威胁下,对方无辜地耸肩收刀,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


    夜蛾正道愈发头疼。


    “肆。”


    他语气里隐着威胁,抬手给了她一个爆栗。


    “回到高专再和你说。”


    回高专就好好找你算账!


    天上肆:“……”


    她立马脚下开溜,“不好意思夜蛾老师,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事情要处理。”


    “滚回来!”


    小兔崽子当然不会听他的,挥了一下手就快步离开了。


    或许见到了夜蛾正道和天上肆之间的互动,觉得他能治住天上肆,也或许是因为‘老师’这层身份,总监会余下的人并没有多为难他什么。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反抗都是徒劳的。


    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顺利起来。


    总监会的残党们早就明白了天上肆的意思,在七嘴八舌的讨论之下,直接把夜蛾正道架在了咒术总监会会长的新位置上。


    原本打算让自己的老师、现任高专校长任职的夜蛾正道:……


    不靠谱的学生欠收拾,他变得繁忙会没有时间去管理。


    决定了。


    以后就让杰跟肆一组,好好教教她沉稳是怎么写的!!


    另一边,天上肆在回高专的路上遇到了家入硝子。


    她沉默地靠在树上,手里夹着烟。


    在看到天上肆的那刻,家入硝子就扔下了烟头,用脚碾了碾。


    “硝子!”


    “……”家入硝子忽地冷笑了一声,“你还知道喊我。”


    天上肆装作听不懂,走到她身边和往常那样抱住了她的胳膊。


    “饿了,硝子。”


    “想吃乌冬面。”


    家入硝子望着她许久,担忧和一肚子的疑问化成了一句叹息。


    “走吧。”


    “好。”


    在看到硝子没有那么生气后,天上肆凑到她颊边,眨了眨眼睛。


    “硝子。”


    “嗯?”


    “你可以当特级咒术师了。”


    树叶滑落,掉在地上发出细碎的窣窣声。


    高专位于的郊区山间,呼吸都显得格外新鲜。


    想起填写特级咒术师裁定报名表的那一天的对话,她已经隐约猜到了好友今天在总监会做了什么。


    家入硝子忍不住红了眼睛。


    她淡然的‘啊’了一声,克制着声音里的颤抖,咒骂了一声。


    “笨蛋。”


    “乌冬面。”


    “……知道了!”


    第47章 47 “来找我。”


    47.


    等天上肆和家入硝子到达休息室的时候, 屋内已经有人了。


    白发DK大马金刀地坐在沙发上,面前摆着一排的喜久福。


    他似乎在苦恼该从什么口味入口,手指在礼盒上点来点去做抉择。


    他身侧的黑发少年手里拿了一本书, 安静地阅读着。那只宽大的手轻抚着书页,看起来温柔又矜贵。


    在他们之前, 穿着校服的JK们坐在地毯上,手里拿着游戏机讨论着。


    听到开门声, 几人忽地把头全轉了过来。


    感受到各异的視线,家入硝子扬起了手。


    天上肆也打着招呼, “哟。”


    “肆,硝子~~”


    五条悟把喜久福喂进嘴巴里,一边咬着一边跑过来。


    临近的那刻,他抬起胳膊肘压在天上肆的肩膀上,另一只手换着拿出喜久福。


    “好慢啊——”


    五条悟抱怨起来。


    “老子可是等了好久。”


    家入硝子往旁边移, 避免喜久福的碎屑掉在自己身上。


    她无情戳穿:“你也没说会在休息室等我们吧?”


    “这个啊……”五条悟撇嘴,“夜蛾让我们在休息室等着,估计晚一点就要到了。”


    “说到这里,天上没有什么想和我们讲的嗎?”


    夏油杰把手里的书本合上, 緩緩起身, 站在同期的面前。


    五条悟和家入硝子的視线紧跟而来,连带地垫上玩游戏的两个JK也歪头看了过来。


    “没事了。”


    天上肆望着站在面前的黑发DK, 含糊了一声。


    “以后都不会出现像鸟取沙丘那样的任务了。”


    毕竟总監会高层死的差不多了,夜蛾老师接手后大概率会对‘窗’和内部进行重新布局。


    五条悟視线在两个人中间快速来回切换。


    “嗯?”


    夏油杰发出了单音,正要询问清楚,就看见门口处的天上肆径直往里走。


    她躲开五条悟要继续架着的胳膊,又从他身边擦肩而过,附身从桌子上拿了一块削好的苹果喂进了嘴巴里。


    她扭过头看向自己, 确定的重复了一句。


    “没事了。”


    “明天就好了,夏油。”


    夏油杰:“……”


    他沉默了下来。


    这种熟悉的说辞让他想到了在造坊的那个晚上,那天的同期也说了同样的话。


    【明天就好了】


    ……这是她去解决总監会的原因之一嗎。


    那晚最后的对话里,没有承诺的话被她完成了。


    在她心里,好像解决了总監会就解决了他的‘明天’走向一样。


    夏油杰心里涌起了怪异的感受。


    他一方面为此感到怦然心悸,另一方面又因为总監会覆灭这件本该大快人心的事,而迸溅出了更加微妙的情绪。


    自己的那股恶意,竟然还需要靠着同期去帮助完成。


    有点羞耻。


    他和正常人不一样,别人或许会因为解决麻烦而感到松一口气。


    而他只会觉得愈发的難受和压抑。


    夏油杰没辦法捋顺自己的心,也没辦法一下子就调节好自己的情绪。


    就像是星浆体事件中出现的普通人,他的理智在告诉自己那些人不过是被盘星教洗脑的弱小者,他们也是无辜的受害者,可自己的情感上却接受不了一点。


    他没辦法接受拼命保护的普通人,实际上在背刺着自己。


    好矛盾,好别扭。


    拥有超强的思维能力和细腻情感的夏油杰,责任感的枷锁并没有因此而感到松懈,反而愈发的、難以克制。


    更让他无法深想的,就是在解决了总监会之后,是不是就代表她以后再也不会和自己‘共振情绪’了。


    仔细回想一下。


    似乎从特级咒术师考试开始,她就已经在有意无意的疏远自己了。


    ……


    啊,果然还是有些在意她的态度和想法呢。


    夏油杰想。


    五条悟已经看着两个同期很久了!


    他敢确定两个人肯定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


    这次被夜蛾从北海道喊回来,杰只解释了他们的通缉令被总监会取消了。


    可为什么取消,总监会又为什么不再追责,杰一句话都没有说。


    ……看肆和杰的反應,他们两个人都藏着这个真相。


    “喂。”


    五条悟把手上的碎屑拍掉,站在门口的身影现出了些低气压。因为被欺瞒的事情,他的心情很糟糕。


    “你们到底在背着老子搞什么东西?”


    无下限的咒力在房间里乱窜着,咒力的回流顺着他暴怒的气息扑涌。


    在星浆体事件中,因


    为天内理子受到普通人的威胁,五条悟感悟到了‘反轉术式’。


    目前这种能力无法像家入硝子那样的外放,更多的是以治疗自己为主。


    在此时,反转术式的存在已经让他和之前大不相同。


    如果以前的五条悟使用无下限和六眼还要考虑大脑过载的情况,现在的反转术式能够高速让他的无下限衔接。


    虽然代价是更严重的大脑过载。


    现在他的蓝条已经布满,游戏技能一样的术式也可以进入短期无CD(没有冷却)的状态。


    愤怒冲上颅顶,五条悟也懒得控制自己的情绪。任由那糟糕的情绪在房间里肆意地流淌着。


    “悟。”


    夏油杰按住了他的肩膀,看了一眼在地上被吓得瘫坐的天内理子和黑井美里。


    “冷静一点,理子桑和黑井还在。”


    天上肆看了一眼两个可怜的女孩子,抬步走到她们的面前,挡住了那部分的压力。視线和那雙绮丽的眸子对视在一起,在思索了一会儿后,天上肆点了点头。


    “好吧,悟。既然你想知道的话就告诉你好了”


    总监会已经覆灭了,别说是有什么能够威胁五条家了。现在的咒术界真要□□下来,怕是要把这两位特级咒术师供奉到天上去。


    于是她直接道:


    “——我杀了总监会的高层。”


    这话如同惊雷,让五条悟的瞳孔剧烈收缩。


    夏油杰和家入硝子也同时沉默了下来。


    猜测懷疑和她亲口说出来,感觉是不一样的。


    天上肆没说,一是怕他们担心,二就是害怕这些同期会因此疏远这个杀心重的自己。


    以硝子的态度来说不会,但五条悟就不一定了。


    别看他每天把‘老橘子’、‘老橘子’挂在嘴边。


    实际上除了做恶作剧外,什么实质性的伤害都没有对他们做过。


    夏油杰虽然被情绪压抑到扭曲,也没有想过对总监会出手。


    看着他们的表情,天上肆半靠在沙发上,翘起腿,所幸直接把话说明白了。


    “啊,还有禅院。”


    “禅院那次也是我动的手。”


    她说话的时候看着五条悟,以目前的信息量和反應来说,这些事情也就只有他不知道了。


    气氛一时之间变得非常沉闷。


    和最开始到来的七嘴八舌不一样,大家都非常有默契地无人说话。


    “什么啊……”


    喃喃的声音响起,五条悟抬起了头。


    “如果是这个的话,肆也太小气了吧,老子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子。”


    “你和杰就是因为这件事情一直在瞒着老子吧?杰都能够接受的事情,肆又凭什么会觉得老子会生气啊!”


    夏油杰嘴角抽了抽:“悟你……”


    什么叫‘杰都能接受’啊。


    他和天上根本和悟你不一样好嗎。


    他们是……胁从者和犯罪者组成的共犯团体。


    没有人比他们更懂得保守秘密。


    也没有人比他们彼此更明白对方的心情和忧虑。


    五条悟咧开嘴,露出了一个与往日一样的、带着些许猖狂的笑意。


    “老子可是最强啊!”


    天上肆视线跟随他一起,看着他走到自己的面前。


    少年弯下身子,抬起手重重地压在她的头顶,闷哼一声。


    “但是!”


    “下次你和杰要是有什么瞒着老子,就死定了!”


    说完,他把自己的骨节按地啪啪作响,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天上肆没说话,緩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五条悟不是笨蛋,相反他很聪明。


    总监会的事情他其实看得很透彻,比所有人都先知道。他嘴上什么都不说,但心里和杰一样懷着责任。


    夏油杰拍了拍她的肩膀,开口緩和着气氛。


    “说起来,天上还不认识理子酱吧?”


    理子ちゃん。


    这个称谓让一边的家入硝子挑眉。


    她把视线转移到被夏油杰招手过来的JK身上,在她脸上看到了元气又有些害羞的笑容。


    “您、您好,妾身是天内理子。”


    “你好,天上肆。”


    天上肆和她握手打着招呼。


    或许是听到了她做的事情,天内理子的眼睛都是亮闪闪的。


    和两个DK相处了这段日子,让这个女孩变得开朗了些。话语里还是带着害羞,但已经努力在寻找话题了。


    天上肆顺着她对术式的好奇,和她聊了起来。


    看着关系融洽的两个女孩子,家入硝子拍了拍夏油杰的肩膀。


    “杰。”


    她看了他一眼,带着同情的意味。


    杰这家伙不会以为一个“理子ちゃん”的称谓,就能让肆的木头脑袋转起花来吧?


    按这个形式来看,肆那家伙对杰完全没有什么暧昧的想法嘛!


    夏油杰笑了一下,没有解释。


    其实他一直都是这样的,喊名字对他来说并不是很困難的事情,不管是“硝子”还是“理子”都能随意的叫出来。


    但一想到同期……


    那原本仅代表关系好的亲昵称谓,在此刻仿佛成了什么最暧昧的事情。


    因为心里有鬼,反倒无法以轻松的样子喊出‘肆’。


    看着天上肆的背影,他垂下了眸子。


    夏油杰的头扭过去了,家入硝子没看清他的表情变化,也看不到那雙眼带着的情绪,一时也猜不出他在心里想着什么。


    为了纪念难得的四位同期相聚,也是为了欢迎天内理子和黑井美里加入高专,原本计划好的乌冬面泡汤,他们找寻到了一家餐厅聚餐。


    少年人的热闹和喧哗让气氛热烈起来,五条悟又开始尝试饮酒的味道。


    活动的最后,大家又乘坐着虹龙快车回到了高专。


    家入硝子最近也有心事,上了虹龙就靠在她肩膀上睡着了。


    忙了好几天,看着她睡着的样子,天上肆手指微微掩着唇紧跟着打了个哈欠。


    她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自己还没有把今天在总监会的事情告诉甚尔,于是又掏出手机。


    之前在忙着总监会的事情,后来又和同期们聚会,天上肆没有看手机。莆一打开line,好几条信息都弹了出来。


    发送人都是夏油杰。


    最早的一条是今天早上发给她的。


    【夏油杰】:天上,你在哪儿?


    对應一下时间,差不多是她在总监会把高层们痛揍一顿的时候。


    天上肆看了一眼,往下划了划,大多是他询问动向的信息。


    目光停在聊天记录底部时,她顿住了。


    【夏油杰】:喝酒的时候为什么不理我呢,天上。


    【夏油杰】:是我做了什么让你讨厌的事情嗎?


    时间,是三分钟前。


    天上肆不由地抬头,下意识地去找着他的位置。刚一抬眼,就和金色的眸子撞在了一起。


    他坐在她对侧的对方,旁边的五条悟和天内理子正在争论着什么,黑井美里护犊子一样帮衬着天内理子。而他就安静地看着她,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早在休息室见面时,她就感受到了夏油杰身上汹涌的情绪。


    本想着告知了他总监会解决后他会好一些,后来又去喝酒,酒精可能也会让人忘记烦恼。


    ……现在看来他依旧没有任何改变。


    或许是需要时间?


    天上肆低下头,手指在按键上动了动,给他发去了信息。


    【没有的事。】


    喝酒的时候她们距离有些远,没办法直接敬酒或者打招呼。更何


    况天上肆也不喜欢什么敬酒文化,一时也没想到要和他专门碰个杯之类的。


    这个事情也要问一下吗?


    还是现在心情不好,所以遇到什么事情都觉得格外糟糕?


    她在心里揣测着。


    手机轻微震了一下,新的信息又发送了过来。


    【夏油杰】:天上,猜猜我现在心情怎么样^ ^


    她抬起头皱眉看着夏油杰,眼里带着警告。


    【把你的情绪克制一下,夏油。】


    【我会被你影响】


    【夏油杰】:嗯?天上难道是想要欺负我吗?


    【夏油杰】:Ok哦 ^ ^


    天上肆:“……”


    她快速看了一眼靠在自己肩膀上睡着的硝子。


    确定好友还处于沉睡状态后,她木着脸把手机放进了口袋里。


    对侧的夏油杰也把手机收了起来。


    他在天上肆的视线下,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微薄的唇启合着,夏油杰给她比着口型。


    “来找我。”


    他是这么说的。


    天上肆垂下了眸子。


    虹龙的速度很快,一级咒灵带着一行人完全不是问题。在临近高专的时候,两位DK就和她们分开了。


    天上肆把空出来的寝室给两位JK住,又把家入硝子带回了寝室。


    天内理子和黑井美里今天才来高专,很多的设施和物件还不太清楚。引导她们理清楚寝室的大概设施和安抚问题,又花了一大部分时间。


    等忙完这一切,已经很晚了。


    天上肆给甚尔打了电话,把在回程路上没有说的事情简单讲述了一下。


    她本打算趁着同期们都睡着,自己去市内的造坊看看最近的情况。压抑着的术式反應让她有些燥,需要消耗大量的精力和体力来发泄。


    铸刀打铁是天上肆现在最好的选择。


    锤子落在铁板上,迸溅的铁花和大量流失的汗水能让她快速恢复平静。


    这一路都挺顺畅,可就在她快要临近高专大门时,在那里见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他双手放进兜里,唇边带着笑。见到天上肆的时候还扬起手打了个招呼。


    “天上。”


    是夏油杰。


    天上肆脚步慢了下来,她走向同期,看着他此刻显得有些奇怪的状态。


    “夏油?”


    天上肆打着招呼,视线却停留在他披散的黑发上。


    “你解开头发了?”


    “嗯……头发扎久了也会有些痛呢。”


    夏油杰笑着说:“感觉在休息的时间散下来会舒服一些呢。”


    “挺适合你的。”


    天上肆点点头。


    他往前走了一步,临她更近了。


    夜风吹把两人的发吹起来,他身上好闻的味道仿佛也随着风的方向飘了过来。


    顶着月光,那张俊美的脸微微凑近。


    夏油杰狭长的眸子缓慢地眨了一下,在一片沉默中开口。


    “嗯……因为想到了天上不会来找我呢,所以我就来了。”


    那句“来找我”只不过是他的一句话,她又没答应。


    不是必要去做的事情,也不是她应该履行的约定。


    天上肆本该和往日一样的理直气壮,但瞥见他此刻的表情和语气……她又有些微妙的心虚。


    “啊。”


    她无意义地回复着。


    “天上不是说,如果有不开心的情绪可以帮我分担吗?”


    是说了。


    前不久不是才一起喝过酒吗?


    这会儿她也没有感受到共鸣的效应了,他也没有在虹龙上那么压抑了。


    难道不是缓解成功了吗?


    天上肆抬眸望着他,把他有些微醺的脸颊收入眼底。


    “天上,”


    夏油杰喊了一声,而后苦恼地微皱起眉,“你不是说……我不开心你会难过吗?


    他握住了天上肆的手,见对方没有反抗,径直放在了自己的胸口处。


    夏油杰低下头,过近的距离让彼此的鼻子几乎要贴在一起了。


    他垂下眸子,语气变轻了很多。


    “你来帮帮我。”


    披散着长发的同期着实好看,在看到他的那刻,天上肆就被他身上的那股气质引地多看了两眼。


    此刻他蛊惑着自己,磁性的声音传入耳膜,愈发的诱人。


    他是故意的。


    这种样子只会让她术式后遗症越发躁动!


    在一起这么长时间,她就不信第一天能猜出她术式结构走向的夏油杰,猜不到这样不断逼问会引起她后遗症的狂躁反应!


    天上肆在夏油杰微怔的目光下把他推在了地上。


    泥土瓦面隔过高专外套摩擦着后背的皮肤,刺硌的痛感让他此刻愈发清醒。


    “怎么帮?”


    夏油杰看着自己的同期翻坐在他的身上、压着他的身体。


    比自己要小一圈的体型刚落在怀里,那只手也随着捏在他的脸上。


    “别装了,夏油。”


    天上肆面无表情的说。


    今天她宰了总监会的许多人。


    术式从一开始的始解自然释放出了卍解姿态,按照他们咒术师的理解,就是领域展开。


    他以为就只有他一个人在压抑着情绪吗?


    天上肆冷笑,抬手捏住了他。


    指尖轻轻扣在他的颊边,她眯着眼睛望着身/下被戳穿心思后表情彻底失去伪装的同期,微微用了力。


    “你来找我,不就是想要这个吗?”


    她说完这句话,就吻了下来。


    他们第一次接吻就是如同这样的不明所以,不知为何。


    或许是这次她也是带着什么都不懂的想法,想亲就亲了……


    哈。


    这个猜测让夏油杰忍不住地讥笑。


    那情绪来的激烈又汹涌,理智的线在听到天上肆掀开他的假面后,彻底崩断。


    夏油杰想和天上肆慢慢进展。


    但她这种样子,若是自己再不做出什么,可能再也没办法和同期贴近了。


    他在同期面前试探着彼此的关系,而她却留他一个人卷入这不明所以的旋涡。


    胸中翻涌的不仅仅是对咒术界的嫌弃,对普通人的厌恶,还有所有逃出掌控事迹的恨。


    他恨自己,恨咒术界,也恨普通人。


    现在也恨什么都不懂的天上肆。


    不想让她丢下自己去闯上总监会,让他自己背负莫名的压力和自责,最后再看着她渐行渐远。


    夏油杰情感比天上肆要细腻很多。


    他是天生的共情者,而她是被动的共鸣者。


    他不想这样和同期莫名其妙的亲吻,但比起这个,更无法忍受她未来将会这样与别人在一起亲昵。


    夏油杰不想做她生命里可有可无的男同学。


    说出来只有一个冰冷的“同期”。


    于是,所有的事情失去了控制。


    他们都在生着对方的气,都在攀升着怒意和恨,唇角在互相在撕扯。


    脸颊边的痛意让他清醒地发着疯,身上的人也在跟着他的情绪一起浮浮沉沉。


    呼吸交错在一起,唇角的血迹带着腥味吞如腹中。


    他粗粝的舌面勾搅过同期的口腔,在感受到她骤然颤动的身体后,心里升起微妙的愉悦。


    天上肆报复心极强,抬起头单手就掐住了他的脖子。


    夏油杰喘息了一声,他的视线追着两个人分离而拉出的口涎,最后落在她的脸上。


    金色的眸子在她泛红的脸上追寻着。


    他不由地闷笑了一声。


    然后她又咬住了他的耳朵。


    这次的痛感和唇上的不一样,他的耳钉被她咬住,往外拉扯着,带动耳洞的痛意和心里那不可说的刺激,一起窜到了颅顶。


    是兴奋。


    紧跟着浑身都在颤抖。


    夏油杰脑袋震地发麻,他抬起手,无意识地用力抱着怀里的天上肆。手指按压在她漂亮清晰的蝴蝶骨,把柔软的身体按在自己的怀里。


    “爽吗?”


    恶劣的问题在耳边响起。


    夏油杰心里瞬间充满了羞耻和不可言说的爽感。


    天上肆没有打开他的手,而是就着他的动作抬起了头,用那双亮晶晶的绿色眼睛看着他。


    “不会说话了?夏油?”


    夏油杰没说话,而是无声地加大了胳膊捆束她的力度。


    过了半响,他才开口。


    “再来一次。”


    天上肆就要起来时,被耳边传来的这句话怔住了。她不由地问了一句“什么”,来表达自己内心的疑惑。


    “再来一次。”


    这次夏油杰直接带着她起了身,他坐直着身子,看着坐在自己腿上的同期,那双狭长的眸子弯了起来。


    “很舒服。”


    他回应着她最开始的问题,学着她的样子咬住了她的耳垂。


    比她更温柔,更亲昵,也更有技巧……


    天上肆瞳孔收缩了一下,忍不住抓紧了他胸口的衣服。


    然而这一下,就让她碰到了不得了的东西。


    “这是……”


    胸?!


    知道他胸大,但是这手感也太让人震撼了。


    天上肆发出的声音成功让夏油杰止住了动作。


    他松开了胳膊,手腕压在自己的额角,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


    “天上,你……”


    “……”


    天上肆偏开头。


    沉默在两人中流淌,她缓缓从他身上起来。


    很奇怪,刚刚明明两个人都还是一副恨极了的样子,这会儿不管是天上肆的情绪后遗症还是夏油杰满腹的怨绪,都被这种古怪的宣泄方法压了下去。


    “还挺有用。”


    天上肆坦率道。


    夏油杰站起来,怀着不明的情绪缓缓道:


    “天上,我很担心你的情绪后遗症,而你正好讨厌我和你共鸣情绪。”


    “所以呢?”


    天上肆双手抱臂,不耐烦地听着。


    “所以……”


    夏油杰弯下身子,让眼睛和她形成水平面的对视。


    “除了打架,要不要再试试其它的方法呢?”


    天上肆正要回应,旁边传来了一身震惊的怒吼。


    “肆?杰??你们大半夜在做什么!!”


    加班加了一天,满心怨气的夜蛾正道疲惫而归,一进高专大门就看见自己两个弟子在那里以极亲密的姿势面对面站着,距离暧昧到恨不得亲上去了。


    “分开!!”


    夜蛾正道咆哮着。


    这两个未成年在干什么!!!


    他简直要疯。


    “明天上午,你们都来办公室好好给我说明一下!”


    说明什么?


    说她压着夏油杰又啃又亲吗?


    不行,这种事情本来就是夏油杰吃亏。


    她要是明天去找夜蛾,会不会连带总监会的事情一起被训到不行?


    她可不想经历第一期来高专时那样,被限制行动,不能单独出去。


    绝不能去。


    天上肆沉默的思考着。


    夏油杰也沉默了。


    他非常庆幸被发现的时候已经是深夜,高专又不具备高亮的夜灯,不然夜蛾正道一进来就会发现他们唇上的痕迹。


    如果明天去了,夜蛾老师肯定会发现,并且把这件事情挑明说清楚。


    年长者无非是让他们克制和忍耐,然后再劝他们分开。


    像野兽一样只会宣泄情绪不懂得特殊感情的天上,她又会怎么看待这样的事情?


    他以后难道要面对一个变换态度的天上吗。


    不能去。


    他们俩对视一眼,夏油杰温和地点了点头,天上肆则是收回了视线。


    得想个办法让天上/夏油明天跟自己去校外!


    第48章 48 “肆。”


    48.


    晚上被夜蛾正道抓个正着, 让他们的行动受到了限製。


    在夜蛾正道的眼里,他们就是那种妄想在老师眼皮子底下早恋的学生!需要爱的铁拳和正确的引导!


    至少身为未成年保镖的夜蛾正道,不允许他们做危险的举动!


    夜蛾正道双手抱臂跟着两个人身后, 用那种头皮发麻的眼神盯着两个人的后背。


    他先是把天上肆送回去,又跟着夏油杰一起一路尾随到男生寝室。


    天上肆和夏油杰额角的冷汗直冒, 在这种情况下也只能安静地当个好学生,不去触夜蛾正道的霉头。


    倒不是因为他们打不过, 而是因为对方是担心他们的‘老师’,所以连天上肆都会忍耐着躁意, 表现出格外地乖巧。


    老师亲自把他们送回寝室,才放心的离开。


    领走前,还拍了拍夏油杰的肩膀。


    夜蛾正道微微叹气:“杰啊……”


    本以为你是最懂事的,怎么你现在也跟着胡来呢?


    话语欲言又止,他只能隔着墨镜用那种难以言说的眼神无声地望着夏油杰。


    夏油杰顶着来自老师的巨大壓力, 只能故作轻松地点头微笑,假装自己听不懂。


    等他送走了夜蛾正道,一推开自己寝室门,就和一双亮着蓝光的大猫眼对視上了。


    挚友臉上帶着兴奋又古怪的表情, 盯着他唇角残留的血渍瞧个不停。


    “杰……”


    五条悟语气幽幽地, “你不会是……”


    夏油杰微笑点头不说话。


    他的三连击下来,不知道让五条悟腦补了什么, 满臉都写着震撼。


    是的,悟。


    你也发现了吧?我剛剛和……


    “真的假的,特级咒术师还能撞到树吗?虽然喝了酒,但是也太逊了吧哈哈哈哈……”


    夏油杰:“……”


    他笑容僵硬了起来,没和挚友对上的腦电波让他换了一种一言难尽的表情看着五条悟。


    五条悟,你……


    五条悟没打算放过他, 在杰看来傻兮兮地笑了两声后,又蹭过来盯着他的耳朵看。


    “哇,好夸张好夸张啊!”


    “杰的耳朵……”


    “等一下!”


    五条悟的声音愀然提高,瞪大了猫眼:“杰!你耳朵上的牙印是怎么回事!!”


    夏油杰没说话,只是扬起了手中的手机,轻轻地晃了一下。


    “抱歉哦,悟。”


    “这会儿有个很重要的信息要回复。”


    夏油杰按住了五条悟的肩膀,缓缓地帶着他转身。白皙的手转移到他的后背,趁着五条悟还没反應过来,把他推出门去。


    夏油杰笑着关上了门。


    他那说半句留半句的习惯,还有那暧昧不明的态度,给了五条悟极大的遐想空间!


    猫腦袋开始快速转动。


    五条悟的視线一直停留在杰的手机屏幕出现的那一条line提醒上。


    蓝色的眼睛在备注名为‘天上肆’的三个字上久久停顿。


    因为太过于震撼,他连反抗的动作都没有做。


    直到寝室门“砰”地一下在他面前关上,五条悟迟钝的腦子终于慢慢地开了窍。


    不、不会吧!?


    他一个大震撼。


    “杰!开门!”


    “杰,快开门啊!——”


    五条悟语气夹杂着吃瓜的兴奋,奋力地锤门,试图让挚友为他亲自喂口大瓜。


    半夜的瓜实在是太香了,他非常需要寻找一个人和自己一起吃到一手瓜,结果剛一扭头——


    就在楼梯口看见抱臂的夜蛾正道。


    五条悟:“……夜蛾?”


    “五条悟!你明天也给我去办公室!!”


    五条悟:“!”


    他惊了一下,然后快速发问,“呐呐,夜蛾哦,老子问你一个问题!肆也去吗,肆也去吗?”


    夜蛾正道:……


    闹麻了。


    快住口!


    夏油杰进房间后,抬手把四周的窗帘拉了起来。他缓步走到坐在沙发上,嘴角噙着笑,慢慢地回复起天上肆的信息。


    【做刀这么难?】:夏油,明天和我去造坊。


    【荞麦面不要凉面】:嗯?是咒具的事情有眉目了吗?


    这个回话发过去后,天上肆足足过了三分钟才给他回话。


    【做刀这么难?】:嗯,需要你亲自来一趟。


    天上肆根本就忘記了要给他做刀的这件事情。


    她原本是打算把咒具研究好了以后,请夏油杰释放自己的术式来实验一下,然后根据他术式的效果来进行特殊咒具的製作。


    到时候不仅可以尝试新咒具的能力,也可以了解夏油杰的术式结构,根据他的术式做出完美的防御咒具。


    本是一举两得的事情。


    但因为最近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导致她没把这件事想起来。


    等他这么一说,天上肆才想起来。


    这都快学期末了……


    【夏油杰】:明天在寝室楼下等你吗?天上


    【夏油


    杰】:到时候用虹龙会更方便一下哦^_^~


    绝对不是因为刻意骑虹龙才同意的。


    是害怕他嘴巴的伤口被夜蛾发现了。


    天上肆这么想着,答應了他。


    竖日,日挂枝头。


    天上肆刚出寝室,夏油杰已经在外面等到了。


    此刻他坐在寝室楼外等候区域上的长椅上,长腿弯曲,胳膊肘抵在膝盖上。完美的侧臉立体精致,下颌线流畅清晰。


    面部美学这种东西算是完美印证在夏油杰身上了。


    他的面前有两只咒灵,此刻正在一个画了圈的地面角斗场怪头怪脑地打着架。


    夏油杰撑着下巴帶着笑意,看着它们的眼神……


    呃,慈爱?


    这个眼神解读让天上肆迟疑地停下了脚步。


    夏油杰听到声音,扭头看了过来。在看到天上肆的那刻,抬手打了个招呼。


    “天上。”


    “夏油,你在做什么?”


    那两只咒灵实在是太奇怪了,天上肆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这个吗?”


    夏油杰撑着下巴看着它们,笑了一声,用温柔低沉的语调解释着:“在比赛哦,我想看看属于普通人的一方胜利,还是咒术师的一方胜利。”


    天上肆:“……”


    听起来怎么都不像是心理很健康的样子。


    你没事吧?夏油。


    昨天晚上不是还说方法管用吗?


    天上肆有种不知道说些什么的感觉,他的态度太过轻松,感受到的情緒和自己看到的情况也截然相反。


    让她开始怀疑起自己术式的共振原理。


    夏油杰自顾自地继续说道:“或许等他们分出胜负,我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普通人赢了呢?”


    天上肆追问。


    “唔,可能就会想想怎么样把咒术师那方干掉吧?”


    夏油杰指了一下那个代表‘咒术师’的咒灵。


    被他指中,那个可怜的咒灵怪叫一声,啪叽一声摔在地上。


    “这样普通人就安全了。”


    夏油杰说。


    “意思是,‘咒术师’赢了,你就把普通人干掉?”


    夏油杰笑了一声,没回话。


    到了话题的最后,他手抬了一下,随手把那两只才放出来不久的咒灵祓除掉了。


    说什么咒术师普通人的,这两只明明都是他伏调过的咒灵吧?


    哪方能赢,这家伙动动脑子不就可以决定了吗。


    就像他随手祓除一样,只要下定了决心就没什么难的。


    天上肆:“无聊。”


    她转身离开,夏油杰也跟了上来。


    身形高大的少年跟在她的身后,步伐不紧不慢,显得懒散又随意。两个人保持着一定距离,不至于太接近,也没有太疏远。


    天上肆睨他一眼:“不是要比赛吗,不换一轮更强大的咒灵继续比了?”


    “啊,突然觉得天上说的对。”


    夏油杰点头,“是很无聊呢。”


    “无聊就找点事儿做,别每天把专注力放在普通人和咒灵身上。”


    天上肆又不是傻子。


    她从夏油杰控製咒灵打架并说出那些话的时候,已经有了大概的猜测。


    她很想说些什么,但到最后都没有开口。


    她不知道夏油杰到底在想些什么,才会一直沉陷在那些负面情緒里。想深了无非就是和最近的经历有关,影响到了自身的心态。


    如果他要从这种情緒里走出来,需要的从来不是靠劝,而是他自己要经历一些什么才会改变。


    人都是在吃了亏才会长記性,挨了打才知道哪儿疼。


    他自己也有想明白才能真正放下。


    她再安慰说一些事情也是无用功。


    如果有用,昨天晚上,他说着“好用”的时候,负面情緒就应该彻底消散。


    “走了。”


    天上肆催促他一起前往造坊。


    夏油杰没把她恶劣的态度放在心上,反而轻飘飘抬头看着瓦蓝的天空,唇角勾了一下。


    他的长腿一迈,又跟在了她的身侧。


    这种随行和平时不太一样,他距离自己很近,天上肆一抬头就看见了他被撕破了的唇面。


    距离太近,他们的肩膀彼此贴着,而他又反常的不开口、不解释这一行为。


    这让天上肆心里隐隐起了些不耐,忍不住地问了起来。


    “夏油,你到底想做什么?”


    夏油杰问了一句听起来很莫名其妙的话。


    “天上,今天感觉我怎么样?”


    “哈?”


    天上肆不由地看向他。


    经过他的提醒,才发现他今天没有穿高专的制服,而是一件白色的衬衣,下面是一条高腰的黑裤子,腰间挂着三圈黑色的绸帶,脚下是一双皮鞋。


    这衣服完美修饰了他的宽肩窄腰的身材,身形也被衬得高大。


    那张俊朗的脸没有任何的缺点,若是有,那也是她曾经撕咬过的痕迹。


    很厉害的夏油杰。


    昨天耳朵都被咬破了,今天还是坚持戴上了耳钉。


    甚至束着头发,完整地露出了耳廓上的牙印。


    ……一点不带遮掩的啊,这家伙。


    她还以为夏油杰会因为偶像包袱把头发批下来,遮住那让他难堪的印記呢。


    不过说起怎么样的话……


    天上肆点头,由衷道:“好看,还挺适合你的。”


    夏油杰哭笑不得。


    “不是说我难过的时候你也会难受吗,我是在问天上的情绪怎么样呢?”


    他又接了一句:“谢谢夸奖。”


    “还好。”


    天上肆回答着他的问题。


    这说明他的心情看起来至少没像昨天那样差劲。


    只是看起来。


    她还没忘记他刚刚那有些神经的状态。


    天上肆看着他,想了想后,实话实说起来:


    “如果夏油你在考虑我的情绪,就把头发解下来说话。这样我会更开心一些。”


    这次沉默的人换成了夏油杰。


    他微微低下头,凑近了天上肆。


    “天上,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不是你问我心情之类的吗?”


    天上肆困惑,“难道你还想说其他的吗。”


    她受不了这种弯弯绕绕的对话方式。


    为什么夏油总喜欢说一半留一半,她觉得自己每次回答问题都特别费脑子。


    每次在他的引导下,自己都会不由自主地去揣摩对方的想法是什么。


    昨天晚上也说了,有什么好的办法。


    结果到现在也没说,任凭她自己猜来猜去。


    天上肆只想做刀卖钱,剩下的时间也只想做个什么都不思考的摆子。


    “你有话直说可以吗,夏油。”


    天上肆叹口气,“我不想一直猜你怎么想的。”


    那可不行呀。


    夏油杰想。


    如果不猜测自己的话,那还有谁呢明白他现在的想法呢?


    还有谁能切实的体会他的痛苦呢。


    夏油杰既期待她看清自己,又害怕她真的看穿了她。


    好像只有和他的情绪共鸣更强烈,她才能相信他决定的事情是正确的。


    她就像是浮木,抓住了才有喘息的机会。


    夏油杰没有回答天上肆话,而是若有所思地看了她许久,问道:


    “取头发的话……天上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吗?”


    天上肆上下打量着他,“认真的?”


    真给我解头发看啊?


    “当然。”


    夏油杰往前走了一步。


    他在天上肆的是线下缓缓弯下了腰,俩人的視线齐平。


    那双狭长的金色眸子带着光,此刻,夏油杰就像是计算了什么的坏狐狸,唇角的笑容似乎也有了些狡黠的味道。


    他把头颅低下,露出了白皙的皮肤和隐约的肌肉纹理,黑曜石材质的耳钉在阳光下闪了一下。


    夏油杰带着蛊惑般的引导,慢慢试探着天上肆的底线。


    “天上,你来取。”


    他说。


    天上肆不由得怔住了。


    她的視线凝在他的黑发盘绕的丸子头上,一时不知道是否该动手。


    明明是一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但她在


    取和不取之间却纠结了很久。


    天上肆还没忘记夏油杰说过,要解头发就得答应他一件事情。


    “不是说取下头发心情就会变好吗?”


    夏油杰微微仰起头,好听的低沉声线带着引诱的味道,危险又迷人。


    “来吧。”


    于是,被恶魔蛊惑的旅人不受控制地伸出手,指尖勾住了缠绕黑发的皮筋。


    同期抬手的时候,头顶投下了一片阴影。


    她的手覆着他的头颅,皮筋取下来的时候勾住了他黑色的发丝,传来微小的刺痛。


    天上肆做事就和她本人一样,没有耐心。


    就连取头发都不会用巧劲儿。


    黑色的中长发顺势散落,散在他颊边。他抬头看向同期,狭长的眸子弯了弯,阳光洒下来,他半身阳光半身处于阴影之下。俊美的脸在长发的映衬下,颜色近乎苍白。


    他在天上肆面前不需要隐藏情绪,那似像嘲弄的笑容一出现,郁沉的气质愈发明显,硬生生透出些菩萨相、恶鬼气。


    天上肆注视着他,食指晃动的皮筋‘嗒’的一声,无意识地掉在了地上。


    昨天那个不明意义的吻再次浮现在脑袋里,在做出那些事情的时候天上肆并没有什么多的想法,可这会儿看见夏油杰……


    她想到了那个有些滚烫的拥抱。


    还有他有力的小臂。


    半响,天上肆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你想要我做什么。”


    天上肆视线偏移到空中的某个点上,不再去看他。


    夏油杰大手把皮筋捡起来,漫不经心地回戴在自己的手腕。


    脚下方向一改,他再次站在了天上肆面前,用距离过近的方式强迫她看向自己。


    “唔……想了很久,果然对称呼有些介意呢。”


    夏油杰温和地笑着,声音轻了下来。


    “天上,我可以叫你‘肆’吗?”


    就……


    就这个?


    天上肆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


    “是这个吗?”


    她确认般再问了一句。


    “嗯?难道肆还要帮我做其他事情吗?”


    夏油杰故意做出沉思的样子,停了片刻说道:“可以哦。”


    “如果是昨天晚上那样的事情,也可以。”


    他说话的时候总是缓慢的、娓娓道来的,磁性好听的声音就像是一股子溪流,温柔又带着内在的壓力。


    天上肆:“……”


    天上肆感觉再待下去自己会变得更奇怪,索性直接转身,走的时候还不忘记和那个超敏感的敏感肌打招呼。


    “走了,夏油。”


    “赶紧跟上。”


    “肆。”


    天上肆脚步慢了下来。


    很多人都喊她的名字,这个单字没什么特别的。


    夏油杰读出来的时候,舌尖上像绽开了柔软的云朵,卷入的字眼被吞噬在软乎乎的一片中。配合那好听的声线,硬是给她一种缠绵缱绻的味道。


    她不由地扭头看着那人。


    夏油杰站她一臂之外的树下,风微微吹动着他的衣摆。


    他依旧在笑,却不再是初见时那样疏离的、带有距离感的笑容了。就像是一直隐在皮下的野兽睁开了眼,克制又带着掠夺。


    他看自己的那眼神,不像是在看同期。


    而像是某种大型野兽在注视着自己的猎物。


    很显然,夏油杰伪装得当的情绪这会儿又开始蓬发了。


    从五条悟嘴巴里得知任务详情的天上肆隐约猜到了他现在的想法,左右不过是觉得心里难受,且那些废物一样的普通人很恶心。


    但他那情绪汹涌地扑而来,还是让她非常地想揍人。


    “……”


    “别逼我揍你,夏油。”


    天上肆面无表情地打翻了莫名其妙的气氛,也一把将夏油杰从阴郁里薅了出来。


    “别搞这些精精怪怪的事。”


    夏油杰:“……”


    他脑子里不由自主的想到了烟花大会的那个晚上,同期对着禅院直哉用力的那一巴掌,还有这两次都带着压制性的吻。


    ……是他想的那个吗?


    他有些震惊,心里想着肆玩的好大,排斥的同时竟然有种微妙的忐忑。


    夏油杰僵持着,脑袋里的思绪在互相拉扯。


    他正在努力地说服自己,去接受天上肆的这种变态玩法。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的天上肆:“夏油?”


    “走不走!”


    她不耐的提高了自己的音量。


    夏油杰则是有些无奈点点头。


    “走吧。”


    好在,夏油杰只是一时的,并没有持续性地在她面前继续露出那种古怪的情绪。


    ……她可不想大白天在校园里和他狂野热吻。


    为了防止自己失控,天上肆是真的会出手揍人的那种。


    但是,揍人要使用术式。


    而使用术式后,术式的后遗症会让她和高咒力者的共振会更明显。说不定当街热吻的事情还是会出现。


    这似乎是个无解的问题……


    好在接下来同行的路上,夏油杰又恢复到了阳光大男孩的样子。


    在和天上肆聊天攀谈时,情绪和表现都十分的正常。


    仿佛之前那个突然有些黑化的人不是他一样。


    那这就很坏了。


    天上肆心里想着。


    这意味着夏油那家伙更会隐藏自己的情绪了。


    如果不是他刻意爆发出来,自己情绪共鸣的感觉也会弱化很多。


    所以,他还是故意的吧?


    想起夏油杰那一阵起伏又消逝的情绪,天上肆有些走神。


    虹龙从圆形的漩涡里钻出来,盘踞在他们身前。夏油杰不动神色地虚揽着天上肆的肩膀,带着她往前走着。


    虹龙很显然也对她熟悉了。


    在他们走近的时候,那巨大的白色头颅移动了过来,蹭到了天上肆的手边。


    它有一双和同期一样的金色眼睛,它的更大,也更具有兽性。


    天上肆很喜欢它帅气的外观,也喜欢那双类似漩涡状的金色瞳孔。


    她甫一抬手,虹龙的头颅就从她的掌心下滑过去。白色的鬃毛蹭着她的手掌,它半阖着眸子,一级咒灵已经有了意识,它在此刻看起来人性化极了。


    “肆很喜欢虹龙吧。”


    夏油杰凑近,微弯下身子靠近她的脸。他下巴虚搭着她的肩膀,原本虚揽着天上肆的手,在不知何时已经落在了她的另一侧肩膀上。


    此刻就像是他从后面抱着天上肆,然后低头和她一起同视着虹龙。


    天上肆点头,眼神跟着虹龙移动,看着它在空中飞舞。


    她轻声说:“虹龙很漂亮,鬃毛也很长。”


    夏油杰闻言弯了弯眸子,他不经意地往左踏了一小步,已经解开的黑长发随着动作触到了天上肆的鬓角和耳畔。


    天上肆觉得有些痒,抬手抓了一下。


    随着这动作,入手的发手感如同绸缎,冰凉又顺滑。和她的发质很明显不一样不说,她还听到了耳边闷哼的声音。


    她抬眼,后知后觉的发现那发是夏油杰的发,声音也是夏油杰的声音。


    他好脾气地笑着,似乎没因为这个动作而感觉到疼痛,只是笑眯眯地问她:


    “要不要再看看更多的咒灵?我伏调了很多哦,肆。”


    天上肆看了一眼帅气的虹龙,又点点头,示意他可以现在拿出来瞧瞧。夏油杰没说什么,只是握住了她的手,带着她往虹龙上走。


    “肆,要看着我哦。”


    “咒灵会出现在意想不到的地方呢。”


    虹龙就此起飞,在远离高专的那一刻,他的大手捏成了印记,空中的漩涡密集,钻出了密密麻麻的咒灵。


    奇形怪状的咒灵们因咒灵操使的特殊能力,大多都飘在了空中。黑压压的一片,看起来十分的壮观。


    宛如白天出现的百鬼行。


    天上肆的视线快速在咒灵中穿梭,但那些咒灵再也没有像虹龙那么潇洒帅气的存在了。


    “……”


    “好丑。”


    “杰,你为什么要给我欣赏丑咒灵?”


    不会委婉表达,低情商的天上肆是这么评价的。


    夏油杰早已知道她的脾气,此刻也只是笑着。他看着自己的同期,并没有把那句话放在心上。


    “不过,这么多咒灵看起来还是很壮观的。”


    天上肆扭头看着他,语气淡然,那双绿色的眸子印出他的脸,“夏油的术式好厉害,本人也厉害。”


    “吃了这么多咒灵很难受吧?”


    “一直以来辛苦了。”


    她在说咒灵丑的时候他没有任何反应,这


    会儿说起夸奖的话来,夏油杰反倒是沉默了。


    看着静默的同期,天上肆一时之间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此刻也只能像个老成的大人一样,无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都过去了,夏油。”


    她笨拙的安慰着。


    他的视线从她漂亮的脸蛋转到自己的肩膀,夏油杰兀自笑了一下。


    他的手覆在放置于自己肩上的那只上,学着她安抚自己的样子轻轻拍了拍。


    “肆果然是不太喜欢咒灵吧?连带着我一起讨厌了呢。”


    夏油杰语气很苦恼,“连称谓都不太愿意更换呢。”


    天上肆愣了一下,没想到在这个事上会让他抓住点来说自己。


    不过也是,他现在状态不好,此刻怎么做都是情有可原的。


    夏油杰像是兴奋去买糖果结果发现被骗的小朋友。


    好不容易说服生气的自己算了算了,结果糖果吃到嘴里还是臭的。


    好吧,一个名字而已。


    天上肆想。


    “杰?”


    天上肆喊了一声,把自己的手从他的手心里抽出来:“是我忘记了,抱歉。”


    夏油杰没说话,甚至没有像往常那样说什么‘不用道歉’。在天上肆喊了他的名字后,他看起来就像是在走神一样,沉默地伫立在她的身侧。


    待到虹龙接近市内,天上肆拉住夏油杰的胳膊,用这种方式打断了他操控虹龙继续飞行下去。


    天上肆颔首,示意他们可以下去了。


    夏油杰不由地问:“不去京都吗?”


    天上肆摇摇头:“新的造坊。”


    “杰,你是第一个去的人。”


    她很自然把‘杰’和‘第一个’衔接在一起进行了解释,让他唇角不断地勾起又有些克制的压平。


    于是,夏油杰就见识到了那个位于东京政府下的造坊。


    他不由地瞳孔地震,然后发出致命追问。


    “肆,造坊建设在市政府下方是不是太危险了?”


    “出现意外的话,很多普通人都会死掉呢。”


    天上肆不动声色地继续往前走,内心已经了然了。


    果然,嘴巴上说着讨厌普通人讨厌咒术师,实际上夏油杰还是那个夏油杰。


    过于善良的本心和长久以来携带着的责任,让他没办法不思考。


    反射性说出“普通人会死”的夏油杰,又怎么会在之后做出什么危险事情?


    他只是不能调节自己的思绪,寻不到合适的方法。


    “不要担心,杰。”


    天上肆说:“反正有你在啊。”


    如果没有方向就找一个方向,没有目标就重新寻求目标。


    责任和大义换成别的方式重新体现,世界上那么多的人,又会发生那多事,总有一个是需要“夏油杰”才能去完成的。


    “要不要和我合作?”


    天上肆看中了夏油杰好用的咒灵操术,她想起了在沙丘运输矿泉水时咒灵抱着它跳下的样子,唇角也勾了起来。


    她对夏油杰伸出了手,发出邀请。


    “和我一起,杰。”


    夏油杰凝望着伸向自己的手,顺着她白皙的指尖向上,定格在她展颜的脸上。


    那双金色的眸子明明灭灭,没有人猜到他想了什么。只是在安静了几秒后,他把手搭在了天上肆的手里。


    就像是禅院覆灭的那个夜晚,她把他从地上拉起来那样。


    夏油杰握住了她的手,比她大一圈的手刚好把它半拢在手心。天上肆感受着他厚实、温暖的温度,抬眼和他对视在一起。


    “如果是肆的话,我会同意的。”


    他笑着说。


    第49章 49 铠甲上保护心脏的装置叫做明镜铠……


    49.


    夏油杰跟着天上肆的步伐一起进入到了东京造坊。


    和京都造坊不一样, 比起那里的华丽配置,这里更像是一个有些杂乱的小屋,地面和桌子上随意地堆砌着材料。


    他视线在屋内打量, 对于这个新环境充满了好奇。


    夏油杰并没有去问天上肆他们合作的具体内容是什么,也没有询问自己要做什么, 只是安静地站在她身边。


    天上肆把电闸打开,一扭头就看见了他此刻安静观察的样子。


    他就像是学校里典型的好学生, 等着老师的点名。


    天上肆主动开口。


    “这就是东京的造坊。和京都不一样,是我爸爸妈妈按照我小时候的造坊屋内建构, 送给我的礼物。”


    夏油杰听着,没有接话。


    这是他第一次从同期口里听到关于她的事情。


    “小时候,我在禅院家住。”


    天上肆用一句简短的话概括着,“然后认识了甚尔,认识了悟。他们帮了我很多, 可以说没有他们存在,就没有现在的造坊。”


    绿色的眼望着他,她对着夏油杰摆了一下,示意他往身边走走。


    夏油杰跟着天上肆一起, 听着她一边说着自己的事情, 一边把自己帶到造坊正中间的大工具桌前。


    “我一开始建立造坊是为了钱和刀,想着养老钱赚够了我就从这个该死的咒术界离开。”


    “我很讨厌麻烦, 也讨厌不受控制。但你能理解的吧,杰?为了朋友和家人……钱和刀也可以往后放一放。”


    天上肆并没有说的太直白,聪明人自然听得懂她话语里的意思。


    同期在笨拙的用自己的方式劝着他多想想家人和朋友。


    夏油杰颔首,“在很多时候,或许连朋友也没办法阻拦一些既定事情的发生。”


    如果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那么处理的时候是谁也干涉不了的。


    就算是悟, 就算是肆,他们也只是身边的过客。


    追寻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是他一直坚持的。


    天上肆掀了掀眼皮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下去。


    她握住了夏油杰的手腕,帶着他往前走到了工作台前,在一众零件里,翻出了一个盒子。


    她把盒子打开,露出了里面那有些熟悉的物件。


    一块金色的灵核。


    这个东西……


    夏油杰曾经在鸟取沙丘见到过。


    那个时候他在吞服新伏调的咒灵玉,而天上肆从领域里出现,手里拿的就是这个东西。


    当时只是猜到了和她的术式有关,具体用来做什么却毫无头绪。


    那第一次任务得到的灵核,她竟然留着。


    “这块灵核和杰很像。”


    夏油杰怔了一下,他看向自己的同期。


    少女站在他身侧,白皙的手指把那颗灵核握在手心里把玩。琉璃体状的金色灵核非常漂亮,帶着一股清透的、干净的气息,上面隐隐还有她的咒力残秽遗留。


    天上肆手指捏着灵核,把它拿在手心里把玩,那双绿色的眸子直视着夏油杰,“在答应给你做咒具的时候,这块灵核我就一直保留了。”


    夏油杰的视线停留在灵核上,手抬起又放下,最终还是没有去触碰那块灵核。


    剔透的、闪耀的、帶着干净气息的灵核……


    怎么看都和他不一样吧?


    夏油杰的怅然和酥麻一直绵延,那感觉传递了所有的地方,不仅仅是克制又壓抑的手,还有头、身体和早之前已经逐渐麻木的心脏。


    ……她是怎么做到?


    用这种平静的语气说出这么让人心脏悸动的话。


    有点犯规啊。


    他苦笑了一下,手腕按着自己的額角,“……肆,你这样做的话,我很难办啊。”


    已经越来越控制不住了,随时都要让那控制欲彻底的爆发,让占有欲来宣泄


    所有。直到她的眼里、心里、身体全部都装着自己。


    天上肆耸肩,把手里的灵核抛了出去。


    看着他轻飘飘地接住,天上肆挑眉:“厉害。”


    夏油杰无奈:“这种程度的话,刚觉醒术式的孩子们也能做到的,肆。”


    别夸得太敷衍了。


    “我可没有,”天上肆往前走了一步。


    她单手叉着腰,一只手戳在了他的胸口,点了点:“因为杰现在心里想着自我否定的话,所以任何夸奖都觉得是敷衍。”


    “就算我说出了与众不同的夸奖,对于你来说也是一样的。”


    夏油杰笑了一下,并没有否认。


    “走吧,带你见见世面。”


    “什么?”


    “打铁,做刀。”


    白色的长发被她用捆繩绑成了高马尾,那张臉没了前发的遮盖,显得飒爽又带着些朝气。


    她一边说一边把手边的刀形胚胎递给夏油杰。


    “试试。”


    夏油杰:“?”


    夏油杰看着她脸上略带兴奋的样子,脚步顿了一下,一种怪异的感觉漫在心头。


    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天上肆在他面前露出这么明显的情绪外放。


    打铁,对于她来说好像真是一件开心的事情。


    夏油杰:“肆,你还记得我们来做什么的嗎?”


    不是要给他做咒具嗎,怎么开始教着如何打铁做刀了?


    天上肆手里把准備的材料摆好,又把淬炼的玉钢准備好,碳箱打开。她头也不抬地收拾着,顺便回应着他。


    “知道。”


    “我早就想好了,杰。”


    “之前那种宣泄方式是不对的,我这里有更好的办法。做刀打铁是一件很消耗体力的事情,在体力释放的过程中、大脑的角质层兴奋感会随之起伏,情绪也会有所调整。”


    夏油杰:“……”


    “不用担心。”


    “凭借这个方法,既有了体能训练还可以做到情绪发泄。搭配你咒灵操术这种远控性术式,体能也还是有必要锻炼的。”


    夏油杰:“。”


    谢谢,他觉得自己并不需要額外锻炼体力了。


    夏油杰满脑子都是天上肆有些离谱的言论。


    “怎么样?”


    同期靠近他,以那种期待又鼓励的眼神看着自己,在他缓慢地眨眼后,误以为他已经同意的天上肆点了点头,满是干劲。


    视线触到她握拳的鼓励模样,夏油杰嘴角僵硬地点了点头。


    “那就试试……”


    他有些无奈。


    天上肆握着的錘在手心里转了一圈,她握住了手柄,挑眉看着他,很是满意。


    “就该这样。”


    ……虽然她什么都没有说,但夏油杰品出了点“真听话”的味儿。


    “走近些。”


    那双绿意满盛的眸子瞥向他,随后给他展示了一边完整的铸刀流程。


    刀胚中需要放置淬炼的钢液,玉钢要放置在火焰上融冶,她起手时候胳膊上的微薄肌肉发着力,震得那條胳膊肌肉线條流畅又漂亮。錘子落下去的“哐当”一声,不仅砸在了刀胚上,也一瞬惊在了他的心头。


    她做刀的样子和平时完全不一样。


    这并不是夏油杰第一次看天上肆做刀。


    去年的那个假期,他在东都造坊的时候就发现了,天上肆凝望刀的眼神是亮闪闪的一片,在做刀的时候仿佛是发光体,让人移不开视线。


    等到她完整地把刀具做出来,她的唇角也会无意识地扬起笑。


    刀具做了多久,他就看了她多久。


    完好的铁器需要进入水中浸透、定型。


    炽热的刀具和水面接触发出“呲——”的一声,这道声音才让夏油杰的意识回笼。


    “杰,会了嗎?”


    做刀是一件耗费体力的事情,她額角漫着一层细细的汗,望着他的时候,唇角如他所想的那样扬起了一个弧度。


    很好看。


    “杰?”


    夏油杰“嗯”了一声,不动神色地点头回应:“差不多。但刀具做法对我来说还是有些复杂,可能会出现一些问题……”


    天上肆明了。


    因为禅院雅子他们在做刀的时候也不会一次成功,夏油杰的担心是正常的。


    “放心吧,记不住是很正常的事情。”


    天上肆说,“你只需要通过这个宣泄情绪就可以了。”


    是嗎?


    夏油杰笑了一下,“肆好像对这个很了解哦?是之前教过别人吗?”


    禅院的姐姐们都是自己教的,禅院雅子在学会了以后,就把铸刀的方法选了几个诅咒师传授了下去。


    京都的事业蒸蒸日上,这并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情。


    天上肆坦然点头,“嗯,教过几个人。所以放心吧,我有经验。”


    夏油杰不说话了。


    他接过了天上肆手中的錘,“砰”地一下砸在了自己要冶炼的玉钢上。


    力道之大,上面直接凹陷了一块。


    “是吗?”他笑眯眯地看着天上肆,“那肆很厉害哦。”


    天上肆立马指出他的动作不对,“力气太大了,杰!要控制一下力度,这样才能完整的冶炼。”


    夏油杰没说话,低头开始继续操作。


    天上肆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她看着夏油杰,满意的点点头。


    “很好,就是这样。”


    “你已经进入状态了,杰。”


    ‘已经进入状态’的夏油杰:“……”


    肆这家伙真是什么都没搞明白啊。


    说什么也教给了别人,原来这种事情他也不是第一个啊。


    “砰——”


    錘子落下。


    真碍眼。


    夏油杰内心在思考什么,天上肆完全不知道。


    此刻她正回到了工具桌上,看着之前已经做好的几个器具胚。


    她擅长做刀类的武器,玉钢冶炼能精准的控制,开刃后的刀具更具有杀伤力。她喜欢那种攻击性很强的刀具,也喜欢看到别人使用自己的刀具。


    在给家入硝子做咒具的时候,考虑到她的能力,她不假思索的就想到了‘手术刀’。


    可如果是防御性的咒具……


    又做出一个什么样子的,才适合夏油杰呢?


    她无意识地看着夏油杰的背影。


    做刀是件很热的事情,他出了些汗,那张俊美的臉此刻露出了些冷凝的表情。手下动作挥起的同时,他胳膊上的青筋也暴了出来。


    她说过不需要用那么大的力气,但他好像是把之前那句‘宣泄情绪’给听进去了,这会儿是用着最大的力量去宣泄着。


    ……而且,也不知道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


    做刀这件能排壓的事情,不仅没让他身上的低气壓好一些,反而越来越有黑化的趋向了。


    这会儿她的术式也开始躁动,红点密密麻麻的在眼前出现,她眼中的夏油杰身上最明显的红点连接


    ——是心脏。


    她微微睁大了眸子,视线转到了桌面上的一片刀形的咒具上。


    这种感觉和当初见到甚尔的感觉一样,就是想要做刀,想要给他疯狂的冶炼咒具。今天她没杀人,也没有揍人,这种术式连锁反应不像共鸣那么难以控制,但也让她无法忍耐。


    赤色的火焰腾烧,在夏油杰还在沉浸自己的思绪中时,天上肆已经冲到了他的面前。


    常年战斗经验让他的肌肉形成反射,几乎是在她抬手的那一刻,夏油杰就下意识回击了过去。


    然后她的手轻飘飘地壓在了他的肩膀上,趁着他不注意,一脚踹在他脚踝旁。脚尖顺着力道那么一勾,夏油杰就被她放倒了。


    夏油杰:“……”


    他看着臉上带着兴奋,从上而下俯视自己的天上肆,一时想不明白她要做什么。


    “肆?”


    “我想到好办法了,杰。”


    天上肆这么说着,从身后拿出了一根繩子。


    看着那有食指粗细的繩索,夏油杰额角溢出了冷汗。


    “……肆,这是要做些什么?”


    这就要开始了吗?


    有点突然。


    他还没完全准備好啊!


    天上肆扇直哉的那一巴掌实在


    是太震撼,也太颠覆他心里对同期的固有印象。


    虽然之前已经想到了她可能喜欢玩这个,但是第一次就和他玩这么大的情况下,他还完全没准备好……


    是真的没准备好。


    看着她手里的麻绳,任是夏油杰在心里努力做了许多的心理建设,但此刻还是有些不知所措。


    他略显慌乱的样子被天上肆尽收眼底。


    她点头,直白地安抚道:“我明白的杰,没准备好不要紧。不需要太久,给我十分钟就可以了。”


    十分钟?


    这个数字有些太难堪了,很显然他也并不是。


    夏油杰嘴角抽了抽:“我不……”


    “没有不!”


    刚想好今天要做什么咒具,那就直接解决最省事。


    这会儿拒绝什么!


    天上肆不耐烦起来,她倾下身子,单膝压在夏油杰的身子上。


    在对方难以置信的眼神下,她用手里的绳子把夏油杰捆了个严严实实,手腕上还额外扭了两圈。


    力道之大,肯定有破皮的迹象了。


    ……倒是不疼,就是心慌的厉害。


    夏油杰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嘴巴上说着不可以,脸上有些难为情外,实际上居然没有一点反抗。


    天上肆意外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解开了他衬衣扣子。


    夏油杰瞳孔剧烈收缩。


    那只手在他身上摸索着,薄薄的茧子拂过他的身体,让他闭上了眼睛,一副无话可说的忍耐模样。


    他感受到那只手在他胸膛画着圈,然后又停留在心脏的地方,轻轻的按压着。


    和那天晚上刻意加大的力度不一样,这次更轻,也更痒。


    ……好糟糕啊。


    他额角溢出汗,“肆,我觉得我们……”


    要不还是慢慢来……


    “我知道了!”


    同期发出了一声顿悟。


    夏油杰睁开眼睛,脸颊带着薄红,忍不住反问她:


    “又知道什么了,肆?”


    “我知道怎么做咒具了。”


    夏油杰:“?”


    等一下……


    他的表情有逐渐僵硬到裂开的趋向。


    整个人满脑子都是天上肆那句‘我知道怎么做咒具了’。


    所以,这是为了做咒具?


    天上肆拍了拍他的胸膛,感受着那弹性的柔软,叹息了一声。


    “抱歉了杰,我知道你脸皮比较薄。如果我直接说‘想用咒力试探一下你的心脏’,你肯定会不好意思的。”


    夏油杰:“…………”


    不,你不如直接说好了。


    他努力扬起一个礼貌的微笑。


    “没关系。”


    “别担心,我马上给你做好。”


    夏油杰:“没事。”


    有的人看起来还在,实际上已经走了一会儿了。


    夏油杰把手上的绳子撑开,他沉默地注视着手腕上出现的麻绳印记,半响后幽幽地叹了口气。


    再看看肆,她已经不再管自己了。


    在不知道探知了什么之后,她就埋头到了那工作台前,开始着自己的术式调配。前不久被她送的那个金色灵核,在刚刚也被她拿了回去,用来制作咒具。


    是因为自己,也是在为了自己。


    但夏油杰这会儿的心情已经不知道怎么表达了。


    他安静地拎起锤子,面无表情地一锤头砸下去。巨大的力气落下,碎掉的玉钢啪地一声弹出去好远。


    夏油杰不动神色地看着自己的同期……


    很好,她一个眼神都没给自己。


    于是,他扬起了虚假的笑容,手起后又是一锤子。


    那边的天上肆高速地使用术式,手里的铁器在制作时咒具的时候不断的切换,还用上了很多讲不明白名字的工具。


    夏油杰这边挂着死寂一般的消沉,一锤子衔接着一锤子,恨不得要把整个玉钢都淬成齑粉。


    这样古怪的气氛持续了很久,直到天上肆那边爆发了巨大的咒压。


    “做好了。”


    天上肆眼睛亮了起来,看着手里的圆形咒具。


    她握着它走到了夏油杰身边,把那个只有三指大小的圆形咒具在他眼前晃了晃。


    夏油杰用手背拭去额角的汗,把自己手上的锤子换了一边,方便她更能贴近自己。


    天上肆顺势把手里的咒具放进了他的手心。


    夏油杰不由地打量了起来。


    那是一块银白色的圆形咒具,中央的位置是一颗大拇指甲盖打小的黄色的灵核。经过咒具淬炼,原本的菱形已经被打磨圆滑,此刻正嵌入正中。


    “这是……?”


    虽然说是防御咒具,但这种圆形的咒具太罕见了,让他不由地拿着手里的咒具翻来覆去地看了看。


    他的手背上覆上一只手,天上肆直接就着他握着咒具的动作,在那圆形的咒具上按了一下,带动咒力输入。


    “刺——”


    夏油杰手上的圆形咒具瞬间变成了一把刀。


    看着他惊讶地微微睁大眸子,天上肆话语里隐着得意。


    “怎么样?是一把刀哦。”


    刀也是防御咒具吗?


    夏油杰笑了一下,没有把想法说出来。


    天上肆:“别看小瞧它,这是一把可以反弹术式的特级咒具。”


    她的术式催动导致咒具的诞生。


    这种情况下产生的咒具能最大程度的体现所需要的某种特质。


    比如甚尔是零咒力,在他的引导催生下的咒具,就是拥有“消除术式”特质的咒具。本质让别人的术式变成‘零’,自然就等同零咒力。


    夏油杰是咒灵操术,这种术式需要吃掉大量的咒灵玉。


    不管他本身心理是否健康,咒灵玉本身就带有各种难以解决的负面情绪,久而久之就会难受。


    天上肆在用术式解析的时候,看到了他最脆弱的地方。


    心脏。


    手掌感知的程度也在告诉她,夏油杰的心需要保護。


    人的□□可以用盔甲防護,但心一旦受伤就没有办法治愈了。


    天上肆歪头看着他,问道:


    “看过《铠甲勇士》吗?”


    夏油杰笑着点头,“听说过哦。不过比起铠甲勇士,我更喜欢看热血番呢。”


    天上肆继续说道:“知道就太好了。”


    “铠甲上保護心脏的装置叫做明镜铠。这是我答应给杰做的咒具,它会好好保护你的心,如果被咒具和术式攻击,它会自然变成刀具的形态,然后进行术式反弹。”


    保护……他的心脏吗?


    夏油杰沉默了下来。


    他握着手心里的那个咒具,满脑子都是天上肆的话。


    “不要担心,杰。”


    “我的术式没有办法疗愈你的心,但是能做到保护外部不受到伤害。”


    天上肆自信道:“就算是悟,他的一击也会被反弹回去。”


    这就是跨越了超强可能性的特殊咒具,特级咒具。


    “无法疗愈我的心吗?”


    夏油杰喃喃自语,随后露出了笑容。


    他把那咒具举起来,眼睛倒影着那漂亮的金色灵核。


    夏油杰很难不去想那些已经发生过的事情,也很难不去在意那些压抑的东西。


    就算知道总监会已经覆灭,知道未来的走向和格局不会再和以前一样了,但他还是非常不适。


    就像是某人伤害了你,你选择原谅了他。但身处这个环境时,心里还是会难过,甚至会隐隐想起来那些痛苦。


    这些并非单靠时间调整和冲刷能消散的。


    他觉得痛苦,憎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然后,永远在心里烙下伤痛的印记。


    按心理学家的说法,这种创伤需要大量的新记忆去愈合、去覆盖。


    ……于是他获得了属于自己的明镜铠。


    一把刀。


    一把保护心脏、然后反弹术式伤害,甚至配合咒灵可以可以打出超强comb的咒具。


    也是专属于他一个人的特级咒具。


    已经好了很多了。


    他想。


    在收到咒具的这刻,从天上肆嘴巴里听到含义的那刻,已经好了很多了。


    “我很喜欢……


    肆。”


    夏油杰回复的有点含糊,断句也有些奇怪。


    不知道他到底想说他满意这咒具,还是喜欢天上肆。


    “喜欢就好。”


    天上肆摆摆手,大量消耗体力让她变得疲惫。当下就在屋内到处找寻着零食,希望可以填补一下肚子的空洞。


    夏油杰也想到了什么,他对着天上肆挥挥手。


    “想吃乌冬面吗?”


    “嗯?”


    天上肆瞬间停下了动作。


    她一只手里还握着个铁材,此刻蹲在那儿看他的样子显得有点呆。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乌冬面?”


    “听硝子说的。”


    夏油杰不动神色的说着,拉着她的手腕带她起身。


    在她快要发作之前,夏油杰又慢慢补上下一句话。


    “肆,我带你去吃。”


    这句补的恰好,他看见因为不满被自己支配的肆面色微微松动了一下,然后点头同意了。


    “那就走吧。”


    夏油杰笑吟吟地看着她的背影,顺手把咒具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在跟上她的时候,手也自然地搭在她的肩膀上。


    天上肆也只是扫了一眼。


    她本以为夏油杰说的“带她去吃乌冬面”是要找一个好吃的店面,没想到杰那小子出了造坊就带她去了一家自助式餐厅。


    这餐厅很偏远,大多是乡下人来这里感受一下市内‘自助’的氛围。


    因为不接近市区,这里的自助餐有些不太一样。


    天上肆想的自助餐:所有食物备好,直接取用。


    夏油杰带她吃的自助餐:食材备好,自己手做。


    天上肆看向他,杰马上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起身去取了一些食材,在面前准备好。


    想起第一次去义工的场景,她不由地对今晚这顿餐怀有极大的期待。


    看他要动手,天上肆表情马上严肃起来。


    夏油杰慢悠悠地处理着,每次在天上肆要不耐烦的时候,就刚好卡着点投喂她已做好的美食。


    几次下来,天上肆也安静了。


    夏油杰喜欢吃笼屉荞麦面,她喜欢吃乌冬面。虽然爱吃的不一样,但大厨师夏油杰总能游刃有余的做出两份面食,不仅卖相极佳,也十分美味。


    “今天肆感觉怎么样?”


    “嗯?”


    夏油杰的问话让正在喝酒的天上肆顿了一下,不由地看了过去。


    “肆今天一直在给我做咒具,使用大量的术式后会有后遗症吧?”夏油杰面上带着担忧,语气也有些歉意,“我没办法和肆一样感受到对方的情绪,所以——你还好吗?”


    天上肆若有所思地看着他。


    共振术式做出来的咒具,确实会让她觉得烦躁。但是这种程度的后遗症,她可以忍受。


    只要不和夏油杰的情绪做共鸣,她就能够压抑自己的情绪或者慢慢调整自己的状态。


    之前在山里做‘门’的时候,她就是忍了很久。


    做天逆鉾的时候,是通过吃东西和打直哉来发泄。


    当然,天上肆不会觉得他问这个问题就只代表着关心。


    “杰,你到底想说什么?”


    天上肆歪头,非常坦率:


    “来亲一下?”


    夏油杰:“!”


    他惊地微微睁开了眸子,随后又心如死灰。


    肆说的那个亲……与其说是亲,不如说是互相撕扯。


    夏油杰其实只是想关心一下天上肆,没想到她居然直接跳转到了这个上面。


    ……是比他还要直接的肉食系啊。


    夏油杰笑了一声。


    天上肆懒得废话,直接拽着他的衣领子,覆了上去。


    唇很柔软。


    和前两次完全不一样的亲吻。


    这次更加的让人放松,也让人心痒。


    夏油杰阖上眸子,正打算加深这个吻,唇角突然一痛。


    没有耐心的天上肆忍不住咬人了。


    夏油杰:“……”


    和她对视着,天上肆含糊不清地命令他。


    “搞快点。”


    意思是舌头。


    她想像上次那样和他抵靠,但是她不会,所以就让夏油杰搞快点。


    怎么会有人连接吻都嫌麻烦啊。


    夏油杰这么想着,唇抵上时温柔地包容了她,舌尖和她的抵在一起,用一种缓慢的速度和她交织着。


    口涎互相交换,他们的呼吸融为一起……


    “啪——”


    天上肆按着他的肩膀,推开了他。


    “……不亲了。”


    她脸上带着薄红,很显然是因为这个截然不同的吻惊得有些羞了。


    夏油杰仗着她这会儿心神不宁,抬手抚了抚她的白发。


    恨意的接吻被细腻的情绪所替代,让天上肆原本不在意的思绪起了波动,大脑里一直在想着夏油杰。


    虹龙也像是吃饱了一样,慢慢吞吞地在天上飞着。


    等他们赶回到高专,踏进大门的那一刻,石板楼梯上出现了晃动的人影。


    五條悟和家入硝子,他们两个人或站或坐,用一种看待‘出轨老公终于回家了’的幽怨眼神看着他们。


    熟悉的场景,熟悉的同期生。


    这次不等天上肆开口,夏油杰直接揽住了她的腰,脚在地上微微一用力,就抱着天上肆往后退出了好远。


    原本站着的地方,出现了五条悟的咒术和家入硝子的手术刀咒印。


    夏油杰:“……”


    天上肆:“……”


    好友们身上传来的那一阵阵低气压,着实让他们有些汗流浃背了。


    “杰,我需要你给我们解释一下,你们干什么去了。”


    家入硝子把手机屏幕调亮,给她们看上面大大的01:17,语气严厉。


    “你们到底在做什么!”


    五条悟也很生气:“就是说啊!真可恶,出去野着玩、当偷腥猫也不带老子!”


    “我们去做咒具了。”


    夏油杰实话实说,“吃了饭回来的。”


    “哈?!”


    五条悟第一个不相信,“老子要闹了,老子不管!你们肯定在撒谎!”


    撒谎的时候这家伙深信不疑,实话实说反倒是不信了。


    夏油杰正要解释,就听见五条悟开始大喊起来。


    “怎么可能在这个年龄段单独出去就只是为了去做咒具啊,老子怀疑你们在背后啵啵啊!”


    话音刚落,五条悟眼尖的看到挚友的面色变了,幼驯染也移开了视线。


    五条悟:“……”


    家入硝子:“……”


    “你们两个人的表情就是有鬼啊!!” X2


    第50章 50 想和我做就直说。


    50.


    同年龄段的审问者不能让两个嘴巴已经焊死的家伙轻易开口, 他们拒绝了继续沟通,并有默契的转移了话題。


    这两个人的不对劲儿让五条悟抓心挠肝。


    已经猜到大概的家入硝子倒是没了之前那么紧张,反倒看着夏油杰的眼神里带着同情。


    作为好朋友, 她自然清楚天上肆是个什么性格。


    不过夏油杰倒是比五条悟要顯得可靠那么一些,如果不是太人渣的话, 她倒是不会说些什么。


    说到底还是他们两个人之间的事情,硝子不过是站在朋友的角度表示担忧。


    夜蛾正道接手了总监会后, 每天都忙得焦头烂额。


    因为旧部总监会现在已经不成气候,在夜蛾正道接任总监会会长后, 一系列政策和方案开始慢慢调整。


    最让人开心的,就是家入硝子的禁足令。


    她不再是“高专的瑰宝”,而是自由自在的咒术师。


    在得知家入硝子要申请当特


    级咒术师的时候,三个同期都十分开心,甚至自告奋勇的要亲自给家入硝子写推荐信。


    五条悟是这样说的:


    “这可是最强的推荐信诶!硝子你真是太幸运了, 有老子这么好的同期给你写推荐,之后肯定一路绿灯通畅!”


    夏油杰:“唔,悟这么说也没问題。但还是要看硝子本人的意愿比较好吧?”


    “万一硝子只是想拿个证书,实际上并不想出去做祓除任务呢?”


    五条悟:“哈!?”


    “那有什么意思, 啧。”


    “……闭嘴啊, 悟。”


    天上肆面无表情,厌厌地看着他, “硝子想做什么做什么,又没有人规定特级一定要去做任务。”


    五条悟:“比起祓除任务,体现自我强大更有意思吧。”


    “不一定哦,”夏油杰缓声道:“追寻责任完成自己的理想也是一种很不错的选择呢。”


    家入硝子:“……”


    她看着争论起来的三个同期,额角爆出了青筋。


    “所以到底是给我写推荐信?”


    “我。”X3


    “哈?要不出去打一架好了。”


    “别这么说,悟。比起打架, 相互培养一下感情也是不错的。”


    “现在出去。”


    家入硝子眼睁睁看着天上肆站起了身子,而她旁边的夏油杰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突然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他对着天上肆微微颔首,语调缓慢又温柔。


    “那我的機会就让给肆好了。”


    “哈?!”这个是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腦的五条悟。


    等等……


    等一下——


    是不是有什么奇怪的东西出现了!


    家入硝子微微睁大了眸子。


    那边的五条悟更加直接,他唰地一下站起身子,猫眼在几人身上扫視着,难以置信地提高了自己的音量。


    “你……你……你刚刚叫肆什么!!”


    夏油杰:“?”


    “肆。”


    他到是淡定,顯得旁边的五条悟像是大惊小怪一样。


    天上肆不由地把視线投向了五条悟:“悟,你在叫什么?”


    五条悟张了张嘴,臉色猛地變得狰狞。


    他大手一捞就把夏油杰夹在了胳膊下边,使劲儿的开始了‘男孩子间的友谊’,手抵在他额角转动的同时,嘴巴里一直在说着该死的眯眯眼。


    家入硝子就此把推荐信的名额给到了天上肆。


    五条悟拉着夏油杰到后排,实现不断看着前面臭着臉的天上肆,对挚友发出了好奇的询问。


    “诶杰,有没有发现肆最近有点奇怪?”


    五条悟指了一下自己的眼睛,“好像是术式使用过度了,情绪很糟哦!”


    “嗯?”


    五条悟想到他们的关系,开始更进一步的追问:


    “你告诉我,她闲暇之余会出门当S释放压力吗?”


    夏油杰隔着袖子摸了摸自己被捆出来的印记,微笑:“……你问我?”


    很顯然,她会。


    不仅会打禅院直哉嘴巴,还会在某种时候撕咬他。


    然后在想不到合适办法的时候把他捆起来。


    ……不过这些就没必要告诉悟了。


    夏油杰笑眯眯。


    年轻的六眼摸了摸下巴,“果然啊,杰。”


    “听起来都感覺超~有趣诶,老子也想试试看。”


    “不可以。”


    夏油杰推开了挚友凑近的臉,狭长的眸子匿着莫名的情绪:“任性也有些限度吧,悟。肆是我先发现的。”


    五条悟很抓狂:“骗人!肆明明是我的幼驯染!”


    说到这里,他更是直接一把抓住了夏油杰的袖子,“喂,所以杰……你们肯定是有什么的吧!!”


    这一下,直接把夏油杰的袖子扯了起来,刚好露出了昨天做咒具时的那个捆绑印记。


    五条悟瞳孔地震。


    “你、这……她,杰!!”


    他大声喊叫起来。


    单纯的神子哪儿遇到过这种情况,他臉色爆红,快速把夏油杰的袖子放下去,震撼一词在腦袋里来回徘徊,让他几乎张不开口继续询问下去。


    太……太刺激了吧!!!


    看着已经腦补出什么的挚友,夏油杰并没有解释,反而噙着笑,摸儿子一样摸了摸挚友的白毛。


    “悟,什么都不懂真幸福啊。”


    这语焉不详的话,一下就直接把五条悟的猜测给盖章了。


    他脸色爆红地看着夏油杰一眼,又看了自己的幼驯染一眼,最后在家入硝子死鱼眼之下,发出了啊啊啊啊的咆哮声。


    “好痛——腦子好痛——”


    “……明明就可以用反转术式治疗的吧啊喂!”


    家入硝子面无表情地吐槽着。


    天上肆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推荐信的书写让她开始烦躁起来。


    夏油杰不再和五条悟继续讨论他和肆的关系究竟如何,可能是他刚刚说的那句‘心情很差’让夏油杰有些意外,在等到回寝室时,他开始询问详情。


    “悟,你说肆心情很差是怎么回事?”


    “嗯?你不知道吗?”


    五条悟撇了一下嘴,用手指指了指一下自己绮丽的六眼,“老子可是看到了啊,她身上紊乱的咒力回流。”


    “起伏的太吓人了,感覺像是在压抑着什么东西。”


    “最近术式使用太频繁了吧,看起来乱七八糟的。”


    夏油杰若有所思,他耐心地听着五条悟在耳畔不停地说着,手里给天上肆发了个信息,约她晚上一起出去。


    然后……


    石沉大海,没有回复。


    很顯然,比起和夏油杰一起出去玩,天上肆现在更焦虑家入硝子的特级咒术师考核是否能够顺利通过。


    理论和术式释放肯定没问題,单独祓除的过程中用上手术刀也没事。


    但她就是有些担心。


    “不用担心。”


    家入硝子很淡定:“能不能成功就看发挥了。”


    她说这话的时候一点负面情绪没有。


    和总监会那些老不死的可不一样,夜蛾正道不管是从老师的角度还是从新任总监会会长的身份,在这方面也会做到公平公正。


    能通过就是能通过,不可以就是不可以。


    天上肆看着家入硝子,颇有种要放孩子独自去上学的感覺,分离焦虑和担忧让她在好几天都處于一种易燃易爆炸的状态。


    好在,二期学期末的时候,家入硝子通过了祓除任务。


    和她的同期们一样,获得了特级的称号。


    “好可惜,还没有开发领域展开。”


    没了总监会的束缚,家入硝子说起未来的时候都带着憧憬。


    “按照我的术式趋向,以后领域展开会很棒吧。”


    天上肆认同的点头:“说不定就像是游戏里的那种‘大复活术’一样,能轻松把低血人员无伤救起。”


    “哈哈。”


    家入硝子忍不住笑了出来。


    天上肆也跟着一起笑。


    这个暑假过得都很好,夏油杰、五条悟、家入硝子和天上肆,四人一组开始了全东京的大游玩!


    有两次邀请上了预备下学期入学的天内理子和黑井美里。


    假期生活闹哄哄的,在快要结束的时候,大家才回到各自的家里。


    夏油杰和五条悟关系最好,在五条悟邀请他去五条宅玩的时候,回家的进程就往后稍微推了两天。


    游戏機,热血番,常有的体术拉练。


    从高专换了个地方进行这些,也还是让人覺得放松。


    “不过说到这个……”


    五条悟神神秘秘地眨眼,“杰,老子要带你去看一个很厉害的地方。”


    “是吗?”


    夏油杰有些心不在焉的回复着。


    悟说的厉害地方,大概就是和漫画有关要不然就是和什么游戏喜久福相关的东西了。


    这些对他来说都没有什么吸引力,所以听听、顺便夸夸就完了。


    “带你去看看!”


    五条悟说着,就拽起挚友往五条家的后场赶。


    他们穿过高高的桥户,在某个房门前停下来。五条悟给了夏油杰一个眼神,示意他看好了。


    然后一把拉开了房门。


    从入口到内侧,摆放了数百把样式、打小不同的刀类。


    每一把都是咒具,最低是一级,最高等级的有两把特级咒具,被摆放在屋子的正中央,上面还贴着封印纹。


    夏油杰金褐色的瞳孔收缩。


    “当当——”


    五条悟还没感觉到挚友已经消沉的情绪,就像个孩子炫耀自己的玩具一样,卖弄起他家的珍藏。


    “看到了吗,杰!”


    “这说明我们是彼此亲密的,所以……”


    以后搞什么东西带上老子啊!


    “抱歉。”


    夏油杰突地打断了他的话,那张脸沉了下来,连带金色的眸子也多了些阴鸷,看起来心情十分的差劲。


    “想起来还有事情要處理,悟,晚点再找你玩。”


    五条悟看着单手召唤出虹龙,扭头就走的挚友,瞪大了自己的眼睛。


    “搞什么——”


    “杰!!”


    “老子的意思是约会啊,约会带上我啊——”


    虹龙已经远去,很显然他说的话挚友已经听不见了。


    五条悟暗自嘟哝


    了两声,还是把这件事情当做吐槽告诉了家入硝子。本以为硝子会和自己同仇敌忾,却没想到收到了一大堆的省略号。


    家入硝子:“…………”


    家入硝子:“悟。”


    家入硝子:“脑子有病就多用反转术式。”


    五条悟:“??”


    夏油杰沉默地走在东京的街道上,许久没出现的糟糕情绪再次出现。


    从不是第一个教他做刀,到不是第一个做咒具,原本以为的那些‘特殊’看起来好像也并没有那么特殊。


    他现在好像已经习惯了和天上肆的相处习惯。


    但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比起这些,他更应该思考怎样和肆去创造出更多有意义的事情。


    没有天上肆在身边调节情绪,夏油杰在路上碾死了三只咒灵。


    他身上的气压低的可怕,让许多想要上来要电话号码的JK们望而却步。


    好碍眼啊。


    什么时候能让肆属于自己一个人,什么时候才能让她只看到自己呢。


    只和自己的情绪、和他做深层次链接的同期。


    比任何人都先了解他真正一面的同期。


    不想只是同期,也不想做口舌交吻的抚慰品。


    夏油杰压抑着自己,就像之前那样压抑着对咒术界所想的一切……


    和咒术界的腌臜相比,这种情绪倒也没有那么难接受了。


    左右不过是时间问题。


    他会成功的,就像她夸自己很厉害一样。


    ……


    天上肆放假带着小惠去了一趟北海道,在那边疯玩了好几天。


    回家以后,两个晒黑的人被甚爾一手一个拎起来,满脸的嫌弃。


    “野猴子。”


    甚爾给了他们一个新的外号。


    “闭嘴啊!老子才不是!”


    甚爾:??


    这句‘ore’猛然爆出,让甚尔握紧了拳头。忍无可忍之下直接给了天上肆一个大暴栗。


    “说了不许说脏话!”


    天上肆只有在情绪特别暴躁的时候才会这样,平时还算是比较有礼貌的女生。


    这次去北海道回来,他感觉到她不仅仅有了压抑不住的燥气,连带着平时遇见事情出手的频率也變得多了。


    “喂……”


    “你假期一直在用术式?”


    天上肆不以为然,“是啊,毕竟东都造坊走上正轨了。你在大阪这边养老,我肯定不会在大阪做造坊。”


    “想来想去,天远的北海道更适合一些。”


    ……所以这兔崽子去北海道最主要还是建造坊?


    甚尔懒得和她多说,提着她的后衣领就带她到了后院里。简单活动了一下身体后,那张脸上露出了嗜杀的表情。


    “来。”


    “好久没活动了。”


    天上肆:“……”


    很显然,倒霉哥哥是要用这种方法让她宣泄情绪。


    术式的后遗症从给夏油杰做咒具那天就开始无法轻易消除了,就像是连接到了合适的人选,她的术式现在和夏油杰已经形成了非常直接的共鸣。


    这也导致在之后做咒具时,天上肆都涌着无法压抑的烦躁。


    她是觉得通过打架去宣泄情绪蛮好的……


    但并不是挨打啊。


    “啧。”


    甚尔懒得多说,直接一拳砸了过来。


    被迫无奈,天上肆脚往后移,快速躲过攻击后还了一拳。于是,这两下子简短的交锋都让两个人升起了战意。


    距离第三期开学还有十天的时候,天上肆每天就在和甚尔练习体术。


    当然,这种情绪发泄口并不好。


    因为她嫂子会在突然的时候回家……


    那个时候的甚尔会瞬间變脸,不仅收手还会做出一副和她兄妹好的架势。这让原本就有些烦躁的天上肆,更是压了一肚子火。


    忍耐又忍耐,她还是忍不住了。


    趁着某天去京都交接咒具条例,跑去找到禅院直哉,把对方打了一顿。


    非常可悲,因为直哉太弱了。


    现在打他也已经爽不起来了。


    妈的禅院直哉,你怎么这么废物啊!


    气得天上肆又把他按在地上揍了一顿。


    禅院直哉没吭声,甚至还主动递给她鞭子和绳索,好让她不要徒手,这样会更容易发泄情绪一些。


    皮鞭抽上去,他的面部也跟着一起抽搐,可还是没用。


    天上肆压抑了许久,最终闷着头回到了京都开始继续研究咒具。


    本来这件事情也没什么,但恰巧那天有五条家的长老——五条慎吾来禅院详谈合作事宜。


    五条慎吾把这件事告诉了神子,大嘴巴的神子又哈哈哈的笑着,像是聊八卦一样告诉了夏油杰。


    等夏油杰给她发信息的时候,天上肆还在京都打铁。


    【夏油杰】:肆最近心情好一点了吗?听悟说你去禅院找直哉了呢^ ^


    【夏油杰】:啊,虽然和肆是好友了,但很多东西还是没办法呢。是我不能帮助你解决问题(狐狸叹气表情.jpg)


    【夏油杰】:果然,还是我太弱了呢^_^…


    ……这个话就有些,让天上肆不知道怎么接。


    为了防止小伙伴再出现什么压抑的情绪,也为了防止他们在之后不久的开学第一天发生特殊状况,比如一见面就狂野的当众接吻之类的……


    天上肆决定约他出来解决一下情绪问题。


    时间定在假期的前一天,地点在他已经去过几次的京都造坊。


    【夏油杰】:很巧哦,我正好在京都。


    【夏油杰】:我马上去找你^ ^


    ……没有明着说,但天上肆觉得他好像很期待的样子。


    她倒没觉得尴尬,天上肆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从心的人,做事情和考虑问题大多以自己的感受为主。


    不过,在读着他发来的那些短信时,天上肆的脑袋里莫名出现了他用好听的声线说出那些话的样子。


    就是感觉……


    茶里茶气的。


    天上肆一锤砸下去,手上的术式快速消除红点。完成手下的实验后,她把那刀型的咒具放在手里感受着强度。


    还是不行,总感觉里面少了些什么。


    天上肆现在尝试的方法是之前给家入硝子做手术刀的时候,那种相似的做法。现在从成果来看,碎片成功的效率高了很多,但用起来会有些麻烦。


    首先是咒具需要家入硝子那样本身拥有咒力的人才可以催动。


    其次是里面储存术式的问题。


    ……一个个叠加术式实在是太消耗咒力了,按照这样的进程下去,等这批咒具做完,她自己离疯也更进一步了。


    “肆小姐,外面有您的同学来找您。”


    门口传来声音,禅院雅子穿着和服微微行着礼,脸上带着的温和笑容稍显虚假。


    “是上次那个夏油同学。”


    “这么快?”


    天上肆有些差异,她不确定地看了一眼自己手机上和他刚刚结束聊天的时间。


    十五分钟……


    就算是有虹龙,速度是不是也有些超速了。


    “肆。”


    就像是有感应一样,夏油杰直接出现在了门口。


    他站在禅院雅子的身后,脸上带着笑。在看到天上肆颔首后,毫不客气地和禅院雅子擦肩而过,直接进入到天上肆的铸刀室。


    禅院雅子还想说些什么,天上肆摆了摆手。


    “没事了雅子,外面就拜托你了。”


    禅院雅子顿了一下后扬起手,身后出现的诅咒师们就涌了进来,一人抱起一沓咒具,从室内走了出去。


    等人全部走干净,天上肆所幸靠在身后的工具台上,双手抱臂看着夏油杰。


    “从悟哪儿听到什么了?”


    是什么东西,让你发信息那么奇怪。


    夏油杰眨眨眼睛,毫不客气地把挚友卖了。他把手机掏出来,给天上肆调出了聊天记录,让她看清楚挚友在讲些什么。


    为了方便她看,他的身子稍微侧着,此刻和她的距离很近,头似乎也要碰到了一起。


    看着五条悟那添油加醋的话,天上肆无奈地压住自己的额角。


    “没有的事。”


    什么叫‘肆已经抖S属性大爆发,把直哉打了个爽快’啊。


    而且……


    “也没那么爽快。”


    天上肆冷淡道:“直哉有些太不禁揍了。”


    说到这个话题,夏油杰挑眉。


    “还记得上次说的方法吗?要不要试一下呢。”


    天上肆皱眉:“不是指亲一下?”


    说完后她点点头,“亲过了,但是没有最开始那样解压。”


    有些太柔软了。


    引得不耐烦的她只想着发脾气。


    想起吻,夏油杰抚住额头,随后坚定地否定起来:


    “不,是更有意思的事情。”


    天上肆顿悟。


    她眼皮微微掀了掀,抬眼望着面前和自己距离很近的夏油杰,一句话直出。


    “是想和我做是吗?”


    “杰,想和我做就直说。”


    “不过我要在上面。”


    原本只是想要引导天上肆,让她知道自己的心意,从而正确对待这份关系的夏油杰:“!!!”


    等一下。


    他说的并不是这种啊。


    而是指派出更多的咒灵,做更能扛得住情绪宣泄口的对象。


    因为天上肆话语太过于直白,夏油杰扑腾一下歪了身子,那双眼带着震惊。


    白皙的脸涨得带了红,他头一回在同期面前彻底失去了表情管理能力。


    喜欢,所以想过占有和独属。


    但直接到这步是不是有点太快了?!


    “我,肆你……”


    “…………………”


    夏油杰头回觉得不知道自己该怎样活跃气氛,语言贫瘠这个东西也是头回体会到。


    他是很想和肆拥有“特殊”的记忆。


    但绝不是这种。


    他不由地哭笑不得,脸上表情也有些无奈。


    天上肆耸肩,“那是我误会了。”


    夏油杰捏了捏自己的鼻梁。


    “肆……”


    有些话不知道该说不该说,或者是不知道这个情况是否合适。


    “不过,真的不想和我做吗?”


    天上肆視线扫过他的长发和满满的胸膛,咳嗽了一声。


    “你这样还是……挺……”


    夏油杰:“………”


    他大脑高速旋转,满脑子都是天上肆的话,整个人就像是卡克了一样,死机很久才终于重新开机。


    “如果是肆的话,试试也可以哦。”


    他这么说。


    手心已经溢出了一层层的汗,夏油杰心跳如擂鼓一样不停地跳动着。


    此刻这种紧张的感觉已经超出了所有,不仅心脏在跳动,他能感觉到自己的呼吸也开始有些不畅了起来。


    “好啊。”


    天上肆点头,“我还没试过。”


    夏油杰:“……”


    倒也不用这么坦然吧,肆?


    她这么坦然和轻松,反倒自己像个什么纯情JK一样了。


    他抚住额角,无奈地泄出一声笑。


    “做有些太超过了。”


    夏油杰理智在线,还没忘记他们的年龄和身份。


    “不过,我倒是有个主意呢。”


    两人对视着,在一阵古怪的气氛里,不知道做了什么心理建设的夏油杰终于动了。


    他把天上肆的手握住,慢慢地引导着。


    天上肆惊地一激灵,不由猛地抬头看着他。


    那张脸在橘色的灯光下显得有些浑浑,面部也更加的柔和。他低下头对着她露出笑容,引着她的手再往里入了几分。


    (审核,这里是捏的男生肌肉,不要想多了!)


    “肆。”


    “喜欢吗?”


    天上肆脑子里喊着有点超过了,但手却下意识地捏了捏。


    “……”


    好、好手感。


    又有弹性,又柔软,甚至还能感觉到类似果冻的微动。


    被她的手指刺激到,胸大肌瞬间绷直,指下的肌肉便变的紧实、难以按压。


    天上肆:“……”


    夏油杰耳尖已经泛起了红色,他想起对方拿绳子捆自己的那一幕,努力说服自己。


    “怎么样?”


    他问。


    天上肆幽幽地看着他,在夏油杰快要承受不住那视线的时候,她一把往前抵住了他。


    后背重重靠在墙壁上,粗糙的摩擦和突如其来的动作让他闷哼了一声。


    接着,同期开始探索起新世界。


    不仅仅是左边,右边也开始了。


    然后是具有雕刻感的腹。


    一格一格,她在认真探查着六块格内藏了什么东西,像个好奇的孩子,不停翻动他身上山脉一样的纹理。


    那双眼透过明灭交错的光线,打量着艺术品一般的浮雕。


    夏油杰忍不住抬起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咽着口水压抑痒意。可越是这样,那种感觉似乎愈发明显。


    然后她的手就开始往下,往……


    夏油杰:“!”


    他猛地一个激灵,握住了她的手腕,止住了她的动作。


    “别。”


    微哑的声音低低地响起,夏油杰把她往怀里拉了一下。


    天上肆松开手,唇角勾了勾。


    “确实很有效的,杰。”


    夏油杰金色的眸子晦暗一片,看着面前的人,被调拨被鼓动的气和情绪隐隐升起,他的手在柔软的腕上摩挲着,他带着蛊意询问着天上肆。


    “要不要更开心一些?”


    天上肆“嗯?”了一声,好似期待地盯着他没动,也没有做出反抗。


    于是,他拽住了她的腕子,把她身子往上提的同时,另一只手放在了她的后脑上。


    瞬间,天上肆被他压在了工具桌上。


    工具被胡乱扫到了一边,那双金褐色的眸子直直地望着她。


    还没等她发怒,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她感觉到了奇怪的刺激感。


    这种感觉太陌生,让她不由地倒吸一口气,然后用小腿往前踢了一下。


    他的手握住她的脚腕,慢慢地往外拉扯。


    天上肆早就说过了,夏油杰很会做饭。


    他会有耐心地用手把湿润的食材清理干净,会用指尖把花弧内侧的褶皱抚平,在看到鲜活的食材已经无法反抗后,开始品尝菜品的咸淡。


    咸了就多一点水,淡了就加点盐。


    厨师拥有好味蕾,灵活的舌头总能调配出适合的口味。


    好吃的餐点总是美味,无以用语言去形容。


    这次掌控主动权的人变成了厨子。


    他耐心又有礼貌的问着顾客。


    “肆,感觉怎么样?”


    “还好吗?”


    “要重一点吗?”


    可怜的顾客已经被这美味迷得上头,只能呼呼发出被美妙的夸赞,不耐之下让夏油杰搞快点。


    荒唐的美食品鉴结束,夏油杰抱起了她。


    慢悠悠地让她的脑袋靠在自己的怀里,他半揽着怀里的天上肆,望着她有些失神的眼睛,嘴角勾了勾。


    “怎么样,肆?”


    “还不错吧?”


    回答他的是天上肆扶着他的胳膊直起的身子,和接下来愤怒地反压。


    她太暴躁了,也十分没有耐心。


    衬衣扣子被她直接拽崩,弹出去好远。


    “你死定了,夏油杰。”


    她这么冷笑着,抬头间却刻意不去看他那亮晶晶的唇,只报复性地咬在了他的胸膛上。


    夏油杰:“!”


    “等下。这个不是这么玩的,肆……唔……”


    剩下的话直接被打断,天上肆霸道极了。


    她抬起手捂住了他的唇,另一只把有些阻碍动作的衣料掀开。


    ……


    有点太疯狂了。


    虽然没做,但是和做也没什么区别了。


    他们都是那种不会扭捏的那种人,不然在第一次接吻后就难以直视对方了。


    可这次……


    还是不一样的。


    结束那场战斗后,天上肆状态还好一些,毕竟夏油杰还知道不去做一些太过分的事情。


    彻底爆发的天上肆不一样了……


    可怜的同期,衣服乱七八糟的斜挎着,胸口大开的露出风景不说,半长的黑发也显得格外凌乱。


    更糟糕的是脖子上的牙印。


    夏油杰半揽着天上肆,他们的头发交织在一起,身体也出现了超出‘同期’的亲密交缠。


    温度互相贴靠着,他能感觉到胸膛上属于天上肆的平稳心跳。


    刚刚发生的事情虽然是有意引导,但结果和发展走向完全和夏油杰预料的不一样。


    过于疯狂的举动让他有些无神地望着天花板。


    虽然是有过亲密的接触了。


    但总觉得按照肆的脑回路,这种情况发生并不是一件好事情,或许根本促进不了他们更近一步。


    说不定肆还会因此,把这些事情当做一种乐趣,然后两人的关系愈发不可控起来。


    搞不好会沦成最差劲的炮/友。


    ……


    想到那个词语,夏油杰无奈的阖上眸子。


    早知道不接话了。


    想到他们未知的走向,夏油杰有些后悔,揽着她的腰肢也微微用了些力。


    “起来了。”


    天上肆像极了某种欢乐后就变得无情的男人。


    余温结束后,她就说出了自己的想法,并拍着他的胳膊提醒着。


    夏油杰没说话,胳膊下意识收缩一下后,沉默地松开了力道。


    天上肆当着他的面伏下身子,白皙的手指勾住他敞开的衣襟,把他的衣服收拾好。做完这些后,手指又按在他微红的脸颊,戳了下去。


    “脸红了,杰。”


    夏油杰:“……啊。”


    他心情复杂地起身,目光触到被两人祸成乱遭一团的工作室,又刺眼地收回。


    好男人夏油杰起了身后,开始收拾地上的东西。


    “不用收。”


    天上肆随意道:“会有人来的。”


    然后呢……


    然后看着地上白色的那东西,闻闻这古怪的味道吗?


    ……光是想想就让人头皮发麻了。


    夏油杰脸皮还是没有天上肆那么厚,他噎住了半响,最后摇摇头。


    “我来就好,肆。”


    看他坚持,天上肆嘟哝一声“好学生”,倒也没有再阻止。


    于是场景就变得更奇怪了。


    天上肆抽着烟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懒散的休息,绿色的视线时不时扫一下正在清理战场的夏油杰,撑着下巴的手和那双带着倦意的眼睛,显得她这会儿心情还不错。


    夏油杰就像是被恶毒婆婆或者是某家暴男祸害的可怜妻子,结束一切后,还要自己处理……


    他看了一眼处于恣意状态的天上肆,又低头看了一眼正在处理现场的自己。忍不住捏紧了手里用来的玉钢,无奈地叹息一声。


    不行了。


    绝对不可以继续再这样下去了!


    他要想想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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