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斯臣目光沉沉地看着她,似是在权衡,也似是在回忆什么,片刻后,他轻轻一笑。
那笑容没有真正的愉悦,反倒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疲惫和冷意。
他将手里的酒杯搁在一旁,走近一步,从后面环住她的腰,将她整个人紧紧箍进怀里。
曲凝一怔,背脊贴上他的胸膛,能感受到他平稳却压抑的呼吸,像是藏了太多没说出口的秘密。
他声音很低,贴着她耳边一句一句说:“你也知道,我叔叔这些年手没闲过。早年他和沈国豪联手做港口那一摊,差点把闻家送上国际法庭。我醒来,第一件事当然是重新抓住主动权,任何可能威胁到闻家的,都不能掉以轻心。”
他说得合情合理,滴水不漏。
可曲凝站在他怀里,听着这番话,只觉得,他的锋利藏在骨子里,把话说得太圆满,反倒更像是在有意遮掩什么。
这,大概只是众多理由中的其中之一。
闻斯臣低头,唇贴近她耳畔,轻轻咬了一下她的耳垂,语气懒散:“明天打算去哪儿?”
曲凝眼神微动,唇角轻扬:“去阿布扎比吧,那有个卢浮宫,是我喜欢的建筑师设计的,最近还展出了几幅梵高的真迹。”
闻斯臣抱着她的手收紧了些,应了句:“听你的。”
阿布扎比卢浮宫坐落在海边,雪白的建筑宛如漂浮于水上的艺术品,阳光洒落,波光粼粼的海面映出穹顶斑斓的光影。
闻斯臣戴着墨镜和奥利奥坐在展馆一侧的长椅上,静静地望着曲凝在一幅幅画作前驻足。
她走得不快,每一幅都看得专注而沉静,像是真的沉浸在那些色彩与笔触之间,连表情都变得柔和了些。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竟从没真正了解过她,她居然喜欢画画,而且,喜欢得这么认真。
坐在馆内临海的咖啡店,落地窗外碧海如洗,阳光暖洋洋地洒在桌面上。奥利奥已经在儿童推车里安静睡着,脸蛋红扑扑的。
曲凝靠坐在椅子上,手里还拿着那本画展的小册子,指尖轻轻翻着,目光却有些游离。
闻斯臣喝了一口咖啡,淡淡开口:“居然这么喜欢画画,当初为什么放弃了?怎么会去读商科?”
曲凝抬眼看他,唇角泛笑带着一丝调侃:“喜欢才会有遗憾。要是我现在是个画家,早就腻了,也不会觉得有多特别了。我读商科,是为了赚钱,这样想去哪里看画展、逛美术馆都行,甚至能买下整座美术馆。再说,我也不是真的文艺范儿。”
“听起来,你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曲凝收回视线,目光转向窗外波光粼粼的海面,淡淡说道:“比起那些画里的世界,我更喜欢掌控现实。艺术可以用来欣赏,但生活还是得靠自己。”
闻斯臣靠近些,认真道:“看来,不管选择什么,你都不会轻易妥协。”
曲凝回头,眼神坚定:“那是当然。”
闻斯臣轻笑出声,笑得有些无奈。
他是真的怕,怕有一天,这样清醒决绝又矛盾的曲凝就这样站在了他的对面,又或者毫不犹豫地离开。
夜色沉沉,曲凝像是被抽干了力气,一轮又一轮的缠绵之后,整个人软进了他怀里。
闻斯臣将她抱入浴缸,温热的水面荡起一圈圈涟漪。
他低头在她唇边轻轻落下一个又一个吻,声音低哑温柔:“你先泡会儿,我去隔壁看看闻嘉奥。”
曲凝浑身发软,手臂搭在浴缸边,连回应的力气都没有,只能闭着眼,微微喘着气,静静平复呼吸。
闻斯臣指腹轻轻拨开她湿乱的发丝,目光停顿片刻,才起身起身,转身离开。
隔壁卧室里,小家伙横七竖八地躺在大床中央,两只小脚丫从被子里蹬了出来,一只还搭在枕头上,另一只半悬在床边,睡姿自由得像只翻了肚皮的小猫。
闻斯臣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不禁低笑一声。
他走过去,弯腰将奥利奥的脚塞回被窝里,又替他把被角掖好。小家伙哼唧一声,翻了个身,又往被窝里缩了缩,像是找到了最舒服的姿势。
闻斯臣看着他安静熟睡的小脸,目光微柔,伸手轻轻拍了拍他的背。片刻后,他才起身,轻手轻脚地关上了门。
重新推开主卧浴室的门,浴缸边,曲凝还趴在那里,头发微湿,脸颊泛红,整个人安静得不像平时那个锋芒毕露的她。
她像是听见了动静,缓缓抬眼,眼神还带着点未散尽的疲惫和慵懒,睫毛半湿,语气软得不像话:“他睡了吗?”
“嗯,踢了被子,我给他盖好了。”
他走近,蹲下身,指尖顺着她湿发轻轻理开几缕贴在脸上的碎发,眼神缱绻,却没有说话。
曲凝微微动了动,整个人却更懒了,懒得动,甚至懒得说话,手臂圈住浴缸边缘。
注意到他沉沉的视线,她才低哑道:“你还不累?”
闻斯臣轻笑,抬手捏了捏她的下巴。
他在她额头落下一吻,语气温热含笑:“泡够了,我抱你出去。”
曲凝轻哼了一声,没有拒绝,任由他伸手将她从温热的水中捞起,裹进干净柔软的浴巾里。
翌日,阳光炽烈,沙丘起伏如海。
闻斯臣带着奥利奥去沙漠体验越野摩托,一大一小从清晨就兴冲冲出发了。
曲凝站在落地窗前,看着那灿烂的阳光,只觉一阵头疼,光是想象那种尘土飞扬,烈日炙烤的画面,她就忍不住皱眉。
她宁可一个人在酒店补眠,睡醒之后带着保镖去购物。
下午,曲凝拎着几袋新买的手袋和裙装回到酒店,刚让保镖去放东西,随口问了句:“闻斯臣回来了?”
保镖一脸疑惑,“先生和小少爷都还没回来。”
这个时间了,还没回来,而且电话都没有一个!
她步子顿住,怔了一下,随手拿起手机拨出电话。
嘟声在空荡的套房里回响,一声比一声刺耳,无人接听。
她心口一紧,又拨了奥利奥的定位手表,却赫然显示信号中断。
她心跳顿时失了节拍,站在原地几秒,然后猛地转身:“给我联系那家户外公司,调监控、找定位,再派人去找,现在就去!”
闻斯臣向来谨慎,不可能电话不接、定位失联;而且出门带着保镖,怎么可能一整组人全部断联?
想到之前闻斯臣怀疑瑞士滑雪意外的事情,她的脸色陡然一白。
“带我去沙漠。”
保镖欲言又止,“太太,目前得到的消息是发生了沙尘暴,不建议……”
“我说,开车去!”她抬头,眼神凌厉,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慌乱。
保镖一惊,立刻低头:“是。”
沙漠腹地,黄昏尚未完全降临,天色却早已昏沉,曲凝坐在副驾驶座,双手死死攥紧。
“就在前面,太太。”保镖指着远处,“医疗队已经先赶到了。”
她猛地推开车门,几乎是冲了下去。
不远处,几辆救援车围在一道沙丘后。她踩着松软的沙地跑过去,视野在风沙中一点点清晰。
那人就坐在那里。
闻斯臣抱着奥利奥,单手被急救人员包扎着,衬衫袖子卷起,手臂上一道血痕,沿着肌肉线条蜿蜒而下。
奥利奥裹着医用披毯缩在他怀里,脸埋在他胸前,眼睛红红的,一言不发,却紧紧抱着他的脖子不撒手。
风灌进喉咙,曲凝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闻斯臣抬眸看向她,嘴角扯了一下。
她又在哭了。
终于,他亲眼看见了她真正失控,毫无防备眼泪止不住的模样。
不是逞强后的沉默,不是戏谑里的锋利,而是突如其来的恐惧与委屈,在风沙里毫无遮掩地崩裂开来。
想必当年她在瑞士也是这样真真切切的惊慌哭泣的吧。
曲凝慢慢走近。
他松开一只手,将奥利奥往她怀里送,“他吓到了,你抱着。”
曲凝接过孩子,奥利奥一把搂住她脖子,小声抽泣着:“妈妈……爸爸受伤了……刚才有风,很大……我们都找不到人了……”
曲凝抱着奥利奥,掌心死死扣着孩子后背,整个人还沉浸在刚才的惊魂未定里,连手指都在轻颤。
她抬头瞪了闻斯臣一眼,眼眶红得发亮,声音带着强撑下来的冷静和怒意:“我觉得你和任何刺激项目都有仇,以后禁止一切类似活动了。”
闻斯臣看着她眼角的泪,听着她那句半训斥半撒气的命令,喉结滚了滚,忽然笑了一声。
“好,”他说,“都听你的。”
夜晚,主卧的大床上,曲凝抱着裹在小毯子里的奥利奥,轻轻拍着他后背。小家伙白天被吓得不轻,睡梦中还时不时蹙眉,小手下意识揪住她的睡衣不肯松开。
“妈妈在。”她低声哄着。
闻斯臣从浴室出来,坐在另一边床沿,目光落在她脸上。
“还生气?”他问。
曲凝低头看着怀里的孩子,轻轻摸了摸他柔软的发顶。
“当然生气,”曲凝声音不高,透着一股压抑的火气,“你不该带他去那种地方,尤其是天气预警都发了。”
“出发前没有预警,是进入沙漠中段之后天气变了。”他顿了顿,“我当时也没料到会变化那么快。”
曲凝抬起头,盯着他,眼神冷冷的,“可你没接电话,也没联系我。”
那一瞬的空白与恐慌,她这辈子不想再有一次。
他看着她,沉默片刻,才道:“知道了,是我考虑不周。”
她没再说话,低头继续抱着奥利奥。
闻斯臣目光落在她指尖微微颤动的动作上。
“你哭了。”他说。
她怔了一下,转开眼,嘴角扯了下,“没有。”
一滴眼泪悄无声息地落在白色的被单上,迅速晕开。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她哭了两回,他宁可她调皮倨傲,倔强凌厉,也不要哭得如此破碎。
闻斯臣眸色深沉炽热,良久,他伸手,轻轻握住她的腕骨:“以后不会再有了,我保证。”
第32章
迪拜的阳光炙热,洒在酒店套房阳台的无边泳池上,水面泛着粼粼波光。
一家三口正泡在水里,享受着难得的假期时光。
奥利奥套着一圈巨大的黄色鸭子泳圈,在水里扑腾了几下,便哼哧哼哧地爬上了岸。
他仰躺在泳池边的躺椅上,双手拍着自己圆鼓鼓的小肚子,囔嚷道:
“爸爸,我觉得我光喝水就饱了。”
闻斯臣手臂上还缠着绷带,整个人半倚在水中,手肘搭在池边,目光落在不远处水中自由游动的曲凝身上。
她游得很专注,手臂破开水面时带起一串晶莹的水珠。阳光直射下来,池水晃得人睁不开眼,只能看见她模糊的身影在波光中时隐时现。
奥利奥见爸爸不理他,便小步挪到身边,仰头大声喊:“爸爸,我刚刚喝了好多水!”
闻斯臣戴着墨镜,侧眸瞥了他一眼:“嗯,看见了,姿势有点笨。多游几次,就不会呛水了。”
奥利奥对这样的回应显然不太满意,鼓着脸跑到一旁,费劲地给自己重新套上泳圈。
他哒哒哒冲到泳池边,猛地一跃而起!
“哗啦!”
水花四溅,直接泼了闻斯臣一身一脸。
闻斯臣抬手慢条斯理地摘下墨镜,镜片上还挂着水珠,脸色淡淡,声音却低了两分:“闻嘉奥。”
奥利奥立刻换上一脸无辜:“我、我不是故意的……”
曲凝听到这一声动静,终于浮上水面,摸了把脸上的水,露出了干净漂亮的脸蛋。
她问:“怎么了?”
奥利奥扑哧扑哧地游到她身边,小声告状:“妈妈,刚刚爸爸有点儿生气了。”
闻斯臣低笑一声,没想到这个臭小子还会恶人先告状了。
曲凝失笑,伸手把奥利奥揽进怀里,替他擦去额角的水珠,柔声道:“谁让你扑得那么猛?这池子又不跑,游慢点没人跟你抢。”
奥利奥抱着她的脖子,小声辩解:“我、我是想练习起跳姿势的。”
闻斯臣起身,扯过浴巾,“起来吧,我找人送午餐来房间。”
曲凝抱着奥利奥往岸边走,应了声,“嗯。”
闻斯臣已经转身走向房间,单手拨了下湿透的头发,侧眸看了他们一眼,神情依旧淡淡的。
奥利奥缩在她怀里,软软地哼了一声,又偷偷朝闻斯臣那边瞄了一眼,像是还在观察爸爸有没有真的生气。
中东餐到底是不好吃的,送来的西餐和中餐也不太对奥利奥的口味,小家伙扒拉着碗里的饭,胃口也不是很好。
午休时间,奥利奥在隔壁房间睡觉。
闻斯臣却一点没打算安分,拉着曲凝回了房间,开始动手动脚。
曲凝斜睨了他一眼,瞥向他还缠着纱布的手臂,语气凉凉:“你都伤成这样了,就不能安分点?”
闻斯臣将她整个人圈在怀里,在她耳边厮磨,“没想干嘛,就想抱抱你。”
曲凝哪信他这套。
她眉梢轻挑,慢悠悠开口:“那你现在这儿抵着我的……又是什么?”
男人喉结微动,没说话,只是笑。
她抬手肘撞了他一下,“起开,我要打个电话。”
闻斯臣在她唇上重重地吻了一口,才恋恋不舍地松开她。天知道,当他看到她在泳池里游泳时,就已经开始懊恼,为什么这次只带了保镖,而没带林妈妈来迪拜。
他靠坐在床头,目光落在她身上,看着她慢条斯理地拨着电话,吩咐保镖去采购食材。
电话挂断。
闻斯臣朝她伸手,“你会做饭?”
曲凝把手机丢在一旁,慢悠悠走过来,膝盖抵着床沿,眼神似笑非笑地看着他。
“怎么?”她语调轻柔,“你想吃?”
闻斯臣一把将她拉入怀中,她整个人跌在他胸前。
他喉结轻滚,目光灼热地盯着她:“想吃啊,就是怕你不给我。”
他这话分明话里有话,曲凝怎么会听不出来?
她笑着挑眉:“你也听到了,我买的食材很简单。”
“嗯?”
“下午你不是在酒店?你做吧。我和奥利奥还没尝过你的手艺呢。”
闻斯臣搂紧她,唇角微弯,低低的笑声从喉间溢出,“那我做饭了,是不是可以要点儿利息。”
“小气,男人做饭天经地义好吗?”
“可我这男人,只对一个人讲义务。”
“随便你啊,反正你不做,我就请保镖一起帮忙做,反正你现在脆皮得很,手臂上都是伤。”
闻斯臣眼神却渐渐危险,“曲凝,你想都不要想。”
说罢,他将她整个人抱到大床上,禁锢着她的腰。
“睡觉,”他盯着她,“午休起来,我做饭。”
曲凝笑意藏不住,趁他说话的空隙在他唇边轻轻印上一吻,眨了下眼,“表现不错,奖励你一个。”
闻斯臣没说话,只是眸色渐深,目光紧紧盯着她笑得明艳狡黠的脸。
他的手掌已经沿着她睡衣下摆探了进去,掌心灼热,力道不轻不重,带着警告意味地扣住她的腰窝。
曲凝眼睫轻颤,乖乖闭眼睡觉,不再挑衅他。
闻斯臣低笑了一声,哑而沉,唇已贴上她颈侧,语气模糊不清地道:“晚上你再奖励我。”
下午,保镖提着食材回到酒店。
曲凝勉勉强强可以给奥利奥蒸一个鸡蛋羹,剩下的虾和鱼全部丢给了闻斯臣处理。
他虽然不熟练,但架势还算像模像样。蹙着眉翻看手机上的食谱,一边认真处理食材,一边不忘用余光盯着锅里冒的泡,动作小心又专注。
奥利奥眼巴巴趴在沙发上看他忙碌,他感觉自己吃零食和水果都要吃饱了。
终于,米饭和鸡蛋羹蒸好,闻斯臣也端上了清蒸鱼和白灼虾,白灼青菜,白灼西兰花,白灼……
一眼看过去,竟没有一道菜带烟火气。
曲凝看着菜色,问:“汤呢?”
闻斯臣脱下围裙,淡定地拉开椅子坐下:“鸡蛋羹就是汤了。”
曲凝盯着桌上那“白灼全家桶”,忍不住扶额:“你这是在开营养食堂吗?”
奥利奥倒是开心,扒着椅背探头探脑:“爸爸做的虾好大!”
闻斯臣一本正经:“营养均衡,低油低盐,医生推荐。”
曲凝:“……”
她忽然特别想念林妈妈。
闻斯臣抱着奥利奥坐好,语气平静道:“第一次没经验,明天肯定比今天丰富。”
曲凝叹气:“下次还是把林妈妈带在身边保险点。”
夜晚,奥利奥疯玩了一整天,早早就安稳入睡了。
主卧里,气氛轻松惬意。曲凝和闻斯臣坐在阳台上,一边小酌一边玩着猜拳的小游戏。
碍于他身上还有未痊的伤口,曲凝坚持让他喝水,她喝酒。
曲凝收回拳头,唇角悄悄上扬,眼底带着点小得意:“喝吧?”
她举着杯子递到他唇边,整个人像只藏着小心思的狐狸。
闻斯臣眯眼看她一眼就着她的手喝下那一口,低声笑道:“你刚刚是不是看我手了?”
“我才没你那么无聊。”她眨眼,一本正经地撒谎。
“哦?”他挑眉,“那下一把,闭着眼玩?”
曲凝不甘示弱:“闭就闭,怕你啊?”
说罢,她先闭上了眼,数着:“剪刀、石头、布——”
眼皮刚要睁开,手便被温热的大掌紧紧握住,十指交缠。
曲凝睁眼,撞进了他幽深又灼热的眼眸里。
她咬唇轻哼,“你耍赖。”
闻斯臣望着她,眼角微微弯起,“嗯,耍赖了,你罚我吧。”
话音未落,他便抬起桌上的酒杯欲饮。
曲凝眼疾手快,立刻拦下他的手,轻声提醒:“那是酒啊!”
闻斯臣不为所动,一口饮尽杯中酒,顺势拽住她的手腕,微微用力,曲凝便跌进了他的怀里。
他俯身,唇齿轻启,以口渡口,酒香味蔓延在口舌。
那股浓郁冰凉的酒味,直抵心底,微微刺激着大脑,带来一阵酥麻的悸动。
良久,他在松开她,额头相抵着,缓缓平复着呼吸。
曲凝仰头望着他,低声嘟囔:“这样也太恶心*了。”
闻言,他无声地笑了笑,温柔地抱起她,步入卧室。
回到大床上,他一点点俯下身,呼吸逐渐往下,曲凝紧张地攥着床单。
“闻、闻斯臣……”她声音发紧,微微侧过头,“这样不干净……”
他不答话,一味深潜。
……
第33章
如果说这个春节期间还有什么事能让曲凝真正吃惊的,除了闻斯臣和奥利奥差点困在沙漠里的那场意外,那就是回到港城的第二天,铺天盖地的热搜消息:闻斯婧和沈檀在机场亲吻。
照片清晰到连沈檀眉眼间那点浅笑都能看得一清二楚,闻斯婧踮起脚勾着他的脖子,亲昵又张扬;而他,站在镜头正中,没有躲避。
曲凝盯着手机屏幕看了很久,手指一下一下地滑过页面,直到微博自动刷新,热度更高的热搜刷了出来,评论区已经吵翻天。
她不想去揣测沈檀是不是在利用闻斯婧,他是她最信任的朋友,她一直愿意相信他的分寸和底线。但沈伯父还被监禁在国外,这个年都没能回家,而沈檀却在这个节骨眼上,和闻晓晟的女儿出现在热搜头条上。
他不会不知道这个动作意味着什么。
闻斯婧推门进来的时候,满脸掩不住的笑意,像是踩在棉花糖上的人,轻飘飘地飘了进来。
“曲凝——”她拉长了尾音,眉眼弯弯,“晚上一起吃饭啊,我和沈檀约你呢~”
曲凝抬眸,看了她一眼,手上动作未停,“约我干什么?”
“就随便吃个饭呀,”闻斯婧坐到她办公桌前,撑着下巴笑,“你别总一副公司女总裁的样子行不行?轻松点,我男朋友说你以前挺爱笑的,现在怎么见谁都像在开会。”
“男朋友?”曲凝重复了一遍。
“对啊。我们是认真谈恋爱的那种,他对我很好,比我以前认识的任何人都好。”
曲凝轻轻眨了下眼,“行啊,那我喊上你哥,你没意见吧?”
闻斯婧一点犹豫都没有,爽快点头:“当然没意见!我们又不是地下恋人,正大光明谈恋爱,有什么好避着的。”
曲凝笑意加深,没再说什么。
闻斯婧甜丝丝地舞出去,齐阳又敲门进来了。
“曲总,珠港那个项目,被截胡了。”
曲凝抬眸,有些诧异,“怎么回事?”
“是陆家的子公司,用低于市场价2%的报价拿下了。可我们第一期已经投进去4亿美元。”
她指尖微顿,瞬间就明白了原因。
陆丹华动手了,调整完情绪后的第一枪,不是对准王诗双,而是对准她。
因为她替王诗双请了律师,从陆家撬出了两个亿,现在,陆丹华要她加倍翻倍还回去。
“好,知道了。”
珠港的亏损,董事会必然会有一场好戏等着她。
闻斯婧选了一家全港城最浪漫的法式餐厅,晚餐预订、地址定位、菜单截图,全都一并发到了曲凝手机上,连配文都带着一串愉快的表情符号。
曲凝坐在闻斯臣在办公室吃午餐,落地窗外云层低垂,阳光稀薄,闻斯臣一边翻阅文件,一边低头用餐。
“你妹妹今晚订了晚餐。”曲凝淡声开口。
闻斯臣头也没抬:“嗯。”
“约我一起,我说要带上你。”她继续说。
这一次,闻斯臣动作顿了顿,终于抬眼看她,眼神意味不明:“你要去?”
曲凝抿唇一笑,语气依旧云淡风轻:“你说呢?”
闻斯臣:“如果是我,我当然去。”
曲凝放下筷子,支着下巴望着他,“如果沈檀真成了你妹夫……你和你叔叔怕是都要气出病来吧?”
闻斯臣看着她,眼底掠过一丝微不可查的锋芒,低笑一声,没否认也没接话。
“都说同性相斥,你为什么这么不加掩饰地不喜欢他呢?怎么?你们有同一个前任?”曲凝继续问。
她思来想去很久,始终没想出他敌意的根源。
若他真在意沈檀利用闻斯婧,完全可以插手。但他没有,反而一副坐等收场的姿态,连阻止都显得多余,像是在欣赏一场布局周密的闹剧。
那种冷眼旁观的姿态,比明着出手还让人不寒而栗。
“我没他多情善感,再说,我有没有前任,你还不清楚吗?”
曲凝瞪他,又开始不正经了。
“我和他……”闻斯臣缓缓抬眸,眼里带着淡淡的懒意与讥诮,“大概,是看不上同一个女人。”
沈檀从小和曲凝一起长大,却从未真正靠近,反倒在最合适的时间,转身选了她那个温顺懂事,最不会惹事的妹妹。那不是偏爱,是选择利于掌控的棋子。
沈檀大约从小就知道,曲凝不是可以被掌控的性子。
闻斯臣淡淡地笑了一下,“会伪装的人都活得久,尤其是那种看起来温文尔雅又不争不抢的。”
曲凝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眼神波澜未起,却似有刀锋隐现。
果然,他还是那副姿态,高高在上,点评众生。
气氛一时沉寂。
曲凝没说话,只垂眸喝汤,神情带着点不耐。
闻斯臣似乎也没了继续讽刺的兴致,静默片刻,忽地拿起她面前那道清蒸鲈鱼,把盘子转向自己。
细长的筷子挑进鱼骨之间,动作专注,不紧不慢地将鱼刺一根根剔开。
几分钟后,他把鱼肉推到她面前,语气平淡:“中段肉最嫩,没刺。”
曲凝抬眼看他。
他神色自若,像只是顺手做了件无关紧要的小事,眉眼沉静,没了方才那股带刺的气势。
她看了他几秒,忽然低低笑了一声。
“你这是默认了自己嘴贱,你不也是坏?”
闻斯臣眼神落在她唇边那点笑意上,嘴角轻轻牵起弧度,夹起一块鱼肉递到她面前。
“尝尝。”
曲凝眼神与他交汇,缓缓张口,将鱼肉含入口中。
那一瞬,闻斯臣只觉胸口一热,像是被她轻轻挑了一把,烧起一团无处安放的火。
他放下筷子,眸色深沉,猛地起身,绕过桌子坐到她身旁。
曲凝似乎早有预料,迅速起身,走向门口,一把推开办公室的大门。
她转过身倚在门框上,笑容懒懒的,语气轻飘飘:“饭菜香气太浓,散散味儿。”
闻斯臣望着她那副你奈我何的模样,眼底闪过一丝无声的笑意,眉梢微挑,透出几分无奈。
最终他无奈举手投降,“OK,吃饭。”
她勾唇一笑,慢悠悠地走回来,仿佛刚刚什么都没发生。
下班时,曲凝坐在副驾驶补妆,车窗映出她认真描绘唇线的模样。
闻斯臣一手掌控方向盘,余光扫过她的侧脸,笑道:“已经够漂亮了,还画什么?”
曲凝轻哼一声,唇角微扬:“你这话说得倒挺动听,但女人永远只会希望自己更美,哪怕只是为了照镜子那一刻心情好。”
闻斯臣打了转向灯,将车子稳稳停在路边。
曲凝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扯向自己,整个人倾进他怀里,下一秒,唇上骤然一热。
曲凝被他吻得措手不及,反应过来后抬手推了他一下,眉头轻蹙:“你把我口红吻没了。”
闻斯臣低笑一声,伸手从中控抽出纸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自己唇上的口红印,低头看她:“别补了,够诱人了。”
曲凝低低骂了一句:“神经病。”
说着转回身,重新坐好,啪地一声打开副驾驶的镜子,检查被他吻乱的妆容。
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补了层口红,语气没好气:“下次别突然袭击,我不补妆是不会下车的。”
闻斯臣一边启动车子,一边漫不经心地笑:“可以,我会抱你下车。”
她侧头瞪了他一眼。
走进餐厅,曲凝一眼就看见了坐在靠窗位置的闻斯婧,春天洋溢在她俏红的脸上,她穿着一袭一字肩的优雅连衣裙,头发挽成公主般的卷发,细节精致,仿佛为了这顿晚餐精心准备了很久。
而她身旁的沈檀,笑得温情俊逸,是热恋中的模样。
闻斯婧站起来,脸上笑意盈盈:“哥,曲凝。”
服务员上前拉开椅子,闻斯臣牵着曲凝的手落座。
闻斯婧坐下后才笑着对服务员道:“可以上菜了。”
闻斯臣视线掠过对面的沈檀与闻斯婧,淡淡开口:“我记得之前在海城,我还问过沈先生喜欢什么样的好姑娘。没想到过了个年,我们家的好姑娘就被沈先生追走了。”
沈檀轻笑了一下,举杯回应:“我运气好,碰上了。”
闻斯婧笑容更甜了些:“是我运气好才对,我哥从小就不爱管我,你要是早几年出现,说不定我们早就在一起了。”
曲凝跟着笑笑,没说话。
吃了几道菜,气氛慢慢热络起来。
沈檀转头看向闻斯臣,微笑道:“闻总,阳台风景不错,抽烟吗?”
闻斯臣侧头看了眼坐在旁边的曲凝,没急着起身,反而懒懒靠着椅背,唇角扬起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
“我现在抽烟,得看我太太的眼色。”
曲凝正举杯喝水,闻言轻轻挑了下眉,偏头看他。
“哦?你什么时候抽过烟?不是说你养病时身体不允许?”
闻斯臣看着她,笑得有点不正经:“想戒的时候就说身体不允许,想抽的时候……也能找到借口。”
沈檀低低笑了一声:“看来我是外行了,抽烟的自由都要打报告。”
说着,他转头看向闻斯婧,眼神带着几分调侃与温柔,“斯婧,介意我出去抽支烟吗?”
闻斯婧笑眯了眼,抬手比了个1的手势,语气娇俏:“只允许一支哦。”
“遵命。”
闻斯臣也跟着起身,笑着看了曲凝一眼,语调懒散:“报告批准了,走吧。”
他和沈檀一前一后走向阳台,推开玻璃门,凉风卷着港城的海咸味扑面而来。
阳台外夜色正浓,城市灯火如棋盘般铺展。沈檀点上一根烟,低头吐出一口雾气。
“你妹妹挺可爱的。”他先开口,语气淡淡,“性子直,心思不坏。”
闻斯臣倚在栏杆上,接过沈檀递过来的一根烟,慢条斯理地点上。他其实苏醒后就没有碰烟了,一是为了身体,二是为了曲凝和奥利奥,也没有重新捡起来抽,但此刻,却格外需要一口火。
“沈檀,”他声音不轻不重,带着一贯的冷淡与讥诮,“你和斯婧在一起有多少真心的成分,你自己清楚。”
沈檀闻言挑眉,没有急着反驳。
他缓缓吸了一口烟,转头看向闻斯臣,眼里一如既往平静,“你早就知道,瑞士那晚,我想拖延你的救援时间。可你一直没动我,为什么?”
闻斯臣眼中没有半点惊讶,仿佛这问题他早在心里演练过无数遍。
他当然知道,那天医务团队的救援被人做了手脚。只是,他身边的保镖早有防备,暗中盯紧。
他看着远处灯火辉煌的城市,眼眸阴鸷,“那你我都该庆幸……当时她在我身边。”
沈檀微顿。
“她救了我一命,”闻斯臣侧过脸,烟雾缭绕中,目光像钉子般钉在沈檀脸上,“也救了你。”
阳台一阵沉默,只有烟雾在夜色中弥散。
沈檀没再笑,脸上的从容慢慢沉了下去。
闻斯臣神色未动,抬手掸了掸烟灰,“至于你还想救你父亲沈国豪,可以说是痴人说梦了。”
第34章
回家的时候,闻晓晟带着闻斯威罕见地等在一楼的客厅里,奥利奥窝在闻斯威怀里,正专心致志地摆弄着魔方。
见曲凝和闻斯臣进门,闻晓晟率先站起身来,脸色阴沉得像是压着一场暴风雨。
闻斯威轻拍了拍奥利奥的背,将他放到沙发一侧:“自己玩一会儿,叔叔和爸爸有事说。”
小家伙很懂事,喊了声,“爸爸妈妈。”又乖乖地爬到另一边,继续研究他的魔方。
曲凝瞧他们的架势,多半应该是为了闻斯婧和沈檀的事情来的,要不然就是其他地方出了乱子,他们父子俩摆平不了了。
闻斯臣没多看一眼,随手把外套递给佣人,淡淡道:“上2楼书房说吧。”
曲凝识趣地没跟上去,闻家这帮人,向来满肚子秘密,她没兴趣掺和。
2楼书房,闻斯威关上门。
闻晓晟沉着脸,开门见山:“斯臣,你放任沈檀的公司在港城上市就是错的!”
闻斯臣走到窗边,推开了窗户,夜风扑面而来。
他语气淡淡:“有上市就有退市,叔叔,你怕什么?”
他回过身,那双眼黑沉如墨,叫人不敢直视,闻晓晟一时竟怔住了。
闻斯威瞧了眼沉默的父亲,沉声接道:“大哥,沈檀明目张胆地利用斯婧的感情,这时赤裸裸的挑衅。”
闻斯臣倚在窗沿,夜风拂动他衬衫衣角,薄唇一启,“不要再把她当孩子,”他目光落在他们父子二人身上,缓缓道,“她若不想听劝,撞了墙,是她的命。”
闻晓晟脸色铁青,显然对他的态度极为不满。
闻斯威也难掩压抑着的愠色:“可斯婧不一样,她从小什么都顺风顺水,一头撞进沈檀的局里,真的能全身而退吗?”
闻晓晟冷哼一声,语气咄咄逼人:“你把自己的老婆和妹妹都放进这盘局子里,到时候谁吃亏,谁心碎,你就等着看!”
闻斯臣神色未变,连眉眼都没有波动一下,只是淡淡道:“沈檀的父亲现在还被扣押在国外,他无非就是想逼你出面,上国际法庭做交换。
“你若是愿意去,斯婧就不会受伤,沈檀会放手,乖乖回远城去继续演他的深情孝子。
“叔叔,你去吗?”
短短几句,把局势剖得一清二楚,字字扎人。
闻晓晟眉头紧锁,不再吭声。
闻斯臣继续道:“所以,叔叔,不是我冷血。我不是圣人。你既管不住自己贪婪的手,也管不住任性妄为的女儿。那我只能,按照我擅长的方式,把这局收了。”
闻晓晟父子离开后,书房重归寂静。
闻斯臣坐回椅子上,懒懒地靠着椅背,抬手解开衬衫最上面的纽扣,随后将两条长腿随意地搭在窗台边缘。夜风吹进来,拂过他衬衫微敞的领口,掀起一角衣摆。
他低头从抽屉里取出烟盒,抽出一根,慢条斯理地点燃,火光映出他沉静无波的眉眼。
青白色的烟雾在窗边缭绕升起,他靠着椅背,眉眼微敛,眼神沉沉。
在他昏迷的两年,沈檀又何尝不是在利用曲凝呢?
她明明可以抽身离开闻家,但沈檀却步步为营,用“扶持”之名一步步牵制她的脚步。他替她铺路、造势、助力她在闻家迅速站稳,却不是为了她本身,而是等她成长为能动摇闻家,撬动闻晓晟的那枚棋子。
他醒来,是意外,更是沈檀节奏里最大的变数。
回到3楼,奥利奥还在主卧的大床上蹦蹦哒哒,不愿意回去自己的房间睡觉。
小家伙一见他进门,立刻眉开眼笑,朝他扑过来:“爸爸,快接住我!”
闻斯臣抬手稳稳将他接住,顺势拎在半空中,“该回去自己房间睡觉了。”
奥利奥双脚在半空中乱蹬,“不要!我还没玩够!我想和妈妈睡!”
闻斯臣眼神一沉,“再啰嗦一句,明天把你的玩具全部没收了。”
奥利奥立马噤声,眼珠子滴溜溜转了两圈,终于不情不愿地咕哝一句:“那……只收一半好不好?”
闻斯臣挑眉:“你再讲条件试试?”
小家伙立刻认怂,“好吧好吧,我走还不行吗……”
闻斯臣放下他,站在门口盯着他走回去自己的房间。
奥利奥瘪着嘴,一边往自己房间走,一边回头偷看几眼,确认闻斯臣还站在门口,才老老实实跨进门。
闻斯臣语气淡淡:“门关好。”
小家伙哼哼一声,用力把门“砰”地一声合上。
闻斯臣失笑,转身回了主卧。
曲凝刚洗好澡出来,听见动静,随口道:“你为什么非要赶他回自己房间,他才2岁多。”
闻斯臣解着袖口,目光扫她一眼,“因为他是男孩。”
曲凝一边擦头发,一边皱眉反驳:“男孩就不能黏妈妈?”
“不是不能。”他解开最后一个扣子,脱下衬衫,“是该让他明白,家里有界限。晚上的陪伴,是夫妻之间的。”
曲凝眯眼道:“你这话听起来,倒像是个狡猾的流氓。”
闻斯臣将衬衫随手丢进沙发里,走到她身后,伸手接过毛巾,替她慢慢擦拭还未干透的发梢。
曲凝站在原地没动,低头任他动作,刚想说点什么,下一秒,就被他从后揽进怀里。
他低头靠在她耳边,气息温热:“再陪我泡一次。”
“不要,流氓都是居心不良的。”
他唇角轻扬,慢条斯理地应:“我是你老公。”
说完,他弯腰,将她整个人抱了起来,稳稳往浴室走去。
曲凝拍了拍他肩膀,“闻斯臣,你真的是……”
事后,浴室的水汽还未散尽,曲凝靠在他怀里,整个人都软了,连指尖都懒得动一下。
闻斯臣将她裹进毛巾,抱回床上,一只手轻轻覆在她背后。
曲凝趴在他的胸膛上,闭着眼喘息,手指被他握住。
他低头,轻轻将那指尖贴在唇边,一下又一下地亲吻,像是无声的安抚。
曲凝缓缓睁开眼,看着面前这个温情缱绻的男人,眼底有一瞬的恍惚。
他此刻的模样,像极了多年来深爱如一的恋人,沉稳又深情,仿佛他们之间真的走过了数不清的日日夜夜。
她不是没察觉,闻斯臣对她的身体毫不掩饰地迷恋,像是早已刻在骨子里的渴望。
正如她,第一眼就被他那副皮囊所吸引,冷峻英俊,带着凌厉的锋芒,偏偏让人想靠近。
他们彼此沉溺,却始终没有说破。情欲之下,仿佛什么都能伪装成深情。
曲凝闭上眼睛,静静地趴在他的胸口上,感受着他掌腹在她背上一圈圈安抚的动作,温热、轻缓。
4月,鱼木花再次盛开,枝头一簇簇白中带黄的花朵,在微风中簌簌摇曳,铺陈得热烈而安静。
常潇然约上曲凝吃饭。
饭后,两人并肩走出餐厅,长廊上,光线从复古的玻璃窗透下来。
转过一处拐角,迎面碰上陆丹华,红色连衣裙衬得她肤色更显冷白,身姿纤长。
她站在廊灯下,眼神淡淡扫过她们2人,最后落在曲凝身上,眉眼间依旧是那份疏离沉静的从容感。
气氛倏然安静了几秒。
最终,还是一贯自来熟的常潇然率先开口,笑着先开了口:“陆小姐,好久不见。”
陆丹华扯个笑,“常主编。”
陆丹华目光从她身上掠过,转而看向曲凝,“闻太太果然交友广泛,什么类型的朋友都有。”
曲凝笑容清浅沉静,“大家都是港城的老面孔,该碰的,总会碰上。”
陆丹华眼底微冷,“看你心情不错的样子,闻斯臣因为你损失了几亿美金,好像也没让你夜不能寐。”
曲凝浅笑,回得不咸不淡:“做生意各凭本事,输赢常有的事。”
陆丹华嗤笑:“你当然说得轻巧,花的是闻家的钱,挥霍起来自然毫无心理负担。不过,没关系,闻斯臣也不缺这4亿美金。”
曲凝看得出来,陆丹华现在怒火明显要发在她的身上。
她语气平稳,唇角含笑:“闻斯臣是不缺这点钱。不过陆小姐抢下的那个项目……好像让陆氏折了20亿?生意场上,输赢都能接受,但如果是因为斗气误了局,那就未免太不值了。”
陆丹华闻言,眼神一沉,冷冷地扫了曲凝一眼。
常潇然到底是个名利场周旋的人精,见势不对,立刻打圆场:“陆小姐,你的客人好像在等你了。”
陆丹华静静地打量了眼她们,转身离去。
曲凝盯着她的背影,唇边的笑慢慢敛去,因为王诗双那两个亿,她惹上了麻烦。
沉思间,一道略显生疏的女声在夜色中响起:“曲凝,常主编。”
庭院灯光昏黄,曲凝一时间没认出是谁,常潇然却已在她耳边低声提醒:“林万颖,林家的现任掌权人。”
曲凝心下了然,林家大房的女儿,年近四十,却保养得宜,一身剪裁利落的裙装,眉眼间气场十足,不怒自威。
“林总,这么巧?”曲凝与常潇然一同笑着开口。
林家与闻家历来少有交集,真正利益深绑的反倒是陆家与霍家。林家做实业起家,根基在内陆和东南亚市场,在港城也是风风火火的家族,也就前年才林家老爷子去世,整个家族经历过大洗盘。
林万颖扬唇一笑,气度沉稳:“难得碰上,要不要一起喝一杯?我正好想和你聊个生意。”
曲凝眉头轻蹙,还未开口,常潇然已经识趣地退场:“我这边还有点事,就不打扰你们了,先走一步。再见。”
林万颖笑意更深,“常主编,你上次说的专访,明天可以来公司找我。”
常潇然笑得开怀,“好,一定。”
曲凝目送常潇然离开,才缓缓收回视线,重新看向面前的林万颖。
女人气场极稳,妆容精致、举止得体,身上那股子优雅中透出的锐气,不像陆丹华那样强装出来的从容镇静,更像是商场里一路披荆斩棘走出来的狠辣角色。
林万颖没绕弯子,开门见山:“我听说,闻氏的珠港项目黄了?”
曲凝眼神一动,笑容依旧:“林总消息很灵通。”
林万颖边走边道:“港城就这么大点地方,谁家起风,谁家下雨,总有人看着。”
等进了林万颖的私人包间,曲凝落座后直接道:“既然林总知道珠港项目的事,那也该听说了,这项目已经被陆家抢了去,我也被董事会好一顿批评。如果你是为生意而来,怕是来得晚了半步,你真正该找的是陆小姐。”
林万颖看着对面沉静的曲凝,失笑出声:“曲凝,有人跟你说过吗?你太认真了,认死理讲情义。”
曲凝微愣,弯了弯唇角,语气淡淡又带点调侃,“说实话,说我讲情义的,林总是第一个人,我从小都被说没心没肺,为人自私自利又任性,不知天高地厚,为此我也吃过不少苦头。”
林万颖似有共鸣,语气缓了几分:“你还年轻,犯点错再正常不过。我在你这个年纪时,一次性把旗下十家子公司赔得干干净净,亏了近百亿。”
“林总还没说,为什么找我呢?”
“你得罪了陆丹华,又在她手里吃了教训,你不想找回场子吗?”
曲凝知道,她来找自己的目的没有那么单纯。
“我自然会在别的地方赚回这几亿美金,至于陆丹华,她恨我给王诗双请律师,那是她自己的事情,我不打算浪费力气,去讨好她的情绪。”
林万颖看着她,慢悠悠笑了笑:“你知道她会一直找你麻烦,还不想回击?”
曲凝沉吟片刻,缓缓开口:“林总,说实话,我在闻家也是夹着尾巴做人,没有那么大本事去吹闻斯臣的枕边风,你要真心想和闻家合作,你直接找闻斯臣更方便。”
闻言,林万颖忍不住大笑出声:“你把我看得太没格局了。你放心,闻斯臣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弟弟而已。我要找谁合作,从不拐弯抹角。”
“林总想要做什么?”
“珠港不是黄了吗?泉港的生意做不做?我们林家拥有泉港七十年的开发权,那块地荒了十年。”
曲凝略微坐正身子,“你想让我在港头生意上撇弃陆家,说服闻氏董事会和林家合作?”
“对,反正陆丹华摆了你一道,就会有第二道,她仗着陆家和闻家旧年那点交情,都能在项目上明着给你难堪,你又何必客气呢?做生意归做生意,你让让我,我让让你,也就一起赚钱。她这种性子,步步紧逼,格局太小,反而走不长远。”
第35章
林万颖父亲有好几房太太,她的亲哥哥就在那场惊心动魄的海外遗产争夺战中出事身亡。她能在那样复杂残酷的家族斗争中杀出重围,心性肯定不是普通人能比的。
相比之下,陆家的局势,反而简单得多,陆弘文在原配过世后二十多年,除了和王诗双的孩子,再无其他子嗣。
不过陆丹华要这样步步相逼,最难过的估计还是王诗双,怕是2个亿不够她支撑1年的。
王诗双是个行动力很强的人,短短几周,她便敲定了项目方向,在港城打造一家高端美妆集合品牌,主打‘贵妇新牌定制线’,引进多个海外小众奢美资源,定位清晰,目标明确。
她迅速组建了团队,邀请主流媒体发布预告,还亲自上阵,在社交平台持续更新项目进展。
只是评论区的声音却并不友好,大多嘲讽她拿着陆家的钱到处折腾,说她这种人最适合的不过是躺平吃利息,偏偏还不自量力地出来创业,摆弄什么新贵妇噱头。
曲凝看着热搜上的消息,想起那晚林万颖的话,顺口问闻斯臣,“我记得林家在港城不怎么与其他家族深交?”
闻斯臣抱着她躺在沙发上小憩,搂着她的手收紧了一点,下巴轻轻搁在她肩窝,像是舍不得从她身上移开半分。
阳光斜斜地落在窗边,他眯着眼,慢悠悠地开口:“他们做实业出身,根子扎在东南亚和内陆,更喜欢和政府合作,不太愿意掺进港城这些家族的裙带网络。”
“嗯,她上次问我愿不愿意和她合作开发泉港。”曲凝滑着手机。
他挑眉,目光一瞬不瞬地落在她脸上,“还说什么了?”
曲凝歪头看他,笑意盈盈:“她说我太认死理。”
闻斯臣轻笑一声,嗓音慵懒又带着点意味不明的宠溺:“她倒是没说错,不过没关系,我不在意。”
曲凝抬手戳了他一下,“认真点,我是在说林家的合作事情呢!”
闻斯臣笑意不改,顺势抓住她的手,贴在唇边轻啄一下,才慢条斯理道:“所以你想让我出面?”
她靠在他怀里,神色淡定:“不是,我不会坑你。我查过了,泉港那块地当年涉及到银行债务纠纷,还有旧城清拆的问题,林家能保住七十年的开发权,背后水肯定不浅。我提前告诉你一声,只是免得到时候陆丹华跳出来,指责我背着闻家另起炉灶。”
当然她也有自己的私心,现在陆丹华处处给她找茬,如果她和林万颖合作,陆丹华怕是找不到任何切入点,她也可以稳住董事们的心,专心地把珠港的损失一点点补回来。
闻斯臣捏了捏她的下巴:“闻家的生意,什么时候轮得到她来指手画脚?”
曲凝偏过头,嗓音带笑:“还不是因为你们青梅竹马?到时候她要是又来找你提前诉苦,说我撇弃陆家找林家,你是不是又要亲自给她请律师谈合同?”
字字带刺的一句话,闻斯臣却听得大乐起来,笑得胸膛都在震动。
他道:“放心,我不会理她,至于之前陆老立遗嘱的事情,实在是因为牵扯的东西太多,如果王诗双母子贸然就——”
话还没说完,曲凝已经起身拿过抱枕,拍在他脸上,堵住他后半句。
“谁要听你解释?”她嗔道。
闻斯臣丢开抱枕,盯着她难得吃醋的模样,眸色一点点沉下来。
她坐在沙发一角,头发微乱,唇角还带着刚才的笑,眼神却带刺地看着他,像只炸了毛的小狐狸,倔强又娇艳。
他心头一动,竟觉得这副模样好得不像话。
下一秒,他俯身将她困在沙发与怀里之间,低头猛地吻住她。
曲凝被他吻得微仰起头,轻轻挣了下,没挣开,反倒被他搂得更紧。
她低声哼了一句:“闻斯臣,你真是……”
话没说完,又被他吻住。
他声音低哑地贴在她耳边:“嗯,我就是。”
吻到几乎要失控时,办公室的门“咚咚”两声,猝不及防地被敲响了。
两人动作顿住。
曲凝推开他,气息凌乱,头发有些散了,瞪了他一眼,压着声音咬牙道:“你能不能长点心?这是公司。”
闻斯坐直身子,唇角挂着笑意,“我亲自己太太,不是什么伤风败俗的事情。”
“滚。”她恨不能给他一脚。
门外传来洪睿小心翼翼的声音:“闻总,曲总,闻董到了,说是在会议室等您。”
曲凝深吸一口气,强压下情绪,抬手理了理头发和衣领,脸上神情已经恢复冷静,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你叔叔来了,我下楼去工作了。”
闻斯臣倚着沙发,看着她起身的背影,嗓音里还带着没散尽的情欲:“去吧。”
静了片刻,闻斯臣才慢慢悠悠地起身前往会议室。
门刚推开,闻*晓晟便沉声开口:“沈国豪的身体快撑不住了。”
闻斯臣眼神微动,“撑不住就撑不住了,你当初的盘算,不就是想拖到他熬不住,让沈檀知难而退?”
闻晓晟抿唇不语,像是默认。
闻斯臣走到主位坐下,“现在来告诉我,是想让我体谅你的人道主义,还是想让我手下留情?”
“斯臣。”闻晓晟叹了口气,“沈国豪一倒,沈檀的牌就能彻底打出来。他现在怕我们,是因为背后还有父亲这张牌。可一旦人没了,他就破釜沉舟了。”
闻斯臣眉梢轻挑,嗓音淡淡:“所以你现在是想说什么?”
闻晓晟看着他,“他的公司不是刚上市吗?只要审计下去,虚假交易总归能查出一点。只要停牌,就有理由推动退市,把他赶出港城。”
闻斯臣盯着他,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着扶手。
良久,他道:“港城是商业城市,不是战场。”
闻晓晟皱了皱眉:“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叔叔,你一直说斯婧还小,看不清局势,那就让她自己试着看清一次。沈国豪撑不了多久,沈檀若真急了,自然就会乱了脚步,他也不是沈国豪的亲儿子,沈家资源拿在手里都如游戏,别太紧张了。”
会议室陷入短暂的沉默,窗外天光转暗,落在他平静如水的脸上。
陆丹华几乎是港城的‘贵女天花板’,年纪轻轻就掌控了家族资源,她第一时间得知王诗双打算在港城开设品牌门店时,几乎同时,就与多个地产商打过招呼,有意拖延或中止相关铺面的租赁手续,为了让王诗双在港城,连门都开不了。
两个亿?她有的是办法让她半年之内烧掉一半。
只不过她这段时间专心找王诗双的茬,却没想到闻家会转头搭上林万颖,林家一向独立强势,若真和闻家合作,外界很容易解读成陆闻两家生了嫌隙。
这对她刚接手家族事业的风评和格局,都是打脸。
而最让她恼火的,是这一巴掌,居然又是来自曲凝。
会所包间,光线昏沉,雪茄和酒香交织成一股慵懒的氛围。
闻斯臣斜靠在沙发一侧,修长的手指轻捻酒杯,神色闲淡。
对面,霍凛正点着一支烟,瞥了他一眼,笑着打趣:“你现在连烟都戒了?”
闻斯臣语气懒懒的:“日子清净,不烦躁,烟自然也没必要。”
曲凝鼻子灵得像狗,他真要抽了烟,回家估计又得睡2楼的房间去。
霍凛啧了一声,“真是想不到啊。”
他最近难得清闲,曲凝却几乎每天下班都和常潇然混在一起,闻嘉奥也被她带着满城乱转,连个信息都懒得回给他。
霍凛倒是一副兴致盎然的样子,滔滔不绝地聊着最近一单地产并购。
“……我跟你说,珠粤那块地还没人敢动,你要是真感兴趣,我可以——”
门忽然被推开。
陆丹华踩着高跟鞋走了进来,身姿笔挺,她目光一扫,最后落在沙发上的男人身上。
“斯臣,闻家和林万颖合作开发泉港的事情,是你放的水?”
霍凛一挑眉,立刻识趣地起身,“我出去抽根烟。”
门带上,包间重新安静下来。
闻斯臣仍半倚在沙发上,语气轻慢,“又怎么了?”
陆丹华走近两步,“你老婆绕过陆家跑去合作林万颖,你说怎么了?”
闻斯臣眉梢微挑,坐直身体,慢悠悠地将酒杯放下,“生意场讲的是本事,你这段时间处处和曲凝做对,她只是寻找了更好的合作伙伴,有什么问题吗?”
陆丹华面色微变,语调陡然一沉:“她这是踩我底线,曲凝不过是仗着你撑腰,才敢这么明目张胆。”
“你不也是仗着陆家和闻家的交情,才这么肆无忌惮?你当初在珠港设陷,让曲凝砸了4亿美金进去,不是已经出了一口气了吗?”
“但现在,你老婆和林万颖合伙做生意打我的脸,又算是怎么回事?”
闻斯臣眼神一凛,盯着她,“曲凝和林万颖合作,是董事会通过的项目。我不插手,也不会拦着。你要是真有本事,也可以说服你们集团的董事会,从此切断和闻家的所有合作,换一家公司,你能做到吗?”
陆丹华怔住,显然没料到他会这样开口。
她冷笑一声,眼神里透着浓烈的警告:“好啊,那我倒要看看,你这位太太到底有多大能耐。”
话落,她利落转身。
会所阳台,夜风带着些许薄凉。
常潇然刚应酬完,趁机推门出来透气,一抬眼,就看见霍凛靠在栏杆边,手里夹着一支烟,笑意不深不浅地落在她身上。
他道:“常主编,这么巧。”
常潇然还未答话,陆丹华又踩着高跟鞋走出来,目光一扫,落在两人之间,眼神凉薄。
她勾唇一笑,语气讽刺:“常主编,王诗双,还有曲凝,好像都挺喜欢找靠山的,港城的富二代,真是个圈子,恃宠而骄得很。”
常潇然:“……”
第36章
曲凝带着奥利奥回家的路上,接到了常潇然的电话。
她劈头盖脸一顿吐槽,叭叭个没完,重点强调陆丹华当时那张脸有多难看,恨不得能扭出褶来。
曲凝示意佣人先带小家伙上楼洗澡,自己坐在客厅,仰躺在沙发上接听电话。
“陆小姐主要是气我那时候帮王诗双找了律师,有些口不择言了。”
她早就料到陆丹华会是这样的反应,之前珠港那4个亿美元的损失,她已经被董事会阴阳怪气一番了,只不过碍于闻斯臣,不敢拿她怎么样。
现在她和林万颖合作,陆丹华肯定还会找别的场子来报复她。
电话那头,常潇然嗤之以鼻:“当初她封锁病房,赶王诗双母子出门,还一分钱都不想给人家,几个月的孩子差点儿发烧成傻子。千亿大家族,心眼儿这么小,又没插足她爹婚姻,两人你情我愿的事。”
她讽刺意味拉满:“真要比起来,陆丹华自己包养的几个男大学生还没毕业呢!传媒系那个小白脸,连成绩都是她托人批的,挤掉了别人的名额。”
曲凝听得一愣,失笑:“你知道得还真不少啊。”
常潇然哼了一声:“这算什么,那小白脸就在我们报社实习呢。仗着自己是关系户,从来不干活,一天到晚就知道在健身房自拍,油得要死。”
两人聊得正起劲,院子里传来引擎熄火的声音,紧接着是车门关上的“砰”一声。
“闻斯臣回来了。”
曲凝挂断电话,把手机丢在一旁,往沙发里一躺,拉过毛毯盖住自己,闭上眼睛装睡。
玄关处传来熟悉的脚步声,沉稳有力,一步步朝客厅靠近。
她没动,呼吸均匀得近乎刻意。
果不其然,下一秒,那道脚步声在她身边停下。
他居高临下看了她几秒,低低一笑,“骗谁呢?你嘴角的笑意都还没收敛。”
曲凝没睁眼,嗓音懒懒,“我睡着了,但我天生爱笑不行吗?”
闻斯臣弯腰,一把掀开她身上的毛毯,把她从沙发上抱了起来,“起来陪我喝酒。”
她被迫睁眼,瞪他:“你和霍凛不是在会所喝了一晚上了吗?”
“你怎么知道,我今晚和霍凛在一起喝酒?”
“潇然遇见呗。”
闻斯臣低头吻了吻她唇角,“嗯,今晚和霍凛谈点事,恰好陆丹华来问我林万颖的事情。”
曲凝笑了笑,她就猜到会是这样。
闻斯臣抱着她进电梯,“今晚一起洗澡?”
“不是要喝酒吗?”
“当然是可以边泡澡边小酌。”他语气正经得很,眼神却不正经。
曲凝哼了声,“喝酒泡澡,小心晕倒在浴室啊!”
话音刚落,电梯叮地一声到了三楼。
门才一开,奥利奥就蹬蹬蹬地跑了出来,扑到他们脚边,仰着头叫:“爸爸,快来帮我洗澡!”
闻斯臣:“……”
曲凝忍笑挑眉,“去吧,你说的,男女授受不亲。”
闻斯臣无奈放下她,认命般叹了口气,“好,今晚我先伺候小的。”
说着,他脱下外套,随手塞给曲凝,卷起衬衫袖口,抱起扑上来的奥利奥,径直走进儿童房。
回到卧室,曲凝靠在沙发上滑着手机,热搜上的消息跳跃着更新。
闻斯婧和沈檀的豪门俊男靓女恋情还是颇受关注,还有王诗双亏损的事情,也是被人津津乐道。
沉思间,曲凝放在沙发上的那件外套忽然轻轻一震。
她低头一看,是闻斯臣的手机落在了口袋里,屏幕亮起,震动声一阵接一阵。
这个时间,曲凝掏出手机看了眼,一串熟悉的号码——沈檀。
他为什么在这个节骨眼上打电话给闻斯臣?
她盯着那个仍在振动的屏幕看了几秒,手机最终归于平静,未接来电弹出提示。
她没动,眉头却悄悄皱了起来。
不到一分钟,那串号码又一次打了进来。
曲凝定了定神,接起了电话,“喂。”
对面明显愣了一下,几秒后,沈檀的声音低哑响起,语气半真半假地打趣:“小凝?怎么?现在开始学会查老公电话了吗?”
曲凝却没有心情陪他绕弯,直接问:“为什么突然给闻斯臣打电话?”
他们之间可没有什么交情。
沈檀沉默了一瞬,随即轻笑出声:“也没什么大事,就是想找闻总聊聊,斯婧怀孕了,我准备跟她结婚,想提前问问闻总喜欢什么,送份像样的礼。”
电话那头隐约传来闻斯婧害羞的轻笑声,甜得有些刺耳。
曲凝回过神来,道:“他带奥利奥去洗澡了,我等下让他给你回复电话。”
“好,那先挂了。”
短短几个月的时间,闻斯婧怀孕了,真的要和沈檀结婚了吗?不知为何,一种莫名的慌意,悄无声息地爬上了心头。
闻斯臣光着膀子回到卧室时,曲凝还蜷坐在沙发里,神色有些出神。
他走近,俯身想将她抱起。
曲凝侧了侧身,躲开他的动作,“刚刚,沈檀打你电话了。”
闻斯臣动作微滞,目光顺着她的话落在沙发上的手机上。
曲凝补了一句:“他说,闻斯婧怀孕了,他们准备结婚。”
闻言,闻斯臣眉眼倏地沉了几分,没说话,伸手捞起了手机。
曲凝下意识抬眼看他,却见他神色淡淡,眼底却透出一抹凌厉的凉意。
他滑开屏幕看了眼,敛了冷意,低头在她唇边落下一吻。
“你先去洗澡,好好睡,我去2楼书房处理点事情。”
曲凝看着他走进衣帽间,扯出一件浴袍披在身上,动作一如既往的沉稳,却透着一股沉默的压迫。
她静了片刻,咬了咬唇,终于开口:“你和沈檀之间,到底藏着什么旧账?为什么你们非得这么明里暗里地周旋?”
闻斯臣系紧浴袍的带子,转过身,目光落在她脸上,唇角扬起一丝淡淡的笑。
“还能有什么事?”他语气轻描淡写,“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沈国豪现在困在加拿大,身体一天不如一天。”
曲凝眉心轻蹙,默然不语,眼神盯着他不放。
闻斯臣走近几步,“现在,他既然选择和斯婧结婚,应该也有几分真心,这事我得和叔叔还有斯威说一声,斯婧毕竟不是我亲妹妹,有些话,我不能说得太重,也做不了主。”
他看着她这副神情,忽然失笑,走回来坐在她身边,半抱着她靠进怀里,“这么紧张?”
她推了他一下,没推动。
他低头,唇贴在她鬓边,语气慢悠悠的,“那不然,我现在给沈檀回个电话,你问问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曲凝侧头冷冷看他,“你最好别骗我。”
“嗯。”他若无其事地蹭了蹭她,“我能骗你什么?沈国豪又不是我爹。”
她懒得理他。
他却变本加厉,手绕到她腰后搂住她,声音低哑:“要不然我先陪你洗个澡,然后再去工作?”
曲凝:“……”
她抬手就打了他一下。
他毫不躲闪,顺势握住她的手指,轻轻落下一吻,眉眼柔得不像话,“我天,你怎么这么操心?白天忙着和林万颖做生意,晚上还要替沈檀发愁……你就不怕我吃醋?”
他声音又低又慢,是她最熟悉的赖劲儿。
“你一个大男人,居然吃这种醋。”曲凝道。
“男人怎么了?”他顺势把她往自己腿上一带,抬手将她耳边头发撩到后面,“你是我太太,谁的事都可以不管,先管我。”
曲凝继续打他,“你最好别骗我,如果你和沈檀真的有什么事情瞒着我,我给你好看。”
闻斯臣看着她眼底那一点倔劲,没笑,反倒认真地点了点头,低声道:“成交。”
话音刚落,他俯身吻住她唇角,力道不重,却异常缠绵,只是像怕她跑了似的,牢牢搂着她不肯松开。
深夜,曲凝终于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闻斯臣俯身在她额头轻轻落下一吻,随后,他轻手轻脚地捞过一旁的浴袍,披上,起身走出了卧室。
2楼书房。
显然,对面也一直在等他的电话,几乎在铃声响起的第一秒就接通了。
“闻总,”沈檀的声音从听筒那头传来,“我还以为你今晚没空回我了。”
闻斯臣点了支烟,缓缓道:“我只是没想到,你居然卑鄙到真会拿女人当筹码。”
电话那头静了两秒,随即传来一声轻笑,带着明显的讥讽:“这不是跟你学的吗?当年在瑞士,你和小凝结婚,不就是利用她?”
闻斯臣眼神阴鸷,烟夹在指间抖了抖,“所以你现在是在威胁我?”
“算不上。”沈檀笑意不改,语气却冷了几分,“说实话,我这两年也想认输,但你们闻家太难缠。我本来想走,可偏偏斯婧一腔孤勇撞了进来。我觉得,也未尝不是个机会。”
闻斯臣忽而冷笑,声音低得像刀锋擦过,“沈檀,你这么拼命做什么?沈家的钱你已经握得够紧了,你是司机的儿子,沈国豪对你们母子也是虐待,你何必呢?”
电话那头安静下来,空气仿佛都冷了几度。
“你说得对,”他的声音终于压低,带着一丝疲惫,“我不是沈国豪的亲儿子,可我有我自己的路要走。”
说到最后,沈檀叹道:“说实话,我现在的心情,大概和你当初苏醒过来的时候差不多。忽然发现身边那个原本以为只是棋子的女人,竟然给自己生了个孩子。一时不知道是惊喜……还是惊吓?”
闻斯臣冷然将烟蒂掐灭,挂断电话。
书房里只剩下他缓缓吐出的烟雾,和越发凝重的夜色。
他缓缓靠回椅背,目光沉敛。
他早就查过沈檀的身世,沈国豪家暴妻子,妻子又出轨司机生下了他,这个秘密被沈国豪发现后,更是成了他反复折辱母子的工具,换来的,是长年累月的羞辱与暴力。
也正因此,沈檀早就习惯扮演一个“孝子”的伪装,外人眼中温和克制,实则擅长在情绪里游走。他喜欢拿捏那些性格柔顺的人,比如曲苒苒。
沈檀说他在瑞士利用曲凝。
是。他记得第一次见曲凝时,确实心存疑虑。
她出现得太巧,潜意识以为她是沈檀联合闻晓晟安排的人,是某种阴谋的一环。
结果她却主动开口,说要结婚。
他诧异,也觉得有趣。
既然如此,他不介意陪她走这场局。他倒要看看,沈檀这个所谓的“青梅竹马”,到底想下哪步棋。
只是没想到,瑞士那场意外,差一点儿要了他的命。
所以他不会和沈檀搞什么君子博弈,比狠,他只会更擅长。
第37章
闻斯婧终于等到沈檀接完电话,她靠在床头丢掉手机。
伸手拉住他手腕,撒娇催促:“快,快来陪我睡觉,不许再打电话了。”
说着,又故作严肃地瞪了他一眼,“医生都说了,孕妇要早睡早起,你要带我一起养成好习惯。”
沈檀看着她笑了笑,脱下外套,顺势坐在床沿,将她圈进怀里。
“好,听你的。”
他轻轻拍着她后背,语气温柔,“你睡,我陪你。”
闻斯婧闭着眼贴在他胸口,憧憬道:“你说,我们是先办婚礼,还是等孩子出生之后?我想穿最美的婚纱,不想挺着肚子,身材都走样了。”
他盯着床头昏黄的灯光,眸光微动,“你喜欢什么样的?”
“我啊,都可以呀。婚纱一定要高定,场地嘛……可以去意大利,也可以在港城海边办一场晚宴……”
她带着困意絮絮叨叨说着,沈檀一语不发,只是静静听着。
直到她终于困倦沉睡,沈檀才轻手轻脚地将她放回枕边,低头凝视着她娇气中带着几分甜意的脸。
如果可以,他当然也不想利用这样天真的姑娘。
但他不能看着沈国豪就这么死在异国他乡。他恨沈国豪,更恨他当初明明有机会放过他们母子,却没有。那个司机被逼得自尽,母亲也被折磨去世。
他不能原谅,也无路可退。
终于让他找到了机会,沈国豪和贪心的闻晓晟撕破了脸,被监禁在国外,他也悄然接管了沈家的实权,如今,他终于有能力,替母亲清算沈国豪的旧账了。
闻斯婧是个藏不住事的,没过几天,便在社交平台上开始分享自己入手的孕妇用品,言语间虽未明说,却处处流露出甜蜜和憧憬,间接向外界透露了她与沈檀即将结婚的消息。
她更是热情似火地给曲凝打了好几个电话,一口一个“嫂子”,兴致勃勃地让她分享当年怀奥利奥时的孕育秘籍,从营养品到睡姿,从产检路线到情绪管理,问得细致入微。
下班时,曲凝带着齐阳赴约参加饭局。原以为只是和几位客户商谈合作,倒是没料到席间除了熟悉的商业面孔外,居然还看见了陆丹华。
对方穿着一身藏蓝色修身长裙,妆容精致,依旧是那副端冷克制的姿态,仿佛生来就属于上座。
她眼神淡淡扫过曲凝,轻轻抬了抬酒杯,算是打了个招呼。
曲凝微微一笑,也从容应对。
闻家和陆家利益关系确实牵扯很深,但这样和陆丹华出现在同一饭局上,还是第一次。
客户商笑着寒暄了几句,就开口道:“我们现在国外的资源,大多是闻家牵线的,合作起来确实高效。但……陆总这边,似乎还有些顾虑?”
陆丹华将酒杯放下,指尖摩挲着杯沿,唇角含着笑,“现在的港城,什么人都能当上管理者,随便找个长得好看的,婚礼随便办一办,一觉醒来,就能坐上董事席了。”
桌边几人微愣,空气静了半秒。
齐阳也察觉出味,他下意识看向曲凝。
曲凝神色却丝毫不变,只轻轻一笑,举起面前的酒杯,慢条斯理地回敬道:“确实这个世界大多数人都不如陆小姐幸运,出生就在罗马,港城商圈的既得利益者,从小就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们这些后来者,只能靠点运气,再拼点命。”
说罢,她轻轻饮下一口,气场沉稳。
陆丹华没想到她的嘴居然如此之利,她轻蔑地笑了声。
“确实有不少人,得了便宜还卖乖。拿到资源之后,就开始包装自己多努力多能干的样子。可惜港城人都知道,她们一开始靠的,不过是男人而已。人心不足蛇吞象,野心太大也得掂掂自己有没有那个胃。”
有几位客户已经不动声色地交换了眼神,显然也意识到,这顿饭局恐怕不是简单的商务宴请那么简单了。
曲凝还未开口,客户商已经笑着起身,语气圆滑:“抱歉啊,曲总,陆总,我先去个洗手间。”
他这一带头,其余几人也纷纷起身,有的说去抽烟,有的说接电话,不约而同地给她们让出了空间。
整个包间,瞬间只留下了陆丹华和她助理,还有对面的曲凝和齐阳。
气压骤然低了几分。
曲凝淡淡扫了眼紧闭的门,直接道:“陆小姐何必呢?王诗双就算再碍你的眼,她也是规规矩矩做事,不偷不抢。
“再说了,她拿下的资源,是靠她自己的手段和筹码,不是靠陆家施舍。你陆小姐一人独占光明大道,别人连条岔路都不能走?”
陆丹华眸色压了压,冷哼道:“说实话,曲凝,要是没有闻斯臣,你连坐在这的机会都没有!之前你给王诗双找律师的时候,我就忍了你,你离了闻斯臣,你还能这么嚣张吗?至于王诗双,她就安分守己一点。”
曲凝听完,笑意却渐渐淡了下去。
“陆小姐,我从来没觉得我嚣张,我只是说了你不想听的话而已。
“你如何看我,如何看王诗双,甚至怎么看这个世界,都与你个人立场有关,我不在意。但别张口闭口靠男人,来否定别人所有的努力。你仗着自己姓陆可以为所欲为,我们也有我们自己的路走。”
陆丹华冷笑一声:“王诗双要不是六年前装可怜装到我爸面前,你以为她能有今天?你也不过是运气好,嫁了闻斯臣。你在清高什么,曲凝?”
曲凝缓缓靠回椅背,声音清冷:“陆小姐的本事,只敢对我和王诗双耀武扬威。我说服董事会和林万颖合作,你敢去林万颖面前这样叫嚣吗?林万颖抢了你的生意,你敢这么去骂她吗?
“你再高傲,也别忘了,你陆丹华有今天,是靠你父亲陆弘文一手捧起来的。陆老爷子去世后,你手里就亏了上百亿了吧?”
陆丹华的脸色一下冷得发白,猛然站起身,食指直指她,语气几近咬牙切齿:“你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和我叫板!我本来是看不上王诗双这种货色的,但我更看不惯你!上次的珠港项目只是一个小小的警告,你下次要是再冲到我面前,我可不管你是不是闻斯臣的太太。”
齐阳下意识起身,眉头微蹙,却被曲凝轻轻抬手制止。
她却仍坐着未动,只是缓缓抬眸,神色沉静如水:“你父亲出事的时候,你不是也第一时间求助闻斯臣和霍凛,提前买通媒体资源给王诗双扣帽子,关键时刻篡改遗……”
话未说完,陆丹华怒不可遏,猛地抄起桌上的水杯砸向曲凝。
“你算个什么东西!”
齐阳眼疾手快,一把拉开曲凝,杯子碎片溅落,声响惊醒了整个包间。
曲凝垂眸扫了一眼地面上的碎片,唇角轻扬,语气清清淡淡:“陆小姐慢慢生气吧,如果你非要和我,和王诗双较劲,那你这一辈子,恐怕都别想安生了。”
说完,她转身大步走出包间。
她确实没想到,陆丹华的脾气,竟会失控至此。
明明在葬礼上,她看着是那样沉稳、理性,言行举止间颇有大局观,那时候她还以为她和林万颖一样,是能挑起陆家担子的继承人。
可现在看来,她根本扛不住压力,压不住情绪,甚至连最基本的场面都控制不了。
这样的陆丹华,真的很难缠。
包间里,陆丹华气得浑身发抖。
她就是咽不下这口气。
王诗双一个野路子出身,一个捞女,凭什么有脸站到港城的牌桌上?两个亿,她是看在闻家的面子上才施舍的,够大度了。现在竟然舔着脸回来做生意,重新洗白自己?
她就不配!
而曲凝,更是让人恶心!
多管闲事!她以为自己是什么?仗着闻斯臣撑腰,替王诗双出头就算了,居然还敢绕开她,私下里和林万颖谈合作,把陆家排除在外?
都该收拾!
那晚的饭局之事,闻斯臣自然也有所耳闻,更主要的是齐阳还是他的心腹,几乎是一字不差地将现场情形复述给他。
他原以为曲凝会有些不快,哪怕不是大发雷霆,多少也该抱怨几句。但她却什么都没说,连一句枕头风都懒得吹,依旧从容淡定,压根不将陆丹华的挑衅放在眼里。
闻斯臣望着她安静坐在书房忙碌的身影,忽而轻笑出声。
他这位太太,冷静得过分,也强韧得叫人心疼。
曲凝转眸看他,“你忽然笑什么?”
闻斯臣懒懒靠着,朝她伸出手,“过来。”
曲凝坐着不动,抬了抬眉,“闻总,虽然现在是下班时间,但我也不是你一喊就得过去的闲人。”
他轻笑一声,像是早就料到她这副嘴硬的模样,手指仍旧不收回。
“过来,我帮你看看期货,给你指指路,你要不要。”
曲凝哼了一声,没答,却终是慢悠悠端起电脑,从椅子上起身。
她抬着电脑放在他面前,“你不是说最近金融市场波动大?那你看看这个,汇率这么走,我是该出手还是再等等?”
闻斯臣扫了一眼屏幕,将她连人带电脑一起拽进怀里。
曲凝猝不及防歪坐在他腿上,电脑差点掉地上,“喂!”
他一手揽着她,一手稳稳滑过屏幕,“你刚那笔单,确实不能出,还得等等。”
曲凝蹙眉,“好吧,别让我亏钱了就好。”
闻斯臣笑了,“闻家的日子苦了你吗?怎么这么心心念念要挣钱?”
曲凝斜他一眼,“谁会嫌弃钱多啊?”
闻斯臣捏着她的手指,指节微微用力,眼底闪过一丝不悦,“你在瑞士和伦敦的资产已经够丰厚了,你这样着急搞钱,真的很难让我不怀疑你是不是又在计划着什么?”
曲凝合上电脑,轻轻放回书桌,回身目光直视他,语气坦然:“我一直都在认真赚钱啊,从你醒来那天起,你不就是知道的吗?”
他眼神深邃如寒潭,“以前你还偷偷让沈檀帮忙暗中操作,这一年,却连遮掩都懒得做了,明目张胆地这样,你这是妥协了?”
她冁然一笑,双手环住他的脖颈,轻轻靠在他肩头,“妥协什么啊?日子就这样过啊,开心就好。”
开心就好?
闻斯臣低头细细品味她的话,扣紧她的腰身,“那现在的日子是过得开心了?”
曲凝仰起笑脸看他,“你不开心吗?”
闻斯臣低低一笑,眸光沉沉,抬手捏住她下巴,缓缓逼近她的脸,“自然开心。”
他顿了顿,眼神却愈发幽深,“但我更想知道,如果有一天,这样的日子不再让你开心了……你会怎么办?”
曲凝转眸笑了笑,不答他的话,却抢先在他唇上落下一个轻吻。
闻斯臣反客为主,站起来身,双手掐住她的腰,猛然往上一抬。
曲凝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一带,整个人坐上了书桌,背脊贴着冰凉的桌面,身子微微一颤,发丝从肩头滑落,映着柔黄灯光,添了几分凌乱的妩媚。
她本能地撑着桌沿,抬眼瞪他。
闻斯臣俯下身,身形高大如山般覆下,一手扣住她后腰,力道不容抗拒,另一手撑在她身侧,将她完全锁在怀中,唇重重地压了下来。
他吻得又重又深,不容抗拒地索取着她的情绪与回应。曲凝刚要抬手推他,抱怨的话还未出口,下一秒,他便变换角度,吻落得更加狠戾,一轮紧接一轮,密不透风。
桌上的文件被他扫落,纸张翻飞散落一地,窗外灯影迷离,夜色正浓,窗上映出两人缠绵的剪影。
第38章
闻家与林万颖的合作消息曝光,再加上之前曲凝与陆丹华在饭局上的争执传得沸沸扬扬,短短几天,陆氏股价连跌,风向变了又变。
闻斯臣连着出差半月,曲凝不知道他在忙什么,因为他罕见地带着闻斯威一起去的。
商业酒会,流光溢彩,觥筹交错。
曲凝来这,主要是应林万颖的邀约。
林万颖身着一袭深蓝色礼服,干练优雅,在人群中步步生风。
她径直走来,停在曲凝面前,唇角微扬:“走吧,我带你见几个客户。”
曲凝颔首,跟在林万颖身后穿过人群。
林万颖停在一位外籍客户面前,淡声介绍:“曲凝,闻氏的总经理,也是我接下来泉港项目的合作人。”
那人笑着点头,与曲凝寒暄几句。
几杯酒后,林万颖稍一侧身,笑道:“等会儿找个地方,聊聊?”
曲凝眼睫一动,尚未开口,一道熟悉的声音却插了进来。
“真巧。”陆丹华端着酒杯缓缓走来,唇角含笑,姿态优雅。
曲凝眸色微敛。
上次两人在饭局上的不愉快,曲凝还历历在目,现在陆丹华又挂上了从容端庄的笑容。
陆丹华神态自然,仿佛早忘了那*晚的不快,“闻太太如今可真是风头无两,就连林总都主动找上门合作了。”
曲凝唇边挂着淡淡的笑,“陆小姐也是闻氏一直以来的合作伙伴,大家彼此之间,谈的都是生意。”
林万颖站在一侧,眸光微动,却始终未出声,仿佛只是在看一场有趣的博弈。
陆丹华扯笑,“港城的女人都抢钱不抢男人,闻太太和王小姐也是入乡随俗了,不过王小姐最近动作挺大,听说亏得不轻。不知道等她真撑不下去的时候,闻太太还会不会再次慷慨解囊?”
曲凝听着,眸色未变,唇角笑意稍稍收了些温度,“港城确实都抢钱不抢人,但有时候钱抢不好,反而闹得人尽皆知,那就不太体面了。”
陆丹华的笑容僵了半分,她最近确实焦头烂额。
为了立住在圈内的姿态,既忙着对付王诗双,又单刀直入地去抢珠港的货运资源,本以为能踩曲凝一脚,谁知人脉没铺稳,配套也没跟上,一步踏空,直接造成了亏损。
她斟酌了下语气,笑得依旧端庄,“我记得远城的沈先生是闻太太和王小姐的旧识,估计也是同病相怜吧,最近很是不顺。港城子公司暴雷,眼看就要退市了。同是天涯沦落人,闻太太总不至于眼睁睁看着老朋友被逼到绝路。”
曲凝有些意外,沈檀子公司有些风波很正常,但什么叫被逼到绝路?
陆丹华瞧她反应,轻笑,“闻斯臣没和你说吗?不过,你最近光顾着跟林总谈合作,哪有空顾得上远城的老朋友。”
曲凝眉心轻蹙,目光沉了几分,定定地看着陆丹华得意的笑容。
林万颖看着她们两个,轻轻一笑,“我和曲凝还有事要聊,先走一步。”
曲凝没有拒绝,慢慢跟在她身旁。
林万颖带着曲凝去了二楼的私人雅间。
曲凝开门见山,“林总也知道沈檀的事吗?”
以林万颖在港城的消息网络,不可能晚于陆丹华得知。
林万颖看着她,缓缓道:“刚收到消息不久,沈家的几条主力航线,最近被闻家兄弟联手截了。”
曲凝心里一凉。
怪不得,她主动提出与林万颖合作,闻斯臣从头到尾都没有表现出异议,董事会也顺利得过分。原来,就在她为项目奔走,与林万颖洽谈的这段时间,他已经联手闻斯威,悄无声息地动了沈家的根基。
不是不管,而是早有打算。
他和沈檀到底有什么仇!
她还是太小儿科了,从头到尾,连闻斯臣下一步要走哪里都看不透。
酒会结束的时候,司机早将车开到会所门口,低头替她拉开车门。
曲凝提着包刚要上车,却顿住了脚步。
后排车门内,熟悉的身影坐在黑暗中,西装挺括,长腿交叠,一只手搭在膝上,另一只手朝她伸了出来。
曲凝一愣,怔怔地看着那只手,片刻,才慢慢抬眼望进车内那双藏着情绪的深眸。
她只是静静站着。
几秒后,她收回视线,没握上去,而是漠视他那只手,沉默着坐进了车里。
关门声轻响,司机缓缓启动车子。
闻斯臣收回手,慢条斯理地拉紧袖口,细细打量她的眼神。
“今晚不愉快?”他淡淡问道。
曲凝直视他,冷静反问:“为什么要抢沈家的航运资源?”
四目相对,车内氛围微微凝重。
许久未见她展露锋芒,就连被陆丹华接连下绊子时,也不曾露出这么凌厉的一面,可是此刻,她防备的神色重新浮现在脸上。
半晌,闻斯臣掀了掀唇角,语气轻描淡写:“沈檀在港城的子公司暴雷了,他需要大量资金,我们也只是顺势而为,谈不上抢。”
曲凝看着他,眼神一点点冷下来。
她不信。
闻家根本不缺这些资源。
她声音不再温和:“你到底在跟他算什么账?连航线都要掐断?”
闻斯臣微垂眼睫,手指轻敲着膝盖,“哪有什么算帐,就如你和陆丹华一样,各凭本事罢了。”
她和陆丹华?
陆丹华记恨她给王诗双找律师,她为了压住陆丹华,和林万颖合作,但他和沈檀会是这么简单的关系吗?
闻斯臣抬眸看她,神情仍旧冷静,“他现在和斯婧计划结婚,我总不会害了自己妹妹不是吗?我和斯威掌握一些沈家的资源,也是为了斯婧好。”
一句为了闻斯婧,轻飘飘地落下。
很久以前,在海城,她曾问他,为什么宁可替陆丹华出头,也不肯劝劝闻斯婧别再苦苦追着沈檀,免得将来受伤太重。
那时他不屑地回了一句,陆家和闻家的利益关系,谁都知道怎么选,怎么还问感情值不值得?
现在,他又告诉她,掐住沈家的命门,是为了闻斯婧好。
车窗外是港城夜色,灯火交错,落在曲凝眼底,却全是她看不透的利益至上的冷色。
闻斯臣看着她挺直的背影,抬手环住她的腰,下巴轻轻搁在她肩头。
他声音低缓:“别胡思乱想。沈檀是你朋友,将来也会是斯婧的丈夫,难不成我们真要他的命?”
生意场上,有输有赢,曲凝无法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去指责闻家做得不对,却也更加无法说服自己,这一切都是“顺势而为”。
她问,“你们这样做,不怕闻斯婧和沈檀闹矛盾吗?”
闻斯臣沉默了几秒,“如果沈檀因为这个事情和斯婧分开,那恰恰说明沈檀确实没几分真心,我们只是介入资源而已,又不是把沈家搞破产了。”
他语气凉凉。
曲凝低眸,心中泛起一阵苦涩,面对这盘错综复杂的关系网,她真的很难说服自己去接受这样的现实。
“闻斯臣,我真的很不喜欢这样不断周旋、不断算计的生活。”
他怀抱微紧,下颚在颈肩蹭过,既有无奈,也有隐隐的怒气,却始终没有开口回应。
回到家,曲凝把自己锁进书房,给沈檀打去电话。
沈檀的声音有些疲惫,“你都知道了?对,公司是出了一些乱子。”
曲凝:“是不是沈伯父出事了?你的思绪乱了,才出了这样的岔子?”
电话沉默了几秒,沈檀缓缓回应:“也有这个原因吧,但我并不在意。小凝,别担心,沈家不缺钱。”
听着电话里那疲惫至极的声音,曲凝的心里一阵酸楚。
她又问:“闻斯婧呢?她还好吗?这件事是闻斯臣和闻斯威的决定,应该和她无关,她现在怀孕,你要多照顾她的情绪。”
沈檀终于轻轻笑了起来:“放心,我可不是那种是非不分的人。几条航线算什么,这不意味着我沈檀就此终结,东山再起不过是时间问题。”
这是她从小一起长大的哥哥,曲凝当然相信以沈檀的能力,不至于从此一蹶不振。但她心底的纠结更深,为何非得让闻斯婧夹在这张复杂的棋局中?
闻斯威的亲妹妹,怀着沈檀的孩子,即将成为一家人,却成了利益角力的无奈筹码。
在这张复杂而冷酷的利益网络里,好像谁都不可以相信,每个人都在暗中较劲,只有彼此制衡,才能维持这摇摇欲坠的平衡。
曲凝不知道闻斯婧此刻作何感想,但她清楚,如果有一天,她也被如此摆布,被人以“为了你好”的名义送进一场算计,她一定一刻都忍受不了。
她想起当初王诗双和陆家那段恩怨,那时候的她,还敢自诩清醒,如今回头才发现,自己到底有多天真,多不知天高地厚。
曲凝推开房门的瞬间,房内漆黑一团,但有一道柔和的灯光从阳台洒进来。
她怔住。
安静中,一道轻轻的童声从阳台方向传来,带着点跑调的可爱,“HappyBirthdaytoyou……”
是奥利奥。
他在唱生日歌,低着头,手里捧着可爱精致的小蛋糕。
一瞬间,那些复杂的算计、利益、冷酷的现实,全都远了。
奥利奥眨巴着眼,催促道:“妈妈,生日快乐,你快许愿吧。”
她垂眸看着那蛋糕,就着烛光,看清了孩子纯粹的眼睛,也看见了依靠在阳台门上的成熟男人。
闻斯臣倚在那里,衬衫袖口微卷,眉眼藏在微暗的光里,目光静静地落在她身上。
孩子的童真与男人的深沉,一明一暗,一近一远。
曲凝慢慢走近,在奥利奥面前蹲下身,闭上了眼睛,双手合十。
她的愿望很小,她只希望奥利奥成长的世界可以简单快乐一些。
时间太晚,奥利奥吃了一小块蛋糕就困得睁不开眼,闻斯臣抱他回房。
曲凝独自坐在阳台上欣赏生日礼物,奥利奥的画作,简简单单一家三口还有三只猫,温暖得让人想落泪。
闻斯臣的生日礼物也是一张纸,岛屿的转让证明,他最终还是把岛毫无保留地送到了她的手上。
薄得可以随夜风飘走的一张纸,曲凝却觉得重如千斤,最可怕的是,她心里居然没有生出一丝惊喜之感。
闻斯臣再次推门进来时,曲凝依旧坐在阳台,长腿搭在栏杆上,手里握着半杯酒,红色酒液轻晃,衬得她指尖纤白,像什么都不在意,又像什么都压在心底。
夜风吹乱她的发,酒意微醺,她仰头灌了一口,眼尾染了几分红,却仍是一派慵懒模样。
闻斯臣走到面前,扫了眼桌子上,被认真卷好的画和那张被她随手压在酒瓶下的纸。
他没有出声,只靠在阳台边,低头看着她,眼神沉静,像在试图读懂她的沉默。
曲凝转眸望进他深不可测的眼眸里,轻轻一笑,“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矫情?”
他只淡淡开口:“你在不高兴。”
肯定句。
曲凝叹息一口,“我真的高兴不起来,又一年过去了。”
她目光落在夜色之外,想要尽量理顺胸腔那些密密麻麻的情绪。
“从前我看着妈妈偷偷哭,总觉得一个不幸福的家庭已是人生中最糟的境地。但后来我逃了出来,却发现更可怕的是这个世界除了家庭的撕扯,还有人心的算计,伦理的桎梏,随时都能把人困死在局里。”
人生的成长总让她感觉有一种无力感。
她明明在努力摆脱那些厌恶,但现实偏偏就像潮水一样,一层层翻卷过来,将她重新淹没,甚至开始学会去纠缠在其中。
小时候,她觉得曲新民和曲苒苒母女不高兴就好了,那她一定会很快乐,可现实是,她们痛苦难堪的时候,她也没觉得轻松。
后来她帮王诗双出头,以为可以尽所能帮她讨回公道,那些她以为是正义的事情,也不过是滑稽一场。
在看如今,她明知道闻斯婧夹在沈家与闻家之间注定无辜,难以快乐,却再也无法说清谁是谁非。
闻斯臣站在她对面,听她娓娓道来。
晚风掠过他宽阔的肩背,他目光越发深沉,那眼神像是沉入水底的黑石,没有波澜,却透着一股压抑的张力。
许久,他才道:“曲凝,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
他缓缓屈身蹲在她面前,取过她手中空空的酒杯,随手搁在一旁桌面。
他伸手替她拨了拨额前的碎发,指腹划过她微凉的鬓角。
“沈家的资源,就算没有闻家,也还有李家、王家、林家……,世界就是这样,比你想象的更深更浑。谁也说不准,下一刻会浮上来的是利,还是血。”
他捧着她的脸,声音低沉,每一个字都随着风吹进她耳里。
“你说你不喜欢闻家,不喜欢恩怨沉疴的地方,但现实就是只要有人的地方,就有心术不合的算计,明争暗斗,不论在哪。”
他轻轻一笑,“你在港城3年,见过多少局,走过多少场面。你觉得,有谁是真正无辜的吗?”
曲凝垂眸,默然不语,静静地看着他,任他的手紧握着她的手心,任由他越靠越近,额头抵着他的额头,任由他的唇贴近。
气息交缠,他低声道:
“我也不喜欢这些。但这就是现实,没有人能完全置身事外。”
“别不开心,等奥利奥放假,我们就带他去小岛上度假,远离这些。”
曲凝闭了闭眼,心绪纷乱如这夜风般,起初只是轻拂,像是疲惫后的一点慰藉,可越往深处,却越凌乱,带着某种无法言说的动荡与空落。
她不怀疑他此刻的诚意,就像夜风的温度也是真的。
可即便如此,曲凝还是逃了。
她带着奥利奥飞去了泉港出差,原本交给齐阳和两名助理就能妥善处理的事情,她却坚持亲自过问,一去就是整整一周,没有回港。
闻斯臣回到家,客厅里只有三只奶牛猫在地毯上追逐打闹。他立在原地,脸色沉得吓人,佣人看了他一眼,连呼吸都小心了几分。
他淡声道:“晚餐端上来三楼阳台。”
“是,先生。”佣人连忙应下。
他拎着外套,慢步上楼。几乎每上一个台阶,心头的烦躁便更盛一分。从未有一件事像这样,让他无从下手,步步为难。
沈檀,他不会放过,沈檀也绝不会放过沈国豪。可现在,沈国豪的身体怕是撑不到回国那一天。
那时候,沈檀会怎么做?他猜不准。
他不贪财,航运资源被吞也无动于衷。
沈国豪还有个养女,沈檀早早替她设了数十亿美金的信托。他可以掏空沈氏,破釜沉舟,为了一点一点折磨沈国豪,看他在最后的时间如何崩溃,如何绝望。
偏偏,曲凝是沈檀的青梅竹马,不管他如何选择,都绕不开她。
简单用过晚餐,佣人照例送上了酒。
他拿起手机,给曲凝拨了个视频电话。响了几声,那头终于接通,出现在屏幕上的是奥利奥的小脑袋。
他换了新发型,笑嘻嘻地凑近镜头,小脸洋溢着得意的神情,显然在泉港玩得不亦乐乎,早把回家的事抛到了脑后。
“爸爸,今天妈妈带我去做的头发,好看吗?”
小家伙一边说一边转着脑袋,把侧面也展示给他看。
闻斯臣淡淡扫了眼,趁他转头的时候,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端着电脑加班的曲凝。
她似乎整个人都沉浸在工作里,没有关注视频电话的动静。
奥利奥得不到闻斯臣的回应,又问:“爸爸,不好看吗?”
闻斯臣回过神来,收敛了眼底那抹晦暗情绪,盯着儿子那张笑嘻嘻的小脸,“好看,很精神。”
奥利奥开心地咧嘴笑了,转头又喊:“妈妈,爸爸说我帅!”
曲凝这才抬头,视线从电脑屏幕移到手机镜头上,对上闻斯臣那双深沉的眼。
闻斯臣没说话,抿了一口酒。
手机那头,一片灯光暖黄,显得格外安静。他忽然觉得,镜头里那个酒店房间,比自己所处的别墅,更像“家”。
曲凝见他沉默,也没开口,神色淡淡地移开目光,重新看向电脑屏幕。
奥利奥歪着脑袋看他,又喊了一声:“爸爸,你是不是想我们啦?”
闻斯臣目光微动,将酒杯搁回桌上。
他望着镜头,静了几秒,忽而低声道:“嗯,我想你们。”
曲凝微微一怔,指尖在键盘上顿住了几秒。
奥利奥对着镜头猛猛地亲了一口,“爸爸,我也想你的。”
闻斯臣失笑,温声道:“太晚了,叫林奶奶带你去睡觉,我和妈妈说点事。”
奥利奥明显有些不情愿,小嘴一撇:“那你们不要聊太久,妈妈也要早点睡觉的。”
曲凝终于合上了电脑,摸了摸他的小脑袋,“乖,去休息。”
“好吧……”奥利奥恋恋不舍地冲镜头挥手,跑去喊林妈妈。
房间终于安静了下来。
镜头里,曲凝重新靠回沙发,眉眼清冷,淡声道:“什么事?”
闻斯臣没立刻开口,只静静地看着她,好一会儿,才问:“什么时候回来?”
“过几天吧。”
“过几天是几天?”
“不知道,等项目落地吧。”
实打实的项目,有齐阳在场根本轮不到她亲自盯,她是在躲他。
闻斯臣喉结滚了滚,终是将满腹的情绪压了下去,只道:“好,你先忙。”
视频挂断。
曲凝收拾好凌乱的桌面,起身去洗漱。
明日是周末,她也不是工作狂,更加不是苛刻的老板。这次来泉港,带着几个保镖和林妈妈,奥利奥有人照看,她也能在酒店窝着偷懒。
只不过,完全没想到,闻斯臣居然会在凌晨就飞来泉港。
迷迷糊糊间,她只觉得有人在扰她清梦,滚烫的熟悉气息席卷了她全身,将她的睡意全部冲散。
曲凝咬他,低声怒道:“闻、闻斯臣!”
他轻轻应了声,“嗯?”
到底还是这样,会惹他、怒他,带着火气与生气的鲜活劲儿,让他更加爱不释手。
她一旦沉静下来,冷淡疏离,他反倒更难受,那股无名的怒火就会疯长蔓延,连他自己都压不住。
他受不了这样患得患失的情绪!
他俯身在她耳畔,气息灼热,耳鬓厮磨,“我半夜飞来伺候你,你不开心?”
曲凝被他紧紧圈在怀里,整个人几乎动弹不得。
她咬牙,“你疯了,大半夜飞来泉港。”
闻斯臣低笑一声,笑意却冷,“要是我不来,是不是等项目结束,你干脆带着奥利奥定居下来?”
曲凝不语,唇被他蹭得发热。
她的沉默被他解读为默认,更让他怒火中烧。
他的动作愈发急促,曲凝被冲撞到床头。
她取过床头的手机看了眼时间,果然!凌晨4点!
“凝儿。”
“神经病。”
“凝儿。”
曲凝喘息不止,撇开脸,“神经病,我需要睡觉。”
闻斯臣的动作微顿,喉结上下滚动了下,紧盯着她的眼神像要把她拆穿。
“待会儿睡。”
他说完,又低头吻住她,唇齿相缠,舌尖探入,热烈且深沉,仿佛要将积压的所有情绪一并释放。
……
翌日,曲凝还在睡梦中。
客厅里,奥利奥兴奋地骑在闻斯臣肩头,惊喜道:“爸爸,你是孙悟空吗?怎么一下子就变到这里了?”
闻斯臣一手托着他的腿,轻笑道:“你见过这样的孙悟空?”
奥利奥摇头,又点头,“没有,可是你真的好厉害,我刚说想你,你就出现了!”
闻斯臣眼底闪过一丝笑意,带着奥利奥走向阳台,“自己在这玩,不要吵醒妈妈。”
奥利奥乖巧点头。
闻斯臣将他慢慢放在地上,示意林妈妈看着他,才转身回到房间。
房间里静悄悄的,晨光透过厚重的窗帘缝隙洒进来,斜斜落在床榻一角,落在曲凝披散的发间。
她还在沉睡。
闻斯臣走近,站在床边,低头看了她好一会儿,附身在她额角落下一吻,低声呢喃:“凝儿。”
第39章
自上次去泉港出差,闻斯臣追过来之后,一整个夏天都风平浪静,没有再起波澜。
她原以为,这些事就此翻篇了,毕竟闻斯婧和沈檀都不在意的事,曲凝劝自己也别放在心上。
可她没想到,比她还上心的人,竟是曲苒苒。
去年那场饭局不欢而散后,曲凝原以为她该识趣,不会再出现。
可她没想到,曲苒苒竟然还有这份耐心,安安静静地等在公司楼下,一杯接一杯地喝着咖啡,像是早就算准了她总会从这扇门里出来。
曲凝脱下外套,眼神淡淡扫过她,开门见山:“说吧,找我什么事?”
曲苒苒看着面前明艳张扬的曲凝,小时候,她就很羡慕她,她做什么事情都可以由着自己的性子,随心所欲活得漂亮又锋利,不像她,她需要安静讨好。
“喝杯咖啡吧,我记得你以前——”
曲凝看了眼腕表,打断她的话,“你有话直说吧。”
曲苒苒握着咖啡杯的指尖顿了顿,脸上的笑容却更柔和了些,“好。我是为沈檀哥的事情来的。”
曲凝闻言笑了一声,“你和沈檀分手也不是一年两年了吧?这几年他女朋友换了不止一个,你也都这么操心吗?”
曲苒苒脸上的笑容僵了僵,眼睫轻垂,掩去眸中的复杂情绪。
“我不是操心,”她语调轻柔,却带着一点委屈,“只是……上次我回远城看见沈檀哥,他好像消瘦不了,应该是和闻小姐发现了些争执。”
曲凝静静地听她说下去,沈檀会因为公司的事情和闻斯婧发生一些争执,她不会有任何的意外。
片刻后,曲苒苒低声道:“曲凝,你不觉得,这一切……其实早就是别人计划好的一步棋吗?”
曲凝神情不动,视线微垂,等她说出后话,可曲苒苒却欲言又止。
“你知道我最讨厌什么吗?”她缓缓道,“就是别人用半截话,想让我起疑心。几句半真半假的话,就想让我开始怀疑所有人。你想说什么就说,我没工夫和你在这唱戏。”
曲苒苒轻声道:“你也知道沈伯父已经三年没有回国了,他和闻小姐在一起不就是没有几分真心吗?”
曲凝闻言,目光冷了几分,“那关你什么事情?就算他和闻斯婧不是两情相悦,又与你何干?你来找我,说这些拐弯抹角的话,我听着很累。”
她话音刚落,曲苒苒就接了话,“那如果,他从一开始就是利用你不成,改利用成闻斯婧呢?
“他利用你,现在又利用闻小姐,甚至还怀了孩子要结婚,你不觉得很可笑吗?”
曲凝凝视着她,“你是他肚子里的蛔虫吗?你知道得这么清楚?”
曲苒苒自嘲一笑,“我喜欢他十多年,我当然看得懂一些。我还知道沈檀哥当年和闻斯婧的父亲结盟想要了你老公的命,而他娶你,不过是为了牵制沈檀。”
一瞬间,曲凝没听懂她的话。
她僵坐着,喉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呼吸都短了一拍,心口像被人重重击了一下,连指尖都微微发凉。
“你胡说八道什么?”她嗓音沙哑,颤抖着。
曲苒苒看见她的反应,唇角慢慢扬起一抹讥讽的弧度。
“你也没想到吧?没想到他们会有这样一层关系,你以为你在港城混得风生水起,其实闻先生从头到尾都清楚你和沈檀的关系,他娶你,是为了牵制,是为了布局,你不觉得……可悲吗?”
曲凝的眼神彻底沉了下去,手机从她掌心滑落,砸在桌角,发出一声闷响。
她张了张口,却发不出声。
曲苒苒眼底一闪而过的怨意终于压不住了,“你和闻斯婧,从头到尾都活在别人的剧本里,沈檀哥不爱闻斯婧,闻斯臣也把你当成一个顺手好摆布的棋子罢了。”
曲凝怔怔地看着她,不说话,仿佛已经听不见声音了。
良久,她慢慢站起身,动作僵硬,却异常沉稳。她拎起自己的外套,手指紧扣得发白。
她转身离开,一言未发,没有再看曲苒苒一眼。
留曲苒苒独自坐在原地,双手下意识握紧了咖啡杯。
夜色沉下来,车窗外华灯初上,街道灯影斑驳。
曲凝握着方向盘,驶过一段热闹的街区,红灯亮起,她缓缓踩下刹车,额头抵在方向盘上,指尖不自觉地收紧。
曲苒苒说的那些话,她本不想信。可偏偏,每一句都像是解答了她之前无数个疑惑,某些模糊的线索,开始在脑海中缓慢拼接。
闻斯臣醒来之后,每每提起沈檀,哪怕面上风平浪静,语气里却始终藏着几分过于锋利的紧绷和不屑。
他醒来后就毫不避讳地告诉她,沈伯父在国外被监禁的事情,她本能地联系沈檀求证,对方也坦然地提起此事,说希望她能劝动闻家出席国际法庭。但若说这本就是一开始就安排好的局,她从未这样想过。
瑞士山谷那场意外之后,沈檀是第一个赶到她身边的人。
她还沉在恐惧和惊慌里,哭得语不成句,脑子一团乱,他却已经开始带她分析局势,引她冷静,说港城的闻家如何好,家族如何庞大有实力。
她留在港城,留在闻家,沈檀便开始帮助她重建脚下的路。她想带着奥利奥抽身时,他也没有反对,只是安排得太慢、太稳、太谨慎,像是拖延,也像是牵制。
可如果这些都是真的……那闻斯臣呢?
他从醒来的第一天起,就在防沈檀、防闻晓晟。他心思那么深,不可能看不出沈檀在做什么。既然如此,他为何没有阻止?为何从不揭破?
除非他一早就知道沈檀的布局,然后将计就计。
他在所有人面前装病、装瞎,扮演被掌控的弱者,唯独在她面前,从不伪装。他试探她,说话带刺,用欲擒故纵的方法试图看透她站在哪边。
也许,从瑞士的那一夜开始,他就什么都知道了。
也许,从第一眼对她露出笑意开始,他就已经把她当作诱饵或线索,用来观察沈檀,试探沈檀,连她和奥利奥,怕也是局中的一环。
曲凝只觉一股凉意从脊背蔓延到四肢,像是被人从背后无声地按进冰水里。
她忽然分不清,哪一句话是真心,哪一个吻是动情,还是带着十足算计的温柔剧本。
“嘭!”骤然一声!
剧烈的撞击将车头顶进了路边的防护栏,气囊弹出,但方向盘猛地一震,曲凝的胸口撞得生疼。
她呆滞地坐在驾驶座,眼前模糊了一瞬。
车窗猛地被敲响,后排司机火气冲天地大吼:“你他妈瞎了吗?绿灯亮了半天你不走,害我追尾你!”
男人嗓门大得惊人,夹杂着怒火和粗话,一边吼一边拍打她的车门。
曲凝回过神来,看着自己撞歪的车头,又听见车窗外那人骂骂咧咧地咒着,嘴角终于扬起一个疲惫的、讽刺的弧度。
天空忽然下起了细雨,点点滴滴在车窗上,雨刷器自动感应刮了又刮,还是朦胧一片。
交警赶到时,那男人还在怒骂:“有车不会开就别上路啊,女人就是麻烦,我一脚刹不住就撞上去了——”
“够了。”交警喝止,“先出示证件,保持冷静。”
曲凝下了车,脸色苍白,裙摆被湿漉漉的车头刮脏了一角。
交警看她神情恍惚,上前低声道:“女士,要不要我帮您叫救护车?”
她摇了摇头,声音淡得几乎听不见:“不用……没事。”
她站在车旁,任冷风卷着冷雨灌进脖颈,凉意一寸寸沁进皮肤。
男人走上来,指着曲凝的鼻子大声嚷嚷,“追尾是我撞的没错,但你绿灯不开车也是主因,交警说了你也要负责任,你自己赔,别想跑!”
曲凝一动不动,连表情都没变,只是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拇指缓慢地滑过屏幕。
她什么都没说,也没争辩,仿佛完全听不见他的叫嚣,只是拨出了一个电话。
几秒后,电话接通。
她嗓音很轻,很稳:“闻斯臣,我出车祸了。”
那头顿了一下,“哪儿?”
她报了地址,随后挂断电话。
骂人的男人还在自顾自地嘟囔,甚至试图用手机拍她的车,说要留证据。
曲凝抬起眼,看了他一眼,那一瞬的冷漠和空洞,让那男人怔了下,声音终于慢慢小了下去。
她靠在车身上,轻轻吸了一口气。
这点撞击不致命,但刚刚好,撞醒了她原本不愿承认的那些事。
闻斯臣来得很快,车子刚停稳,车门就被推开了。
他下车的动作很急,带着一股凌厉的压迫感,目光越过现场的警灯与人群,第一眼就锁定了站在路灯下的曲凝。
她神情冷淡,站在细雨中,像是失了魂。
闻斯臣快步走过去,伸手按住她的肩膀:“哪里受伤了?”
曲凝摇了摇头,嗓音有些哑:“没有……只是被撞了一下,没事。”
他垂眸打量她全身,视线落到她裙摆上湿漉漉的一片泥点,眼神瞬间暗了几分,唇线紧绷。
“洪睿。”他头也没回地沉声开口。
洪睿立刻上前,走向交警和仍在嚷嚷的司机。
闻斯臣视线重新落在曲凝脸上,伸手拂去她脸颊上的雨水,声音低下来:“先回家。”
曲凝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轻轻点头。
车门合上后,车厢安静得几乎能听见彼此呼吸。闻斯臣从副驾拿了纸巾,伸手为她轻轻擦拭湿发。
她坐着不动,神情呆滞,像是整个人还没从刚才那场车祸里走出来,只是一直看着他,眼神空落又复杂。
闻斯臣皱了皱眉,担心她着凉,轻声道:“自己擦干头发,坐好,我来开车。”
他一边说着,一边调高了空调温度,启动了引擎。
雨刷器刮过车窗,雨声像她此刻的心绪,一点点击打在密闭的空间里,无声又刺耳。
回到家,闻斯臣直接把她带进卧室,“先去泡澡,换掉这身衣服。”
曲凝站在浴室门口,看着他脱下外套,随手甩在沙发上,终于*开口唤住他:“闻斯臣。”
他回头:“嗯?”
“你最近在忙什么?”
闻斯臣停顿了一瞬,转过身看着她,眼神像是带了点笑意:“不是说身上没受伤吗?怎么连脑子都转不动了?”
他语气轻松,甚至带着惯常的调侃,可曲凝却没有笑。
她盯着他,目光像是要穿透那张始终波澜不惊的脸。
他慢条斯理地走过来,伸手点了点她额头,声音低低的,温柔道:“我们每天一起上班,我在忙什么,你不知道?“
曲凝不语,只是看着他,眼神有些木讷。
他额头轻轻抵着她的,温声道:“是不是吓着了?要不我陪你一起泡?”
说完,不等她答应,闻斯臣已经弯腰将她抱了起来,往浴室走去。
第40章
今年的雨似乎比往年更缠绵,到了秋天也没见停歇。窗外雨声淅淅沥沥,滴答不止。
曲凝毫无睡意,辗转之间轻轻翻了个身,却还是惊动了身旁的男人。
他半睁着眼,温柔地贴近:“怎么了?睡不着?”
他嗓音慵懒,气息轻轻擦过她耳廓,雨夜里不动声色的温柔缱绻。
曲凝望着天花板,过了好一会才开口:“你第一次见我时,我穿了什么衣服……还记得吗?”
闻斯臣微顿,眼神一点点清明。
第一次见她?
是在一沓调查资料里,里面有她的照片和背景,沈檀的青梅竹马,那时候只觉得这个女孩漂亮。
亲眼见到她,是在瑞士。
他慢慢开口:“你躺在医务室的小床上,头发乱糟糟的,一眨不眨地盯着我,身上披着毯子。”
曲凝静静地听着,没出声。
过了片刻,她偏过头,望向他,“不对,第一次见,不是在医务室。”
闻斯臣神色没变,甚至没急着否认,他只是将她揽得更紧了一些,嗓音淡淡地落下,“哦,那是在哪里?”
“在雪场,我摔倒你面前,你讽刺我笨。”
闻斯臣怔了一下,随即低低笑出声来,胸膛微微震动,语气分明轻松愉悦了不少。
“原来你记仇到现在。”他鼻尖贴着她发丝,“今天是怎么了?一个小车祸,你突然回忆起往事了?”
昏暗中,曲凝静静地描绘着他的五官,望进他愉悦的眼眸里。
“你那时候……其实早就认识我了,对吗?”
“我只是没见过如此冲动倔强的人,明明是个新手,还要挑战高难度,姿态滑稽,所以引得我多看了几眼。”
曲凝张了张口,还想再问。
闻斯臣已经吻住了她,贴着她唇道:“我瞧你也不是很困。”
曲凝被他突如其来的吻打断,无奈地闭了闭眼,心里暗暗叹息,却平复不了她的心惊。
夜色雨声环绕,曲苒苒的话依旧在她脑中盘旋不去。
翌日。
曲凝以和常潇然聚餐约会为由,没有去闻斯臣办公室用午餐。
闻斯臣心思何等敏锐,他立马叫来了齐阳。
“曲凝昨天见了谁?”
齐阳一愣,心头顿紧,“昨天下午,有位曲苒苒小姐一直在楼下等曲总。”
他昨晚就察觉出她的异样,尽管她掩饰得极好,但夜里那一点点迟疑、走神,甚至她没问出口的话,他都感受得到。
“派人盯着曲苒苒。”他声音低冷,“她敢再接近曲凝一次,就让她在港城消失一段时间,另外,现在就把她那什么狗屁不通的画展撤了!”
齐阳应了声是,却又迟疑了一下:“那曲总这边……还要安排人盯着吗?”
闻斯臣冷睨他一眼:“你觉得她会主动告诉我她在想什么?”
齐阳立马闭嘴,退出办公室。
闻斯臣望向窗外,薄唇紧抿。
他隐约知道,曲苒苒那张嘴,不会安分,大约也是沈檀故意透给她的消息,然后借她的口来说给曲凝听。
她要是真说了什么,那些他迟早要摊开的事,现在,就得准备好对她解释了。只是,不确定,她还会不会信。
另一边,曲凝坐在安静的咖啡馆角落,桌上放着一叠纸张。
服务员给她端上咖啡,低声道:“曲小姐,关于瑞士那场事故,资料已经很难查到了。但有一点可以确认,三年前,闻先生确实调查过您,反复调取过您和沈先生在瑞士的一切动向。”
曲凝微垂着眼,指尖拂过纸页边角,纸张边缘泛黄,像是某些陈年旧事终于被揭开了一角。
“当然,你身边现在也依旧跟着闻先生的人。”
曲凝没说话,只是端起咖啡轻抿一口。
唇齿间是苦味,心底是冰冷。
服务员见她沉默,微笑提醒:“如果还需要什么服务,可以随时叫我。”
说完,他端着餐盘转身。
她视线落回资料上最后一页,是她在瑞士医院门口的照片,神情焦急,身边的沈檀一脸沉冷地搀扶着她。
那天,是她人生中最狼狈的一天。
而现在,她开始分不清,究竟是命运让他们相遇,还是,有人早就布下了局。
怪不得,怪不得……
她冲动地和他说结婚,他诧异片刻就答应了,怪不得,他反反复复问她为什么一个人去瑞士,怪不得,他醒来后如此关注沈檀……
她坐在餐厅看他相亲一个星期,他怕是早就在演戏。
她曾以为自己是主动走进他的世界,是用一场意外开启了他们的婚姻,现在才明白,也许从她踏入瑞士滑雪场的那一刻起,就已经误打误撞站在他早布好的棋盘上。
曲苒苒说,沈檀曾差点儿让他命丧瑞士,那就意味着,沈檀和闻晓晟早已暗中联手,企图用闻家去交换沈伯父的自由。所以闻斯臣醒来之后,第一时间就掐住了闻晓晟的命门。
曲凝从来没想过陪伴长大的朋友和枕边人,会是这般狠戾无情的角色,温柔背后藏刀,情分尽是陷阱。
闻斯婧是闻斯臣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沈檀利用她感情,甚至怀孕、准备结婚,闻斯臣统统都知道。
荒唐得令人窒息。
人心,竟真的可以这样卑鄙不堪。
她心凉到谷底,简直不敢再往下细想。
可若沈檀当真动过手,甚至在那场雪地事故里推了一把命运的雪崖,那就是彻底的黑。
她忽然明白,为什么闻斯臣总是处处提防,总是锋芒藏刃。陆家的财产纠纷在这些阴谋面前,几乎算不得什么。真正让人不寒而栗的,是那些在暗处按下的刀子,不见血,却要人命。
她捂住胸口,指尖冰凉。
此刻想起那些在闻斯臣面前自作聪明,故作强势的言行,竟是如此滑稽可笑。不自量力地给王诗双请律师,好不容易从陆丹华手里撬出两个亿,现在想来,那些举动就像一场拙劣的表演,她在他们两个面前,不过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丑。
曲凝静静地坐着,手指交握在膝上,背脊僵直。
不远处,闻斯臣的车悄然停在路边。
他隔着车窗,看着咖啡店里神情恍惚的曲凝,眉目沉敛,双手紧握在方向盘上。
满腹的话早已在心里反复排练,可真到了此刻,他却没能推开车门。连解释的勇气都没了。
这阵子的患得患失,像一把钝刀,一点点磨着他。
曲凝静静地坐了一个小时,神色始终未变,最终拎起包,走了出去。
一如之前那般,她一个人漫步在街头,闻斯臣慢慢开车跟在她的身后。
只是这一次,不再是晚风拂面,而是阳光明媚,万物喧嚣。
曲凝忽然停下脚步,看着他缓缓降下车窗。
她站在阳光下,眸光沉静,“带我逛逛港城吧。”
一路无言。
车停在会所门前,曲凝没等闻斯臣替她开门,便已推门下车,脚步干脆利落。
闻斯臣站在原地,望着她决绝的背影,将车钥匙随手抛给泊车员,抿了抿唇,随后慢慢跟上去。
十分钟后,壁球馆内。
曲凝换好了运动装,系好护腕,束起头发,站在球场中央,手中球拍被她紧握。
一球砸来,她精准回击,球迅猛砸向前墙。
曲凝反应极快,几乎是下意识挥拍回击,球声在四壁间炸开,带着压抑的情绪在密闭空间内反复回荡。
她回球凶狠,手腕带力,每一球都精准利落,不像在打球,更像在发泄。
闻斯臣站在另一侧,目光深沉地看着她,没说话,也没躲避,直到,球向他飞来,他才专注接住每一球。
半小时后,壁球终于滚到了场边。
曲凝甩开护腕,喘息着,闭眼仰面倒在球场中央,额前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脸上,眼尾泛红。
闻斯臣走近,伸手为她拧开水瓶,递过去。
曲凝睁开眼,看他。
灯光自他头顶倾泻而下,将他整个人笼罩在光影交错的剪影中。
熟悉的高大轮廓,冷峻的眉眼。
这一刻像极了那年的瑞士。
她狼狈地摔倒在他脚下,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眼神里没有一丝怜悯,只有冷冷的讥讽与不屑。
时间像是倒流了一瞬,刺得她喉间发紧,鼻尖发酸。
常潇然曾问她,怎么会嫁给闻斯臣呢?
那时,她给他们荒唐的婚姻,定义过一个美名——一见钟情。
起码,那时她是这么以为的。
陌生的异国他乡,一个冷漠善良的俊俏男人没有英雄救美,但他细心地给迷路的孩子找家人。
他俊朗冷峻,绅士有礼,哪怕坐在酒店那场荒谬的相亲宴上,明明不耐,却没有给任何一位女士难堪。
她偷偷以为,那就是喜欢的开始。
可如今想来,那不过是她自编自导的一场独角戏。
尽管,他苏醒回国后,她天天和他作对叫嚣,她也不曾怀疑他那时侯的真心。
而此刻,她真的好恨这样的男人。
恨他这副冷静得体的模样,恨他那颗算计精准的心,更恨自己不知疲倦地靠近过这样可怕的他。
她闭了闭眼,像是用尽全身力气才压下那口堵在胸口的气。
耳边是壁球场里渐渐安静下来的回音,灯光仍亮着,汗水从眉间滑落,滑进眼里,涩得发痛。
他朝她伸手。
曲凝慢慢转眸,把手放在他的掌心,站了起来,又接过他手里的水。
闻斯臣见她还愿意握住他的手,眼底微不可察地闪过一丝松动。
可那点松动转瞬即逝。
曲凝仰头灌了几口水,擦了擦唇角,面无表情看向他。
闻斯臣望着她,喉结滚了滚,“发泄完了吗?”
曲凝盯着他,忽然扬手,一记巴掌狠狠甩在他脸上,清脆得惊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