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贺卓鸣将手机递来,听到顾程言声音的那一刻开始,温祈就陷入了恍惚之中。
那道声音再熟悉不过,但是吐出的字句却令他感到陌生。
顾程言选择追求他,是为了忘记白茗安。
根本不是因为喜欢他。
那是他朝夕相处两年多的丈夫,是在他学生时期留下浓墨重彩的人,所以此前的温祈会选择退让。并且直到整理东西看见那些回忆时,最多的也是怅然和遗憾。
现在,最后的那一点火光也熄灭了。
温祈不记得贺卓鸣什么时候出去的,他再回神,是被一声尖利的叫声唤回来的。
书房里已经空了,温祈连忙起身跑了出去。
顾程言不知道何时回来了,正跟贺卓鸣扭打在一起!
方才那声尖叫,则来自于在一旁急到不知所措的白茗安。
贺卓鸣打架路数很野,他显然占了上风,每一下都没留劲,拳拳到肉,声音听着都令人牙酸。而顾程言虽然大部分在挨打,却依然不甘服输,张牙舞爪地还手。
“哗啦”一声。
门口的花瓶倒下来,应声碎裂。
然而缠斗在一起的两人视若无睹,依旧你来我往,打红了眼。
白茗安似乎想要拉架,但是根本无从下手,还险些被误伤,他忍不住又叫了起来。
“够了——都停下!”
温祈浑身发抖,声调变得很高。
贺卓鸣手臂微微一滞,就在这片刻的空隙,被顾程言抓准时屈膝击倒,摔在了花瓶瓷片上。
鲜红色蔓延开,见了血,总算是才停下来。
白茗安完全呆立当场,贺卓鸣却连眉头都没皱一下,只重重喘息着,和同样胸膛剧烈起伏的顾程言互相怒目而视,不肯示弱地盯着对方。
傴O吚O
楼道里传来脚步声,两个保安出现在门口,是楼下邻居听见动静,找了他们来处理。
年轻的那个见到满地狼藉和血迹,登时有些惊慌,年纪大的看起来稳重一些,询问需不需要帮忙。
顾程言和贺卓鸣都不开口,最后温祈无奈道:“等车到了麻烦帮忙搭把手。”
他已经打过电话,让私人医院派两辆专属的救护车辆来。
晚上十一点多,秦泊远没什么好气的出现在诊室里,皱着眉给贺卓鸣检查伤势。
伤口在车上已经经过初步处理,大多是软组织挫伤,最重的就是左面大腿外侧在碎瓷片上的扎伤,而且手肘和腰侧也有许多细小的伤口。
相比于他,甚至顾程言更惨一点,直接骨折了。
秦泊远仔细给他检查,确保没有碎片留在身体里。
消毒酒精涂到伤口周围,一旁的助手都看得于心不忍,然而贺卓鸣一声不吭,靠在诊疗椅上半阖着眼睛,不知道是装睡还是装死。
秦泊远下手一点也不轻,边包扎边道:“两天换一次药,伤口别沾水,注意忌口。”
贺卓鸣这才分过来一点眼神:“不一定有时间。”
秦泊远面无表情:“那就感染。”
贺卓鸣不说话了。
“我没告诉纪枫。”隔了一会儿,秦泊远说。
他本来想训两句,但一想到贺卓鸣打的是谁,以及他们之间那些感情债,他又闭上了嘴。
贺卓鸣应了一声,又恢复先前那半死不活的状态。
秦泊远瞄他一眼。
“温祈在顾程言那。”
果然,下一秒贺卓鸣脑袋“唰”就抬起来了。
他怒瞪秦泊远,后者转走目光懒得搭理,于是他只好瞪空气,不满道:“因为他比我伤得重?”
秦泊远把沾着血的棉球扔到医疗盘里,示意助手拿走。
“不是,听说是拿什么东西让他签,搞得顾程言情绪很激动。”
贺卓鸣表情瞬间多云转晴。
情绪激动的顾程言也躺在医疗椅上,不过显然是多云转阴。
“你再说一遍?”
温祈:“新的地址我晚会发给你,签好以后寄过去吧,不麻烦你跑了。”
顾程言全身上下都在疼,然而温祈半句安慰也没有,上来就说离婚,还说东西已经搬走大半了,顾程言简直眼前一黑。他咬肌一鼓一鼓的,好半天,才沙哑着嗓子道:“今晚我在车里说的那些,你都听到了?那是贺卓鸣故意挑拨的,他早就在利用白茗安了!”
温祈没说话,而是看了他好一会儿。
他缓缓问:“所以那些都是真的?”
“你选择我,因为我是最好用的,而且能满足你炫耀的心思,是吗?”
顾程言烦躁起来,他习惯性地去扒头发,结果刚一动手臂就是钻心的疼痛。
他抿着唇,道:“你为什非要去纠结那些?我对你难道不好吗?他贺卓鸣现在能护着你,以后呢?他能娶你吗?”
温祈扬起声音:“顾程言,现在是我在问你!”
他眼里失望透顶,“你生气也好,打架也好,是因为觉得贺卓鸣抢了你的东西,是在和他较劲。至于这件东西在想什么,并不重要,对吗?”
顾程言一滞。
空气变得格外安静。
医生站在一边,没得到顾总的许可也没法动。他左看看右看看,庆幸工作要求佩戴口罩。
最后,温祈做了个深呼吸。
他把协议书放在门口的桌上:“签完寄给我吧。”
“温祈!”顾程言再身后叫住了他,“我不同意离婚。”
温祈眼底一片荒芜:“那就走法律程序。”
门在身后重重关上。
他觉得自己的某一部分也一同被剥去,创口撕裂,血肉模糊,痛得他想蜷缩。
但总有一天,这里会结痂,会长出新的、完好的皮肤。
温祈像游荡的小幽灵,他也不知道自己朝着什么地方走,要去做什么。等反应过来时,人已经上了楼。
这层是秦泊远的诊室。
贺卓鸣坐在走廊的椅子上,他靠着椅背,一条腿直直地放着,一条则蜷起来立在地上。
因为姿势,他肩胛骨微微弓着,像是蛰伏在黑暗中的猛兽。
温祈垂着脑袋走过去,坐到他旁边。
无家可归的兔子主动进了猛兽的巢穴。
贺卓鸣也没说话,只是转过身,把下巴放在他的肩膀上,靠着他的脸颊闭上了眼睛。
走廊另一侧出现一道人影。
白茗安匆匆过来,又在看到他们二人时停下了脚步。
温祈背对着他的方向,但却能看见贺卓鸣的脸。
那个向来只有漠然和嘲讽两个表情的人悄悄转过头,用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堪称温柔的神色,啄了一下温祈的耳廓。
动作轻盈,像是生怕被发现。
温祈似有所感,但他只觉得痒,于是歪了一下头。
白茗安站在原地,震惊之下,发不出任何声音。
事已至此,一切都清晰明了。
难怪贺卓鸣在拒绝以后又联系自己,难怪他态度忽冷忽热,难怪他只对顾程言感兴趣。
甚至于……难怪他这么没耐性的人,今晚会一直没有挂电话。
白茗安心绪凌乱如麻,他一步一步朝着他们走去。
温祈听到声音,转头见是他,有些怔愣。贺卓鸣的脸上则只有被打断的不满。
白茗安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他开口:“你赢了。”
温祈淡声:“我不记得我们比赛过。”
白茗安转而问贺卓鸣:“你从一开始,就是喜欢他?”
贺卓鸣视线终于舍得离开温祈,但也只在白茗安身上扫过一瞬。
“嗯。”
白茗安像是听到什么笑话,他真的笑了两声:“那时候他们明明还……你贺卓鸣,这是在当第三者?”
温祈蹙了下眉:“白先生,慎言。”
白茗安不说话,只牢牢盯着贺卓鸣。
后者喉结滚了滚,道:“是又怎么样?”
白茗安连讥笑都消失了。他看向贺卓鸣,眼神里只有陌生。
“贺叔叔知道吗?贺家人也不会同意的。”
没了温祈在怀里止痛,伤口又难受起来,贺卓鸣已经肉眼可见的不耐烦。
“和你没关系。”
温祈也开了口:“白先生,如果没有其他话要说,就回去吧,顾程言那边应该更需要你。”
白茗安看着温祈,忽而道:“今晚顾程言说话的时候,我没有睡着。”
温祈猜到了。
然而下一刻,就听白茗安道:“高中,他第一次说喜欢我的时候,我也没睡着。”
白茗安一劳累就习惯性闭眼假寐,但意识是完全清醒的。
顾程言以为自己藏匿很好的心思,实则早就已经无处遁形。
温祈瞳孔放大。
这他倒是没想到过。
所以白茗安对此心知肚明,然后依然若无其事做出好朋友的样子。
温祈:“那你为什么不……”
白茗安说:“怎么了?他只是喜欢我,又不影响我跟他做朋友。”
“而且喜欢我的人很多,我不可能挨个注意。”
他态度太过理所当然,温祈也怔了片刻。
白茗安:“我对顾程言没有兴趣,以前没有,以后更不会有。”
温祈后知后觉,意识到顾程言说他们什么都没发生的那句话,是真的。
但是已经无所谓了,过去的两年里没有白茗安,顾程言依旧没喜欢他。
他们的婚姻就像一艘过渡装载货物、即将沉没的船,白茗安只是那根稻草而已。
温祈平静道:“那是你们之间的事,我不关心。”
说话间,贺卓鸣伸手环住了他的肩膀。
白茗安看着贺卓鸣充满占有欲的姿势,扯了下嘴角。
“看不出来,你也够绝情的。”
贺卓鸣冷声:“还不走?”
“砰”一声,诊室的门从里面推开。
一身白大褂的秦泊远走出来:“吵什么?以为这里是在大街上?”
他瞟了贺卓鸣一眼:“你进来。”
贺卓鸣跟磁铁一样非要吸住温祈,秦泊远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还是把他们两个一起放了进来。
他又给贺卓鸣拿了两盒口服的药,然后把情况跟温祈说了一遍。
温祈小鸡啄米:“我记住了。”
秦泊远想说你记什么,但显然并不合适,最终选择闭嘴,并他们两个一起撵了出去。
时间太晚,两人去贺卓鸣的vip单间休息了一晚。
早上走的时候,温祈和临时赶来的袁桥擦肩而过,后者转身,似乎想开口叫他。
但温祈步履匆匆,没有停留-
温祈请家政收拾了打架留下的一片狼藉,然后又住了两天,终于迎来了最后一波搬家公司。
他彻底跟两年的回忆阔别。
姜璇就等在新家的楼下,她跟温祈一起回去,一收拾就是一上午。
中午温祈问姜璇要不要歇一会,后者说不如一次性干完,于是两人随便扒了口饭就又继续。
姜璇忽然想起什么:“对了,你邻居呢?就上次电话里那个。”
温祈啊了声:“他……在他家吧。”
姜璇气道:“怎么,占你便宜时候勤快,等要帮你干活就不来了?”
温祈:“不是,他前两天伤了。”
姜璇:“我猜就是!”
“正好赶在你搬家前,然后正好影响办你搬家,对吧?”
温祈:“他不是故意的。”
姜璇一下子放下抹布,两步蹭到温祈面前:“你说什么?你清醒点!这种话放在网上是要被骂不分就尊重祝福的!”
他抱臂道:“那我问你,他怎么伤的?”
温祈:“跟顾程言打架。”
他眨眨眼睛,模样老实又无辜。
姜璇登时哑火:“啊,那这个理由,倒也不是不可以。”
“你们现在什么情况了?”
温祈:“离婚协议我给顾程言了。”
沉默少顷,姜璇拍怕他的肩膀:“好事,高兴点。”
温祈蹙眉躲闪:“你手套上都是灰。”
姜璇柳眉倒竖,顿时改为两只手去够他,两人笑着在屋里闹了一阵。
忽然,门铃声响了起来。
姜璇离得近,边问谁呀边去开门,然后生意就消失了。
门外的男生将近一米九,脸帅得惨绝人寰,表情拽拽的,正慵懒地靠着墙。
看到她时,还挑了下眉。
姜璇:“你是……?”
“他邻居。”男生补充,“之前电话里那个。”
第32章
姜璇倒吸一口凉气。
温祈都走来了,姜璇眼睛还粘在贺卓鸣身上,但头已经转过来,凑到他耳边超小声:“这个可以不分。”
温祈朝着贺卓鸣道:“直接进就行。”
说话的同时,他接过了贺卓鸣手里的袋子。
他带了瑞士卷和可露丽,是最近网上很火的牌子,温祈路过一次,听说从早排队到晚。
姜璇已经完全倒戈了,她笑容开始暧昧,同时悄悄朝温祈比大拇指。
温祈无奈又有点好笑 。
忙了半天的两人顺势停下,吃甜品补充能量。
下午多了新劳动力,效率直线上升,不多时,大件电器和物品就归置得差不多,并且卧室和洗手间的清洁打扫也做完了。
屋子瞬间从空荡变得温馨起来,代价是三人各自找了个座椅瘫倒。
“今天就到这吧。”温祈说,“剩下的我自己慢慢来。”
姜璇环顾四周,抻了个懒腰:“好!”
温祈:“走吧。请你俩吃饭。”
几人都懒得走远,就挑了小区楼下的火锅店。
深秋时节,这几天降温,天气一冷,火锅店里的人就多起来。
坐下以后,姜璇在对面看菜单,温祈问旁边的贺卓鸣。
“恢复得怎么样了?”
贺卓鸣不甚在意:“早没事了。”
温祈不信,自己上手虚虚拢了下他的手臂。
他本意是想试纱布还在不在,结果没试出来,正在他胳膊上比划,就听对面很大声咳了一下。
姜璇正幽幽盯着他俩:“吃什么?”
温祈一怔。虽然手没有接触,但肩膀已经碰到了对方,然而他却没有任何察觉。
好像越来越习惯跟贺卓鸣肢体接触了。
火锅上菜速度快。
温祈也饿了,干了一下午体力活,锅一开就猛填肚子。
等第一轮捞完,姜璇才开口问道:“打算什么时候在一起?”
温祈刚好塞了一口辣锅肥牛,闻言差点呛到,咳嗽着没法回答。
姜璇转移视线,贺卓鸣道:“听他的。”
他说话的时候眼眸垂着,一副乖顺等名分的样子。
温祈喝了一大口水才缓过来,再一抬头,另外两人全盯着他。
他看看一脸老实的贺卓鸣,又看看一脸揶揄的姜璇,最后吞吞吐吐道:“离完婚再说吧。”
姜璇拉长声起哄,贺卓鸣弧度很小地勾了下唇。
温祈感觉自己脸颊在升温,一定是被辣的。
他拿起勺子到锅里翻找,靠做假动作来掩饰不自在。
贺卓鸣看了他两眼,然后捞出来青笋和山药,倒进温祈盘子里。
这也是他刚才吃得最多的两样。
对面姜璇看在眼里,又露出了满意的表情。
“他跟你说过喜欢吃什么?”
贺卓鸣摇头:“很容易就看出来了。”
温祈有点挑食,行为模式也相对固定,喜欢的会一直吃,不喜欢就一点也不碰。
温祈:“可能太明显了。”
“谁说的?”姜璇冷哼:“顾程言就看不出来。”
在朋友和现任的饭局上,前任大多只有两种下场,要么一句不提,要么疯狂吐槽。
姜璇显然属于后者。
调查结果上的两句话,被她扩出了无数细节。
比如顾程言给温祈买果汁,买了他从来不喝的口味;再比如顾程言明知道温祈可能在图书馆,还是随时一个语音电话就打过来。
诸如此类种种,简直罄竹难书。
“所以我当时也没答应他!”
温祈忍不住为自己辩解。
贺卓鸣:“知道,你又不缺他喜欢。”
话音落下,姜璇立刻接上:“就是!温祈又好看又温柔。不说别的,就他主持那次!光大学城过来的单车,把西运动场门口那条路都堵死了,特别夸张!他那张穿镂空衬衫的照片,在表白墙上流传了有一个月呢!”
贺卓鸣挑了下眉:“是吗?”
温祈埋头吃东西,假装自己是进食机器人。
眼看着姜璇被贺卓鸣三言两语说动,又开始绘声绘色讲下一件事,温祈连忙试图打断。
然而他几次转换话题,都被再次又拽回来。
只要贺卓鸣对某件事表现出兴趣,他就能想出无数种方式引对方接着说下去。
他饶有兴趣地听着,从姜璇那些细碎的讲述中,他窥见了另一个更加青涩单纯,却也鲜活可爱的温祈。
温祈用吃缓解尴尬,结果被辣得嘴唇红红的,眼睛也蒙上了一层水雾,看起来很好亲。
但比起亲他,贺卓鸣更想把他小心地捧起来。
如果能早点遇到他,回国内上学……也不是不行。
贺卓鸣在哪都有办法,但温祈不一样。
他就不会休学的,也不用住在雷家,不会有那么多难过的日子了。
这一顿饭吃到很晚,吃到锅烧干了两次,吃到温祈感觉自己底裤都快被扒没了,才终于结束。
贺卓鸣还有点意犹未尽。
温祈脑袋晕乎乎的,听到贺卓鸣在他耳边小声说:“怎么镂空的?我也想看。”
于是他脸又红了。
贺卓鸣叫来司机送姜璇回家,自己则着温祈一路回了他的新家。
温祈被风吹得清醒了点,他裹紧沾满火锅味的外套。
“今天就不请你上楼了,回去休息,记得换药。”
贺卓鸣笑了下:“好。”
等温祈上楼后拉开窗帘,贺卓鸣果然还在楼下。
青年靠着车门,嘴里叼着烟,刚好和他对视。
火光在夜里明明暗暗,像某种浮动着的,不可言说又彼此明了的心思-
整理收纳也采用之前的方式,每天挪一点点。
一周后,温祈差不多走习惯了公司回小区的路,也彻底整理完毕。
搬家的消息在公司传出了风声,他在茶水间碰到了于婷,后者若有若无的提起来,被温祈搪塞过去了。
临到年末,工作开始变多,周五温忙加班到晚上九点多才回家。
他煮了袋泡面,边吃边刷朋友圈。
往下翻刷出一条动态,是贺卓鸣的。
他发了张照片,地点是贺氏公司总裁办公室,落地窗外面则是陆京市最繁华的中心街区之一,亮着的灯光从大楼许多个格子窗里透出来,城市夜景融进了夜色里。
时间就在几分钟之前。
温祈暂停嗦面,给他点了个赞。
点完没几秒,对方的头像就从上面弹出来。
温祈返回聊天框,贺卓鸣消息消息已经蹦了两条。
贺卓鸣:到家了?
贺卓鸣:明天有空吗
温祈说有。
贺卓鸣:中午我去接你
多半是想一起吃饭,于是温祈第二天特意中午什么也没做。谁知道饿着肚子等到将近一点,贺卓鸣才打了电话过来。
温祈高高兴兴下楼上车,问:“我们去吃什么?”
贺卓鸣沉默了一下。
“没吃饭?”
温祈:“?”
贺卓鸣:“手扣盒里有零食,你先吃点。”
温祈:“那我们去哪?”
贺卓鸣勾了下唇,卖关子:“等下你就知道了。”
于是这一等,就等到车子出城上了高速。
好在贺卓鸣良心尚存,路过高速口前最后一家M记时,停车给他买了份套餐。
温祈填饱肚子又开始犯困,干脆在车上眯了一觉。
最后是被贺卓鸣叫醒的。
距离出门已经有两个多小时了,他揉着眼睛望窗外,发现外面是一家跳伞基地。
有个寸头大哥站在门口正在跟贺卓鸣说话,见到温祈下来,十分热情的迎上来招呼他。
温祈:“要跳伞吗?”
贺卓鸣嗯了声:“试试?”
温祈仰着脑袋:“好高啊。”
贺卓鸣:“现在进,起飞正好是夕阳跳,这一天最好的时间。”
温祈的表情已经心动了,但想到高自由落地又有点打怵。
贺卓鸣认真道:“降落伞经过国际标准检查,而且是最新的。落地点还有救援设备,都是消防级别,放心吧。”
“怎么也得上去一趟。”见贺卓鸣还在劝,寸头哥咧嘴一笑,“来都来了,是吧?”
贺卓鸣不屑,谁知他说完,温祈还真点头道:“那好吧。”
贺卓鸣:?
基地很大,配套设备采用的都是最先进的,但一路走来几乎没多少人,除了工作人员,仿佛就只有他们两个。温祈了然,大概率是贺卓鸣私人的跳伞基地。
称重到检查一路畅通无阻,开始培训的时候,寸头哥又出现了。
他拿来降落伞教温祈穿戴,然后讲跳舱及下落的姿势。
寸头哥朝贺卓鸣扬声:“等会你带着他?”
贺卓鸣正在旁边仰头喝水,闻言,把矿泉水瓶随手扔到一边:“嗯。”
温祈满脸惊讶,寸头哥就笑起来:“老板没跟你说过?他可是D证,能带人的!”
其实贺卓鸣早就交代过,只是这一路忽然又不提了,而且对他爱搭不理的,寸头哥只能揣摩老板的心思,自己请示。
贺卓鸣没说话。
他还在因为自己劝半天不如寸头哥一句话而破防,答应了也故意垂着眼皮不看人,谁知温祈主动绕到了他面前。
“你这么厉害?”
温祈扬着小脸,小鹿一样的眼眸亮亮的。
贺卓鸣咳了一声:“才知道?”
温祈:“也不算,我看过你朋友圈里跳伞和翼装飞行的照片。”
原来是这样。
贺卓鸣把嘴角压下去:“嗯。”
温祈像好奇宝宝,一路都在探头探脑,一直看到了直升机起飞的前一秒。
寸头哥跟他们一起,另外两个工作人员留在地面,随着直升机升高,逐渐变成极为渺小的像素点。
升到四千米时,舱门打开,凛冽的风吹进来,寸头哥示意温祈坐到门口抓着背带。
双腿悬空,贺卓鸣抬手拍了拍他的肩:“放松。”
温祈本来以为是贺卓鸣先跳自己跟着,还担心自己飞不过去怎么办,后来才发现多虑了,设备是将两个人固定在一起的。
只是现在贺卓鸣的胸膛几乎就挨着他的后背,温祈头稍微转一下,都会擦着贺卓鸣的下巴。
温热的吐息落下:“好了吗?”
温祈耳朵泛红:“嗯。”
身后的推力很轻,温祈只觉得脚下一空。
随后巨大的失重感袭来。
温祈惊叫出声,鼻子和喉咙都在痛,疼得只能闭上眼睛。
他不记得持续了多久,摩擦声传来,整个人忽的被一股巨大的力道牵住,坠落变成了悠荡。
“宝宝,睁开眼睛。”
有人在他耳边说话。
温祈听话地照做,随后呼吸停滞了。
地平线就在前方,蔚蓝和橙红交接,夕阳将连绵的云海染上金色。陆京市变成了连在一起的小方块,嵌在四周的山脉和田野里。
耳畔风声烈烈,温祈却觉得世界静止了。
肾上腺素狂飙的余韵还在,温祈在空中飘荡一会就适应良好,拉着贺卓鸣的胳膊,兴致勃勃问他那个形状奇怪的方块是不是正在新建的高塔。
贺卓鸣干脆:“是。”
温祈:“不会就是你建的吧。”
贺卓鸣:“那倒不是,这类项目有固定的施工方,我最多参与个投资。”
大概现在耳朵不好使说话还离得近,温祈觉得贺卓鸣的声音性感得要命,简直像是朝他耳道里吹气。
“温祈。”贺卓鸣的声音像是飘在风里,又一字一句飘进温祈心里。
“这世上值得看的还有很多,以前的都过去了,祝你开始新人生。”-
虽然震惊很多次,但在空中待的时间实际一共不到十分钟,甚至到达降落场时天色还亮着。
回去的路上温祈窝在副驾,还有些回不过神。
他后知后觉想起来,开伞的时候,贺卓鸣是不是叫了他一声……宝宝。
但当时他被紧张和期待填满,以至于忽略了。
温祈忍不住用余光偷瞄驾驶座。
贺卓鸣:“怎么了?”
温祈纠结一番,决定还是忽略这个偶然的称呼。
“今天我第一次跳伞,感觉很有意思,体验感非常奇妙,有机会会再试的。”
温祈说,“谢谢你。”
贺卓鸣平视前方:“你在给我的基地写好评?”
温祈一噎:“……”
兴许是在风里听错了,没人叫他宝宝。
“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教练呢?”贺卓鸣问他,“带你的教练能也给一个吗?”
先前的恼怒瞬间平息,温祈眼睛弯了弯。
“嗯,教练最好评。”
“最好评有什么奖励吗?”贺卓鸣得寸进尺。
温祈想了想:“答应你一个要求吧。”
贺卓鸣这下侧目看了他一眼:“什么都行?”
温祈:“我能办到的范围,让地球别转了肯定不行。”
贺卓鸣:“我没那么无聊。那就先欠着吧。”
他一这么说,温祈心里就打鼓,他左思右想,还试探性问:“你先说个方向。”
贺卓鸣闻言好笑:“哪有你这样的?”
两人还在争执,温祈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只廖廖说了几句,他脸上血色就已经褪去大半。
是蔡医生的助手打来的,丁海突发急性心衰,已经开始抢救了。
“顾先生我们也通知了。”助手说,“蔡主任说后续治疗方案是否变化,可能还需要你们家属商议。”
然而温祈根本听不进去,他声音发着抖:“去医院。”
第33章
贺卓鸣把阿斯顿马丁的油门踩出了轰鸣声,甚至闯了闯了两个红灯疾驰到医院。
温祈甚至顾不上跟贺卓鸣说话,一路跑进去,再次接到助理的电话。
“丁先生已经脱离危险期了,现在转移进ICU观察24小时。”
浑身的力气仿佛被陡然抽空,温祈脚下一软,差点就地栽倒。
贺卓鸣眼疾手快捞住了他。
ICU病房不允许进入,温祈隔着玻璃,看到穿着病号服的丁海躺在床上,他看不到丁海的脸,但是能看到连接到他身上的各种管子,和旁边显示生命体征的心电监护。
温祈悬在嗓子里的心才算是落平。
他坐在外面等候的椅子上,把头埋进掌心里,声音闷闷的。
“蔡医生跟我说过他有心脏病的前兆,我当时没注意。”
贺卓鸣轻声:“不怪你。”
温祈难受得直摇头,贺卓鸣就用手掌一下一下抚着他的后脑,沉默但温和的安慰。
就这么过了一会,直到不远处传来了脚步声。
“你们在做什么?”
熟悉的声音让温祈浑身一激灵,他抬起头,对上了顾程言阴沉的脸。
他忽然惊觉,自己和贺卓鸣之间的距离过于近了。
而且他的手还放在自己脑袋上!
温祈腾地起身,摆脱贺卓鸣臂展能伸及的范围。
“你怎么来了?”
顾程言看了他们两秒,兀地冷笑:“怎么,我打扰你们了?”
他朝着ICU里看了眼,“真有你的,你爸在里面手术,你在这跟男人谈情说爱?”
温祈蹙眉:“你别乱说。”
出乎意料,顾程言只是冷眼看着他们,却没再追究。温祈还在疑惑,走廊尽头就出现了另一道身影。
程太太面色不虞,却在看到贺卓鸣的瞬间愣了一下。
“贺小少爷?”
贺卓鸣这才慢悠悠站起来:“我过来找朋友,刚好捎温先生一程。”
程太太很快调整了表情,但还是忍不住问:“小祈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贺卓鸣率先开口:“顾总邀我到家里吃过饭,我对温先生的厨艺印象深刻。”
闻言,程太太瞧了眼顾程言。后者表情已经极为难看,阴恻恻的回了句是。
有护士提醒他们轻声,示意电子屏幕上红色的“静”字
温祈猜到程太太来的目的,他又朝里面望了一眼,道:“换个地方说话吧。”
几人离开了ICU,到了外面等候区。
有单独对应病房号的休息间,都进去也不显拥挤。
程太太明显是有话要说,但却因为贺卓鸣在这难以开口,又不好赶他走。
关键当事人没有一点自觉,就抱臂站在温祈身侧,跟看管小羊的牧羊犬似的。
这么干站着不是办法,最后温祈先撵人:“耽误你的事情了,不是还要去见朋友吗?该等急了吧。”
他委婉地说完,谁知贺卓鸣不动。
温祈只好加重语气:“贺先生,今天多谢你帮忙。”
他说的时候抬头,视线几乎是立刻就被贺卓鸣掣住,温祈没躲开,眸光水盈盈的。
贺卓鸣深深看了他一眼。
“不客气。对了,值班室出门拐个弯就是,有问题就去找医生。”
意思就是他也会在。
温祈有点无奈,但也心软了一点。
程太太回以微笑:“多谢提醒。”
她是个很严肃的女人,身上带着长年累月处于上位的贵气。
只剩下三人后,程太太笑容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眉头深深皱起。
“你要和程言离婚?”程太太单刀直入。
该来的总要来。
温祈深吸一口气:“是。”
程太太斩钉截铁:“不行。”
温祈没直接反驳,而是问:“您知道我们离婚的原因吗?”
程太太不甚在意:“你们之间的问题自己解决,但你也算顾家人,你的一举一动顾家都会受影响。”
“我的态度就摆在这里。”
她恨铁不成钢地看了眼顾程言,“你选的人,你自己处理。”
程太太嫌丢人一般,说完就推门出去了。
房间里只剩下温祈和顾程言,显得空旷起来。
温祈突然觉得有点可笑。
仿佛他是在向上递交申请,然后被程太太三言两语驳回,再留下顾程言把他安抚好。
这让他产生一种错觉,仿佛自己在清醒的溺水,窒息又荒谬。
沉默片刻,顾程言开口:
“顾千联合了一部分股东提议召开董事会,他想顶替我,但那不可能,这个位置只能是我的。”
“这是我完整接管顾氏的第一年,至少这段时间,我身上不能有负面的新闻出现。”
空气安静了好长时间。
温祈问:“你说完了?”
顾程言:“温祈,你想离婚,我成全你。等这段时间过了稳定下来,我们就去办手续,行不行?”
温祈没说话,顾程言抿了下唇:“就当是为了我,我们毕竟也在一起那么多年,你总不能一点旧情都不念吧?”
“哪来的情?”温祈反问,“我只是你一件趁手的工具,四年前就是,现在依然是。”
顾程言:“你何必说这种话?”
温祈平静地看着他,忽然说:
“去年冬天有一次我感冒了,但你非要带我去室外温泉,我为了不扫你的兴去了。结果我夜里就发烧,打电话让前台送药的时候,你在楼下打牌。”
“我问你能不能陪我一会,你让我自己先将就一下。”
顾程言表情明显想不起来了,他不耐烦:“突然提这个做什么?”
“因为我不是将就一下,类似的事情要多少有多少。顾程言,我已经将就了两年。”
温祈顿了好一会,才转而问:“如果我一定要离婚呢?”
顾程言没接话。
他不懂有这种事又能怎么样?就算他现在说能陪,温祈就肯了?再说以前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
顾程言感到一阵烦躁。
董事会传出来的消息,顾千挑衅的言论,甚至程太太旁观的态度……一桩桩一件件,简直要把他逼疯。
顾程言不悦道:“温祈,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怕离婚?睁开眼睛看看,别说白茗安,我娶任何一个世家的孩子,现在顾家早就是我的了,哪还轮得到顾千?”
顾程言再也忍不住:“我为你放弃了多少,又帮了你那个破烂家多少。要不是我,你爸能躺在这?要不是我,雷松年早把你当礼物送出去了!你就和以前一样待在家里,当你的顾夫人,有什么不好?”
像是有一把刀割进他身体里,温祈脑袋里嗡嗡作响。
他想反驳,开口时声音却只有哽咽。
视线变得模糊,温祈只来得及看清门的方向,然后朝着顾程言狠狠推了一把。
“你出去!”
顾程言没有防备,被他猛一下推得踉跄两步。
房间静可闻针,连外面的交谈和脚步声都变得清晰。
顾程言似乎有点惊讶,他嗤笑一句,用力甩上了门。
温祈跌坐下去,撑着地面,有些眩晕。
他不知道顾程言心里这段婚姻算什么,就算是交易,现在大概也变成赔本买卖了。
追求温祈,是因为跟白茗安性格相反的人里,温祈最有挑战性,最能满足他的虚荣。
和温祈结婚,让他成为圈子里人人称道的情圣,成为一段佳话传说。
顾程言喜欢的,是喜欢温祈这件事能给他带来的。
至于温祈,温祈不值得。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传来响动,一道人影投射过来。
“丁海在这里住了两年三个月,所有费用加在一起,包括他接下来的治疗,全都由顾家支付。现在你住的那套房子也可以给你。”进来的人变成了程太太,“唯一的要求,两个月以后再离婚。”
“温祈,你是个明事理的孩子。顾程言性格冲动,表达激进了点,但有些话本身没错。不论如何,顾家对你也算有恩。”
她挟恩利诱,让温祈无从辩驳。
温祈没立刻回答,就在程太太要失去耐心时,他忽然道:“你们担心的无非是影响他在公司的地地位,那不公开离婚的消息不就好了?”
程太太:“你的意思是?”
温祈深吸了一口气,站起来:“我们各退一步,现在离婚,两个月后公开。”
“我和顾程言已经当不回正常夫夫,怎么都会被发现端倪的。这样做,日后留下可解释的空间也更大。”
温祈不在乎公开与否,顾家那些人本来和他也没有交集,他多一秒都不想再和顾程言有任何关系。
程太太沉默片刻,似乎在思考可行性。
“可以,就这么办。”
“有件事先说好,现在你们对外还是已婚的身份。”
程太太说,“别惹什么多余花边新闻。”
温祈牵了下唇:“这话您该劝的不是我。”
“不过我也有件事,麻烦让医院的人整理一份我父亲住院期间治疗的费用总和。”
他说,“我还给你们。”
程太太看着眼前的青年。
温祈最初到顾家的时候,比现在还要更瘦,站在停车的花圃里,像是一阵风就能吹走,看人也是怯生生的,没点样子。
顾父当然不愿意,一个压根不拿他当回事的雷家,还是私生子,哪比得上他精挑细选那些。
但顾程言铁了心,就要选这个人。
温祈不声不响的,但很会看眼色。
他只住了两天,就记住他们夫妻二人很多生活习惯,然后默不作声把一切都整理妥帖。
很懂事,看顾程言的眼神也充满了依恋,那陪在他身边也算合适。
现在,温祈站在她面前,当初的生涩褪去,模样变得更加冶丽夺目,神情也更加决绝。
程太太看了他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只是很轻的叹了一声。
不多时,进来一个中年男人,温祈认出来是程太太的司机。
他把一份文件放到桌子上,正是之前温祈留下的离婚协议书。
只不过左下角的签名变成了两个。
两个签名一上一下,象征他们的婚姻彻底结束了。
温祈检查无误后,拿着那张协议,绕过两人走到门口。
“还有。”他回过头,“我已经从现在的住处搬走了,那套房子你们处理吧。”
他没有再去看程太太的表情。
在和顾程言的关系里,温祈已经消耗了太多的情绪,以至于真正拿到手时他只觉得轻松,省去了再找赵律师的功夫。
而温祈的下一个念头,是贺卓鸣还在值班室吗,会不会已经走了。
贺卓鸣的确不在,值班室只有一个戴口罩的护士。
温祈拿出手机拨给他。
“你去哪了?”他问。
贺卓鸣说:“当然是听温先生的,去见我等着急的朋友。”
他暗戳戳的,不满意温祈之前赶他走。
贺卓鸣也不敢太过,又老实道:“他认识国外心脏方面的专家,可以把他们擅长的方向发你看看。不过蔡医生也不错。”
“贺卓鸣。”温祈突然叫了他一声,“我离婚了。”
第34章
“我知道。”贺卓鸣声音带了点笑意,“抬头。”
医院走廊里入眼满是纯白,贺卓鸣穿了件黑色的飞行夹克,极为醒目的出现在他视野里。
温祈手机还举在耳边,他认真说:“你不知道。”
贺卓鸣边朝他走边问:“嗯?”
温祈:“他签完协议,我们正式离婚了。”
贺卓鸣一怔,随后他猛然加快速度,三步并作两步到温祈面前:“你说什么?”
温祈拿出离婚协议,在他面前展开。
贺卓鸣盯着下方的签名看了好半天,突然低头,然后一把将温祈整个人抱进怀里。
温祈吓得赶紧把纸举到一边,生怕薄薄的一张被弄破。
“恭喜。”青年的嗓音在耳边响起。
他勒得有点紧,温祈扬着头,无所适从地推他:“好了,松手吧……我得走了。”
贺卓鸣追着问:“去哪?”
温祈:“蔡医生刚才就让我去他的门诊室,他还等我呢!”
贺卓鸣点头:“我跟你去。”
说完,他仿佛完全出自下意识行为,直接牵住了温祈的手。
温祈一激灵,挣脱他:“别,不行。”
程太太和顾程言多半还在这个区域,万一被看见……他才刚答应过他们。
而且贺卓鸣最近过界的小动作越来越多,还是有必要提醒一下这个人!
“他们想两个月以后再离婚,但我坚持现在就离,所以最后的决定是现在签字,但两个月以后再公开。”
眼看贺卓鸣表情由晴转阴,温祈莫名有点心虚,视线游向了一边。
“所以目前,对外我和顾程言还是夫……关系还没有变。”
温祈越说,贺卓鸣脸色就越沉,他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眼神凶得骇人。
但对上转过头还在用余光偷看的人,他努力克制了一下。
贺卓鸣思索片刻,蹙眉道:“怕出负面新闻,那因为他二伯的儿子在闹?”
温祈惊讶:“连你都知道了?”
贺卓鸣没说话。
顾千那个人,论脑子其实不如顾程言。这次能构成威胁,有一部分是他给的主意。
上次是贺卓鸣示意顾千,才促成了白茗安和顾程言见面,本意只是让顾程言别想那么快就脱清自己,谁知这人蠢出升天,在车里说出那番话,让温祈彻底死了心。
帮顾千折腾,算是他回给对方的报酬。
贺卓鸣腮侧鼓了鼓,简直要被气笑。
本来想能给顾程言添点乱也行,让他完全被动,无暇顾及这边。
结果倒好,现在真成添乱了。
延迟公开在协议书里没提到,纯粹对方口头说的,其实要想反悔也……
算了,温祈答应的事只会严格照办,对面也是吃准了这一点。
温祈见他不说话,于是小声问:“你还去吗?”
贺卓鸣咬着牙:“去,当然去。”
丁海的病情不乐观,现在虽然脱离危险了,但也意味着都要站在风险的边缘了。而且他因为瘫痪,很多药物使用也需要格外谨慎。
贺卓鸣虽然给了温祈选择,但是丁海这种情况,对方愿不愿意接受还是两说,于是最后,他还是选择交给最熟悉的主治医师。
聊了许久后,温祈起身表示感谢,蔡医生摇头,说应该的。
两人从过来以后就一直饿着肚子,今晚要守在这,贺卓鸣原计划里的餐厅也泡汤了。最后他带着温祈吃了供应到夜里的职工晚餐,刷的秦泊远的卡。
丁海在第二天下午回到病房。
麻药劲过了,他人已经清醒了,只是医疗器具没拆,沟通很不方便。
温祈帮着护工一起,轻手轻脚地给他活动身体。
门口隐约有声响传来,是贺卓鸣接完电话回来了。
温祈根本没想让贺卓鸣待在这陪自己,虽然他时不时会出现,但他知道贺卓鸣工作应该不轻松,早在来的当天就提过让他先回去。
但贺卓鸣坚决不同意,并在第二天让助理把办公的电脑送来。
温祈也没办法了,只好任由一样走来走去,无比自若的当自己也是陪同家属。
又过了一天后,丁海身上的器具全部拆除,他本就不堪折腾,这么一圈下来,身体似乎更差了。
“小祈。”
温祈连忙上前:“在呢。”
丁海叹息:“前一阵总心慌,以为没事,没想到……我又给你们添麻烦了。”
温祈伸手按住他肩膀:“别这么说。爸你不用担心,人年纪大就会有这些毛病,都不要紧。蔡医生那边已经有新的治疗方案了,咱们配合就行。”
丁海点头,他看向一边:“程言也来了。”
温祈一顿。
他差点忘了,丁海一直以为贺卓鸣是顾程言。
之前贺卓鸣自己不反驳,他光顾着惊讶,也没特意纠正。但现在他跟顾程言婚都离了,再让贺卓鸣顶着这个名字不合适。
而且对他自己也不公平。
“爸。”温祈开口,“他其实……”
“来了。”
贺卓鸣打断,“晚上想吃什么?我去买。”
他朝温祈眨眼睛,但温祈没看。能猜到他什么意思,担心丁海刚做完手术刺激到他。
温祈深吸一口气,还是道:“爸,他不是顾程言。”
“早就应该告诉你的,他叫贺卓鸣,是我……朋友。”
“之前抽空陪你,还有这次送我过来,跟着折腾这么久的,都是他。”
丁海眼神有些迟钝,像是在理解温祈话里的含义,过了一会,他木木地转过头看着贺卓鸣。
“我说呢,突然就转性。原来不是啊,难怪。”
事已至此,贺卓鸣只好也道:“不好意思叔叔。我之前是觉得是谁都一样,多陪您解闷比较重要,所以没纠正过。不是故意隐瞒的。”
“不一样。”丁海摇头,似乎有些有气无力。
又过了一会,他才说,“你们都是好孩子。”
丁海虽然惊讶,但是情绪上似乎没受什么影响,花了一点时间就接受了。至于顾程言在哪,温祈没主动提,他也不敢问。
温祈的假请到了第三天,亲眼看着丁海状态恢复得和平时差不多了,才放心离开。
他中午回到家,先洗个澡,又狠狠睡了一觉。
晚上,温祈收到了姜璇的消息。
离婚协议签完这件事,除了赵律师,他就只告诉了姜璇,后者当即跟他约定,离开医院要为他庆祝。
刚好今晚就有空,姜璇给他发了一家酒吧的地址。
是一家清吧,温祈到的时候刚开门,还没什么人,店里放着慢调爵士,调酒师坐在吧台准备杯具。
温祈点了两杯龙舌兰日出,然后就在座位上等人。
没多久姜璇也到了:“叔叔情况怎么样了?”
温祈:“还行,我走的时候看他还挺精神的。”
姜璇松了口气:“那就好。”
“来!干杯!恭喜小祈宝宝脱离坏人!”
温祈笑起来,跟她碰了一下。
姜璇拿起一只薯角到温祈面前:“采访一下温先生,作为一名离婚人士,现在感觉怎么样?”
温祈故作思考,然后说:“感觉酒不错,可以再来一杯。”
于是两人一起笑起来。
但温祈很敬业,记得自己对外还没离婚,他同样告诉姜璇,后者对此嗤之以鼻。
“我早说过,精资本家都精明得很,不可能让自己亏本。要真从你身上什么也赚不到,是不会跟你在一起的。所以放轻松点,玩就行。”
温祈拄着下巴,随着酒喝下去,杯里橙红和蔚蓝的交界线逐渐变得模糊,随后完全融合在了一起。
他忽然想到了贺卓鸣。
贺卓鸣跟他示好,也是为了从他这赚吗?
但他现在真的什么也没有了,能赚什么?他做的饭算吗?但那里面有一大半是贺卓鸣自己带的食材啊。
温祈想不通,也想不通自己跟贺卓鸣现在算是什么关系。
他决定先不想了,醉一晚再说-
耽误的工作是两个关系好的同事帮忙分担的,温祈给买了奶茶,又请他们吃了顿饭表示感谢。
小区楼下那棵梧桐树秃得差不多了,也就到了秋冬交替的时节。
陆京市今年是暖冬,去年11月中旬就下了一场很大的雪,但今年直到12月初,空气还是干燥的。
年底,温祈接到了出差的任务。
临海市的有一场行业研究的商务会,请邀请的人其实是他们老总。
但是老总决定和凌微科技的人一起前往,他很重视这次活动,把负责跟他们合作的人全叫上了,连温祈的经理都在其中。
温祈本来想推拒,是于婷提醒了他。
她也在跟随老总的行列,打算刚好在出差结束的时候请假,留在那边转一转再回。
温祈觉得很有道理。
自己这半年也算是经历了重大变化,也该去换换心情。
出发那天,温祈在机场收到了贺卓鸣的消息。
从医院回去以后,两人就各自忙碌了起来。
贺总毕竟是今年新接手国内的事务,11月还陪他待了好几天,工作几乎要堆成山了。
他嘴上不说,坚持每天抽空给温祈发消息,偶尔还会打视频。但说晚安的时间从十一二点逐渐往后推,有天温祈早晨起来,发现贺卓鸣凌晨四点回复的自己。
当天晚上温祈回家,发现贺卓鸣就等在楼下。四周无人,他二话不说,过来一把将人抱住。
“充电。”
温祈有点无奈,让他上楼坐,结果贺卓鸣摇摇头,说十五分钟以后就要开视频会。
温祈又气又好笑:“那你还跑出来?”
贺卓鸣就闷闷地说:“我想你。”
于是温祈不说话了,像给大型动物梳毛一样,拍拍他的后背。
到温祈出差这天为止,他们已经又有一周多没见了。
贺卓鸣说今天晚上的应酬临时取消了,约温祈一起吃饭,就去上次没吃成的那家餐厅。
“小温。”
温祈手一抖,迅速熄了屏幕。
经理使眼色:“去给咱王总和林总拿杯咖啡。”
温祈想说等下上飞机就有了,但显然没必要跟领导唱反调,于是他说好的,从位置上弹起来跑腿。
等待的时候,有人从后面拍了他一把。
温祈有点惊喜。
“林易?”
林易把口罩摘下来,浅金色的刘海撩到一边,朝他眨了眨眼睛。
温祈想到什么:“林总带来的人不会是你吧?”
林易扬着下巴,有点拽似的:“就是我。”
其实本来不是他,但听说温祈要来,所以现在换成他了。
咖啡做好了,温祈跟林易一起回去,再跟于婷和徐文驰闲聊一番,就到了登机的时间。
这会温祈才想起来,他还没回贺卓鸣的消息!!
之前跟他提过要出差,但没说是今天。
于是温祈赶在起飞之前跟他解释了,又随手拍了张机舱的图片为证。
就在这时,旁边忽然有声音响起来。
林易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的,他跟温祈旁边的人提出要换位置。林易在头等舱,那人当然愿意,记下座位号就走了。
林易:“不介意吧?”
温祈莞尔:“你不用特意过来的。”
林易不答,他凑近,伸手在他腰间比划了下:“你还没系安全带。”
两人距离变得有点近,林易身上很淡的白檀香水味飘到面前,温祈不由得一愣。
“谢谢。”他低头扣上。
两人路上没聊什么,温祈浅浅眯了一觉,林易则一直用电脑办公。
从预报上看,临海市的气温比陆京高出十度左右,温祈特意挑了件薄的,谁知一下到廊桥,就冻得整个人缩起来。
就这么几步路,风简直把他骨头都吹透了。
温祈白着脸回到候机厅里,才呼出一口气。
林易适时道:“你穿得太少了。”
温祈:“显示有十几度呢,没想到这么冷。”
“不能看物理温度,南方冬天是魔法攻击。”林易笑了下,“行李提取厅拿一件厚的再走吧,等会出去也冷。”
见温祈没反应,林易打量他:“别告诉我,这就是你最厚的一件了?”
温祈不好意思:“……是。”
林易无语了片刻,随后果断把冲锋衣脱下来,给他套上:“我箱子里还有一件,你先穿我的,回酒店再说。”
带羽绒内胆的确实暖和,温祈裹着衣服:“那谢谢你。”
酒店是公司统一安排下榻的,正常来说温祈和徐文驰一间,他不想,加钱选了自己单间。
拿到房卡时已经晚上七点多了,老总还要去参加接风的宴会,只有经理陪同,其余人的行程不再做安排了,让他们自行回去休息,只提醒酒店提供晚餐。
房间里有中央空调,很暖和,温祈回来脱外衣洗手收拾东西,都整理完毕去摸手机,才想起来自己这一路都没看,飞行模式还一直开着。
解除的瞬间,微信页面卡顿了一下。
在一众弹消息的对话框里,贺卓鸣的一骑绝尘,跳到了最上方。
右上角的红色数字疯狂跳动,最后停在了27。
温祈一呆,他甚至还没来得及点开看,视频电话就弹了出来。
第35章
温祈呆了两秒,手忙脚乱的接起来。手机振动两下后,贺卓鸣英俊但充满阴霾的脸出现在了屏幕上。
他嘴唇绷直,看起来十分不悦,似乎是在环顾温祈身后。
后者主动交代:“刚才在车里没看消息,现在到酒店了,我自己一间。”
还算乖觉,贺卓鸣打算发的火到嘴边拐了个弯:“累了吧,晚饭吃了吗?”
“还没。”温祈说完,又补充,“刚进来,跟同事说好了等会去酒店的餐厅。”
还要去见同事??
贺卓鸣拉下脸,开始兴师问罪:“今天走怎么不告诉我?”
他应该还在工作,看背景像是办公室,而贺卓鸣靠在椅背上,指尖有一搭没一搭敲着桌面。
这让温祈产生了一种被老板提问的错觉。
“日期和航班号都是临时通知的。”温祈试图辩解,“而且我跟你说过要出差。”
贺卓鸣还是不高兴,他拼命几天好不容易腾出空闲,就是想见温祈,最好还能抱着再吸一会。
谁知道人跑了。
贺卓鸣强势宣布结论:“以后要及时说。”
他语气有点凶,还带着命令式,温祈秀气的眉皱了皱,想反驳。
然而那边贺卓鸣已经开始审问第二项。
“林易跟你在一起?”
温祈成功被新话题带偏:“你怎么知道?”
贺卓鸣:“你自己发的。”
温祈回忆两秒,果断去翻两人的聊天页面。
他刚才都没来得及看,那些未读里,贺卓鸣先是擅自根据到达地和起飞时间查出了温祈坐的航班,然后又因为温祈无法回复,只能自己在聊天框里发疯闹腾。等时间变成温祈落地以后,贺卓鸣就开始给他打视频,但始终没未接通。
翻回到最上面,在他随手拍的飞机舱里,露出了一个金毛脑袋的边缘。
是林易!
温祈随手拍的那一下,把刚好过来换座位的林易也拍了进去。
他都有点佩服贺卓鸣的眼力了,这么一点痕迹,居然也能看出端倪。
温祈解释:“我们老板这次跟凌微的林总一起参加,那边派的人就是林易。”
说完,温祈自己也意识到了什么。
当时在凌微跟他对接的明明是另一个人,但林易在机场的出现和加入非常丝滑,导致他忽略了这回事。
贺卓鸣:“凌微现在归进贺氏集团,林易只是挂虚职,大概率是林方明的要求。至于他本人,应该在林氏的总部。”
贺卓鸣也越说脸色越差。
一个破商务会有什么好参加的,林易想要邀请函递句话就有。他特意用这种方式把自己塞进来,目的简直不要太明显。
偏偏目标自己还懵懵懂懂的。
“我知道了!”
温祈懂了:“他应该是来办别其他事的!”
贺卓鸣:“……”
贺卓鸣气得想笑。算了,这也间接说明温祈对他没想法,这就足够了。
他心情晴朗起来,勾了下唇,“嗯,离他远点,不是什么好人。”
温祈觉得这话听起来很耳熟,他无奈又好笑:“我们只是合作过的同事。”
贺卓鸣轻嗤。
说话间,门铃响了起来。
温祈猜是于婷来了,他匆匆跟贺卓鸣说通同事来了先不聊了,然后就去开门。
谁知门外正是他们研究了半天的林易。
他换了件宽松的姜黄色毛衣,跟他的头发一样明亮醒目,显得人都闪闪发亮的。
“去吃夜宵吗?附近有家粥火锅不错。”
温祈顿了下,委婉拒绝道:“我刚才跟同事约好去楼下餐厅,今天不出门了。”
林易从善如流改口:“那我和你们一起。”
温祈不可能说不行,他说好:“那我去拿手机,我们先下楼,到餐厅等他们吧。”
他没有邀林易进房间,确实有点疲惫,不想让人进自己的领地,然后再分神去社交了。
温祈朝手机之前随手扔下的方向走近,三步、两步……突然生出不好的预感。
手机是亮着的。
贺卓鸣抱着双臂,透过屏幕不可置信地看他,眼神如果能变成实质,现在应该已经绑在温祈身上了。
温祈大脑宕机了一秒。
刚才没来得及挂电话,贺卓鸣果然也没有挂!!!
所以贺卓鸣上一秒还劝他远离林易,下一秒就听见了林易约他去吃饭。
关键他还答应了。
贺卓鸣唇畔的弧度简直越看越令人心凉,似乎还想说什么,温祈赶在他开口的前一秒,果断挂掉。
消息马上又弹出来,温祈假装没看到:“走吧。”
餐厅里很多西装革履的人来来往往,温祈猜测八成都是明天要去参加商务会的。
酒店晚餐是自助形式,他俩找好位置,不多时,于婷和徐文驰也到了。
几人分开取餐,温祈有些按捺不住,趁着单独行动打开手机看了一眼。
出乎意料,这次贺卓鸣反而没连续轰炸,消息也只发了几条。
贺卓鸣:?椅子上的衣服是谁的
贺卓鸣:我不记得你有绿色的冲锋衣
五分钟后。
贺卓鸣:是不是林易的
贺卓鸣:他的衣服怎么在你这?
又五分钟后。
贺卓鸣:算了
贺卓鸣:你房间号多少
温祈:……
温祈再次被他的超绝视力震惊,视频里晃那么一下的功夫,他竟然都能注意到衣服。
温祈十分怀疑贺卓鸣问自己房间的动机,没告诉他,只挑前面的回。
温祈:是他的,外面冷,他借我穿
温祈:晚上就还回去
看贺卓鸣这架势,万一派人强行去他房间里,把林易的衣服扔了可怎么办。
他的消息发过去,贺卓鸣不知道在干什么,又不说话了。
温祈有点心不在焉,蛋糕都夹了两块,才发现不是芒果而是凤梨味。
端着盘子回到座位,于婷等人也没什么攀谈的兴致,几人吃过饭就散了,各自回房间休息。
温祈回去先洗了澡,出来时他特意看了眼手机,跟贺卓鸣的聊天页面依然停留在自己说的那两句。
这人!问的时候跟催命一样,现在又莫名其妙的消失。
温祈懒得管他,兀自爬上床,开始进入睡前玩手机环节。
商务会的时间在第二天的晚上。
举办地点就在酒店顶层的报告厅和宴会厅,商务会的前一个小时是行业研讨会,邀请了业内的大拿分享,现场还可以提问和交流。
结束以后则是晚宴的自行活动,还有舞会,算是结识人脉的好时机。
当然,这是对于他们老总来说。
对于温祈等人,就标志着可以去吃饭休息了。
“还有多久?”于婷凑过来小声问。
温祈看了眼腕表:“快了,这是最后一个。”
于婷眼神都有点涣散,闻言露出得救的表情。
他们王总觉得不能白来一趟,于是一早就带他们去了临海的分公司,开了一上午的会之后,扬言要体验学习他们更高效的办公模式,然后就这么生生让温祈他们也跟着业务部又跑了一下午。
王总倒是神采奕奕的,折腾得其他几人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温祈眯着眼睛,熬到台上的地中海老板念感谢词,他立马挺直腰背海豹鼓掌。
终于!……等等,主持人怎么又上来了。
“各位!稍安勿躁。”主持人看起来十分激动,“刚接到主办方的通知,今晚我们临时请到了一位非常神秘的重量级贵客,来做管理经验的交流和分享。”
主持人还在介绍,前排开始窃窃私语,似乎真的兴奋起来。
唯有温祈苦着脸,栽回了椅子里。
“让我们欢迎贺卓鸣先生——”
温祈瞪大眼睛。
被念到名,青年嗪着微笑,缓缓走上来。
贺卓鸣黑发拢到脑后,露出了光洁的额头,衬得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分外贵气。黑色衬衫搭配意式版型的墨绿色西装外套,手工剪裁贴合着显出充满力量感的身躯,同时设计又不失时尚和优雅。
前几个老总啤酒肚秃顶应有尽有,突然来一个堪称降维打击的,就连看惯了这张脸的温祈都有点失神。
贺卓鸣微微挑着下巴,神情倨傲,引得台下爆发出小小的惊呼声,但他毫不在意,仿佛生来就该站在众人的瞩目中。
“之前怎么没听说他要来?”于婷又凑过来。
温祈摇头:“我也不知道。”
于婷“噢”了一声:“那你问问顾程言?说不定会告诉他。”
温祈一噎。
上次在凌微,贺卓鸣等他等得太过高调,后来温祈解释了半天,说他们是邻居,说顾程言跟贺卓鸣关系很好,这才糊弄过去。
温祈含糊:“行,等会去的。”
温祈的位置在很后排,他抬着脑袋看台上的贺卓鸣,意气风发,锐不可当。
他显然是这里最年轻的,也毫无疑问是最有魅力的。
结束以后,贺卓鸣果然被团团围住,王总也挤在边缘,想过去但又被阻隔在外。
于婷张了张口,看向温祈。
后者敛下眼眸:“走吧。”
到了宴会厅,温祈借口去拿水,他翻出手机,发现贺卓鸣什么消息也没给他发。
白天温祈忙得团团转时,还抽空看了两次手机,因为贺卓鸣一直没回,他担心他还在生气,原本还打随便对付两口,就回去给他打个电话安慰一下的。
现在可好。
温祈脸颊鼓了下,说不清心里什么感觉。
他失了胃口,感觉什么都不好吃,就这么在就餐区游荡了一会,只喝了一点葡萄汁。
随后便听到了门口传来的响动。
贺卓鸣在众人的拥簇下进来。
温祈恍惚了一瞬。
他和贺卓鸣在拍卖会初次见面的时候,似乎对方也是这么出场的。
在人群当中轻而易举成为焦点,然后再游刃有余、从容不迫的应对。
他们一行浩浩荡荡朝温祈的方向过来,温祈呼吸屏了一瞬,然而贺卓鸣连眼神都没分过来,就这么从直直他面前经过。
嘴里的葡萄汁多出几分涩味,温祈彻底没了逛吃的心思。
他给于婷发了个消息,然后就离开了宴会厅。
温祈没立刻回房间,宴会厅另一侧连着到露台的出口,只不过现在天冷没人去,门是关着的。
他知道冷,但他现在就想吹风冷静。
温祈一脸凛然的出去。
……好冷!
寒冷瞬间把他浑身打透,寒意从骨头里蔓延上来,温祈冷得浑身打颤,将将十几秒就又推门进去了。
算了,这方式不适合他。
烦死了!
都怪贺卓鸣!
温祈的脸皱起来,他加快脚步穿过人声鼎沸、言笑晏晏的宴会厅,快步往电梯间的方向走。
走到拐弯的时候,忽然一股巨力从身后拽住他。
温祈下意识就要叫出声,嘴又被一只大手堵住。
然后他眼前一花,再定睛发现自己被带到了铜像后的角落里,整个人被按在了墙上。
熟悉的气息从头顶压下来,笼罩在周身。
贺卓鸣俯首,鼻尖在他耳侧游移着,像是在不停嗅着什么,然后又颇为陶醉的凑近,轻轻蹭了他一下。
恐惧在看清来人时瞬间消散,尽数变成了委屈和恼怒。
温祈几乎是完全本能的,握拳狠狠砸在贺卓鸣胸前。
他恶狠狠瞪着贺卓鸣,后者黑眸沉沉,同样一瞬不瞬看着他。
“贺总不愧是年轻一代的翘楚,一表人才啊!”
“谁说不是,今天这趟真是来对了!”
温祈和贺卓鸣对视一眼。
剑拔弩张的气氛被宴会厅里传出交谈声打断,交谈的两人似乎还越走越近,正朝着他们的方向来!
温祈登时惊出一身冷汗。
这拐角只是有座铜像能堪堪遮一下视野,并非真正的隐蔽空间,只要走近就能发现端倪。
温祈连忙去推贺卓鸣,同时朝他做口型示意,谁知这人不仅不给反应,还跟座山一样纹丝不动,饶有兴致地看他扑腾。
眼见那两人越来越近,生音几乎是就贴在耳边,只要再走几步,就能看到墙角处过分暧昧的他们。
温祈急得眼睛都红了,就在他气到打人的前一刻,贺卓鸣终于收起了那副好整以暇的姿态。
他收紧握在温祈腰间的手,然后将人带着朝里一翻,躲到了墙的另一边,刚好卡着这两人靠近时进入他们的视野盲区。
脚步声逐渐远去,温祈紧绷的身体才逐渐放松下来。
贺卓鸣忽然倾身,在他耳边问:“你觉得我们这样像不像偷情?”
温祈眼睛瞪得滚圆,就差把“你没事吧”写脸上了。
贺卓鸣心情颇好地笑了一声,他垂眸,眼里只倒映着温祈的面孔。
视野里那张英俊的脸逐渐放大,温祈心跳快了两拍,手心因为出汗变得湿润。
两人之间的距离逐渐缩短,短到只有几毫米。
在贺卓鸣唇贴上来的前一秒,温祈转过头。
柔软的唇擦着他的脸蹭过。
第36章
吻落空了,但贺卓鸣并不恼怒。
恰恰相反,他仿佛久旱逢甘霖。
因为下一秒,贺卓鸣张嘴,一口咬在了温祈脸蛋上。
白软细腻的脸肉被他叼在口中,用牙齿细细碾磨,再用舌尖繁复地舔吮,似乎真的要尝尝味道一般。
“唔——你松开!”
温祈试图摆脱,然而他非但没挣脱开,反而还因为乱动往贺卓鸣那送进去了更多。
贺卓鸣按着人欺负够了,才恋恋不舍的放开,他意犹未尽舔了舔唇,对上了温祈近乎愠怒的眼眸。
脸颊变得湿漉漉的,温祈稍微一动就能察觉到变得异样的触感。
他面前的是狗吗?为什么会咬人啊!!!
贺卓鸣贴心的用指腹抹去他脸上的水光,手感和他想象中一样,因为刚沾染过口腔的温度,变得温热细腻,绵软得不可思议。
“对不起宝宝,但真的不怪我。”贺卓鸣手放在他脸颊上,假模假样地替他揉着,根本不拿下来。
“你实在太好咬了,根本忍不住。”
温祈:?
他是什么食物吗!!
他刚要发作,宴会厅又有动静传来。
该死!忘了这还是个公共场合。
都怪贺卓鸣!
“滚开!”
温祈说出了自认为很重的话,然后冷冰冰地推开他,朝着电梯方向走。
他进了电梯,贺卓鸣果然也跟着迈了进来。
温祈凶巴巴的:“你不许跟着我!”
贺卓鸣感觉在被兔子挠,他老实点头:“我回我自己房间。”
温祈这才收回目光。
进度有点快了。
贺卓鸣在心里轻啧。
但是没办法,故意不回消息他就已经是在忍着了,自从在报告厅抓到人,他简直用尽了此生的定力,还要分心去应付那些人。直到刚才发现温祈不见了,他多一秒都装不下去,只匆匆说了句有事失陪。
原计划是陪温祈待几天,再循序渐进的。
不过……贺卓鸣眼眸幽幽,比起厌恶更像恼怒,所以温祈也没有那么抗拒他的靠近。
温祈刷开房门,果不其然,贺卓鸣也跟了进来。
温祈挡在门口不让他进。
贺卓鸣压低声音:“先放开,那边好像有人过来了。”
温祈立马松开手,跟做贼一样探头去看,然后被贺卓鸣半抱带进房间,还关上了门。
温祈当即反应过来:“你骗我?”
他越想越气,“你不回消息,刚才假装不认识我,然后又咬我,现在还骗我?”
简直罪大恶极。
罪名一长串的贺卓鸣只觉得他可爱得不行,刚才副优越精英的模样全然不见,他手欠地掐了把温祈的脸。
“你以为我今天怎么过来的?因为昨天通宵把工作全处理了,想给你个惊喜。”
他这点说的倒没错,直到上飞机的前一秒,贺卓鸣还在回邮件。
温祈抬眸,果然注意到他眼下淡淡的青黑,不止昨天,怕是这段时间他都没好好休息过。
他抿了下唇,“你又不用非得来。”
贺卓鸣斩钉截铁:“那怎么行,不能放你自己一个人在外面。”他好不容易才熬到今天,必须对温祈周围严防死守。
“我真的不能看你,多看你一秒,我怕我忍不住。”
他说的信誓旦旦,十分坦诚。
温祈哼了一声,算是勉强认可。
贺卓鸣见他态度软下来一点,这才光明正大把视线落到不远处搭在椅背上的冲锋衣,开启他的提问环节。
“这件衣服你不是说要还回去吗?”
温祈:“!”
把这事忘了。
他的确想还来着,但昨晚走出餐厅他就忘到脑后去了,回来玩完手机几乎是倒头就睡。
眼看温祈的神情几经变幻,贺卓鸣眼神冷了一点,他轻声说:“你说过立刻就还的,现在被我抓到说话不算话了。”
“不信守承诺的宝宝,应该被惩罚。”
温祈有点脸红,警惕:“你想干什么?”
贺卓鸣不语,只是低头看着他,那眼神慢条斯理的,像是在欣赏一件猎物,随时就要上来将他生吞活剥。
“先欠着吧。”他说,“你现在欠我一个要求,还有一个惩罚了。”
贺卓鸣说完,不理会用眼神抗议的温祈,径直给林方明打了电话。
“没什么,一点小事,你侄子的外衣落在我朋友房间里了,我让客房服务帮忙送到大堂。”
林方明甚至没空去琢磨这里的关系,立刻连声感谢。
贺卓鸣说不客气。
客房服务来得很快,有两个人,是温祈去开的门。
其中一个清洁打扮的拿走了衣服,另一个穿马甲的工作人员则站在门口说:“先生,这是您升级的总统套房的房卡,可以跟我们来了。”
温祈:“?我没升级过。”
工作人员也疑惑了,拿出订单问:“1735的温先生,不对吗?”
温祈:“是我呀,可……”
他突然想到什么,转回去看坐在里面的可疑分子。
贺卓鸣坦荡承认:“走吧,我帮你拿箱子?”
温祈:“我没说要去!”
贺卓鸣顺从提问:“那还住在这,我睡哪边?”
他指着房间里仅有的一张大床提问。
温祈:“你去升级的!”
贺卓鸣摊手:“那是给温先生升的。”
“那个,不好意思。”工作人员打断道,“温先生,是这样的,升级房型以后,原来的房间就不保留了,随时可能给下一位客人的。二位如果两间都需要,就尽快联系前台哦——”
他正说着,忽然对讲机那边沙沙声,片刻后,他一脸抱歉地看向温祈:“现在这间已经订出去了,保洁两分钟后过来打扫。”
温祈:“……”
他回头,身后贺卓鸣已经开始收拾他的东西了。
老板和同事还在,温祈又不能真的不住了,只好跟着工作人员到了楼上的总统套房。
只是全程都不肯搭理贺卓鸣。
温祈走在前面,他想直接暴力关门,结果贺卓鸣灵活侧身,闪进了房间里。
温祈看了他两秒,彻底爆发
“你做事能不能先问问我?”他恼火道,“不经过允许就随便咬我,现在又不提前说就让我换房间,一个两个的都这样,讨厌死了!”
贺卓鸣一凛:“还有谁?”
温祈似乎是真的有点伤心:“你不喜欢顾程言,可你现在做的事跟他没分别。”
贺卓鸣心脏顿时像被扔进了榨汁机,嗡一声丢盔卸甲,表情都凝固了两秒。
“对不起。因为如果是我订房间再邀请你,你肯定不会答应的,所以我才用这种办法。”
“我想见你,温祈,时时刻刻都想。”
贺卓鸣他声音有点僵硬,但话说得倒是很诚恳。
“而且,你也不想被别人知道自己已经离婚了吧?”他话锋一转,又说,“总得有人监督你跟其他男人保持距离。”
温祈刚心软一点,又被他气硬了。
“那你算什么,监守自盗?”
贺卓鸣丝毫不以为耻:“是又如何?只有我才配有。其他人倒是想盗,也不看看自己配吗。”
嚣张又傲慢、恨得人牙痒痒。
偏偏那双黑眸里执着又令人心惊,仿佛真的是为了什么无价之宝。
温祈抿了下唇,和贺卓鸣纠缠这件事是没有结果的,他的心思明显到一定程度,反而不怕被戳破。
过了几秒,他说:“那你也不能不经过允许随便咬我。”
贺卓鸣挑眉:“如果我提前问,你让咬吗?”
温祈:“当然不!”
话出口他意识到什么,顿了一下,打补丁道,“也,也分情况吧。”
贺卓鸣勾了下唇角,那幸好自己直接咬了。
但他说出来的话倒是配合得不行:“下次会问。”
总统套房也只有一个卧室,温祈本以为还要跟贺卓鸣拉锯一番,然而后者主动摘了外表扔到沙发上,没去磨他。
毕竟两个人都需要好好休息。
接下来,贺卓鸣去了分公司开会,温祈则待在房间里,帮经理和王总处理准备各种材料,处理突发情况。
林易大概是真的有自己的事情,只在收到衣服的时候问了温祈一句,然后就没再出现过。
一直持续了两天,经理和王总准备返航,温祈去送他们。
酒店的房型规格是按照楼层排布的,楼层越高房型越好,温祈本来的房间在经理楼下,和于婷等人一层,但换到总统套房以后就去了顶层。
因此他每次集合不是提前就是迟到,生怕在电梯里遇到熟悉的人。
经理走的那天,下楼时一切顺利,然而回去的时候和于婷一起进了电梯,温祈有点头疼。
就在关门的最后一秒,王总又匆匆进来了。
他笑:“落东西了。”
温祈微笑点头,快速思考怎么糊弄。
但下一秒,他就无法思考了,因为贺卓鸣走了进来。
王总认出了对方,他当即有些激动:“你是贺总?”
贺卓鸣本来在看温祈,听到他的话才颔首:“是。”
“真想不到,还以为你早就走了呢!”
贺卓鸣轻描淡写:“在这陪人。”
这个“陪人”的理解有很多种,可以是陪有亲密关系的人,也可以只是商务作陪。
王总明显就理解成了第二种,他恭维:“想必跟你一样,青年才俊!商业精英!”
突然多了两个称号的温祈:“……”
于婷朝他看过啦,表情带着疑问。在凌微那次她就知道温祈和贺卓鸣关系不错,后者还会为他出头。
温祈闭上眼,点了点头。
随后于婷在下面朝他比了个大拇指。
温祈无比期待赶紧到,然而这趟上下的人很多,几乎每层都停顿。
右肩忽然被紧紧压住。
不知何时,贺卓鸣的手臂跟温祈贴到了一起,但因为电梯里人多,这一小动作并没有被注意到。
王总介绍完了自己,夸赞贺卓鸣在商务会的表现,后者微笑点头示意,手臂却压温祈压得更紧了一点。
狭窄的空间,陌生而流动的人群,滔滔不绝的王总。
温祈就这么在自己老板的眼皮底下,跟另一个男人贴在一起,旁边还站着知情的,不知道会怎么想的同事。
僵硬之余,却也生出一种隐秘的刺激来。
不多时,于婷的楼层到了,她率先下去。出去后发现就自己,还颇为疑惑的朝后面看了一眼。
看到温祈旁边的人,她露出个了然的表情。
随着电梯向上,人越来越少,等到王总的楼层即将到了,他也终于注意到了温祈。
王总展现自己的和蔼:“小温,坐过了?”
危机时刻,温祈情商爆发:“您落下什么了?我想帮您拿。”
王总顿时笑开了花:“我们公司的温祈,又能干又心眼好。”
温祈朝贺卓鸣露出一个陌生中带着礼貌的笑容,贺卓鸣更是点头示意:“你好。”
两人都满脸平静,眼神之间却勾连着,气氛微妙。
电梯停了,三人一起走下来。
王总:“你也在这层?”
贺卓鸣笑容和煦:“贵司氛围好,我也想帮一回忙。”
王总:“嗨呀,你们也真是的,怪我没说清,落的就是一瓶药!”
贺卓鸣仿佛早猜到了,从善如流改口:“没关系,我跟王总和温先生认识一回,也不算亏。”
王总笑呵呵的,他努力想了两个话题,随后忽然一拍大腿:“哦对!小温家里不一般,你们还真可以认识一下。”
温祈产生了不好的预感。
果然,下一秒,就听王总说:“他爱人是顾程言,就是顾氏集团的总裁顾程言啊!两位,认识吗?”
贺卓鸣依然是微笑着的,但眼神已经冷下来了,黑眸沉沉,不辨喜怒。
他停顿了一下:“略有耳闻。”
王总哈哈大笑起来,为自己想到的绝妙话题而感到满意。
“是嘛,小温平时低调认真,搞得我都忘了,他其实还是顾夫人呐。”
温祈简直眼前一黑。
第37章
因为王总自认为很聪明的话题,一回房间温祈就被贺卓鸣捉住。
温祈以为自己要被咬了,但贺卓鸣只是把他搭在他颈窝里吸了一会,然后态度不善地问他什么时候公开离婚。
“两个月是多久?”贺卓鸣问完,又自己宣布,“第61天跟他公开。”
温祈思索:“股东大会之后,应该要两个多月吧。”
贺卓鸣眯了下眼睛:“这么久?”
温祈翻看日历,指着其中一排工作日对他说:“大概是这周,按以往的规律会在星期二,这次估计也差不多。”
贺卓鸣看了一眼,随后打开自己的日程安排,在温祈说的日期上做了个标记。
温祈悄悄凑过去,发现近一段时间贺卓鸣的日程表安排得满满当当,很多待处理的工作。
但接下来的两天里,温祈出门去景点,贺卓鸣全都跟他一起,仿佛真的是抽时间来陪他玩的。
甚至就连上午赖床,贺卓鸣也能跟他同步。
贺卓鸣看起来无比自然,温祈只能暂时把疑惑压下。
周末,温祈约了朋友见面。
他本来打算自己去,然而贺卓鸣在听说对面会带女朋友后,也强行跟了过去。
朋友名叫庄殷,正是温祈大学期间的室友,毕业后就来了临海发展,算起来也有两三年没见过了。
庄殷上学晚,还复读过一年,年纪上比他们大了有两三岁,在宿舍时就常常扮演大哥的角色,现在毕业了习惯也没改,看见温祈的第一眼,就问他是不是穿太少了。
温祈不自觉也用上了以前的语气:“是啊,没想到这么冷。”
庄殷想劝他去买件外套,被旁边的女生打断:“行啦,这么爱操心。”
鬱C
係C
庄殷无奈,先介绍道:“我女朋友,小影。”
“这位是……?”他视线滑向了贺卓鸣。
温祈简单道:“朋友。”
贺卓鸣矜持点头。庄殷哦了一声,小影左看看右看看,眼里带着明显的惊艳,但两人都没有再问。
几人吃的是日式烧肉,点完菜,先上了一壶梅子清酒。
庄殷拿杯子给他们倒:“我听老二说你结婚了?不过那阵我正好被外派了,婚礼也没赶上。”
“没关系。”温祈说,“婚礼不在国内,去的也只有两家的人。”
丁海没去,其实相当于只有顾家人,和少数几个顾程言的朋友。
小影接话道:“那也挺好的,我还说也想旅行结婚呢。”
倒是庄殷眉头皱了下:“是跟当时追你的那个,叫顾什么的,是他吧?”
温祈:“顾程言。”
“啊对!”庄殷一拍手,他小心翼翼觑着温祈的神色,“现在怎么样,都好吧?”
温祈笑了下:“还行。”
庄殷抿了口酒:“上学的时候你就是我们几个里成绩最好的,没继续读真的可惜,方教授还特意问过我们呢。”
闻言,贺卓鸣侧目。
庄殷给他解释:“温祈是能保研的,方教授——我们学校一个研究政治经济学,特别牛的教授,都已经答应收他当学生了,结果他放弃名额了,后来直接休学了,就……”
“诶对了。”庄殷突然想到,问:“顾程言家里挺不错的吧,没那么大经济负担,你其实可以考虑!”
时隔三四年再提起当年,温祈神色也有些动容。
温祈考虑过,但他去读书势必要脱产,等同于他和丁海没有收入却有巨额开销,他过不去心里那关。
另外一点,是顾程言觉得没必要,因为温祈会变成围着导师和项目转,更别说后期还有可能出国交换。
“有道理,再说吧。”
温祈跟他碰了下杯,“喝酒。”
肉差不多上齐了,贺卓鸣默不作声拿起夹子开始烤肉,他袖子挽了上去,露出结实流畅的小臂线条。
他平时经常穿西装,而且因为性格问题,很多时候温祈想不起来他其实比自己年纪小。
贺卓鸣今天穿了件黑色的套头卫衣,还戴了只半框眼镜,外形回归了他的年纪水平。而且跟在温祈身边不言不语的,好像是他带出来的弟弟。
就连温祈自己都不习惯。
吃到中途,温祈去洗手间,桌上只剩下三个人。
小影好奇的问贺卓鸣:“小帅哥,你还在上学吗?”
贺卓鸣:“毕业了。”
小影看着他仔细把烤好的肉剪成小块,然后把肉质最好的部分划到温祈盘子里,再给他撒好蘸料,再瞧了眼埋头自己吃的庄殷,撇了下嘴。
“你看人家温祈的朋友,比你这个男朋友还合格。”
贺卓鸣突然开口:“我其实……”
他顿住了,像是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没有往下说。
小影好奇心被勾起来,想引他说,故意玩笑道:“怎么了,你也是他男朋友?”
谁知贺卓鸣敛眸,过了几秒,才低声道:“他不让我在外面说。”
这种不清不楚的说法最容易惹人乱想。
庄殷嘴里的肉差点掉出来!
他不可置信:“他结婚了!你这不是……”
贺卓鸣抬头,眼眸黑漆漆的,有些漫不经心:“那又怎么样?”
贺卓鸣一想到温祈先装不认识他,又只说他是朋友,就会难以抑制地泛起不甘。他无时无刻都想宣示主权,但是得不到许可,只能任由妒意不断啃噬理智。
“我才是被爱的那个。”
庄殷和小影已经齐齐停下动作,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这反应微妙的满足了贺卓鸣的占有欲。圈地结束,他还记得自己不能真连累温祈的形象。
对面盯着他猛看,贺卓鸣便眼眸闪躲,小声道:“反正他肯定会更喜欢我的!”
果然,庄殷表情一松。
原来只是一厢情愿,他就说嘛,温祈不是那种脚踩两条船的人!!
不过……
庄殷暗中打量,贺卓鸣身上的卫衣是某个大牌的限定走秀款,手腕上的表则跟他们老板的一样。那块表老板宝贝得不行,只有特别的场合才拿出来,而贺卓鸣就这么不甚在意地戴着它烤肉。
说起来顾程言家境也不错,温祈八成是有点这方面的体质。
说话间,当事人已经回来了。
餐桌上的气氛隐隐透着古怪,但任何一个人单独对上温祈的视线,又都坦荡得不行。
甚至庄殷还带了点佩服。
温祈一头雾水,又形容不出来,为了掩饰异常,只得低头吃贺卓鸣烤好的肉。
最后临走前,庄殷没忍住,还是悄悄把温祈拽到角落:“他……真是你朋友?”
温祈登时警铃大作:“是啊,怎么了?”
难道贺卓鸣趁他不在说什么了?!
“……没事。”庄殷自己消化了一下,最后拍着他的肩膀,语重心长道:“其实咱们几个里,哥还是放心你的。”
温祈不明所以。
他猜贺卓鸣绝对说什么了,但是回来时问起来,对方又不肯承认。
“你介绍我连多一句都没有,我还能说什么?”
温祈:“……”
不承认就罢了,还闹脾气。
两人一路无言。
回到酒店里,温祈洗澡休息,贺卓鸣则把自己关进书房就没出来过。
晚上吃得有点撑,温祈辗转反侧了一会,才堪堪睡着。
睡得并不踏实,后半夜温祈从梦中醒来,背上出了一层细密的汗。
他坐起身缓了缓,下床去拿水。
温祈不是特意要去外间的,只是路过的时候顺便看了一眼,发现沙发上没有人。
他蹙了下眉。凌晨四点多,温祈走到书房,门缝果然还透着光。
隔着门缝,传出来声音:
“执行的问题晚上一起处理。”
“……后天回去,让他们俩都过来见我。”
“嗯,接着说。”
温祈一只手还搭在门把手上,他慢半拍眨了眨眼,动作有些迟滞。
所以贺卓鸣白天有空时间,因为那些工作都堆到了晚上通宵?
他以为的赖床也并非如此,早上那段时间贺卓鸣是在抓紧两三个小时补觉,所以才有精力陪他出门逛。
房间里的熏香变成了柠檬水的味道,吸入体内,不断泛起有些酸涩的泡泡。
只是无关紧要的散心,怎么会值得他扔下工作过来。
顾程言没有做过这样的事,他会颇为苦恼的告诉温祈临时有事,刚好和约会冲突,然后再恶狠狠说不想管了,温祈最重要。
然后温祈就会主动让步了,得到顾程言“懂事”的夸赞,和一两句情话。
贺卓鸣不一样,他不需要负罪感外包,也不会给温祈“懂事”的机会。
温祈忽然变得心软。
也许根本没必要置气,他从来都清楚贺卓鸣想要什么。
在某种冲动的促使下,温祈推开了门。
贺卓鸣正撑着脑袋听北美分部的负责人汇报,忽然有人进来,还愣了一下。
“贺卓鸣。”
温祈声音很小很轻,猫挠一样,像撒娇。
“稍等。”另一台笔记本还挂着会议,贺卓鸣迅速关掉摄像头和麦克风,起身凑过来:“怎么醒了?我吵你了?”
温祈摇头,他定定地看了贺卓鸣两秒,然后说:“我陪你工作吧。”
贺卓鸣握住他肩膀:“不用,回去睡觉。”
“用的。”温祈把地上的泡泡沙发拖过来,放到贺卓鸣的办公椅旁边,“你都陪我那么多天了。”
贺卓鸣没办法,只好重新坐下。
沙发偏矮,温祈的腰腹刚好和他的膝盖平齐。贺卓鸣低头,看到温祈换了加厚版企鹅睡衣,毛茸茸的蹭在他腿边。不经意抬手掠过,指尖一片软绵绵的触感。
贺卓鸣喉结滚了滚,伸手去想去摸企鹅,然后下一秒,温祈脸颊贴在了他小臂上。
肌肉瞬间绷紧,罪魁祸首反而闭上了眼睛,只有温热的呼吸一下下扑着他。
贺卓鸣:“……”
温祈其实还是在跟他生气吧?
温祈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良久,贺卓鸣才咳了一声,嗓音变低了些。
他没再开摄像,对着屏幕道:“继续吧。”-
返程时温祈穿了贺卓鸣的外衣,尺码偏大得很明显,但足够挡风。
十二月中旬,陆京终于下了第一场雪。
搬家以后温祈没租车库,车就停在小区里,早晨起来他下楼,发现车身上覆了一层厚厚的白色。
昨晚有小孩子在楼下跑闹过,车前盖上放着一只雪捏成的小鸭子。
有点变形,嗯……应该是鸭子,嘴扁扁的,头上还别着枯叶。
温祈觉得好玩,拍了照发给贺卓鸣。
十分钟后,他清理完前窗的雪上车,同时收到了回复。
贺卓鸣:丑
过了两分钟
贺卓鸣:不是你捏的吧?
又过了两分钟
贺卓鸣:其实也还行,挺可爱的
温祈闷笑,告诉他是不知道哪群小孩放在他车上的。
对面秒回
贺卓鸣:丢掉
贺卓鸣:很丑
贺卓鸣也给他发了张图,入目是晨光熹微里同样高耸林立的办公大厦,钢铁外壳灰蒙蒙的,只有远处稍矮的楼群才能看到被雪覆的楼顶。
这种天气堵车,现在就到公司,大概率是昨晚压根没走。
贺卓鸣:好想你
他发了个表情包,是一只臊眉耷眼的兔子扑通一下趴在地上。
温祈想了想,问他:今晚有空吗?要不要来我家吃饭
贺卓鸣没有片刻犹豫,立刻回好。
入了冬,人仿佛也变得懒洋洋的。
上班时听见对面工位的女生说该冬眠了,温祈深以为然。
他对着电脑屏幕干活,思绪却已经飞到了晚上,考虑着要做点什么。
应该吃热腾腾的东西,上次他刷到有博主做鲍鱼鸡翅煲,感觉可以试试,然后再加个土豆虾滑卷。
温祈悄悄摸鱼,在脑袋里制定菜谱。
本来他还担心有些食材需要现准备,结果下午贺卓鸣突然发来消息,说他得晚一会。
这下有时间去超市慢慢挑了。
这念头只停留到温祈离开公司的前一秒,因为走到门口时,他看见了林易。
那头金发在银白里格外醒目,林易走近,眼神温柔:“晚上有空吗?”
第38章
· 饭是不可能吃的,但林易一路赶过来,肩头的雪还没化净,温祈也不好转身一走了之。
于是两人去了附近的一家咖啡店。
温祈点了卡布奇诺,林易又要了两份简餐。
“上次在临海,突然通知我林氏在那边有个项目,派我去郊外一起考察。山里没信号,所以才没联系你。”
温祈:“猜到你有工作忙,没关系的。”
班尼迪克蛋和芝士千层面上得很快,林易把其中一份推给温祈。
“先垫垫肚子吧。”他遗憾道,“今天初雪,应该早点约你的。”
温祈笑笑:“这不是也约到了。”
林易:“那怎么一样?至少没有时限了。”
他顿了片刻,忽然道,“我可以问问是谁吗?”
温祈迟疑了一下。
“贺卓鸣?”林易观察着温祈的表情,见他明显一滞,不由得扯了下唇角,“看来猜对了。”
那张俊美的脸上多了几分意味不明,“衣服也是他还的吧,你是不会交给我叔叔的。”
这点没什么好辩驳,温祈:“是。”
这家店主调是复古棕色系,灯光偏暗,卡座之间有遮挡视线的装饰性藤蔓。风格有点原木树屋的繁复感,但私密性很好。
温祈和林易坐在了角落,这个位置看不到门口,自然也就不知道在他们之后进来的客人。
隔着树藤版屏风,纪枫做贼一样左顾右盼,对想过来的服务生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然后疯狂朝旁边使眼色,秦泊远闭着眼睛揉太阳穴。
在他们对面,贺卓鸣视线斜向一边。
结束时间比预想中早,贺卓鸣原计划是直接到温祈家楼下,给他个惊喜,结果被纪枫叫了出来。
本来贺卓鸣根本没搭理他,结果这小子说,林易今天神神秘秘的,找他玩也不去,最后被纪枫诈出来要去表白。
贺卓鸣顿时产生了某种预感,他掏出手机,点开置顶。
果然,温祈回复他不着急,说自己临时有事,也会晚一点。
纪枫还在摩挲下巴:“也没见他喜欢谁啊……”
贺卓鸣打断:“你知道他去哪了?”
纪枫:“对啊。”
贺卓鸣已经去拉车门了:“走吧。”
纪枫:?
三人落座的时候,刚好隔壁在提自己的名字,听到林易问起那件衣服,贺卓鸣眼底的神色变得有些轻蔑。
他何尝不知道这不是温祈的行事风格,但他就是故意的。
这是一种变相的警告。
藤蔓这边,顶灯昏黄,为林易浅色的头发镀上一层深邃的色彩,他的眼睛像琉璃珠,所有的情绪都闪烁其中,没有丝毫隐藏。
咖啡已经上了,两个人安静喝了一会。
林易才问:“我听说你离婚了。”
温祈忙矢口否认:“没有。”
林易明显一顿,他呆了几秒,才愣愣地说:“没有吗?可顾家的人说是啊。”
谁?温祈试探:“顾千?”
林易点头:“对。”
隔壁,贺卓鸣双腿交叠靠在椅背上挑了下眉。秦泊远则颇为悠悠然喝摩卡,动作十分从容。
连纪枫都忍不住翻白眼,哪有问话反被套话的?笨成这样,难怪姓贺的都登堂入室了,他还连门都摸不着。
温祈记得离婚协议是在医院签的,直接知情的人除了他,应该就只有顾程言和程太太,可以再算上顾家的司机,和贺卓鸣。
司机在顾家很多年,保守秘密还是会的,大概率是顾千自己察觉到了端倪。
温祈张了张口,还是决定遵守约定:“没离婚。”
林易:“可你们分居了吧。”
这句用的是确定句。
温祈委婉:“但暂时还不会离婚。”
林易这回听懂了,左右话已经到这了,他索性一点弯也不绕,直奔主题:“那你如果离婚了,能考虑我吗?”
纪枫转过来看看贺卓鸣,又转过去看看——看不到人影只能看见树藤,总之最后露出个迷惑的表情求救秦泊远。
秦泊远倒不意外。
于是纪枫一方面震惊消化,另一方面又有点藏不住的幸灾乐祸。
没办法,谁让贺卓鸣总是顺利得不可思议,优秀得让人牙痒。
“这么多情敌?”纪枫露出八颗牙,笑眯眯的凑近贺卓鸣。
后者懒得离他。
贺卓鸣坐直身体,看似依然淡定,但下颌处紧绷的肌肉还是出卖了他。
三人都竖起耳朵。
温祈虽然多多少少猜到了,但真正听到,还是难免讶然:“怎么突然提这个?”
“不突然。”林易诚恳道,“我喜欢你,温祈。”
隔壁传来“当”的一声。
明明没做坏事,温祈还是浑身一激灵,他心里叹气,神情变得充满距离感。
一藤之隔,纪枫龇牙咧嘴地按住贺卓鸣的手,生怕他突然站起来,或者把咖啡杯扔出去。
“从上学的时候就喜欢你,坦诚说,你现在依然是我的理想型。”
林易倒是很专心,他深深吸了口气,“知道你跟顾程言在一起,我其实自责了很长一段时间。那个时候,如果我再坚持一下,是不是跟你结婚的人就会是我。”
“顾程言跟我炫耀他得到你,炫耀你们的感情深厚。”林易脸上显出几分不甘,“可明明是我先认识你的。”
温祈有些语塞。
林易自己冷哼一声:“不过以后都不会了,他也就是个离婚的下场。”
温祈恍惚觉得,自己面对的像是个因为玩具被抢而较劲的小孩子。
他颇为无奈:“林易,我这不是什么考核处。我和顾程言结束了,但我也不会接受你。”
“你不需要和他比较,更不用把我当成裁判或者评委。”
林易大声委屈:“我没有!你不能这样。”
藤蔓另一边传来“咚”地一声。
贺卓鸣揉着撞在木质隔断上的手腕,眼底阴霾一片,气压低到近乎可怖。
温祈理了理被打乱的思路:“你说我是理想型,也许将来会有比我更符合这个类型的人呢。”
眼见林易还要辩解,温祈摇摇头:“先听我说。”
“我和顾程言是毕业以后才在一起的,上学那会我没答应你,也没答应他。”温祈说,“而且,不可否认有他当时帮我的成分在。”
“你没有输给他,所以没必要对我有执念。我的事业、婚姻、还有家庭,几乎全都失败。”温祈说着自己笑了下,但他并不悲戚,反而带着点淡然的洒脱,“没有什么是值得你选择的。”
“我不是为了什么输赢。”
林易沉默了半晌,才道:“你别这样说自己,你很好。”
温祈声音很柔和:“你也是。”
林易问:“那我这算拿到好人卡了?”
他抬手,揉乱了额前的刘海,“算了,反正也猜到了。”
紧张的情绪卸掉,林易跟小狗一样眼巴巴看着温祈,反而显得更鲜活了。
“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吧,就当是我这个好人的要求。”
藤蔓后,贺卓鸣面色有些阴沉。
方才要不是另外两个人拦住,他说不定真就冲出去了。还是秦泊远按着他说:“温祈能解决,你不相信他?”
尽管事实确实如此,但听见温祈剖开伤口,贺卓鸣还是抑制不住的心疼,很不得立刻把温祈抱进怀里。
林易这蠢货竟然还要提问??
温祈还好脾气的同意回答他???
然而下一秒,就听那道蠢声音传过来:“你是不是为了贺卓鸣?”
空气安静下来。
气氛顿时变得有些微妙。
所有人都在等温祈回答。
半晌,温祈才说:“如果你指离婚原因,跟他没关系。”
林易直截了当:“你会和他在一起吗?”
温祈如实说:“不知道。”
“也就是有可能了?”林易固执地看着他,像是一定要问个清楚不可。
另一边的三个人更是屏息等待。
温祈没有立刻做声。
贺卓鸣眼眸闪动,仿佛置身冰冷幽暗的海水之中,连呼吸都变得生涩。
他没有逼问过温祈,但不代表他不想知道答案。
秦泊远推了下眼镜,而纪枫简直要带上同情和怜爱看他了。
这一次仿佛过了很久,久到他以为沉默就已经是回答时,温祈才开口,很轻的“嗯”了一声。
仿佛在溺毙前夕浮出水面,不但没有被黑暗吞没,反而在地平线的波浪上迎来了橙红色的曙光。
林易长叹一声,垂头丧气:“我就知道。我好像总是来晚一步。”
温祈到底还是没忍住,伸手摸了把对面的金毛。
“如果你愿意,我们还可以是朋友。”
他看了看手机,发现贺卓鸣刚好给他发来消息,说那边结束了,说他好饿,想和温祈一起吃饭。
一藤蔓之隔,贺卓鸣放下手机。
动作从容不迫、慵懒随性、带着某种不加掩饰的傲慢。
“等会你们领走他。”他随便扫了眼林易的方向,像打发什么似的。
“我还得陪温祈,他有点黏人。”
纪枫做出不可理喻的表情:“别以为我不知道,温祈前脚刚去临海,后脚有的人就跟过去了。黏人?天天追着人家跑的是谁?”
即使被戳中,贺卓鸣依然丝毫不为所动。
几个人还在互呛,旁边先有了动静,温祈和林易告辞离开。
这个位置能看到门口,只见温祈一出门,就举起了电话。
纪枫不信邪地缓缓低头,几秒后,贺卓鸣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
备注为“宝宝”的人正在来电。
纪枫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该先被这个称呼肉麻出鸡皮疙瘩,还是该嫉妒这人真的做到了。
贺卓鸣唇角的弧度压都压不下去,他就这么施施然站起身,看向对面这两个初雪也没人可一起吃晚饭的朋友。
“家里有人等,先走一步。”
第39章
鲍鱼鸡翅煲在锅里小火煨着,土豆虾滑卷也已经放进空气炸锅,厨房的温度不断升腾,窗户蒙上了一层白雾。
温祈在油烟机呜呜的声响中揭开锅盖,给生菜焯水。
因为和林易的插曲,回来时贺卓鸣已经等在楼下,温祈需要的食材也让人一并送齐了。
今天贺卓鸣心情似乎格外好,温祈说不用帮忙还一个劲儿的往上凑,最后惹恼人,被赶了出去。
但这人似乎打定主意围着温祈打转,不准他靠近,就在餐厅里转转悠悠的,盛好饭又去摆碗筷。
仿佛又回到了此前贺卓鸣下楼蹭饭的时日,只不过这次有人得寸进尺,在温祈的默许之下像个大尾巴一样跟来跟去,时不时不动声色的贴上他。
一直到晚上,雪都没有停,甚至还裹上了风,吹得外面梧桐枝簌簌作响。
温祈透过窗,灯下雪粒飞舞,地上已经白茫茫一片,夜晚都变得很亮。
窗上结的霜在温热的吐息里化成水雾,露出包裹的透明玻璃,随后逐渐向外晕开,化成水顺着窗框淌下来。
密封性没那么好,有点透风,冻得温祈瑟缩了下。
好冷啊。
他回头看,贺卓鸣正靠在沙发一边,枕着蜜蜂玩偶看邮件,手里拿了一只橙子把玩,丝毫没有要走的意思。
那他走的时候积雪只会更厚,怕是不好开车,而且这种风雪夜危险系数也会比平时高。
温祈思考片刻后,下定了决心。
他也坐到沙发上,跟贺卓隔了十几公分的距离:“晚上要留下吗?”
贺卓鸣视线从屏幕上移开,挑起眉,似乎有点惊讶。
温祈很少做这样的邀请,双手都绞在一起。
为了掩饰,他把橙子拿过来,边剥边解释:“外面下雪,开夜车不安全。”
那双漂亮又无辜的眼睛看过来,他依然是清瘦的,但没了从前那种纸片一样的苍白感,脸颊透着莹润的光泽,贺卓鸣的目光从白皙细腻的脖颈一路滑下来,落进毛茸茸的睡衣领口。
温祈因为担心他的安全,正在邀请他过夜。
似乎是见贺卓鸣没反应,温祈放下橙子,扯了下他的衣袖,软乎乎的问:“嗯?”
贺卓鸣觉得自己有些口干舌燥。
温祈到底知不知道,他现在这副模样跟勾引人没区别?
贺卓鸣忍不住有点冒坏水,他放下电脑,故意靠近,到离鼻尖与温祈眉心只有几公分时才停下来:“你就不怕我趁机对你做点什么?”
温祈眨眨眼:“不会啊。”
他给出充分论据,“在临海的酒店你就没有。”
贺卓鸣冷酷:“当时是当时,现在是现在。”
温祈呆了呆,慢半拍问:“那你想做什么?”
他回忆贺卓鸣曾经有过的行为,有点不情愿地皱了下脸,然后一本正经地说,“你要咬我吗?那你轻点,我明天还得上班。”
贺卓鸣:……
贺卓鸣觉得他根本是故意的。
他喉结滚动,眼神明显暗了些,而温祈话刚一出口,又开始后悔了。
温祈不痕迹向后退,然后举起手,想护住自己上次被咬得很可怜的脸颊。
结果下一秒,手腕被贺卓鸣一把攥住,吻上了他的唇。
窗外落雪,今天夜里会降温,但此刻脚下的地板暖烘烘的,空气里弥漫着清甜的橙子气息。
这个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贺卓鸣一只手按住他的手腕,另一只手则绕过温祈,扣在他的脑后,以一种不容抗拒的姿势将他禁锢在沙发和自己之间。
温祈大脑一片空白,他的手抵在贺卓鸣胸口,被迫仰起头。
贺卓鸣的亲吻没有技巧,也不讲章法,纯粹就是凭借本能在他唇上反复啃咬碾磨,像标记领地一样,试图让温祈整个人都染上属于他的气息。
温祈手上用了点力气,猛地将束缚住自己的人推开。
两人都喘息着,一时相对无言。
“你别这么用力。”温祈抿了下唇,感觉嘴唇被咬破皮了,很疼。
“也别堵住我,我喘不上气了。”
“。有吗?”贺卓鸣面色不善。
温祈有点无奈:“当然!我差点憋死。”
他质疑的目光落在贺卓鸣身上,“难道你以前都不换气吗?”
贺卓鸣:……
他哪来的以前?
温祈其实没有其他的意思,但这种时刻男人的自尊心就会发作,贺卓鸣硬生生从他话里听出了嫌弃,顿时身心都遭受了巨大的挫折。
他身体僵直,表情极为不服气似的盯着温祈嫣红水润的唇,看了两秒后,随后再次倾身吻上。
温祈象征性抵抗了一下,然后慢慢揪住他的衣襟,微微启了唇。
这个近乎邀请的动作染跟贺卓鸣极为兴奋。事实证明他的确有很强的学习能力,温祈只是稍做回应,他就无师自通一般,不再急于攻城掠地,而是先在他唇上反复啃咬碾磨,因为怀里的人已经完全染上他的气息,而展现出了极大的耐性。
随着身前人的长驱直入,口腔里的空气被持续掠夺,窒息感上涌,温祈浑身战栗不已。
温祈觉得自己似乎整个人都变得软绵绵的,他在呼吸的间隙里一头扎进贺卓鸣胸前,不肯动了。
贺卓鸣明显意犹未尽,但也知道适可而止,不能一次太急。
他垂眸,手揉着温祈的后颈。
温祈抬手,朝某个方向一指。
贺卓鸣没懂:“什么意思?”
温祈声音闷闷的:“你去客房住。”
贺卓鸣拖长声音“哦”了一声。
今晚已经是史诗级突破了,温祈还没那么快接受,住哪他倒是不介意,只想再和温祈亲昵一会。
贺卓鸣长臂一伸,把剥好的橙子拿了过来,然后掰开,喂到怀里人的嘴边。
温祈吃的时候生怕橙子汁弄到贺卓鸣手上显得奇怪,于是特地张大了嘴,谁知这样一来,他手指倒是没沾上橙汁,反而被温祈的舌尖弄湿了一点。
……更奇怪了。
贺卓鸣低低笑起来,笑得胸膛似乎都在颤动。
温祈脸颊一直红到了耳尖,彻底不抬头了-
虹膜识别成功,门锁传来咔哒一声。
顾程言裹着一身寒气推开门。
他在酒局上喝多了,喝得头晕脑胀,再睁眼,发现司机把自己送来了这。其他住处最近离这里也有十几公里,外面风雪交加,他没再折腾司机。
玄关处黑漆漆的,屋里也没有开灯。
顾程言最后一次来这里,是和贺卓鸣打了一架,留下满地狼藉。
但此刻,地上的血迹已经已经被消失不见,花瓶碎片和摔坏的摆件也都已经被清理干净,乍看与从前无异。
只有个别稍显突兀的缺口,提醒着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顾程言走近客厅里,沙发上空荡荡的,那些蜜蜂企鹅乱七八糟的抱枕都不见了,还有经常搭在旁边的毛毯也没有了,只有自带的几个素色枕头。
他一直觉得那些破玩偶影响整体审美,让温祈别在他在家的时候摆。但这一刻,顾程言忽然无比清晰的想起来,温祈曾经同他说过一次。
温祈说,自己初中的时候,温梦答应只要他考第一就给他买个企鹅玩偶,后来他的确考了全班第一,但试卷拿回家后,却因为被发现有道题目不该错而挨了顿骂,他悄悄哭了一个晚上,玩偶自然也不敢提。
岛台似乎变空了,但厨房里依然整整齐齐的。顾程言知道温祈买过很多种类的厨具,他大概还是拿走了一些,只是他看不出少了什么,因为他以前从不进厨房。
阳台上的植物不见了,那只猫头暴风瓶也不见了。
顾程言眼眸有些闪动。
他看惯了温祈忙忙碌碌的身影,却从来不会特意去注意他在做什么。
但此时此刻,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其实记得很清楚。
记得穿着围裙在餐桌前用模具压饼干的温祈,拎着喷壶在阳台给绣球花浇水的温祈,以及抱着玩偶我在地毯上晒太阳或者看书的温祈……顾程言眨了眨眼,心脏深处产生了一种陌生的,迟缓的钝痛。
在医院里,程太太示意他签字,于是他就像以往听从家里安排一样,签下了离婚协议书。而后一连多日被顾千惹的麻烦淹没,听说白茗安——啧,听说他喜欢的其实是贺卓鸣,而之所以跟自己牵扯不清,就是为了让他吃醋。
多可笑啊。
顾程言还真讽刺地笑了下,随后推开卧室的门,连衣服也没换,一头栽倒在冰凉的床上。
意识逐渐混沌,脑子里仿佛被人重重擂了一拳。
顾程言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有没有睡着。
酒精刺激得太阳穴一跳一跳的腾,朦胧间似乎有人走了过来,先轻轻给他揉着头,然后又低声哄道:“我煮了醒酒汤,喝点垫垫,不然胃该更难受了。”
银耳雪梨汤柔滑香甜,一口饮下,五脏六腑仿佛都能舒展开来。
而那个人还扶着他,气息温温软软。
顾程言猛然睁开眼。
卧室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外落雪的无边夜色。
衬衫仿佛被冷汗吸在身上,锢得他有些难受。顾程言缓了好一会,才注意到手机亮了起来。
他拿过来,发现是程太太发来了消息。
她去了马德里,那里此刻正是晚饭后的闲适时间。
程太太说自己不日就要回来,参加顾家下个月的家宴。
她提了最重要的一点,让顾程言把温祈一起带来。温祈当初答应了不公开的条件,现在他们作为“夫夫”,自然要一起出席。
程太太似乎很担心顾程言有抵触心里,从公司和顾家两边的利益角度分析,言语间尽是劝导之意。
亮光反射在顾程言脸上,映出一张没有表情的面孔。
他低头看了好一会,才回复:知道了。
第40章
年底到了,各个部门开始搞常态化加班,隔壁财务部天天奋战到后半夜。
温祈他们不至于到那么晚,但大大小小的琐事不断,经常午休也在工位上忙。
姜璇也在疯狂加班,前几天还抽空给温祈吐槽,说她们既要当牛马干翻倍的活,又要当猴排练节目上年会娱乐领导,简直是反人类。
温祈深表同情。
这些天他的行程相差无几,白天正常工作,抽空在公司随便塞点下午茶或者加班餐,晚上七八点钟到家,煮好夜宵,等到十点过后,敲门声就会准时响起。
贺卓鸣就会跟只大型犬一样,裹着凉风进来,在温祈身上又蹭又嗅。
他来蹭夜宵,但外面又冷又黑,再开车回去太晚了,只能顺便住下。
温祈有点好笑,他那天随意找的借口,现在贺卓鸣倒是天天用上了。
距离七公里左右就有贺卓鸣的某套别墅,但他一点都不想回。
开玩笑!他现在不仅有热腾腾的夜宵吃,还有温祈可以亲,怎么可能回去一个人对着空房间喝酒?
贺卓鸣控制身材,其实没有吃夜宵的习惯,但如果是温祈专门为他准备的……
没关系,他有锻炼的习惯。
跨年的晚上,温祈去医院陪丁海待了一晚,第二天回来以后,久违的接到了顾程言的电话。
看到来电显示的名字时,他甚至有点陌生。
电话接起来,温祈没说话,另一边也没有声音。
就这么僵持半晌,最后顾程言先开了口:“喂?”
温祈应了一声。
顾程言声音听起来有点哑,像是宿醉或者熬夜了。
“你昨晚去医院了?”
昨晚温祈闲来无聊,一刷朋友圈全都在跨年,他就也顺手拍了医院里的挂布条幅和生肖彩灯。
顾程言给他点了赞,但温祈没空怔然,因为贺卓鸣的电话随后就跟过来了。
此时他再提起,温祈眼睫颤了颤,避而不答:“有事吗?”
顾程言沉默片刻,道:“家宴的日子定了,18号,到时候我去接你。”
温祈反应了下,随后想起来,顾家是有这么个传统。
名义上为家宴,但实际参加的并不是只有姓顾的,包括有姻亲关系的家族,顾家的大股东以及生意上往来密切的伙伴,甚至名望最重的那几家,都会收到邀请。
温祈对家宴并没有太好的回忆。
上一次他跟随顾程言出席,结果中途他离开只留温祈自己。雷厉行递了他一杯红酒,然后问怎么样,温祈说了句还不错,很好喝。
这不是品酒专用的形容,他也因此被嘲笑了一番。
温祈不是会找另一半告状的类型,更何况顾程言根本顾不上他,于是最后以他如坐针毡,提前离场而告终。
想了想,温祈问:“一定要去?”
“那天所有大股东都会到场,当初不公开离婚……”不知道为何,说到这时顾程言顿了一下,“最大的原因为的就是这个。”
意料之中的回答,温祈尽管不喜欢,但答应了就不会轻易食言。
“可以。”
电话里一时又安静了下来。
过了几秒,温祈说:“没什么事的话,我就……”
顾程言:“你现在住在哪里?”
两人同时开口,温祈愣了下。
他搬家的时候,正是跟顾程言冷战和争吵最激烈的一段时间,顾程言压根不回家住,也就不知道温祈的去向。等到温祈告诉他们自己搬走的时候,两人已经签了离婚协议。
顾程言解释道:“我让人把礼服给你送过去,你走的时候一套也没带。”
温祈迟疑了一下,还是把住址说了。
顾程言如果真的想知道,其实都不用问他。
温祈也不担心顾程言会做什么,以他的性格,甚至都拉不下脸来找他的。
前几天他还担心,但接下来的一周多都毫无动静,温祈自己也就把这事抛之脑后。
然而,就距离家宴还有三天时,温祈下班回家,在楼下看到了一辆宾利。
就停在他平时的车位里,纯黑色车身,尾号他熟得能倒着写。
后门打开,出来的人是顾程言。
自从在医院签下协议,温祈已经有几乎一个多月没见过他了。
顾程言面容没什么变化,眼下略有青黑,显得憔悴了一些。他依然是俊逸优雅的,只是比起温祈记忆里的神采飞扬,现在几乎是把疲惫写在脸上。
“你怎么回来这么晚?”顾程言皱着眉问。
他一直有这个习惯,以前温祈怕他长皱纹,会特意在晚上给他揉一揉。
此刻离近了些,在路灯下,顾程言眉心已经隐隐能看到皱眉留下的川字印记。
温祈收回目光,道:“加班。”
顾程言:“……你也要加班?”
翻译一下,他的意思大概是你那个班也用加?
温祈从前不接太忙碌的项目,留出时间供万一顾程言有需要,是轻松,但年底也几乎没有绩效。
“可以自己定。”他不欲解释太多,问,“礼服呢?”
顾程言没再说什么,从车里拿出了一只礼盒。
温祈扫了眼,不是从前他的礼服之一,而是新定制的。
他端详的时候,顾程言抬起头,看向旁边:“你住五楼?”
最近的单元正上方,五楼的几扇窗户都黑漆漆的。
家里没有人,他是自己住。
顾程言放心了些,他道:
“这小区太旧了,住不习惯就回去。”
温祈蓦地抬起头。
顾程言的眼神很复杂,语气像是带着试探,因为不确定能得到什么样的回答,从而显得有些无措。
这是他几乎没见过的顾程言。
这让温祈感到有点说不出的怅然。
一月份温度低,温祈露在外的手冻得发疼,稍作他活动,不经意看到了表上的时间。
他突兀的想,贺卓鸣快来了。
今天他答应陪对方看电影,而作为交换,贺卓鸣说会给他带冰淇淋,草莓味的。
于是因为顾程言到来而泛起的那些情绪涟漪,都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抚平。
温祈摇头:“不用,习惯的。”
他举起袋子示意,“谢谢你。”
顾程言嘴唇翕动,像是想说什么。
“今天很冷,你也早点回去吧。”
说完,温祈转身上了楼-
顾家家宴的举办地点和上次一样,依旧是在顾家主宅。
顾家十分重视每年一次的家宴,早早开始布置,宴会厅提前一天就已经打扫干净,大理石面光洁得几乎能照出人影。
温祈跟顾程言,以及顾家其余小辈在门口迎接宾客,顾父和程太太等则在里面与来人寒暄。
这环节温祈只要一直微笑就可以,等他脸都快僵了,视线范围里朝主楼方向开过来的车终于只剩下一辆。
前一天刚坐过的马斯顿马丁缓缓驶近,温祈的笑容终于坚持不住,垮了下来。
顾千率先印上去,热切道:“鸣哥。”
这一声“哥”叫得比对顾程言还亲。
贺卓鸣穿了套戗驳领的深灰色礼服,领口敞着,露出马甲外的一截银灰色的领带。西服下领片的锐角突起,衬得他原本就锋利的气场更加张扬,英俊得高调又吸睛。
几个人都上前两步,他随意点了下头,然后视线就定在了顾程言,和他旁边的温祈身上。
温祈那天只简单试了下尺寸,确认合身就收起来了。今天上车来了才发现,他的衣服跟顾程言是配套的!
一黑一白,同样的双排扣,就连缎带领结都是一样的设计。
贺卓鸣本来就对他要在家宴跟顾程言当“夫夫”一事不满,已经暗戳戳闹了好几天的脾气,而温祈忙着公司的事,没太在意,就这么穿着情侣服怼到他面前。
……而且还没提前告诉他。
察觉到贺卓鸣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温祈别开头,有点没勇气和他对视。
算自己没注意,别管了,过后再哄吧。
“贺总。”顾程言淡淡的打招呼。
贺卓鸣颇为矜贵道:“顾总辛苦了。”
顾程言抬手:“请。”
两个身高相仿的男人对视着,像两头蓄势待发的猛兽,气场对撞,就连路过的侍者都绕开门口走。
顾千左看看右看看,觉得自己有必要阻拦一下。
之前贺卓鸣就帮他给顾程言找麻烦,现在又为了他和顾程言对上。
他清了清嗓子,出声:“人差不多齐了,别都站着啊。”
温祈也打圆场:“进去吧。”
贺卓鸣和顾程言果然没再说什么,一前一后进了宴会厅。
竟然真的!全都听他的话!
顾千顿时昂首挺胸。
宴会开场,顾父和程太太的轮流致辞,温祈借跟顾程言一起行动的机会,自己端着小蛋糕躲到了旋转楼梯的角落。
因为正式开始活动后,他就得挽着顾程言陪对方社交,没空吃了。
致辞结束,程太太特意留下了雷家人,同时还叫来了顾程言和温祈。
温祈跟自己曾短暂相处过的家人没话可说,幸好程太太也只是为了做做样子,简单寒暄后,就让他们带着雷厉行去转转。
雷厉行看了看温祈,随后眼珠一转,说想品酒。
顾程言说:“我最近得了一瓶新的黑皮诺,现在应该正好醒得差不多了。”
酒窖在地下,面积很大,内部更接近储藏室,酒架整整齐齐陈列在两侧,后面连着娱乐室和休闲区。
顾程言一行动,顾千也跟了过来,一行人浩浩荡荡出现,视线从四面八方都聚集过来。
顾程言本打算亲自动手,然而刚拿起醒酒器,顾父就派人来叫他。
袁桥自告奋勇接过来:“顾哥你去你的,我来吧。”
顾程言问温祈:“跟我一起?”
温祈一顿,他刚才似乎看到了贺卓鸣的身影,虽然再定睛时人已经不见了,但应该没走远。
他还惦记那边,道:“算了吧,我去也许反而不方便。”
等顾程言离开,温祈想去找人,忽然听见雷厉行道:“顾夫人不尝尝酒吗?”
红酒已经倒好,周围人自行取用。
顾千拿起一杯闻了闻:“黑醋栗和雪松的香气。”
雷厉行抿了一口,拿杯子在灯光下转着:“单宁强劲,咀嚼感很重,复杂度是有,但涩了一些。”
说完,他故意看向温祈,道:“顾夫人怕是要说不好喝吧?”
温祈抿了下唇,不等他开口,一道冷冽的嗓音插入:“是很不好喝。”
贺卓鸣两指随意夹着杯子,不耐烦地看向雷厉行:“你刚说什么?”
经过前几次,雷厉行见他就打怵,赔笑道:“我就是问顾夫人……”
“啪”地一声。
杯子被大力扣到桌面,贺卓鸣阴戾道:“滚。”
顾千自觉又得劝说,连忙道:“鸣哥,别生气。”
他又对温祈说,“嫂子你别怕,他……”
没有杯子了,贺卓鸣用指节敲了敲桌面,几乎是咬着牙打断他:
“你也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