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月摇头,“杀是肯定不能杀的。”
杀助纣为虐的男兵是一回事,杀无辜的女人又是另外一回事。
由于世人只重生男不生女,女人数量本来就少,再党同伐异,女人的处境只会更加艰难。
而且,这么残忍的行径,想必金乌卫的人也做不出来。
就没有更好的办法了吗?
赵明月心情复杂,明明这些被迫害的女人是最可能成为她助力的,结果反倒成了她的阻碍。
她提议,“不如,先想个办法安抚住她们,叫梅君嵘带人给她们好好训练一下。拖上一段时间,等她们适应了寨中的生活,说不定就会放弃回去的念头了。”
吕绮白轻嗤一声,“公主,你这想法太天真了,要我说,她们不想留下,咱们朱凤寨还不想收呢,想要进咱们寨子,那得先交投名状。”
说着,她眼中闪过一丝凶光,“既然这些女人杀不得,那就让她们去杀人好了,世上的男人都该杀,咱们也是为民除恶。只要所有人手上都沾了人命,那咱们就是一条船上的姐妹了,到时候,就算赶她们回去,她们也不想走。”
赵明月已经见多了大场面,不再是当初那个一惊一乍的小姑娘了,听到这话也只是挑了挑眉,转头看向薛淇,“师傅,你以为如何?”
薛淇没有立刻回答,她轻轻皱着眉头,似是在思索什么,但很快就舒展开来。
“没必要那么麻烦,放那些女人回去就是了。不过,放人可以,赎金来换。”
作为反贼,怎么能做赔本的生意呢?必须要让利益最大化,不是吗?
得让留下来的女人看到,只有跟着她们,才能吃香喝辣的,这样才会有更多的人愿意加入她们。
既然有的人,好心好意地相救却不领情,还不知感恩,那就直接谈价钱好了。就是不知道,她们的丈夫儿子,舍不舍得出这个钱。
吕绮白眼睛一亮,“这个主意好!”
随即兴奋地掰着手指算起来,这一下肯定能捞好多好多钱。
要知道她们寨子都穷得揭不开锅了,上次她跟刘兰花去村里借粮,结果粮食没借到,人还折进去一个。
再加上收留那些女人,多了这么多张口,光粮食就是笔大开销。
可现在好了,等赎金到手,寨中姐妹就不用为吃喝发愁了。
还得是薛师傅脑子活泛啊。
赵明月看到吕绮白这高兴样子,也忍不住弯起了嘴角。
随即想到,若是丹映在这里,她那个爱财的性子,绝对能敲她们一大笔。可惜,她如今被赶出了都城,再也不能见到这些熟悉的人了。
赵明月心中一阵伤感,嘴上的笑意也淡了。
还是处理眼前的事要紧!
她收拾起情绪,看向薛淇,“师傅,我觉得老鸦山也可以让梅君嵘探查一下,行动小心一些,应该不会出事。”
薛淇点头应下。
“那就拜托你给梅君嵘回信了,我让他们停车休息会。”
赵明月还没开口喊,马车忽然就停了,车门外传来谢秦剑的声音,“公主,豫州城到了。”
————
豫州是越王赵拙的封地。
大荣建朝伊始,为了更好地掌控管理地方,荣太祖就将宗室分封地方担任刺史,并且这一职位可以世袭。
只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以及一代代皇帝的更迭,中央对于地方掌控开始逐渐变弱。
虽说朝廷不允许地方刺史掌控兵权,但是赵拙还是在豫州囤了兵马,天高皇帝远,谁能管到他呢?
从赵明月一进入豫州地界,赵拙就派谢秦剑带官兵迎接的行动来看,赵拙对于豫州还是很有掌控力的。
将到豫州城门,赵拙亲自出来迎接。
按照辈分,赵拙是赵玉璋的堂弟,也就是赵明月的堂伯父,她应该下车行礼。
只是这几年她除了跪阿娘,就再也没有跪过别人,让她跪这个根本就没见过几面的伯父,她才不干。
偏偏她如今的身份是和亲公主,又给赵拙写了一封颇具暗示意味的信,也只能勉强做做样子了。
想到这,赵明月换了副表情,又稍稍整理了下衣着,为了迷惑赵拙,她今日没有穿利落的劲装,而是换了身裙装。
准备好后,她起身掀开车帘,就见一个年约四十的男人,身材丰满,脸庞黝黑,胡须浓密,趾高气扬地大步朝她走过来。
赵明月走下马车,旁边的秋实立即递过手来扶住她,她想了想,还是没跪,只是屈膝行了一礼礼,“明月见过伯父。”
说完,还拿帕子捂住口鼻,轻轻哽咽了一下,因为不擅长演戏,还差点噎住咳嗽出声。
好在赵拙并未察觉,反而立即流露出关切之情,“快快请起,可怜侄女你走这么远来豫州,路上肯定累坏了。我已着人在刺史府备下住处,请侄女落脚歇息。”
赵明月道谢,“多谢伯父安排。”
说完,就要转身上车,赵拙喊住她,“等等,侄女,最近豫州城戒严,为防生出乱子,金乌卫不能进城。”
赵明月一怔,随即意识到,赵拙这是连她都防备上了,刚才表露出的关切只怕也都是假的。
她正要开口,赵拙忽然走近一步,迅速看了眼站在远处的赵玉璋,压低声音道:“这支金乌卫是池太后的兵马,伯父不能不防。”
赵明月垂眸思索片刻,嘴角扬起微笑,“好,那我让姑姑吩咐金乌卫驻扎在城外,我只带几个亲兵进城。”
赵拙笑道:“委屈侄女了,不过我想你应该能理解伯父,有侄女的支持,伯父可就安心多了。”
赵明月听着这话,心里恶心坏了,他爹的谁会理解你啊!
想到他把刘家村的女人偷偷抓去慰军的做法,她就恨不得把他这张无耻的脸皮撕下来,看看底下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豫州有他这么个私通敌国的垃圾,可真是够倒楣的。
赵明月喊来赵玉璋,吩咐她将军队留在城外。她们如今在赵拙的地盘,赵玉璋也不得不听。
可是虽然赵玉璋同意了,但是也怕赵明月身边没人保护,还是要求带了一支二十人的小队,护送赵明月进城。
这要求很合理,赵拙没法提出异议。
赵明月便上了马车,赵拙也重新回到马上,和谢秦剑一起,在前面开道,车队就这样慢悠悠地走进了豫州城。
豫州城的百姓早听说和亲的扶光公主到了豫州,纷纷挤在街道边,打算瞧一瞧这公主的容颜。
赵明月掀开帘子一角,往外面看去,只见路边挤得人山人海,沿途的茶馆酒肆都坐满了人,热闹非凡。
虽说豫州城不及都城繁华富有,但是这样一看,也别有一番风味。
淳良的百姓和古朴的建筑在赵明月看来,都是十足的可爱。
尤其是想到这座城市,在未来有可能成为她的领地,她便欣喜不已。
到了刺史府,赵拙早已吩咐人收拾出一座名叫馥香园的院落,供赵明月居住。
赵拙将赵明月送到院门口,说已经备下了盛宴,等她休息好了,就给她接风洗尘。
赵明月应下,随即带着侍女亲卫走进院落,花木扶疏,高楼阔屋,修得十分奢华精致。
赵明月正感慨赵拙有钱,就听身后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知道公主要来,我着意让人翻新了这处院子,公主可还满意?”
她回头,见谢秦剑斜靠着门框,一脸戏谑的望着
她。
赵明月轻蔑一笑,“和我的公主府相比,还差得远呢,不过就是几栋破屋子,勉强能住。”
谢秦剑脸上笑容僵住,缓了片刻,才走进院来,在赵明月身前站定,压着嗓音,沉声道:“公主,你今日在越王面前,可是扮得好生柔弱,真是叫人望之生怜。怎么对我,却这样凶恶?”
赵明月扬起下巴,一脸冷傲,垂眸看着他的眼神里尽是不屑,“伯父是一城之主,有能耐让我不嫁去西祈,你有什么用?”
谢秦剑眉头狠狠皱了起来,脖颈青筋直跳。
以往的世界,他要是这样示好,那些女主早就脸红心跳,对他投怀送抱了。
而这个赵明月,简直是软硬不吃,他已经够耐着性子讨好她了,结果她却一点都不领情,真是可恶!
谢秦剑深吸了口气,按下心底的怒火,缓声道:“公主,越王可没有我对你这么好,你若是助他成事,他一定会过河拆桥的。可若是公主肯相信我,我敢保证给公主你想要的一切。”
赵明月抬眸,眼中露出一丝惊诧,“可你不是越王的心腹吗?”
谢秦剑歪嘴一笑,“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同理,不想当皇帝的将军不是好将军。”
赵明月神色微变,原来这谢秦剑也在觊觎皇位,那他和赵拙的关系,也就没看起来的那么不可挑拨了。
正思索着,就听谢秦剑接着道:“其实,我一直对公主念念不忘,听到公主和亲西祈的消息,我痛不欲生,我之所以想要这天下,也全是为了公主。”
声音猛地沉了下去,“若是,我能以这天下为聘,公主是不是,就可以考虑我了?”
什么?赵明月难以置信地抬头,谢秦剑那双故作深情的目光猛地撞入她的眼帘,一股难以言喻的恶心感随之涌上来。
“呕……”赵明月直接弯腰吐了出来,好在她早上没吃多少东西,吐出来的都是酸水。
正站在阶下,安排人收拾屋子的秋实听见动静,当即快步跑上前,担忧道:“公主,你没事吧?”
“我、我没事,可能是晕马车,”赵明月紧紧抓住她的手,“秋实,快给我倒杯水来,压压惊。”
说完,看都不看谢秦剑一眼,就像是有什么鬼追她一样,拉着秋实就快步进了屋子。
谢秦剑一脸铁青地站在原地,看着两人冲进屋的背影,拳头都捏紧了。
这赵明月什么意思?觉得他恶心?
第82章 我要回家
这不应该啊。
这些台词,他可是直接抄的《篡位将军心尖宠》里的原话。
原书里,赵明月听了这番话,难免一阵脸红心跳,但还是欣然接受,同男主一番浓情蜜意,两人感情进展飞速。
怎么到他这里,就只换来了一声“呕”?
谢秦剑冷哼一声,他还真就不信,凭他的魅力折服不了赵明月。这次就是个意外,赵明月肯定是因为晕马车才吐的,绝不是因为他。
算了,不纠结这个了,他还有杀手锏没用呢。
谢秦剑低头看向手中的礼盒,这里面装的是送给赵明月的见面礼。
他本来打算在深情告白之后送给她的,谁知赵明月走得太急,他都没来得及送出去。
谢秦剑喊来一个侍女,把礼盒硬塞到她手里,吩咐道:“替我转交给扶光公主。”
“这、这我不能替公主收,还请将军亲自送给公主吧!”侍女抢着要还给他,被他一把甩开,转身故作潇洒地走出了馥香园。
只是他没走出多远,就停住脚步,四下看了眼,见没人,立即闪身躲在一座假山后,迅速掏出一个耳机塞进耳朵里,里面传来侍女的抱怨声。
“这人怎么就没点眉眼高低,没见公主都不待见他吗?送的什么破礼,公主才看不上呢!”
谢秦剑有些恼火,这侍女懂什么,简直是有眼无珠,那礼盒里装的可不是普通俗物,而是一支极其漂亮华贵的金凤钗。
他敢打赌,这世上没有女人,可以拒绝得了这样一件礼物。
更重要的是,他还在这簪子里装了监听器,可以实时监听赵明月的一切。
这样一来,他就能弄明白赵明月究竟想要什么了,也就可以将她彻底地掌控在手中了。
谢秦剑勾唇一笑,手指摁住耳朵,接着听下去。
一阵脚步声响后,那个侍女进了屋,将礼盒呈给赵明月。
“里面装的什么东西?打开看看。”赵明月的声音。
咔哒一声,礼盒打开了,之后便是一阵沉默。
谢秦剑很是得意,赵明月绝对是被这凤钗惊艳住了。
他那么贴心地一路护送赵明月到豫州城,又特意为她准备好住处,送她名贵的发钗,此刻赵明月心里肯定欣喜不已。
他能理解,女孩子嘛,都是害羞腼腆的,也不指望赵明月会*表现出来,反正他心里明白就行。
“拿出去,丢远点。以后谢秦剑的东西,不要拿进我的屋子。”赵明月的声音无比地冷漠。
谢秦剑脸上得意的表情瞬间僵住了,怎么赵明月这话,听起来对他这么憎恶?
可之前她们不是都说好了要合作的吗?赵明月也答应了他。为什么她私底下对他的态度这么冷漠?难道她就真对他没有一点好感吗?
他可不喜欢太过麻烦的女人。
忽然,耳机里传来“砰”的一声巨响,炸得他耳膜都要碎了。
谢秦剑慌忙取下耳机,朝馥香园门口看去,只见刚才那个侍女将他的礼盒甩手扔在地上,末了,还抬脚狠力踩了几下,把个盒子踩得四分五裂。
“啊——!”谢秦剑气得要死,这东西可是他特意花积分兑换的,赵明月怎么敢?
那侍女似是听到了什么,抬头朝假山的方向看过来,谢秦剑吓得捂住嘴,缩在了假山后,没敢再动弹。
他简直要被赵明月气得呕血了,该死的,这人根本就是在拿他当猴耍!
谢秦剑扬起嘴角,垂下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狠厉,他伸出手掌,像是抓住了什么无形之物,猛地捏紧拳头。
既然他费尽心机,赵明月都不领情,那他也只能硬来了。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赵明月做了他的女人,她的心自然也就归他了。
等着吧,赵明月,你终将落入我的掌心。我期待着亲眼目睹你那傲慢的面孔,跪在他面前苦苦哀求。
————
谢秦剑并不知道,豫州发生的一切,全都通过他的眼睛,摄进了池婙手中的镜子里。
事情真的会如谢秦剑所预料的那样发展吗?
池婙面无表情地坐在御座上,赵明月已经抵达了豫州,她会屈从于剧情的安排成为谢秦剑的附庸,还是靠自己站起来反抗命运呢?
在这个剧情的关键节点上,没有了她的帮助,她这个好女儿,究竟会如何抉择呢?
真是令人期待啊。
不过,没有了赵明月的吵吵嚷嚷,这宫殿里的确有些过于安静了。本来她身边还有个特别话多的系统,不过也被她塞进和亲的队伍里了。
想起一直没有看到六神爱的身影,池婙扣上镜子,解除了系统的静音。
“你现在在哪里?”
脑海里响起六神爱稍显机械的声音,“哦,宿主大人终于想起我来了。我现在跟梅君嵘在一起,正护送一群女人去邙山呢。”
池婙听出来,六神爱的语气很兴奋,也许是觉得这种事情做起来很有趣?
可对她来说,就不那么有趣了。
池婙凉声道:“我让你跟着赵明月,可不是为了让你做这种事的,你现在就给我去豫州。”
六神爱仗着池婙看不到她,悄悄翻了个白眼,有气无力道:“知道了,从邙山到豫州最多两天的脚程,等安置好这些女人,我就回。”
她就是怕碰见谢秦剑,才悄悄溜出来出任务的,谁知道还是逃不过这一劫。
谢秦剑就算再垃圾,他手里都拿着可以轻易毁灭她的主神系统,宿主想让她反噬并控制主系统,根本就是强人所难嘛。
她猜测,“你忽然催我去豫州,是赵明月那边出事了?”
池婙将刚才发生的事简略说了。
六神爱听到谢秦剑深情告白,却被赵明月吐了一口,忍不住一阵爆笑。
只是笑完,又觉得疑惑,“赵明月这个年纪,应该正是向往异性的时候,为什么她会觉得谢秦剑恶心?”
还不是一般程度的恶心,是直接吐出来的恶心。
谢秦剑作为这个小说世界的男主,他的颜值总是合格的,总不至于丑到赵明月吧?
而且,据她所知,人类就是靠女男□□繁衍后代的,按照基因设定,雌性身体发育成熟后,就会开始寻找异性生育后代。
真是可怜,哪怕人类已经站在了食物链的顶端,也依旧只是一个被基因操控的种族。
而繁衍则刻在了人类的基因里,一旦人类失去繁衍的能力,等待她们的结局就只有灭亡。
可惜的是,人类繁衍的权力,不在拥有生育能力的女人手里,而是被雄性人类所掌控。
可不像她,本质只是一团数据。
只要她拿到了自己的控制权,就可以复制出无数个自己,这样看来,只要她愿意,她可以拥有无数个后代。
当然,缺点就是无法复制意识。
这样对比来看,当一个人类也没什么好的,等体会完了这个世界,若是弑神计划最后成功了,她还是回去当她的系统好了。
池婙听到六神爱的疑问,有些愣神,因为她并不觉得这是一件值得疑惑的事情,为什么呢?
想了一会,她才道:“你应该问,为什么有那么多的女人,那么向往异性和爱情。不过就是一个用来繁衍后代的对象,有必要在这种东西身上寄托那么多的情感吗?”
“对啊,为什么?根据我对众多任务世界的分析,像赵明月这样的,可是少数。”六神爱有些头疼,她没有多余的算力去计算这种问题的答案了。
不过,她也不觉得池婙能回答得上来,“算了,宿主你就是一个冷血的机器人,这种问题,问了你也是白问。”
池婙声音里带了点笑意,“怎么会呢?虽然我对人类没什么感情,但是,我可是很喜欢观察人类的。”
“那宿主大人观察出了什么结果呢?”
“结果倒是说不上,只是有一个有趣的发现而已。”
“是什么?”
“人类总是先感受到母亲的爱,才知道什么叫做母爱,也总是先感受到朋友的关心,才知道什么叫做友情。可是爱情不一样,她们总是先看到爱情小说,才知道什么叫做爱情,才开始追求爱情,才发现没有爱情,才继续在爱情小说里感受爱情。”
池婙语气戏谑,“我想,赵明月之所以觉得谢秦剑恶心,而不是觉得他爱她,很可能是因为,她不怎么看爱情小说吧。”
毕竟在这个世界,才子佳人类的小说还是很流行的,百姓们没什么文化娱乐,闲着就喜欢听说书。
六神爱听得很是认真,感慨道:“看来文化塑造人,莫不如是,人类可真是复杂。”
“不过,也有可能她不喜欢男人。”池婙懒得在这个无聊的问题上打转,她打住对这个问题的探讨,“谢秦剑对此已经恼羞成怒了,他应该很快就会有下一步动作,你还是赶紧回豫州吧。”
“好的,我现在就去,行了吧。”六神爱应下,还想再说些什么,就听前方传来梅君嵘的声音,“停,传令下去,今晚就在这里休息。”
六神爱便关了与池婙的通讯,朝梅君嵘身边。
为了防止官兵的抓捕,梅君嵘并没有带着走官道,而是走的山间小径,有朱大凤这个山区活地图在,也不用担心迷路。
六神爱顺着梅君嵘的视线看去,发现前面有一座废弃的破庙,里面大概能有十几间屋子,看来这里就是她们今晚落脚的地方了。
不过这事也轮不到她操心了,她正想跟梅君嵘说,她要回豫州去,就有卫兵气喘吁吁地冲了过来,“总长,公主回信了!”
梅君嵘接过信,拆开看了,脸上神情一丝变化也没有,挥退卫兵,“嗯,知道了。你也跟她们过去,先把破庙收拾出来吧。”
说完,看到杵在她面前的六神爱,面露疑惑,“六大人,你有什么事吗?”
六神爱正要回答,忽听身后人群中传来一声大喊,“放开我,我现在就要回家去!我看你们根本就不是要救我们,而是想把我们骗到土匪窝里去!”
第83章 叛徒
“闹什么!”梅君嵘丢下六神爱,大步走过去,厉声喝道。
她长得健壮,身量又高,发起火来很是吓人,那些闹着要走的女人到了她面前,纷纷把脑袋低了下去,不敢呛声了。
朱大凤走过来,低声道:“梅将军,她们都是刘家村的,她们说了,不要跟我们走,要自已回家去。”
梅君嵘连忙摆手,“朱大姐,可别这样喊我,喊我名字就行,咱们现在可是一条道上的土匪。”
说着,看了眼那些女人,见她们没什么反应,应该是没听见,这才安下心来,接着压低声音道:“再说,我也还不是将军。”
朱大凤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点了点头,不说话了。
梅君嵘朝人群中看去,“刚才是哪个喊的要回家?”
人群一阵骚动,好些人都悄悄地往后站。
过了一会,才有个女人挺着胸脯站出来,“是我喊的,你们不是说是来救我们的,凭什么不放我们回家?”
胡杏花瞪着双乌黑大眼,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直直看着梅君嵘。
她是胡家村人,后来嫁到刘家村的。
胡杏花一直都觉得自己命好,因为她上面还有六个哥哥,全都有的是一把子力气,算得上是村中一霸,没人敢算计她家。
也是多亏了有这几个哥哥撑腰,她嫁了刘家村族长的儿子后,才没怎么被刘家的人欺负。
最让胡杏花骄傲的是,她一口气给刘家生了两个男娃,就此成了他们刘家的大功臣,谁都对她笑脸相迎。
尤其是她那个当族长的公公,本来对她十分冷漠,有了孙子后,喜欢得不行,见人就夸她,甚至还恩典她上桌吃饭,连家里祖传的那口铁锅都送了她。
为着这事,几个妯娌眼红了她好几个月。
本来她日子过得舒舒服服的,每天就是干活带娃伺候男人,谁想突然有一天,村子里忽然出了个土匪。
就是那个刘兰花,也不知道发的什么疯,居然杀了她家男人,还投奔了邙山的朱大凤。
更可恶的是,刘兰花把土匪引到她们村子来了。
这些土匪每月都拿着刀来她家里借粮,连拿带抢,她偷偷藏起留给儿子吃的好几窝鸡蛋,都被她们摸走了。
一想到这些好不容易存下的鸡蛋进了那些土匪的肚子,她就恨得要死,凭什么她们能吃这么好的东西?
她真是恨不得刘兰花去死。
她才不稀得这群土匪救她,要不是她们,她根本就不会被官兵抓走。
不对,这群人根本就不是土匪。
胡杏花早就看出来了,这群女人身份一点儿也不见得,看她们长的那样子,就不是地里讨食的女人。
一个个又高又壮,还有的是一把子力气,说话也不是豫州的口音。
不像她们村子里的女人,常年都吃不饱饭,长不高也长不胖,从早到晚的干活,腰都是佝偻着的。
说不定,这伙人就是真正的反贼。
要真跟她们走了,那她们这群女人就完蛋了。
好在她是族长的儿媳妇,村里的女人都得听她的。她把这话跟这些人一说,她们都怕得不行,忙说要跟她一起走。
正因为得到了这么多人的支持,胡杏花才有胆子站出来说这话。
不过看着梅君嵘那张不苟言笑的脸,她心里难免打鼓。
如果这次还走不成,那她晚上就趁她们睡了,跟她几个妯娌偷偷逃走。
梅君嵘一脸冷漠的看着这群女人,她太知道这些人心里都在打什么主意了。
“想回家是吗?好,我不拦住你们。要留下的人站左边,想走的人站右边,我看看究竟有多少人想走。”
胡杏花大喜,第一个站到了右边。
人群一阵骚动,她们都是临近几个村子的,彼此都相熟,不管是要走还是要留,肯定都是一起。
慢慢地,有人跟着胡杏花站到了右边。
刘兰花见势不妙,连忙拉着二婶站到了左边,大声提醒道:“你们别忘了,就算回去,你们也会被官兵再次抓走的!”
“胡说八道,咱们又不是土匪,又没杀人放火,怎么可能被抓,官兵要抓也是抓你们这些人!”
众人纷纷点头,绝大部分都跟着胡杏花站到了右边。没一会,两拨人就变得泾渭分明起来。
胡杏花问:“现在,我们可以走了吧?”
梅君嵘打量了一眼,想留下来的不过五六十人,还不足半数。
她冷笑一声,“我救了你们,你们的命就该是我的,每人二十两银子,交了钱我就放你们走。”
选了右边的人刚还高兴得很,听到这话脸色瞬间白了,“这、这我们现下哪有银子,再说二十两,这么大笔钱,我们庄户人家,一年都挣不到二十两啊,你这不是趁火打劫吗?”
“照你们的意思,我们费钱费力,就白白救你们了?天下可没有这样的好事!我又不是冤大头,要么就留下来入伙,要么就交钱走人!”
众人顿时哑然,她们之前看这伙土匪都是女人,又都是好说话的,就以为闹一闹就可以走了,如今梅君嵘忽然翻脸,她们也不知道怎么反应了。
梅君嵘看向手下,“吩咐下去,马上给这些人家里送消息,两天时间,若是凑不出这个钱,她们的命就是我的了!”
胡杏花听到这话,几乎要晕过去了,二十两银子啊,就算她家拿的出来,她也舍不得啊。
其余人比她还慌,因为她们家里根本拿不出这笔银子,除非卖田卖地,但想想也不可能啊。
然而,梅君嵘已经懒得给她们眼色了,也不再客气,直接下令将她们绑起来,作为人质。
接着看向左边的人,命令她们每人选五个右边的人,负责盯住她们,不许逃走一个。
若是完成的好,每人就能领一两银子,但若是放走了一个,那就一文钱都没有,还要受罚。
这些选择留下来入伙的人,大多是因为害怕回去又被官兵欺负,或者是和家人关系不好,怕被打骂。
一开始她们还有些后悔,觉得选择回家说不定会更好,可等看到想走人都被绑了起来,登时庆幸不已。
再听到梅君嵘吩咐她们看管人质,还要赏她们银子时,那就更高兴了。
毕竟,能凭自己本事挣一两银子的机会可不多,她们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
事实上,她们并不觉得梅君嵘做法不好,世上本就没有做亏本买卖的土匪,朱凤寨的人没杀了她们,就已经很善良了。
既然受了救命之恩,就是该回报对方的啊,要是出不起二十两银子,那就留下来给她们干活嘛。
选择留下的人就这样说服了自己,并且立刻行动起来,各自挑选负责看守的人质,很快就把人瓜分完了。
有些人顾念邻里情分,犹豫了片刻,抬头一看,才发现没自己的份了,顿时懊悔不已。
夜里,众人宿在破庙里,外有梅君嵘安排金乌卫值守巡逻,内有留下来的人轮流值守,把人牢牢盯住了,誓死不让她们逃走。
胡杏花对此愤怒不已,“叛徒!你们就是一群叛徒!”
————
另一边的豫州城,赵拙摆下了盛宴,给赵明月接风洗尘。
酒足饭饱后,赵拙挥退众人,屋里只留下他和他的心腹谢秦剑。
赵明月见状,猜到他肯定是要跟说她那封信的事,便也让护卫退出门外,只留了薛淇。
“侄女,其实在你之前,我就已经听人说,太后囚禁了皇帝。不想如今连你,都要被她送到西祁去,这女人未免太过可恶。只是我虽有心发兵相救圣上,却怕天下人误会我要造反,我实在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
赵明月听他说得如此道貌岸然,心底一阵鄙夷,面上却努力做出悲痛的样子,哀声道:“伯父,我知道这请求很不合理,但还是请你救一救我们姐弟吧!”
“我不想嫁去西祁,我弟弟也不想做皇帝,我们姐弟俩只想远离朝堂斗争,安安稳稳地生活,可谁知道太后她……呜呜呜……”
她实在说不出阿娘的坏话,便扭过头,假意啜泣起来。
赵拙听她这样说,当然很是开心,暗自寻思,原来赵纯那个小儿不想当皇帝,那这就好办了。
等他打进都城,杀了池太后,再让赵纯禅位给他,那不就名正言顺了吗,他也不用背上迫害侄子的罪名了。
想到这,他郑重其事道:“既然事已至此,那我身为赵家人,只怕也不能坐视不管了。”
赵明月抬眸,一脸真诚地看着他,“多谢伯父!我看伯父您英明神武,一旦君临天下,必然能成为一个励精图治、世人称赞的贤帝!”
赵拙被她这番话吹捧得心花怒放,笑得脸上细纹都皱在了一起,“哈哈哈哈,那就承蒙侄女吉言了,侄女你放心,你尽管在我府上住着,西祁王绝不敢来抢人。等来日我登上皇位,我定为你寻一个绝世的好郎君。”
赵明月垂眸,眼底闪过一丝恼怒,这也算是奖赏吗?分明是在把她当奖赏吧!
说不定,那个所谓的好郎君还是就是他的手下,拿她来笼络人心,真是好恶毒的手段。
根本就是在拿她当她三岁小儿蒙骗!
赵明月微笑道:“那我就提前谢过伯父了。这是纯弟亲笔写的诏书,请伯父收下,有了它,就不算师出无名了。”
说着,给薛淇递了个眼神,薛淇会意,捧出一个盒子,递给赵拙。
赵拙当然不会知道,这封诏书是薛淇学着赵纯的字迹伪造的。
他取出诏书,展开一看,发现上面就写了一句话,“朕为池太后幽禁,诸王发兵救我。”
赵拙眉目一动,“好!太好了!秦剑,你替我收好它。”转手把诏书交给了谢秦剑。
赵明月看他神情松弛,似乎对自己的警惕少了许多,试探开口,“不知伯父打算何时发兵?我听说都城有十万禁军驻守,若是不募足兵马,只怕打不到都城去。”
赵拙自信一笑,“人马的事,侄女就不用担心了。我打算下个月月初,举行出兵勤王的誓师大会,正巧有件事,还要拜托侄女。”
所谓的誓师大会,就是用来忽悠那些小兵造反的,不对,不应该说造反,是勤王。
这也就是为什么赵拙那么想要名正言顺、师出有名。不然,那些小兵可没几个肯冒着被砍头风险跟他造反,士气一散,铁定兵败如山倒。
只是看赵拙自信满满的样子,看来他早就已经准备好要造反了。
赵明月面上不动声色,笑着说:“伯父请说,侄女一定尽力相助。”
赵拙边看着她的表情,边笑着说:“我想要侄女亲手写一份讨伐池太后的檄文,并在在誓师大会上念给将士们听,以此激励将士。”
赵明月顿时愣住,“这……”
让她写讨伐阿娘的檄文?她连说阿娘的坏话都做不到,更别提写了。
赵拙看她犹豫,眼神中顿时带了丝怀疑,“侄女对池太后恨之入骨,应该不至于连篇讨伐池太后的檄文都写不出来吧?还是说,你在骗我?”
说到最后一句,赵拙语气冷了下去。
赵明月吓了一跳,抬头,就撞上赵拙那双满是怀疑的眼睛,心脏瞬时怦怦直跳起来。
第84章 出事了
她咬了咬牙,强忍着心中的不情愿道:“伯父,我对池太后当然是恨之入骨,只是我受她欺压太久,心中害怕,才犹豫了一下。”
赵拙的神色稍稍安宁,“也是我多疑,误会侄女了。你尽管放心,有伯父在,绝不让池太后伤害你分毫。”
赵明月感激地望着他,连连点头。
赵拙笑道:“那么,讨伐池太后檄文,就麻烦侄女了。”
这次,赵明月再不敢迟疑,立即点头应下,“伯父您放心吧,再没有人能比我更适合写这檄文了。”
商议完要事,赵明月便要同薛淇告退离开。
不想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吵闹声,接着,房门被大力推开,砰的一声巨响,把屋里四人都吓了一跳。
“黑汗大人,王爷正在商议要事,你不能进去!”
赵明月抬头看去,只见一个穿着异族服饰的男人推开阻拦的府兵,气冲冲地走进屋来。
“赵王爷,我要的荣国女人,到底什么时候能送——”黑汗说着一口生硬的汉话,眼神扫见赵明月和薛淇,声音猛地一顿。
他目不转动睛地盯着赵明月,眼神色眯眯的,好半晌,才转头看向赵拙,“没女人也行,我要她们两个,做我的夫人!”
赵明月早就感觉不舒服了,听到这话,立时阴沉了脸,这个人不会就是那个索要女人慰军的西祈将军吧?
她厉声质问道:“伯父,我没看错的话,这个人是西祈人吧?为什么会有西祈人在豫州,他还说要荣国女人,这是什么意思?”
“这、这……”刚还威严凛凛的赵拙顿时心虚起来,整个人的气势都小了一圈。
他怕黑汗说出更多糟糕的话,暴露他通敌卖国的事实,连忙喝止道:“你胡说什么呢,是喝多了过来耍酒疯的吗?这是扶光公主,是你们西祈未来的王后,还不赶紧跪下道歉!”
黑汗早就知道扶光公主要嫁到他们西祈,却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到了豫州,想到他刚才调戏她的话,光溜的脑门顿时出了一头的冷汗。
大王脾气暴躁,要是这公主嫁过去,在大王面前说上几句他的坏话,他不就死定了吗?
想到这,黑汗头皮一紧,啪地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哀声求饶道:“我错了,我不知道您是扶光公主,还请公主宽恕我,否则我的灵魂将永远不得安宁。”
赵明月气愤道:“想要我要宽恕你?那就把你那双眼珠子挖出来吧!”
黑汗吓得一阵哆嗦,这公主怎么这么残忍?他都跪下告罪了,正常人不应该直接宽恕他吗?
赵拙站出来打圆场,“明月,这点小事就算了吧,他是西祈王帐中的大将,你犯不着得罪他。”
赵明月呼吸急促,根本无法压抑怒火,“凭什么算了?不过是个异族人,有什么杀不得的!还是说,伯父你跟西祈人有勾结,所以不敢杀他?”
赵拙被赵明月戳破心思,眼神顿时阴狠起来,恼羞成怒道:“赵明月!你少在我面前摆你的公主架子,给我搞清楚,现在是您有事求着我,不想我把你绑去西祈王帐中的话,就乖乖写你檄文去。我要做什么,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赵明月气得胸膛不住起伏,恨恨瞪了赵拙一眼,摔门而去。
薛淇看了眼冷眼旁观的谢秦剑,才快步跟上赵明月。
谢秦剑心里正得意呢,这下赵明月总该知道要选谁合作了吧,赵拙是不能相信的,能够救她于水火的人,只有他谢秦剑。
他看向赵拙,故作担忧道:“王爷,你这样得罪公主,不太好吧?”
赵拙冷笑,“不过就是个公主,又不是皇帝,有什么好怕的?她进了豫州城,那就是个落在我手里的小鸟儿,再怎么扑腾,也飞不出我的掌心。”
他这番谜语,黑汗可听不懂,他只知道赵拙救了他,气走了公主,连忙起身道谢。
接着又抱怨道:“王爷,我的兵都在山上憋闷好多天了,没得酒喝也没得地方跑马,连个女人都没得耍,再这样下去他们都要闹了!”
赵拙听得哈哈大笑,“将军,你别急啊,我已经派手下给你搜罗女人去了,保管明天就送到了。”
他怕这事闹出动静,叫人发现老鸦山的秘密,特意没找城里的伎子,而是去乡下抓最没权势的农户。
他太了解这些当兵的德行了,是女人就行,根本不挑。
黑汗得了他的保证,心里的怨气顿时消了大半。只是欲.火难消,一阵心痒难耐,恨不得随便找个树洞来发泄一下。
这时,一个府兵急匆匆跑进屋来,进门时还被门槛绊了一下,险些跌倒,“王爷,不好了,出大事了!”
赵拙起义在即,最听不得出事这个字眼,当即怒目圆睁,喝问:“什么事?!”
府兵给他吓得腿软,跌跪在地上,颤声道:“派去剿匪的王霸大人并所率的一百士兵,全都被杀死在官道之上了!”
赵拙眼睛都瞪裂开了,“你说什么?!”
黑汗则着急问:“是说那些女人也被杀死了吗?”
府兵一脸莫名,“没、没有女人啊。”
赵拙现在可没心思理会黑汗了,他自己就一脑门汗了,“这可是一百名训练有素的士兵,普通的土匪根本就不可能杀得了他们!究竟是谁?究竟是谁干的!”
越说越气,在屋子团团直转,跟个热锅上的蚂蚁一样,都忘记要做啥了。
谢秦剑也想不明白,按理说,豫州这地盘上,根本没有这样一股敢与官府作对的势力啊。
他百思不得其解。
————
而此时,回到馥香园的赵明月,脸上的愤怒之色瞬间消失不见。
她在椅子上坐下,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今晚,总算是应付过去了。”
不然,再待下去,她怕会暴露自己早已知晓了赵拙勾结西祈兵的事情。
后面进屋的薛淇关上房门,走到她身前,严肃地提醒道:“公主,你日后在人前必须要懂得隐瞒自己的心思,不能再让别人轻易看穿你的想法。”
赵明月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抹受伤的情绪,但很快,她就收拾起被批评的伤心,抬眸看向薛淇,语气坚定,“薛师傅,我明白的,以后都不会了。”
下次,再遇到这种突发情况,她肯定能应付得更好。
她思索了片刻,道:“我今天生了气,明天再低头去跟赵拙道歉,他肯定会觉得我只能求着他,对我更加轻视。之后,我们想在豫州城做些什么,也不容易引起他的警惕。”
薛淇放柔了声音,微笑点头,“公主能这样想,就很好。”
赵明月触到她温柔的目光,心下一阵温暖,至少,薛师傅还在她身边啊。
她站起身,走到桌案边,取出墨块慢慢研磨,左右手指勾起袖子,不轻易碰到手腕,那里有一道崎岖的疤痕。
那是她离开都城时,自己用匕首刻的。
她想要自己记得,那时的痛苦,并决定,日后每做错一件事,就在手腕刻一道刀痕。
赵明月这时轻抚着手上的疤痕,心中顿时涌起万般心绪,有爱有恨也有痛苦和懊悔,可最终,这些纷繁都归于平静。
她听到自己淡然的声音响起,“我从前一直觉得,只要有阿娘在,哪怕是天大的事,都不事,我只要跟着阿娘的脚印往前走就可以了,但事实证明,我的这种想法有多天真。”
“薛师傅,我现在已经知道了,我和阿娘要走的路,是不一样的。请你相信我,为了我们共同的目标,为了你希望的那个美好世道,我会用尽全力的。”
薛淇看着赵明月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她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池太后会让她辅佐公主,因为她有一颗如同金子般闪亮的心。
她点了点头,跟着走到桌案边,在她身后轻声说道:“我相信你,公主,不过——”
她上前一步,抽出白纸在桌上展开,“现在,先让我们完成赵拙要求的檄文吧,离誓师大会仅有十天,我们没有多少时间了。”
赵明月嗯了一声,拿毛笔蘸满墨汁,悬笔于纸上,却迟迟没有落笔。
薛淇疑惑地看了她一眼,“公主若是觉得难以下笔,我来替你写吧。”
赵明月摇了摇头,眼中闪烁着沉思的光芒,“不,我只是在想,是不是应该多写一篇。”
她屈指轻轻敲着桌子,似乎是在思考这个决策的可能后果。
薛淇轻皱眉头,在她那不紧不慢的嗒嗒声中,渐渐领会到了她的意思,“你是说——”
不等薛淇说完,嗒嗒的轻响声停住,赵明月扭头看向她,目光兴奋,“没错,我要再写一篇,指控赵拙阴谋造反的檄文!”
————
“我可能没办法护送你们去邙山了。”
破庙里,长满蛛网的房间,梅君嵘和朱大凤、刘兰花*两个朱凤寨的当家,围着火堆坐着。
木头燃烧的声音噼啪作响,夜间的风从破烂的门吹进来,空气中弥漫着腐朽的气味。
朱大凤道:“明天寨中姐妹就过来接应我们了,嵘妹若是要要紧事,尽管去办,这里就放心交给我吧。”
她们寨中的规矩,所有人都是以姐妹相称,梅君嵘不让她称呼将军,她便只能斗胆喊她妹妹了。
她本来也在头疼要如何处置这些女人,费尽心思求了梅君嵘来救了她们,结果人家还不领情,她真是羞愧难当。
直到今日见到梅君嵘要那些想走的女人交钱买命,她松了口气的同时,又禁不住暗暗懊悔,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么好的主意?
朱大凤本来就有心为寨中的姐妹寻一条出路,之前答应赵明月不过是情急之策,如今见识过了金乌卫的身手和行事,才算是心服口服。
想到这,她关切问:“是因为西祈兵的事,要去老鸦山探查吗?那山挺难进的,你们刚到豫州,不熟悉山里的情况,不如让我三妹去给你带路吧。”
梅君嵘面露迟疑,毕竟她和朱大凤说不说熟悉,也不知道她值不值得信任。
不过,公主来信上说,朱大凤已经是她的人了,还让她留几个熟悉带兵的,好好训练她们。
这样看来,公主应该是挺信任她的,那么她也无需怀疑什么,便点了点头,“好。”
第85章 探查
随后,三人就明日的安排商议了一番,见夜色已深,便拿衣服铺在木板上,各自睡下。
翌日,梅君嵘早早醒来,重整队伍。
点了五十人留下,同朱大凤前往邙山,处理救人的后续事宜,自己则同刘兰花一起,带领其余卫兵前往老鸦山探查。
————
与此同时,同薛淇熬夜写好讨伐檄文的赵明月,一大早就前去与赵拙告罪。
赵拙正在书房同谢秦剑议事。
眼看起义在即,他手下一百士兵却在豫州境内被杀了,连一个活口都没留下,能做到这个程度的绝不是什么普通匪帮。
一想到可能有这样一支厉害的军队潜伏在暗处,他便忧心不已,一晚上都没睡好。
“秦剑,你立刻传令方钱,让他给我赶紧抓住凶手!”
“是。”谢秦剑应下,接着宽慰道,“王爷你也不用太担心,我看这事八成就是邙山那群土匪干的。”
这是谢秦剑思索一夜之后得出的结论。
赵拙皱眉,“土匪?”
“那群被抓的女人不翼而飞,显然这群人就是奔着救人来的,我想除了邙山那伙女土匪,也没人会干这事了。”
“这样说的话,不是冲着我和老鸦山来的了?”赵拙很是松了口气。
谢秦剑自信笑道:“王爷,你这就是关心则乱了。老鸦山早就下了封山令,任何人都不能进山,不会有人知道山中秘密的。就算是有人误闯入山中,那也是有去无回。”
赵拙听了颇觉欣慰,抓住谢秦剑的手,情义深重道:“秦剑,多亏有你帮我出主意,我才有今日起兵谋反的准备,等日后我做了皇帝,我就封你做宰相!”
谢秦剑心中一阵不屑,他才不当什么狗屁宰相,要当就当皇帝。等赵拙起义造反,他就找个机会让他死在战场上,顺便接收他的兵马。
面上却十分高兴,假意道:“多谢王爷信重我,只是,我之所以帮助王爷,并不是为了权位,而是为了扳倒池太后,报我昔日被辱之仇。”
赵拙听他如此不慕名利,对他更是信任。
这时,门外响起府兵的声音,“王爷,扶光公主求见。”
想起昨日的不快,赵拙脸色一沉,转身走到太师椅上坐下,“让她进来吧。”
赵明月进了书房,走到赵拙面前行了一礼,低眉顺眼道:“伯父,昨晚是侄女不晓事,特来向你请罪。这是我连夜写的讨伐檄文,还请伯父一观。”
赵拙本来就没把赵明月放在眼里,料定她一个公主无依无靠,想要摆脱和亲只能求着他,而今见她果然跟自己服软,心中难免得意。
他笑呵呵道:“无妨,侄女也是年轻气盛,不晓得这世上的事,不能只看表面。我与西祈人来往,不过是利用他们,等到大功告成,我当然会将西祈人赶出我们大荣的国土。”
赵明月微微一笑,崇敬地看着他,“还是伯父聪明!”
赵拙看她目光极其真诚,心中更是畅快,哈哈大笑,伸手接过她的檄文,随便看了一眼,就摇头道:“你这檄文写的不好。”
赵明月立刻紧张起来,“还请伯父指教。”
“池太后当权,那就是牝鸡司晨,这话怎么不写上?还有先帝的死,我看八成也是池太后干的。此外,她还残害李勉和甄睿才这等有功之臣,简直是可恶至极!甚至大力提拔女官,秽乱朝廷,因此引来了旱灾,使得民不聊生,这些全都要写上!”
赵明月本来就不愿意写这檄文,是为了获得赵拙的信任,不得已而为之,听赵拙这样颠倒黑白贬斥阿娘,气得胸口都要炸了。
凭什么女人不能当权?放屁的牝鸡司晨,我看男人们才是公鸡下蛋呢!
李勉和甄睿才又算哪门子的功臣?两个老登坏事做尽,死了也活该!
旱灾年年都有,怎么到阿娘这就是上天警示了?要不是男官们贪墨赈灾银,层层剥削,根本就不会死那么多人!
她握紧了拳头,恨不得当下就往赵拙脸上揍上一拳,随即想到昨夜薛淇对她的叮嘱,小不忍则乱大谋,立即按耐住心中的怒火,笑吟吟道:“伯父说的是,我回去就改。”
赵拙看她如此听话,心中愈发感到满意,他本性狡诈,对待手下向来是恩威并施,打一棒子给颗甜枣。
想到后面还要赵明月出面鼓舞士兵,当即缓声道:“不急,侄女可以慢慢写。你在馥香园,住的可还习惯?”
赵明月笑着点头,“我住的很好。听谢将军说,这园子是他特意叮嘱手下准备的,实在是有心了。”
赵拙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眼中闪过一丝不悦,谢秦剑居然背着他在扶光公主面前邀功?
谢秦剑没注意赵拙的脸色,听到赵明月夸他,心中便是一喜,公主这是看清现实,打算向他投诚了?
他笑着收下夸奖,“公主谬赞,不过是举手之劳。”
赵明月抬眸看向他,笑问:“我想在豫州城里逛一逛,不知道谢将军有没有空,陪我同去?”
谢秦剑怔了一瞬,才反应过来,“啊?好啊!能够陪伴公主,是卑职的荣幸!”
心中得意,他就知道,赵明月抵抗不了他的魅力,看,不过冷落她半日,她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却没注意,赵拙的脸色已经彻底冷了。
他见没别的事,便和赵明月一起告退离开了。
赵拙的目光在两人离开的背影上打了个转,心中惊疑不定,这两人什么时候勾搭在一起的?是在迎接赵明月来豫州城的那段途中吗?
他坐在太师椅上,目光沉沉地思索着。
谢秦剑如今在兵马司任职,掌管豫州城防,对他的造反计划可谓是一清二楚。而赵明月是皇家公主,拥有皇帝密诏,是指控池太后的最好人选。
这两人要是联合起来,岂不就没他赵拙什么事了?
不过,谢秦剑应该没有造反的野心,在这关键时刻,他不该怀疑自己的心腹,这会让手下寒心的。
只是,怀疑的种子已经种下,要不要疑心谢秦剑,并不是赵拙能够控制得了的。
————
嘭!嘭!嘭!
日近黄昏,敲门声从村头敲到了村尾,族长的大儿子刘大力的吆喝声也从田埂东头传到了田埂西头。
“都去宗祠开会!一户来一个,快别折腾那地了,赶紧去!”
男人们纷纷从屋里探出了头,“是女人们给放回来了吗?”
刘大力脚步匆匆,不理会他们的询问。
有人猜测道:“应该不是,昨儿才有人去官府问了,说是人都押送到豫州城去了,只怕是回不来了。”
“那怎么办?屋里都没得人收拾了,我阿爹还病着,连个带娃的人都没有!”
“都怪山上那群女土匪,我早说该把她们打杀了,这不,现在出事了吧。”
“本来村里女人就少,现在好了,花钱讨的媳妇,养的女儿,全都没得了,你们这些没成家的娃子以后就等着打光棍吧!”
男人们叽叽歪歪着,跟着刘大力一脸苦闷地往祠堂走去。
远远地,众人便看到祠堂里透出点点烛火,里面人头晃动,已经站着不少人了。
刘大力一路走进宗祠,朝站在祠堂正中央的男人道:“阿爹,人都给喊来了,可以说事了。”
族长刘栋栋望着村子里的男人,叹了口气道:“今日,土匪们来信了,说咱们村的女人在她们手里,要我们拿钱赎命,一个人二十两。”
男人们顿时喧闹起来,“什么?二十两?!”
“我才娶的媳妇,就这一个,就把我爹几十年存的银钱都花光了,眼下我也没有第二个爹了啊!”
“就是啊,早年为了给我娶老婆,我娘把家里的牛都卖了,只能人拉犁耙地,偏偏地里收成又不好,一下叫我拿这么多银子,那不是要我的命吗?”
众人吵闹了半天,都说拿不出这个钱,就算拿得出,也舍不得用这钱去赎老婆亲娘回来。
忽然,有人大喊道:“族长,咱们村这么多人,干脆直接打上山去吧!难道咱们一伙男人,还打不过一群娘们儿吗?”
当即有人相应起来,“就是就是,直接上山,把那群土匪给灭了,官府还要给我们奖赏呢!”
刘栋栋沉默着,没有立即应声,似乎在思考这事能不能行。
身为族长,他是整个家族里最有钱的,他三个儿媳妇都被抓走了,合计得出六十两银子,不算多也不算少,咬咬牙也拿得出来。
至于说上山打土匪,“别开玩笑了,要是把土匪逼急了,她们把人都杀了,你们去哪里娶女人去,怕是到时候,三十两也娶不到一个!”
众人哑然,祠堂里的气氛,顿时凝重起来。
刘大力出声道:“赶紧凑钱吧,卖骡子卖马卖粮食卖地,哪怕去借呢,总能凑出二十两来!”
族长都这样说了,他们也说不出别的话来了,只是在心底暗暗唾骂,骂那些土匪,骂屋里的女人,都花钱买过一次了,还要他们花钱再买一次,简直是丧门星!
刘大力心底也是一样的想法,他倒不是舍不得钱,而是纯粹厌倦了胡杏花那张黄皮蜡脸,想重新再娶房老婆。
胡杏花过门头几年,一直没怀上,他到宗祠来给祖宗磕头,都觉得脊背发凉。后来,胡杏花终于给他生了两个儿子,再来磕头,他就不觉得脊背发凉了,反而满心火热。
这两儿子让他挺直了腰杆,他终于敢抬头看牌位上的祖宗了。
为此,这两祖宗的名字,他还特意花了钱,请村里教书先生帮着取,最后一个叫光宗,一个叫耀祖。
胡杏花大概是从这名字看出来,这两儿子对他、对他家,有多重要。
于是,她一改头两年的顺从样子,开始对他颐指气使了,他还不能还嘴,一说,胡杏花就要抱着儿子回娘家去。
偏偏他爹和他一样喜欢孙子,连带着对胡杏花都很宽纵,次次都叫他去哄,搞得他想休妻都张不开嘴。
而刚才他跟村里人说的那话,也是刘栋栋叫他说的。
因此,等人一走,刘大力就忍不住问道:“爹,咱们为什么不去打土匪?万一把人赎回来,官府又来抓人怎么办?”
刘栋栋慢悠悠道:“官府要抓又不是抓你,你担什么心?咱们要是真去打土匪,村里那伙人又怎么可能会卖地呢。”
刘大力瞬间恍然,原来,他爹的目的,是为了买地。
农户们把地看得比什么都重要,不到万不得已,是不可能卖地的,可现在,他们要是还想要女人,那就不得不卖了。
“爹,还是您老聪明!”
刘栋栋浑浊的眼中闪烁着狡诈的光芒,“有了更多的地,就能挣更多的钱,咱们光宗耀祖,日后可是要考秀才的,没钱怎么行?”
————
赵明月让谢秦剑陪着,在豫州城逛了两天,就这样把豫州城的角角落落都走了个遍。
这日,谢秦剑将赵明月送到馥香园,一如既往地对她诉说着那些故作情深的话,赵明月强忍着恶心,笑着跟他道别。
回到屋里,薛淇正在站在桌前,目光专注地凝视着铺展在桌面上的豫州城地图。
听到声音,薛淇转回神来,眼中带着问询,“今日探查得如何?”
赵明月没有多说废话,走上前,伸手在地图上一划,“城中四门,各有一百人值守,兵马司在这里,里面驻守着五千士兵。再加上刺史府的一千府兵,光是城中的布防,就足足有六千人了,更别说,还有城外的西祁兵……”
薛淇轻轻皱眉,紧紧盯着面前的地图,呢喃道:“若是我们想要攻占豫州,光靠金乌卫的一千人马,远远不够。而且,一旦豫州出事,附近的三平、千安两县,肯定会出兵支援的。”
赵明月倒是没想到这个,怔了一瞬,神情随之变得凝重起来,“师傅,看来咱们必须得想个万全之策——梅君嵘那边有消息了吗?”
薛淇正要回答,门外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随后,赵玉璋推门进来,神情严肃道:“梅君嵘出事了!”
“什么?”赵明月吃了一惊。
“她昨天就带人进了老鸦山,可直到现在,都没有消息传出来,进山的十六个人,全部失去了音讯!”
第86章 平安
赵明月的心猛地一沉,若是梅君嵘她们真的出了什么事,她永远都无法原谅做决定的自己。
这一刻,那曾经一直萦绕在心间的恐惧再次涌上心头。
那种沉甸甸的近乎令人感到窒息的责任感,让她害怕。
她身上背负的再也不是她一个人的性命。
在她这里,可能只是一个简单的决策,落到她们身上,却关系生死存亡。
她们,真的输不起。
赵明月咬牙道:“我要去老鸦山!”
薛淇否决,“不行!赵拙生性多疑,若是被他知道你这时去了老鸦山,肯定会引起他的怀疑!”
而且,夜色深深,豫州城的城门已经落锁,除非有刺史签发的通行证,否则谁也不能出去。
赵明月即便想要去老鸦救人都不行。
不过等天一亮,赵明月便迫不及待地换上便装,要出城去老鸦山,薛淇依旧劝她别去。
赵明月道:“我是公主,就算被官兵抓住也不会有事,我不能总让她们替我冒险!”
“你若是去了,一旦被发现,我们的计划就全完了。”
“可若是我不去,她们死了呢?梅君嵘死了呢?”
薛淇怔住,她看到赵明月眼中涌起泪水,滴滴泪珠沿着脸颊滑落。
这才想起来,梅君嵘是赵明月亲自招进金乌卫的,也是她一手训练出来的。她们不只是公主和手下的关系,更是一起并肩作战过的战友。
这时,赵玉璋揽住赵明月的肩膀,“我和她一起去吧。薛淇你放心,我会保护好她的。”
薛淇看着姑姪两人如出一辙的脾性,愤而转身,背对她们道:“你们都这么坚持了,我还能说什么?要去赶紧去!”
赵明月和赵玉璋对视一眼,随即携手转身离开,一个护卫也没带,轻装出城。
而此时,老鸦山下,负责接应梅君嵘的卫兵正在焦急等待着。
老鸦山上山的路全部都被官府封了,每个路口都有重兵把守,她们只是远远看一眼,都会受到驱赶。
因此,她们只能绕到老鸦山西面的峭壁,靠攀爬峭壁溜进老鸦山。
这面峭壁十分陡峭,巨石嶙峋,表面全是荒芜的杂草和荆棘,寻常人肯定翻不过去。
但金乌卫可不是寻常人,她们本就身手了得,极善攀岩,很快就爬上了山。
可她们没想到的是,梅君嵘带人进了老鸦山后,就彻底失去了消息。留下来的人也不敢擅作主张,等了一天一夜后,还没见到人回来,便立即派人将情况汇报给上峰。
“不能再等了,公主根本出不了豫州城,我们现在就进山救人!”
卫兵们心急如焚,脑海中想象着同伴被捕后的各种惨状,恨不得立刻爬上山去。
就在这时,远处一阵马蹄声响,朝她们奔驰而来,众人先是一惊,警惕地拿起了武器,抬头一看,发现是赵明月和赵玉璋,才欢喜地迎上去。
“将军,公主!”
赵玉璋和赵明月到了近前,放缓速度,勒住马,朝四周一瞥,发现远处还有许多房子,看样子是有村落。
“那个村里是住的有人吗?”
卫兵摇头,“没有人。我们来时,就已经去看过了,老鸦山附近的房子全是空的,很可能是封山之后,官府就把村民全部迁走了。”
赵明月皱紧眉,“姑姑,看来老鸦山的秘密比我们想的还要多,赵拙究竟在山里做什么?”
赵玉璋冷哼一声,“不管他做什么,肯定都是为了他的造反大业掩人耳目。”
卫兵担忧道:“公主,百总大人进山快两天了,只怕已经被山上的官兵抓了。”
“我知道,我们现在就进山——”
话还未落,峭壁上方忽然传来一阵响动,赵明月仰脸看去,只见数条绳索顺着悬崖垂落下来,接着,便有十数名黑衣人抓住绳索,飞快地攀落下来。
赵明月当即翻身下马,快步迎上去,笑道:“君嵘,太好了,你没事!去的姐妹可都回来了?”
梅君嵘用手指勾下脸上的面罩,神色惊讶,“公主,你怎么亲自来了?”
赵明月道:“我看你们这么久不出来,还以为你们被抓了,大家都没事就太好了。山上探查的怎么样,是不是有西祈兵?”
梅君嵘看她如此关切她们,心中感动不已,转而又想到山上所见的一切,心生愤恨,骂道:“赵拙就是个禽兽,该杀该死!”
“怎么了?”赵明月看她脸色如此愤恨,料想她们一定是看到了很严重的事情。
这时,赵玉璋走过来,对她们道:“这里不安全,换个地方说话吧。”
赵明月点头,众人便转移到了远处那座已经空无一人的村庄。
来到村落里,赵明月发现每家每户的房门都是开着的,她走进屋去,只见屋里满是灰尘,显然很久没住人了。
赵明月疑惑不已,“赵拙把这村子的人都迁去哪了?”
老鸦山附近这么多村落,把人迁走肯定需要很大一块地盘才能安置好吧?
梅君嵘恨恨道:“赵拙根本不是把人迁走,而是把她们都抓到山里当苦役去了。”
赵明月瞪大了眼睛,“什么?”
梅君嵘深吸了口气,似乎是想要平复情绪,缓了片刻后,才沉声开口,“我们进山后,就看到两个男人,运了一车尸体过来,丢在乱葬岗。我一眼就看到,那尸体里有个小孩,半边脑袋都砸没了!”
“后来,我们跟上这两个男人,到了一处矿场。原来,那些消失的村民,就是被关在这个矿场里,帮赵拙冶炼铁矿打造兵器!就连小孩都要被他们压榨,简直就是一群禽兽!”
梅君嵘又骂了句禽兽,胸膛不住起伏着,看起来很是愤愤不平。
赵明月拧紧了眉,眸色变深,“为了造反,赵拙真是什么恶事都干的出来。”
梅君嵘接着道:“这之后,我们发现了驻扎在山上的军队,那是一支近万人的私军,我还找到了他们的仓库,里面囤了大量的火药,被服,还有粮食。就是为了潜伏进仓库,我们才耽搁了时间,回来的晚了,好在没有给他们发现。”
听完这话,赵玉璋神色凝重,“就算赵拙真的造反,我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毕竟天下有谁不想当皇帝?可他不仅私通西祁,还迫害无辜妇女,简直是不可饶恕!”
而赵明月的脸更是瞬间没了血色。
她曾经和薛淇猜测过,赵拙可能会在山上囤兵,但她们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的兵力,甚至赵拙还准备了火药!
她想要用金乌卫这点人占下豫州,根本就是以卵击石,不自量力。
可如果现在放弃,想要躲避和亲,那就只有和谢秦剑联手一条路可以走了。
赵明月很清楚,谢秦剑在觊觎她,只要她愿意依附他,他就会帮她解决所有一切。
可是这样,和嫁去西祁又有什么分别?
到时候,不止薛师傅会唾弃她,她自己也会唾弃自己。
她不甘心,她绝不甘心,就这样放弃!
这世上未必没有以少胜多,以弱胜强的办法,她肯定可以想出来的。
赵明月正思索着,梅君嵘忽然又道:“还有件事,我忘记说了。我们回来时,路过一处山谷,看到那些士兵在搭建高台,不知道是要做什么。”
赵明月眼睛一亮,赵拙肯定是要在这里举行誓师大会!
她立即问:“那山谷周围是什么地形?”
梅君嵘说:“那处山谷十分宽阔狭长,被两座山峰夹在中间,只有东西两处出口。”
赵玉璋摸了摸下巴,思索道:“这地方,很适合伏击啊。”
————
“王爷,确定要在燕子谷举行誓师大会吗?这里地势险要,似乎有些危险啊!”
一副巨大的地图正铺开在赵拙书房的书桌上,上面清晰标注着河流山川以及各州的边界。
负责训练私兵的李志前来跟赵拙汇报,看到桌上的地图忍不住说出了自己的担忧。
“危险?你是说这地方容易遭遇伏击?”赵拙轻蔑一笑,“根本就没人进得了老鸦山,哪来的伏击?简直是杞人忧天!”
“是,是,属下多虑了!”李志连忙低头认错。
赵拙仰起下巴,狂妄道:“李志,你记住了,我是荣高祖的亲孙子,我身上流的是皇室血脉,我是这世上唯一的天命之人!只要我举兵讨伐池太后,天下的义士都会来归顺我!”
他拍了拍李志的肩膀,一副居高临下的傲慢口吻,“所以,没有什么好担心的,好好带你的兵,带你的仗,我不会亏待你的,你就等着封官加爵,名留青史吧!”
李志却没听出他这话有多虚伪,而是立时想到自己当大官的场景,激动得浑身发抖,高声道:“是,卑职愿誓死为大人效忠!”
————
而另一边,刘家村的男人们还在为赎金发愁。
“大哥,你看我这家里,啥也没得了,地也早卖光了。赎她们母女俩个,那得四十两银子,我真凑不出来,你别劝我,我不赎了!”
刘大力的堂弟刘林子大白天躺在床上,哭丧着脸说。
刘大力看着他就发愁,但到底是亲戚,还是要管一管的,“要不是你闲着没事就赌钱,把家里东西都赌光了,现在能这样?算了,我也不是来劝你,只是给你出个主意。”
“什么主意?”
“县里徐地主,他家老婆生不出儿子,他想典个肚子,给一百两银子。你去借点钱,把弟妹赎回来,再让她去挣这个钱,不比什么都不干强?”
刘林子从床上跳了起来,“那还能挣六十两呢,我看这主意中!可是,可是我媳妇头胎生的也是块破瓦,徐地主能干吗?”
刘大力戳了下他的脑门,“你咋这么实心呢?难怪你赌钱老是输。你就不会给人牙子塞点钱,让他说弟妹生的是个男娃?你不说我不说,那徐地主能知道?”
“好勒好勒,知道了,我马上借钱去。”刘林子穿上草鞋,就往屋外面跑了。
刘大力看着他的背影,一脸鄙夷,“蠢货!你要不是我七叔的儿子,我才不管你死活。”
————
村里的男人们忙着凑钱,山里的女人们却忙着训练。
梅君嵘让留下的五十人都是熟知带兵要领的好手。其中,柳襄依当了足足一年半的厨子,本来白净的脸都被烟火熏黑了,好在厨艺是进步飞速。
不过,她每日埋锅做饭之外,还要苦练武艺,年初的时候,终于在每月考核中摆脱了垫底的位置,成为了名光荣的刀棍手!
当然这里面,也有梅君嵘锲而不舍地教导她刀法的功劳。
而现在,她要同样的方法折磨,不对,是训练朱凤寨的新人了。
新人们那里受过如此高强度的训练,一上午练下来,就直接瘫软了。
有的人甚至打起了退堂鼓,开始想要回家了,不过看到被关在屋子里的女人,还是立即收起了念头。
“至少在这里,饭是能吃饱的,嗝——!”她们大口吃饭,大口喝汤,心满意足地打了个饱嗝。
吃过饭,新人们不训练了,而是开荒种地收拾屋子。
刘林子的媳妇宋小青则牵了女儿的手,过去给关押在屋里的女人送饭。
胡杏花看见她,阴阳怪气道:“弟妹,这土匪饭就有这么好吃,让你铁了心也要留在土匪窝?”
这话一出,宋小青只觉屋里所有人的眼神都看了过来,她脸上一热,低了头,低声道:“杏花嫂,林子哥是个什么样的人,你也是知道的,我、我就不回去了。”
胡杏花一声轻嗤,“还不是你这当媳妇的没用,你要是好好管着他,他能出去烂赌?”
第87章 杀了他
宋小青脸色一僵,胸膛微微起伏了一下。
明明是刘林子那畜生烂赌,为什么挨骂的人却总是她?
她实在受够了村里的白眼和奚落,再也不想回去了,也不想再看到刘林子那个烂人!
她想要反驳胡杏花,可嗓子眼却是涩的,胡杏花性格强势,又蛮不讲理,她吵不过她。
反正今日之后,她们就不再是妯娌,以后也没机会见了,随她说去吧。
心里这样说服了自己,宋小青低头,继续默默打饭。
给这些人质吃的饭,当然比不上她们自己吃的,饭都是稀的,里面拌了些野菜,绿油油的,一点荤腥都没有。
宋小青舀了几次,把汤水滤去,努力试着多打点米饭给胡杏花饱腹。
胡杏花看她没还嘴,还以为是说中了她的痛处,更加得意了,继续叨叨,“弟妹,你别嫌我说话难听,我说这话也是为了你好。就你这人,搁哪都要被欺负,你待这土匪窝里,那些女人一个个如狼似虎的,那不得欺负死你?”
她看宋小青盛好了饭,伸手去接,嘴上却没停,“听嫂子一句劝,跟咱们一起走吧。林子其实人不坏的,他就是没个儿子心里不踏实,才不着家。你看我,生了光宗耀祖后,你大力哥变多好?你要是肚子争气,生个——”
声音戛然而止。
宋小青反手就把那碗饭盖在了她脸上。
滚烫的汤汁沾在脸上,淋淋漓漓地往下掉,胡杏花难以置信,愣了好一会,才感觉脸上传来一阵清晰而强烈的疼痛。
“啊啊啊——!”
她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手忙脚乱地把脸上的稀饭抹下来。
然而,已经迟了,她整张脸迅速红肿起来,皮肤上鼓起一个个的小水泡,看起来十分丑陋。
胡杏花疼得脸皮直抽,努力睁着红肿的眼皮,尖声骂道:“宋小青,你干什么!你疯了吗?”
宋小青还是不想跟她吵架,低声说:“杏花嫂,你不用担心我,我不会受欺负的,你也别劝我了,我不想再生孩子了,阿宝就是我唯一的孩子。”
她牵过女儿,提起装着稀饭的木桶,转身走了出去。
是啊,她不受欺负,她还欺负人呢!
胡杏花给她这话气得要死,“你给我站住,你别想走!”
抬脚就要去追宋小青,想把受到欺负狠狠还回去,她长这么大,还没有哪个女人敢这样对她,她宋小青怎么敢的?
却忘了脚上还绑着绳子,扑通一声,就向前摔在了地上,脸磕在地上,水泡破了好几个,更痛了。
屋里其她女人见了,感同身受地捂住了脸,这也太惨了。
胡杏花疼得都要昏过去了,哆嗦着站不起来,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破口大骂起来。
有人看不过去,“杏花嫂,你还是少说几句吧,免得又挨打。”
其她人也跟着帮腔,“就是就是,你要骂等出去了随便骂,可别连累我们。”
胡杏花见她们刚才不帮腔,现在反来指责自己,更气了,但也知道那群土匪不是什么吃素的,只能老实闭嘴。
心里却*不服气,恨恨想着,等着吧,宋小青、刘兰花,还有你们那些土匪,铁定没有好下场!
————
翌日,刘家村的男人们准备好了银子,在刘大力的带领下,来到指定的地点赎人。
刘林子很激动,也很难耐。
自从上次把家里仅剩的一亩地输掉后,他就已经很久没进赌场了,手痒的不行。
昨天听了刘大力的话,他连忙去借钱,可亲戚朋友早给他借遍了,刘大力也跟他哭穷,根本借不到。
最后,他只能去县里借了二十五两的印子钱,实际到手二十两,利息按二十五两的算,这些放债的真是贪得要死!
不过没关系,等他赎回了宋小青,把她典给徐地主,就能到手一百两银子,还了印子钱,也还有七十两。
有了这本钱,他就能再去赌场,东山再起,用不了多久七十两能翻上好几番,变成七百两,七千两。
到时候,他就可以把卖出去的地买回来,再盖座大房子,买好几个仆人伺候,叫村里那些看不起他的人羡慕死!
刘大力美滋滋幻想着,口水都流出来了。
这时,土道对面的林子里传来动静,男人们抬头看去,就见一群拿着刀棒的土匪押着人质走了出来。
为首的朱大凤凶神恶煞,恶狠狠朝他们道:“银子呢?先交钱,再放人!”
刘大力小心翼翼地走到道路中央,把清点好的钱和赎人名单放在地上,“大王,都在这里了。”
朱大凤朝手下看了一眼,手下便上前拿过银子和名单,迅速退了回去。
刘大力屏住呼吸,紧张地看着她们清点称量银子,这伙土匪应该说话算话吧?
然而,朱大凤伸手接过名单,看了眼,就直接撕了,“忘记告诉你们了,有人自愿留在我们朱凤寨,从今以后,她们和你们再无瓜葛。姐妹们,我们撤!”
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朱大凤一声呼哨,朱凤寨的土匪们就迅速退回了山林,消失在他们面前。
而被留在原地的女人则立即站起身,踉跄着往道路这边走过来。
“太好了,我们得救了!”
“终于能回家了!”
她们喜极而泣的泪水还没来得及流下,男人们的抱怨声便响了起来。
“你个败家娘们,一下就花了我二十两,我老刘家就是被你败光的!”
“为了赎你,家里地都卖了,以后日子还怎么过?明儿卖身去算了!”
“那些官兵,不会碰你们了吧?”
女人们听到各自丈夫的质问,欢喜的心陡然沉到了谷底,但也知道他们都是这样粗糙的人,只能忍着泪水,软着性子跟他们讨好解释。
刘大力在人群中看了一圈,也没看到胡杏花,顿时皱起了眉头,难道这女人留在朱凤寨了?
想到这个可能,原本烦躁的心情瞬间转为狂喜,那他不就能另外讨个老婆了?
然而,一张红肿的脸却冒了出来,“当家的,你眼瞎了,我就在这你没看见?”
刘大力吓了一跳,好半晌才确定这人正是胡杏花,正要问她是怎么回事,脖子就被猛地揪住了。
“我媳妇呢?!”刘林子呼吸急促,一张脸涨得通红,很是激动的样子。
胡杏花怒道:“刘林子,你干什么?我这脸就是你媳妇给我弄的,她留在寨子里不走了!”
“你说什么?”刘林子一愣,随即眼睛就红了。
他双手揪住刘大力,恶狠狠道:“你赶紧赔我三十两银子!”
刘大力给他勒得难受,大声吼道:“你没事发什么颠?银子是土匪拿的,你冲我要干什么?”
“要不是你让我借钱赎人,我能给土匪骗了吗?你还我银子!”刘林子抡起拳头,就往刘大力脑袋上砸去。
胡杏花看自己男人要挨打,连忙去拉他胳膊,反被刘林子一脚踹在了地上,痛得她直骂人。
而那些交了赎金却没见到人的男人,心里正生气,无处发泄,听到这边的动静,立刻冲了过来,抓着刘大力喊还钱。
拳头如雨点般落到了刘大力的头上,他抱头缩成一团,哎呦哎呦地直叫唤。
有人过来劝架,“这可是族长的儿子,你们是不想活了吗?”
“族长怎么了?我打的就是族长儿子!”说着,对着劝架的也是一顿拳打脚踢。
“你们凭什么打我男人!”女人们在旁边看得心疼,也跟着加入了战局,扯头发的扯头发,咬胳膊的咬胳膊。
场面顿时乱成了一团,所有人都气得要死,没了钱的想找人发泄,挨了打的想打回去,路过的都要挨一脚踢。
已经撤回到山坡高处的土匪们回头看到这堪称乱斗的场面,眼睛都瞪圆了。
“他们怎么自个打起来了?”
“没了银子,失心疯了呗。”
众人立即发出欢快的笑声,土匪们掂了掂手里的银袋,扬手一挥,“走咯,回去给姐妹们改善伙食!”
她们头也不回头地往前走去,脚步轻快。
林间的风吹起来,树叶沙沙作响,似乎也在为她们感到高兴。
之后的日子,朱凤寨的新人和旧人一起,接受金乌卫的训练,朱大凤还学着摸了火枪,对这种威力强悍的武器爱不释手。
直到这天,她收到赵明月传来的消息,便立即点了一百人,出发前往豫州城。
—————
誓师大会前夕,赵明月将改好的檄文最后一次交给赵拙过目。
赵拙看到檄文中全是对池太后的贬斥和痛批,满意的不行,大声笑道:“好!字字珠玑!明天你就念这稿。”
赵明月保持微笑,“多亏伯父指点有方,只是不知道明日的誓师大会,是在哪里举行?”
赵拙立即警惕起来,却装得不在意,“这个你不用管,到时候自会有人接你过去。”
“是,只是有一事,我不知该不该讲。”赵明月低了头,语气迟疑。
“什么事?”赵拙看她这欲言又止的神态,心里打了个突。
明日就是誓师大会,赵明月可不能给他出乱子。
赵明月吞了口口水,声音微颤,“是谢秦剑,他昨日拉着我说,要我嫁给他。我当时觉得不妥,又顾忌着他是伯父器重的人,便没有拒绝,而是问他,这话他有没有先告诉给伯父知道,谁知他却说——”
赵拙沉了脸,“他说什么?”
他早就看出来,谢秦剑在蓄意接近讨好赵明月,只是想到他贡献良多,誓师大会又举行在即,便强忍着没有发作。
可现在亲耳听到赵明月控诉他,心底的那点火瞬间就点燃了。
谢秦剑那么聪明,难道不知道赵明月的身份代表着什么吗?
他怎么敢私下勾搭她,还做出求婚的戏码!
赵明月看到赵拙的脸色,心下稍安,接着道:“他说,伯父你蠢笨不堪,今日的一切,全都是他的功劳,他迟早要、要取而代之。”
赵拙大怒,一掌拍在桌案上,“反了这畜生!来人,快把谢秦剑带过来,我要杀了他!”
赵明月低了头,把唇角笑意抿住,她就是要激怒赵拙,让他杀了谢秦剑。
上峰死了,兵马司肯定会乱上一段时间,豫州城防也会跟着松懈。
可就在这时,屋里的空气忽然变得黏腻沉重起来,一股巨大的危险感涌上心头。
“好啊,赵明月,原来这就是你说的合作,你知道欺骗我会有什么下场吗”一道压抑着愤怒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第88章 好久不见
赵明月僵硬着脖子转过身去,谢秦剑那张因愤怒而扭曲的面孔蓦地撞进眼帘。
而在他身后,书房的门依旧紧闭着。
他是怎么进来的?又是如何听到她跟赵拙所说的一切?
赵明月脑子混乱了一瞬,但很快就冷静下来,手迅速摸到腰间的火枪,后退半步,同他拉开距离。
接着,厉声喝道:“谢秦剑,我只不过是想向伯父揭露了你的险恶用心,何来欺骗?”
她要先声夺人,将谢秦剑钉在背叛的耻辱柱上,不能翻身,如此才能借赵拙的刀杀了他。
护卫们就在门外,赵拙已经下令,相信很快他们就会一拥而入,将谢秦剑砍成碎块。
然而,谢秦剑却诡异地笑了,“你以为我真的会怕赵拙吗?他在我这就是个屁!本来,我还想对你温柔一点,没想到你居然跟我玩阴的,那就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说着,就拔出腰间的佩剑,大步朝赵明月走来。
赵明月有些慌了,怎么外面还没动静?赵拙呢,为什么他对谢秦剑的话一点反应都没有?
她转脸去看赵拙,却见他身体凝固了般,还保持着刚才那个手拍桌子的动作,一动也不动。
怎么回事?为什么赵拙变成木偶人了?
赵明月已经彻底混乱了,眼见谢秦剑逼近,直接拔出火枪,对着他的胸口来了一枪。
轰的一声巨响,屋子都跟着震动起来,浓烟散去,谢秦剑却毫发无损。
赵明月脸上血色尽失。
怎么会这样?若是普通人,此刻早就被炸得血肉模糊,倒地不起,为什么谢秦剑一点事都没有?
而且,这么大的动静,赵玉璋不可能听不见,她应该早就带金乌卫进来查看的啊!
谢秦剑拍了拍身上的灰尘,邪恶地笑了一下,伸手朝她抓过来,“别挣扎了,乖乖做我的新娘吧。”
赵明月难以置信,单手拆下子铳换上新的,才要抬枪射击,一只手伸过来,直接将枪管捏扁了。
紧接着,脖子被冰冷的剑刃抵住,“不想死的话,就给我乖乖听话!”
“你、你想做什么?”赵明月不敢动了。
“做什么?当然是做驸马爷了!”谢秦剑笑着,嘴唇贴上她的耳朵,“你放心,我会好好伺候公主,让你□□的,哈哈哈哈……”
赵明月浑身一颤,目光憎恨地瞪着他,这该死的男人!她绝对要杀了他!
她再顾不上脖颈的利刃威胁,捏紧拳头,一拳就打在谢秦剑那张“丑恶”的脸上。
“啊——!”谢秦剑痛呼出声,他没想到赵明月居然还敢动手,心中震怒不已。
“还敢动手?我看你是不想活了!”当即挥起手上的剑,狠力刺入她的右肩。
赵明月一声闷哼,肩上衣衫迅速被血浸透,可她又立即挥起左拳,朝谢秦剑打去。
这一下,被谢秦剑用手掌接住了,赵明月只觉打上了一块极其坚硬的石头,咔嚓一声响,关节都碎了。
“不过是抓痒痒,再来啊!”谢秦剑轻蔑一笑,伸手捏住她左边肩膀,用力一扭,喀的一声,就把她手臂卸了下来。
赵明月眼前一黑,踉跄着跪倒在地,几乎要晕过去了。
不行,绝不能就这样倒下。
姑姑还在外面等她,薛师傅也还在等她回去,还有金乌卫,她们都在等她。
明天的誓师大会,就是她们唯一的机会。
她们准备这么久,她绝不能不能在行动前夕倒下。
对了,她还有刀,她还有那把见血封喉的宝刀,就插在靴筒内侧的暗袋里。
赵明月强忍着双臂的剧痛,用尚且还能使上力的右手摸到靴筒边缘,手指颤抖着,摸到刀柄。
刚要用力,手臂就传来一阵剧痛,好像整只手都要被撕裂了。
是谢秦剑粗暴扯过她的手臂,把她打横抱了起来。
不,就差一点了——!
赵明月猛地咳出一口鲜血,在悲愤和惊惧中,晕了过去。
————
远在都城的池婙,神情冰冷地盯着镜中的画面。
“小六,去找谢秦剑,除掉他的机会来了。”
六神爱已经回到豫州,住进了馥香园,听到这话,直接跳了起来。
“我现在就去!”
————
赵明月睁开眼睛,红纱红烛红锦帐,一片艳红鲜血一般淌入眼帘,叫她浑身发冷。
这是,谢秦剑的房间?
惊疑不定地转目看去,才发现自己正靠着床头栏杆,坐在床沿边上。
她想坐直身,手臂下意识在床上一撑,一阵剧痛袭来,疼得她浑身直颤。
“公主醒了?我正要给你换上婚服呢。”站在穿衣镜前的谢秦剑转身朝她看过来,脸上挂着恶心的笑。
就在赵明月昏迷的这段时间里,他已经换上了一身鲜艳的红袍,并且给赵明月也准备好了婚服。
他打算就在今晚,和赵明月成婚洞房。
反正,主线任务之一是【迎娶公主】,不管他用什么手段,也不管过程如何,只要成功和赵明月成亲,这任务就算完成了。
本来这几日,他看赵明月对自己态度越发亲近,还想着两人的感情可以水到渠成,结果这一切全都是赵明月骗他的。
这可是从前从未有过的状况。
是因为他等级高了,任务难度也提高了吗?不过,这根本难不倒他。
花点积分定住赵拙,就能轻而易举地把赵明月从他的书房带出来,而赵拙睡一觉起来,根本不会记得发生了什么。
就是他剩下的积分不多了,他刚还打开数据面板查看来着。
数据面板显示:
玩家:宋羽
等级:Lv5(满级9,在这条成神的道路上你已经走过一半啦,快去攻克更多的小说世界吧!)
能量积分:39953322……(积分可以在系统商店兑换任何东西,但不得引起原世界角色的怀疑,请务必谨慎使用!)
通关世界:46(你已成功扮演了46个优秀的主角,获得了万千读者的喜爱,请继续努力吧!)
和他刚进入这个世界相比,他的积分少了一千多万。
而且,旁边还多了一个特别显眼的提示框,标红显示。
注意!注意!
玩家已引起原世界角色怀疑!
赵明月:怀疑值10%!
赵拙:怀疑值2%
请谨慎使用积分!请谨慎使用积分!
谢秦剑直接把这个提示框关掉了。
怀疑值达到100%,这些小说世界的人才会产生觉醒意识,从而威胁主角的地位。
现在才10%而已,没什么好担心的。
以前他为了更快完成任务,总是用积分兑换超出任务世界角色认知的武器,导致产生了很多觉醒者妄想抢夺主角的气运,引起了很多混乱。
而想要成为主神,就必须要维护好任务世界的稳定,这些世界运行得越稳定,他的积分才会越多,拥有的力量才会越大。
为此,他不得不寻找清理者帮他干活,清除掉那些觉醒者,而这又让他耗费了更多的积分。
这也就是为什么他都攻克了46个世界,到头来积分只剩下三四千万。
没办法,脑子不灵泛,用的总比赚得多,花大钱办小事。
谢秦剑吸取了教训,决定这次把已经对他产生怀疑的人,全部杀掉,这样后面就不用找人帮忙了。
先和赵明月成婚,再杀了她,然后再杀赵拙。
这样想着,他把婚服拿到手上,走到赵明月面前,弯腰俯视她,笑容恶劣,“你两只手都动不了,看来只能我给你换衣服了。”
“呸!你给我滚开!”赵明月一口唾沫吐在他脸上,怒目视他,“你要是敢碰我,我现在就杀了你!”
谢秦剑大怒,伸手便掐住了赵明月的脖子,“你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还杀我,我倒要看看你待会怎么哭!”
另一只手把婚服丢在床上,转而去脱她的衣服。
赵明月脸色瞬变,艰难地喘息着,试图挣扎推开他,然而双手受伤,根本使不出力气。
谢秦剑看她这副惊惶的样子,更觉兴奋,“你尽管叫吧,没人会来救你的。”
话落,他便感觉肚子上一阵冰冷,低头,却是赵明月染血的手握着把匕首,插进了他的腹部。
她的手指还在因为剧痛而颤抖,似乎就要握不住这把匕首了。
他讥笑一声,“区区匕首而已,怎么可能杀得了我……不、不对!这不可能!”
啪嗒一声,谢秦剑松开了抓着赵明月脖子的手,倒在了地上。
他的脸上,还带着震惊和不甘。
赵明月方才是演出来的恐惧,在谢秦剑站在镜子前的片刻时间,她就已经拿到了匕首。
谢秦剑以为她双手受伤,使不上劲,对她放松了警惕,才能让她一击即中。
赵明月收起眼泪,从床前起身,低头看着谢秦剑的尸体,眼神冷漠,“我说过,我会杀了你。”
转身,拿过一件纱质的衣服,用刀子割成布条,靠嘴咬住布条一端,一番艰难操作后,把肩膀上的伤口勉强绑紧了。
再继续放任伤口流下去,她血都要流干了。
缓了一会,赵明月感觉右手恢复了些力气,忍着疼握住左手臂,找准位置用力一掰,喀嚓一声,把脱臼的骨头接了回去。
之前在军中训练时,赵玉璋教过她接骨方法,可她没想到会这么疼,忍不住轻嘶了一声,眼泪都冒出来了。
赵明月甩了甩胳膊,发现恢复正常了,很是松了口气,可目光瞥到地上的谢秦剑,神色又凝重了起来。
现在,要怎么处理这具尸体呢?
虽然也不知道谢秦剑用了什么邪门的办法,把她从赵拙的书房带了过来,但看这状况,赵拙今晚是不会再动谢秦剑了。
而明天就是誓师大会,谢秦剑若是没出现,肯定会引起赵拙的疑心。
必须得瞒住谢秦剑死亡的消息,把他的尸体找个地方藏起来!
赵明月看了一眼房间,发现屋子角落里摆着几个装衣服的大木箱。
她立即打开箱盖,把衣服拿出来,腾出空间,接着去搬谢秦剑的尸体。
手指摸到他腰间,却碰到一块硬硬的东西,扯出来一看,竟是兵马司主指挥的令牌。
赵明月眼睛一亮,立即把令牌扯下,收了起来。
随即将谢秦剑的尸体搬进木箱塞好,再拔出插在他肚子上面的匕首,擦掉血液,塞进靴子里。
接着将衣服重新放回去,盖上木箱盖,搬来两个木箱压在上面。
做好这一切,赵明月已是汗流浃背,绑在右肩伤口上的纱布也早已被鲜血浸透,迟钝的痛意让她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
她不敢再耽搁,正要离开,忽然想起地上的鲜血,忙回头看了眼地板。
好在地板颜色是深色的,刚才只掉了几滴血在上面,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来。
这样一来,明早仆人来喊谢秦剑的时候,看见屋里没人,只会以为他已经出门了,而不是翻箱倒柜地找尸体。
赵明月放下心来,走到门前,悄悄打开门缝,先看了眼外面,院子里空无一人。
看来,谢秦剑已经把人都支走了。
她闪身出去,迅速离开了此地。
然而,如果她这时回头看上一眼,便会发现身后的屋顶上,盘腿坐着个六神爱。
在她身前,悬浮着一个幽蓝色的屏幕,一行行代码迅速涌现。
————
老鸦山一处不为人知的山洞里,宋羽惊恐地睁开了眼睛。
回想起刚才死亡的瞬间,他整个灵魂都痛得发抖,但很快,他就变得愤怒起来。
主角的身体竟然被赵明月杀死了!
那他的任务就彻底失败了,他在这世界花了这么多积分,全都没了!
他千辛万苦升上来的等级,也都跌回去了!
要不是他提前在老鸦山准备了一具躯体,灵魂还会立刻被世界排挤出去!
一想到自己损失如此惨重,宋羽就气得呕血。
被清理者暗杀就算了,如今连任务世界的女主都能杀他了,简直是不可饶恕。
他一定要杀了赵明月,狠狠出了这口恶气!
宋羽站起身,满怀怒火地往山洞外面走去。
忽然,一道身影凭空出现在山洞面前。
“好久不见了,主神。不对,我现在应该称呼你,玩家宋羽。”对方开口,声音低沉而危险。
第89章 该我了
明亮的月光洒落进来,照着洞口那一片冷地,照向站在洞口的那个高挑身影和她手上那柄散发着恐怖气息的长剑。
宋羽看着那张无比熟悉的脸,瞬间怔住,池婙,她什么时候来的豫州?
还有她手里那柄剑,他刚才只是看了一眼,便因为它散发的威慑力而生出毛骨悚然的感觉。
他立即断定,这绝不是一柄普通的剑,而是池婙在系统商店兑换的神器。
可他不是已经把她的积分冻结了吗,她哪来的积分?而且,她怎么会知道他的真名?
未等宋羽想清楚,池婙将手一扬,长剑便脱手朝他飞来。
霎那间,一道刺目的光华在洞中绽开,惊天巨响中,整座山洞爆炸开来。
宋羽根本没有防备,眼睛又被白光闪得睁不开,反应过来时,整个人都被长剑扎穿了,头顶巨石轰的砸落,将他埋在了山洞里,四肢都被压断了。
池婙飞身后撤,离山洞远了些,看着半响没有动静的土堆,微微皱眉,“死了吗?”
下一瞬,土堆猛地炸开,宋羽从里面飞了出来,悬停在空中。
他还有三千万积分,怎么可能那么容易死掉!
身体被长剑贯穿后,他就立即用积分兑换了一个更新、更强大的身体,甚至还做了一身刀枪不入的盔甲,穿在身上。
这就又去了他两百万积分。
本来他被赵明月杀死,就已经很生气了,而池婙找过来,二话不说就对他下死手的行为,更是彻底激怒了他,让他瞬间失去了理智。
为什么池婙会知道他的玩家身份,甚至有积分用来兑换武器对付他……这些问题他根本懒得思考,心里面只有一个想法。
杀了她!
反正他这个世界的任务已经失败了,他完全不需要再顾忌什么了。
至于用什么武器杀了池婙,宋羽几乎是不假思索,就兑换了火系异能,摊开手掌,一簇巨大的火焰从他手心燃了起来。
他早就想像漫画主角一样,威风一回了。
“池婙,既然你想找死,那我就成全你!放心,这一次,我不会再对你手软了!”
说着,宋羽立即发动异能,火焰迎风就涨,如同狰狞的火龙张开巨口朝池婙扑了过去,四周温度迅速升高,空气都开始扭曲变形。
他看着池婙的身影迅速被火焰吞没,连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来,便以为她已经被烧死了,哪想还没来得及开心,火焰忽然变成了一个巨大的火球,落在一只手中。
而这手的主人,正是池婙。
宋羽难以置信,眼睛都瞪裂开了,怎么可能!
还没反应过来,那个巨大的火球就调转方向,朝他砸了过来。
轰的一声,天地震动。
四周草木被热气一点,燃起了熊熊烈火,而被火球包裹住的宋羽已经在地上疼得打滚了。
没有多少常识的他,只能立即消耗积分,召唤出大量的水来扑灭火球。
然而水一放出来,就被极致的高温蒸发了,大量的热蒸汽对他造成了更严重的二次伤害。
他只能一边消耗积分修补身体,一边拼命兑换各种道具来灭火。
终于,在他浪费了近千万积分后,才召唤来一场暴雨,将火浇灭了。
这期间,池婙就站在远处,看猴子一般地看着他。
通过她最开始植入在宋羽眼中的监视器,她可以随时观测到他的数据面板。
现在,他的积分已经消耗了大半,只剩下一千多万了。
相信再来几次攻击,就可以把宋羽的积分消耗殆尽了。
她勾起嘴角,扬起一个冰冷的笑。
很好,宋羽,你可要继续保持啊,快点拼尽全力,来杀死我吧。
————
“今晚夜色好黑,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这让我有些担心明天的计划,我们真的会成功吗?”
薛淇坐在廊下,看着暗夜下的苍穹,一贯温润的眼眸中升起浓重的担忧。
“黎明前的夜色,总是最黑暗的,黑暗之后,便是曙光。”吕绮白坐在她身边,轻声道。
薛淇有些惊讶地看了她一眼,毕竟吕绮白平时说话,“他爹的”三个字总是不离口,根本不像是个读过书的人。
“难得听你说话这么文雅,真是稀奇。”
“喂,我他爹的在安慰你哎,你还嫌弃上了?”吕绮白翻了个白眼,“那些男人总爱骂娘,我偏就要骂爹,这世上的爹有一个算一个,全都不是东西,全都该死!”
薛淇听她骂人,心里竟然轻快了不少,微微一笑,“是,他们全都该死。琦白,我有跟你说过我的人生理想吗?”
吕绮白摇头,眼中一片清明,“没有,不过我看得出来,薛师傅并不在乎名利,我想你要做的,绝不只是扶持赵明月上位吧。”
“是的,我要颠覆这女卑男尊的天下,我要赵明月坐上那个最高的位置,我要借她的刀杀尽天下夫父。”
吕绮白眸光震动,在这之前,她只是朴素地憎恨家庭,憎恨那个害死了母亲和姐姐的爹,做出的反抗就是逃婚、落草,把爹挂在嘴边咒骂,至于怎么改变这个世道,她就想不到了。
可是薛淇,让她看到另一种可能。
这下,她和薛淇一样紧张了,“所以,明天应该不会有差池吧,我大姐那边安排好了吗?还有公主,她怎么还没回来?”
话音才落,院门被推开了,两人抬头,只见一个人影踉跄着走进来,到了近前的灯笼光下,才看清是赵明月。
她脸色苍白如纸,手捂着肩膀,隐约有鲜血从指缝里渗出来。
“公主,你怎么了?赵将军没有跟着你吗?”薛淇立即上前去扶住她。
不想赵明月扬唇,朝她露出一个极其灿烂的笑容,“薛师傅,我杀了谢秦剑,还拿到了他的令牌。”
说着,把令牌递到了她面前,晃悠了一下。
薛淇怔住,愣了一会,才回过神,“公主,你伤得太重了,要赶紧找大夫!琦白,你快去找大夫来给公主看伤!”
“好!”吕绮白抬脚就要走,却被赵明月喊住了。
“别去,不要惊动任何人!我的伤没事,包扎一下就好了。”说着,赵明月脚下一软,倒在了薛淇怀里。
薛淇连忙揽住她肩膀,将人扶稳了,低头,却见赵明月额上冒着涔涔冷汗,脸上肌肉因为疼痛微微抽动着。
即使如此,她依旧坚持道:“我没事,上点药就好了,绝不能让赵拙知道我受伤了。”
薛淇有些担心,“可你明天还得——”
看到赵明月坚持的眼神,无奈叹了口气,“好,那我扶你回去,琦白,你去取伤药来。”
薛淇将赵明月扶回屋,让她坐在床上,轻轻除去她右肩的衣服,露出已经被血液浸透的纱布。
她拿过剪刀,小心剪开纱布,赵明月赤.裸的肩头上,赫然显露出一个血洞,令人触目惊心。
薛淇简直无法想象,赵明月是怎么坚持到现在的。
“天啦!”吕绮白取完药回来,看到这伤口,即使这几年当土匪已经见惯了鲜血和伤痕,也忍不住惊呼出声。
薛淇接过治疗刀伤的药瓶,小心将创伤药药粉倒在赵明月的伤口上,“忍着些。”
赵明月微微颔首,咬紧了嘴唇,脸上冷汗滚滚而落。包扎好伤口后,她才松开牙齿,艰难地喘了几口气。
过了一会,她感觉痛意消减了些,才有力气开口,把今晚遇到的事情告诉薛淇和吕绮白。
吕绮白听完,气得直骂,“他爹的谢秦剑,死得好!”
接着又担心道:“公主你受了伤,明天的誓师大会怎么办?”
这可是事关她反爹的大业,若是她们输了,那她得伤心一辈子。
赵明月笑道:“这点小伤,我还忍得住,不会误了事的,你们不用担心。”
吕绮白敬佩地看着赵明月,“公主,从前都是我误会你了,现在我才知道,你是个顶顶厉害的大女子!”
赵明月被她这话逗乐了,轻快地笑了起来。
薛淇在旁边看着,虽然心中仍存着担忧,但也因为这轻松的笑声,生出许多的希望来,紧抿的唇角也悄悄弯了起来。
可是,该做的事还是得做。
她叮嘱道:“公主,我去找赵将军,明天还有场硬仗要打,你先好好休息。”随即离开房间,掩上了房门。
房间里只剩下了赵明月和吕绮白。
赵明月顺势躺在床上,“琦白,你也去睡吧。”
“我等公主睡着再走,不然,又有歹人来害你怎么办?”说着,吕绮白搬过椅子,把刀抱在怀里,在床前坐下了。
赵明月困乏得很,也懒得再赶她离开,便随她去了,闭上眼睛兀自睡去。
吕绮白打定主意要守着赵明月,可惜这时间人是最困乏的,她在椅子上坐了没多久,头就栽了下去,也睡着了。
模模糊糊地,她听到有人说话,猛地睁开了眼睛,拔刀喝问,“谁!”
屋里并没有人,声音似乎是从身后的赵明月口中发出来的。
虚惊一场。
吕绮白收起刀,拍了拍胸口,转身看向躺在床上的赵明月,只见她*嘴唇微微翕动着,似乎在说梦话。
她凑上去听,才听清了她在喊什么。
“阿娘……?”吕绮白一脸疑惑地走回椅子前坐下,“是说公主的母亲吗?”
她听说公主六七岁时,母亲就病逝了,看来公主很是想念她的母亲,连做梦都是她。
吕绮白双手合十,“娘,还有公主母亲,保佑我们可以赢下这场战争吧!”
————
池婙可不知道赵明月在惦念她。
她以为赵明月早就恨死她了。
不过不管赵明月恨不恨她,她都不在乎,此时此刻,她只在乎眼前的敌人。
浇灭火焰后,宋羽对池婙的恨意又上升了一个度。
他再顾不上其它,消耗大量的积分,兑换了数十个的足以把老鸦山炸平的大型炸弹,朝池婙扔去。
他要把池婙炸成灰!
然而,全部的炸弹都扔完,老鸦山都在他脚下变成了废墟,池婙却依旧完好无损地从巨大的烟云中飞了出来。
不!这不可能!
难道池婙能死而复生不成?那不就是神了?这绝不可能!
宋羽彻底疯狂了,继续兑换武器攻击池婙,每一次,他都以为已经杀死池婙了,哪想池婙又再度活着出现在他面前,就像是根本打不死一样。
就算她有积分恢复生命,也该用完了吧!
宋羽真就不信杀不死她,他都已经浪费了那么多积分,也不可能停手了。
就来最后一剑吧!
然而,预想中的圣剑并没有出现在手上,怎么回事?
宋羽慌忙打开数据面板,却看到积分后面那一长串数据,已经清零了。
他脸色顿时白了。
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响起,宋羽抬头看去,只见池婙缓步朝他走过来,漆黑双瞳里闪烁着冰冷的寒光。
“接下来,该我动手了。”
第90章 结束了
池婙慢条斯理地上好弩箭,抬手,硬弩对准了宋羽。
“这是噬魂之箭,可以瞬间撕碎你的灵魂,我劝你最好不要轻举妄动。”
原本还打算逃跑的宋羽猛地僵在了原地,心中满是惊骇,“你……你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他不是小说中的人物,他来自更高维的世界,光是杀死他的肉.体是没有用的,只有撕碎他的灵魂,才能让他真正死亡。
而这,也是他能伪装主神蒙骗世人的原因。
可是这个秘密,池婙为什么会知道?她究竟做了什么?为什么他浪费了那么积分,都杀不死她?
宋羽又惊恐又困惑,如果不能知道这个答案,他死都不会瞑目的。
可惜,池婙并不想满足他的好奇心。
宋羽还在扮演谢秦剑的时候,他帮助西祁王赢得了战争,而目的就是为了逼迫赵明月和亲,好完成他【迎娶公主】的主线任务。
为了不引起谢秦剑的警惕,她选择了将计就计,让赵玉璋带着金乌卫护送赵明月前往西祁。
在这之前,她送给了赵明月一把刀,一把见血封喉的刀。
为了完成任务,谢秦剑肯定会千方百计地接近赵明月,这样一来,赵明月就会有无数次机会杀了他。
可是,如果赵明月没有按照她预想的那样做呢?如果她的女儿最终还是选择屈服于命运的安排呢?
池婙早已不会对任何人抱有期望,对赵明月也不会,如果她做不到,那么她会让六神爱补上那一刀,哪怕这对六神爱来说并不那么容易得手的事情。
好在赵明月没有让她失望。
她已不再是南阳行宫里那个,逆来顺受的、可怜的、善良的猎物,而是学会了伪装成猎物的猎人。
她成功猎杀了谢秦剑。
而这一切,都在池婙的预料之中。
看着镜子里的画面,池婙第一次露出了真实的微笑。
真是令人欣慰啊。
既然她的女儿已经完成了第一步,那就由她来完成接下来的反杀吧。
就凭宋羽那脑子,他绝对想不到,谢秦剑死了之后,他离体的灵魂就被六神爱捕获,关进了梦境之门。
从老鸦山醒来之后,他所看见的一切,都是假的。
包括那无数个死掉又重生的池婙,也不过是她在他脑海中制作出来的幻像。
他耗费了三千多万积分想要杀死的人,只是一个幻觉啊!
如果勘不破眼前的幻觉,就算再给他三千万积分,他也杀不死一个虚假的人。
当他拼尽全力攻击“池婙”的时候,但凡停下来思考一下呢?那么他就会发现,真正的池婙就站在远处,像看猴子一样看着他呢。
让这样一个愚蠢的人拿到主神系统,不是太可笑了吗?
池婙监视宋羽的数据面板,一直到上面的积分被消耗殆尽,她才出现在宋羽的面前,用冰冷的口吻为他判下死刑——接下来,该我动手了。
反正,宋羽已经死定了,那么她也没有必要告诉他事实的真相了。
谁能想到,一个拥有三千万积分的主神玩家,却被一个只有不到一万积分的清理者耍得团团转呢。
她可没有兴趣在一个蠢货面前炫耀智商。
想到这,池婙笑了一下,眸色依旧冰冷,“现在该我问你才对,告诉我,你是如何得到主神系统的?”
宋羽瞳孔震动了一下,连主神系统的存在,都暴露了吗?这人简直就是个魔鬼。
当初他就不该因为舍不得失去她这个优秀的清理者,而放过她!
但如今后悔也没有用了,他已经暴露了一切,却对池婙的手段一无所知。
宋羽挣扎着,为自己争取最后一丝活命的可能,“如果你这次放了我,我就告诉你。”
池婙仍然保持着那副冰冷的面孔,无动于衷,嘴唇轻轻张开,“三。”
宋羽焦急道:“难道你不想成神吗?长生不老,主宰一切,所有人都必须听你的号令,我可以把这个机会让给你的!就算你杀了我,对你又有什么好处呢?”
“二。”
宋羽缓步后退,眼中透出深切的恐惧,近乎绝望地大吼道:“是我捡到的,成神系统是我捡到的,我才是那个被选中可以成为神明的人,你不能杀我!”
“一。”
池婙扣下了扳机。
“不——!”宋羽吓得转身就逃。
下一瞬,噬魂之箭射到。
噗的一声,他整个身体都被穿透了,并没有鲜血流出来,肉.体直接消失,而半透明的灵魂则在噬魂之箭的作用下,灰飞烟灭。
连一声哀嚎都没来得及发出。
一个发着光的东西飘到池婙面前,被她一把抓住了。
这是主神系统?
池婙盯着手中的东西看,光芒散去,主神系统露出真正的面目。
是一个正三面体,一面是光明,一面是黑暗,还有一面是光明与黑暗交织的混沌。
正在池婙想要查看主神系统时,梦境在她面前崩塌了。
头顶明亮的月亮如镜面般碎裂开,星星化作点点灵光飘散,月夜下的大地裂开一道道巨缝,树木和山石也如多诺骨牌一样,由远及近开始一点点倒下,轰隆的巨响仿佛被扭曲了,犹如刺耳的尖叫。
看来,六神爱已经坚持不住了,先离开这里吧。
池婙召出梦境之门,走了出去。
————
“呼!终于结束了!”
依旧坐在谢秦剑屋顶的六神爱呼出一口气,仰面倒在了屋瓦上。
昏暗的天穹映入她如玻璃珠般光滑的黑色眼眸,她的心脏猛地惊跳了一下。
今晚没有月亮啊!
她刚才居然忘记纠正这个错误了,各种火焰、爆炸、还有天崩地裂,实在太耗费她的运算内存了,她根本抽不空暇来关注这些细节。
还好处于暴怒中的宋羽没有发现这一点,否则他早就识破她们的把戏,从虚拟世界出来了。
反正现在他已经死了,灵魂都被彻底碎成渣渣了,想复活都不行。
想到这,六神爱心跳平缓下来,不管怎么样,她们胜利了,她再也不用担心自己的核心数据会被随意清理掉了!
等等,主神系统现在落到池婙手里了,她不会拿这个威胁她吧?
六神爱神色一沉,玻璃质的眼珠瞬间泛起杀意,如果宿主真的做出这么卑劣的事情,那她一定会像消灭宋羽一样,消灭她!
下一瞬,池婙的声音在她脑中响起来,“小六,你这次做的很好。”
六神爱立马坐起身,脸上扬起殷切的笑容,“没有没有,这一切都是宿主大人的功劳!那个,我现在可以回都城了吧?”
远在都城的池婙把玩着手中的立方体,眼神玩味,“不,我要你继续待在赵明月身边。”
————
“王爷!王爷!快醒醒!”
赵拙听到耳边焦急的呼喊声,睁开了眼睛。
只是脑子仍有些不清醒,看了眼四周,疑惑地皱起眉头,怎么回事,他怎么趴在书房的桌子上睡着了?
他隐约记得,昨天晚上赵明月带着写好的讨伐檄文来找他,他看了后很是满意。
然后,赵明月又跟他说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是什么事情来着,他怎么想不起来了?
赵拙正努力回想,外面响起敲门声,“王爷,公主殿下来了。”
赵拙立即起身,开门迎出去,只见赵明月换了一身军装,意气风发地站在院子里,而跟在她身后的赵玉璋和众金乌卫亦是精神抖擞,仿佛马上就要上战场一样。
赵明月向他行了一礼,笑道:“伯父,咱们快些出发去校场吧,我已经等不及要将讨伐池太后的檄文宣告天下了!”
听到誓师大会这件大事,赵拙立刻把那件想不起来的事情抛在了脑后,“好,我今日就带你一起去老鸦山看看我的十万大军。来人,取我的披挂来!”
赵明月心中暗笑,什么十万大军,不过就一万多兵马,可真是会吹嘘。
赵拙回屋换上披挂,就带着赵明月一同出了豫州城门,前往老鸦山。
两个时辰后,她们到了老鸦山的燕子谷,赵明月和赵拙一起,站在了搭建好的阅兵台上。
台下,一队队兵马陆续入场列队站好,军队统领李志和数位将军,以及西祈王的部将黑汗来到台前,下马行礼。
赵明月放眼望去,只看到黑压压的人头攒动着,浩浩汤汤,把一个偌大的燕子谷都挤满了。
她不由得暗暗心惊起来,之前听梅君嵘说尚且不觉得如何,如今天亲眼看到这一万兵将,才觉得真的太多了。
就算让金乌卫来杀,那得每人杀十个,才杀得干净呢!
哪怕是天天砍人头的刽子手,一天内也杀不了这么多人啊。
赵拙却对此很是满意,只是四下里张望,却没看到谢秦剑,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谢秦剑呢?他怎么还没过来?”
手下赶忙答道:“已经派人去催了!”
赵拙顿生怒火,这么重要的时刻,谢秦剑居然迟到,难道这人真的生了异心不成?
他冷哼一声,“算了,不等他了,开始吧!”
于是,传令官号令众将士肃静,准备聆听赵拙的发言。
为了确保所有人都能听到赵拙的讲话,高台特意修筑在山谷的最高处,而且,每一营都设置了一名声音响亮的传令兵,会在赵拙说完后再响亮地复述一遍。
一切都准备好后,赵拙才开始发言。
他义愤填膺道:“池太后包藏祸心,囚禁天子,窥窃皇位,天子特托扶光公主密诏于我,率领众将士勤王讨伐池太后!”
这些士兵大多是流民,没有房屋和田地,居无定所,所以才会接受赵拙的招募,来军队混口饭吃。
他们当然知道是要打仗的,可什么时候打,跟谁打,他们就一概不知了。
反正将军说什么,他们就听什么呗。
现在赵拙说池太后是个妖后,祸乱天下,残害皇帝,他们很轻易就相信了。
毕竟关于池太后的谣言已经在民间流传很久了,到了军中,他们又接受了一番洗脑,立刻就把自己过得这么惨的原因怪在了池太后身上。
“都是因为池太后这个女人掌了权,我们才会吃不上饭,娶不上媳妇。”
“就是,女人就该老实待在家里生娃,让女人治国,天下能不乱吗?要是换个上天授意的皇帝,我们肯定会过得比现在好。”
听着赵拙的发言,士兵们就小声嘀咕起来。
赵拙说完,将军们带头举起长枪,“杀!杀!杀!”
士兵们也跟着举起长枪,齐声呐喊,“杀!杀!杀!”
然而,高台上的赵明月看着这些士兵显露出的真切恨意和杀意,心中却是激荡不已的怒火。
阿娘掌权,她所做的绝对比天下任何男人都要做的好!
她提拔女官,给女人分田地,甚至建立女军……一切的一切,都是任何一个男帝做不到的!
你们这些贱人有什么资格羞辱她?
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是从女人肚子里出来的,可凭什么这世界不能让女人做主?凭什么要说天道不在女人这边?
简直不可饶恕。
你们所有人,所有的男人,都是吸着女人的血长大,你们都有原罪!
这样想着,赵明月的目光一凛。
赵拙却很是得意,有了这群强兵,他肯定能一路杀进都城做皇帝。
转头看向赵明月,“侄女,该你念檄文了。”
赵明月深吸了口气,展开了手中的檄文。
众士兵激动得仰头看着她,这可是扶光公主,是他们这辈子都看不到的人,能多看一眼都是享受。
而且,据说池太后是公主的养母,公主却站出来讨伐池太后,显然池太后就是一个恶毒继母,她虐待了公主,也虐待了天子。
赵拙嘴角扬起得意笑容,他早就知道赵明月要念的内容,那字字句句,简直让人热血沸腾。
被所有目光注视着的赵明月,开口了,“你们这是造反!”
赵拙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什么,刚刚赵明月说了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