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月向前一步,手中捧着檄文,向台下众多的兵将大声朗读起来。
初到豫州城时,赵拙便要求赵明月撰写讨伐池太后的檄文。赵明月自然很不情愿,她思考过后,决定写两篇檄文出来,一篇用来应付赵拙,而另一篇,才是她真正要在誓师大会上念出来的文章。
她要当着所有人的面,指控赵拙阴谋造反,将赵拙这个老贼的遮羞布,全部撕下来。
赵明月声音清越,犹如水击寒冰,一句句传开去,在燕子谷清晰地回荡着。
什么“赵拙勾结西祁败类,公然卖国”“借剿匪强抓无辜妇女,以饲西祁军将”“假迁徙威逼贫弱村民,以作开矿苦役”“荼毒百姓,禽兽不如”,直接将赵拙骂了个狗血淋头。
李志等几位将军站在最前面,因此听的最是清楚,他们瞬间变了脸色,一脸惊惶地望向赵拙。
不是说要念讨伐池太后的檄文吗?怎么赵明月竟然讨伐起王爷来了?!
而且,赵明月喊的这些话非常直白有力,在场士兵们就算都不识字,也听得懂她在说什么。
全场哗然,军心动摇。
“造反?讨伐妖后的事,怎么能说是造反呢?”
“那个,抓捕女人的事是真的吗?我国的女人怎么能白送给西祁人享受,简直不是人!”
“我知道有人在山那边开矿,原来那些人都是抓来的吗?”
赵拙面如土色,朝着赵明月失态大吼道:“你给我住口,住口!你这全都是胡说八道!”
说着,扑过去扯过赵明月手中的檄文,几下就撕成了碎片。
赵明月一脸平静地看着赵拙,手指点住太阳穴,“就算伯父撕了它也没用,我全都记在脑子里了,我今日便要让天下人都知道,伯父是一个犯下累累恶行的罪人!”
赵拙这时才明白过来,这一切全是赵明月蓄意为之。
他气急败坏道:“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我可是你的亲伯父,池太后都下旨将你嫁去西祁了,你为什么还要为了她背叛我?”
赵明月沉默一瞬,抬眸,眼神坚定地看着他,“我不是为了池太后,我是为了我自己。”
赵拙举起右手,眼中闪过一丝狠厉,“既然你如此冥顽不灵,那就休怪我不顾念亲戚之情,把赵明月给我拿下!”
站在他身后的数名男卫士听令,瞬时举起手中的长刀,朝赵明月刺去。
赵明月面不改色,站在她身后的赵玉璋飞身而出,只见她单手插入白刃之中,一把抓住众卫士的矛头,猛力一折,长矛瞬时断折。
男卫士们给这霸道的劲力一震,尽皆仰面跌在了地上,还有个直接从台上滚了下去。
紧跟着,赵玉璋将手中数根矛头甩手扔向赵拙。
赵玉璋这一下动作太快了,简直犹如闪电,赵拙闪避不及,瞬时身中数矛,被扎成了刺猬。
赵拙惨叫哀嚎着,跌在了地上,脸上肌肉因为疼痛抽搐个不停。
赵玉璋闪身上前,拔刀架住他的脖子,看向台下兵将,“都不许动!”
李志等人都惊呆了,台上变故发生的太快,他们都还没来得及出手,赵拙就落到了赵玉璋的手里。
若是王爷没了,那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他们的造反大业就彻底玩完了。
想到这里,他们这些人哪里还敢再动,当即传令下去,都放下武器,不许动手。
赵玉璋看向赵明月,“现在,没人再敢打断你了。那篇檄文,接着念完它吧。”
赵明月欢喜地点点头,“是,姑姑!”
她大步走到军前,垂目看着台下那些士兵,接着刚才未念完的檄文念下去。
只是念了两句,那些传令兵却鸦雀无声,赵玉璋见状,当即弯腰扇了赵拙一耳光,“快让传令兵跟着念!”
赵拙哪里受过这种屈辱,心中大怒,可是利刃依旧悬在他的脖子上,他也不敢轻举妄动,只好看向台下将士,大叫道:“你们想害死我吗?还不快念!”
众士兵齐声答应,传令兵跟着将赵明月的话传遍众军。
赵拙心想,赵明月左不过就是想骂他造反,反正刚才她该念的都念了,再糟糕也糟糕不到哪里去,他现在得想个办法及早脱身才对。
但听着听着,他就觉得这檄文不对劲,心中越发惊恐。
只听赵明月慷慨陈词,骂完他之后,竟然开始痛斥荣太祖了,说他“严刑厉法,暴戾无度”,接着又痛批当今的皇帝,“黄口小儿,愚蠢无用”。
本以为就此该打住了,可赵明月竟越念越激动,竟然把大荣王朝历任的皇帝都骂了个遍。
赵拙简直是心惊胆战了,就算是他,也不敢这样骂列祖列宗啊,这个赵明月究竟想做什么,她是疯了吗?
这时,却听赵明月话锋一转,激烈的声音中带了丝愤恨。
“女子为奴为婢,已经有数千年了。同为黄帝之裔,我们却被你们男人视作玩物,随意嫁娶淫.虐;同处天地之间,我们却如活在黑暗的监狱,不见日月天光。”[注1]
“你们亡妇好,诬妲己,献昭君,多少英雌豪杰,不是深陷闺中,就是做了冤魂。”
“你们囚文姬,训清照,迫薛涛,多少旷世奇才,只能自恨罗衣掩诗句,举头空羡榜中名!”[注2]
“你们说,女子为政,天厌之,却不过是假借天道之名,行厌女之事,非天厌之,而是男厌之。”
“池太后是天子之母,便是天下之母,临危受命,安抚社稷,铲除佞臣,有何不可?所用女官,均是清流君子,饱学之士,有何不妥?”
“今日,我赵明月在这里,绝不允许你们再污蔑任何一个女人!”
“我要在此立誓,我赵明月要以我毕生之能,诛尽天下害女之男,雪尽天下女子冤屈,以慰千百年来所有无辜枉死的女子冤魂!“
传令兵跟着念完这段话,响亮的声音传遍了整个山谷。
接着,便是一片死寂。
明明这座山谷里有将近一万多人,可在此时却都不约而同地沉寂下来。
赵拙震惊得连身上的痛都感觉不到啊,赵明月这是、这是在讨伐天下男人吗?果真是疯了啊!
公然与天下男子为敌,她就不怕被这些男人撕成碎片吗?真以为随便放两句狠话,就能把他们吓住吗?
真是可笑!
女人会沦落到如今的地步,可不是他们男人造成的,而是她们自己卑贱无能,只能依靠男人生活!
赵拙现在只觉得后悔,早知道赵明月是这样一个天真到可怕的人,他当初就不应该那么信任她。
如果他当时选择直接把她囚禁起来,逼迫她照自己的要求做,就不会发生今天这样的情况了。
他转头看向台下的李志,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李志点头,将袖箭悄悄对准了赵明月。
赵拙看到了李志的动作,低头,扬起一个暗暗得意的笑,只要杀了赵明月,将士们就会一拥而上,灭了金乌卫。
这场闹剧,也就到此为止了。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山谷的周围,已经埋伏下了近千名金乌卫。
赵明月念的那篇檄文不只是给这些男兵听的,更是给金乌卫这些卫兵听的。
那些文字,那样的理直气壮,那样的动人心魄,一字一句,简直就像钉子一样,钉进了这些女人的心坎里。
她们是大荣王朝的第一支女兵,在她们看似风光意气的背后,是数不清的非议与谣言,是冷眼奇观,是众叛亲离。
她们已经不知道在为什么而坚持了。
扶光公主曾是与她们并肩作战的伙伴,曾为了争取她们的利益而奔波周折,可最终她们却要亲手将她护送去西祈,重蹈和亲公主的悲剧。
可现在,此时此刻,她们已然知道了她们的目标。
众人激动的目光追随着,落在站于山谷高台上的赵明月,只见她一身戎装,银色盔甲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目的光芒,身后那袭红色披风则在风中轻轻飘扬。
她们放佛看到了她的那双漆黑眼睛,清澈明净,坚定不移,仿佛就算要面对枪林箭雨,她也绝不会后退半步。
就在这时,一支袖箭激射而出,射向了赵明月。
赵玉璋只觉心跳都停了,她根本来不及出手阻止。
而赵拙则瞪大眼睛,兴奋得险些喊出声来,去死吧!
然而,几乎是在袖箭出匣的同时,赵明月举起火枪,对着李志扣下了扳机。
“砰!”的一声巨响,所有人都呆住了。
赵明月依旧站在原地,面不改色,而李志则紧紧捂住右手,倒在地上痛苦翻滚起来。
赵玉璋疑惑挑眉,随即露出一个欣慰的笑。
赵拙难以置信,赵明月居然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轻而易举地打掉了袖箭?
这绝无可能啊!难道、难道天道真的站在她那边不成?
赵明月只是面上平静,心脏早就砰砰直跳起来了,她当然不是毫无察觉。
袖箭虽然隐蔽,但是杀伤力却不足,只能杀死三十步以内的敌人。
李志想要用袖剑暗杀她,离得越近才能越容易得手。
可李志显然对自己的箭术并不自信,哪怕他和赵明月离得并不远,在动手之前,他还是选择谨慎地向赵明月这边走了一步。
但就是这一步,让赵明月察觉到了他的打算。
她在金乌卫军营里训练了那么多年,可不是白训练的!
李志对他的箭术不自信,她对她的枪法却十分仔细。
袖箭射出下一瞬,她就盲瞄对准了李志,一击即中。
这声枪响打破了山谷中诡异的寂静,但同时,也打破了众人心中的那个顾忌。
台下的士兵立刻蠢蠢欲动起来。
“杀了她!杀了这个妖孽!”
赵明月眯起了眼睛,她的身后,可不是一无所有。
早已埋伏下的杀器,还没有出动呢。
赵明月利落地单手换弹,火枪对准天空。
“砰——!”
这是赵明月和金乌卫约定好的动手信号。
她扬起嘴角,轻声开口,“天道在女。”
————
巨大的爆炸声响起,一阵地动山摇。
朱大凤回头看向远处的老鸦山,神情一肃,“扶光公主已经动手了,我们得抓紧了!”
第92章 团灭
她这话是跟手下说的,她们此刻正混在豫州城南门外等待入城的人群中。
两天前,她收到赵明月传来的消息,就立即带人往豫州城来了。
赵明月交给她的任务是,夺取南门。
由于赵拙带了一大批人前往老鸦山举行誓师大会,豫州城的防守比平日要空虚一些。
此时又正当午时,毒辣辣的日头照下来,城门口的守军都没精打采的。
刚才那一声巨大的爆炸声响起,这些守军被震得身形一晃,才猛地醒过神来,“发生什么事了?”
城门外,等待接受守军盘查的商客和百姓也吓了一跳,感觉地面不住晃动,惊慌失措地四下观望起来。
城里也跟着发出恐慌的喊声,“不会是要地动了吧?”
安静地等待了一会,无事发生,众人才放下心来,入城的队伍继续往前移动。
很快,就轮到了朱大凤。
守城军士上下打量她,“你是干什么的?包裹里装的什么东西?拿出来检查!”
说着,伸手就要去拉朱大凤肩上挎着的包袱,朱大凤不着痕迹地闪身躲过,口里迭声道:“是,是,军爷,我马上拿给你看。”
军士正要发火,朱大凤已经把手伸进了包袱里,霍然从里面掏出来一把火枪。
看着黑漆漆的枪管,军士吓得抖了一下,“你、你要干嘛?”
朱大凤将火枪对准他的脑门,“不是你要看吗?我现在就让你看个够!”
砰的一声枪响,军士半边脑袋被轰掉了,整个人软泥一样倒在地上,像是裂开的西瓜,鲜红一片。
“杀人了!杀官了!”队列中的百姓吓得大叫,惊慌奔逃开。
“快把这人拿下!”其余守城的男兵当即拔出腰刀,朝朱大凤冲了过来。
“动手!”朱大凤一声令下,埋伏在人群中的土匪纷纷拔出火枪,对准了守城军士。
众枪齐发,十数名男兵倒地而亡。
旁边奔逃的百姓看到这情景,浑身僵硬,捂着耳朵蹲在地上瑟瑟发抖,这是什么武器,太恐怖了。
手下赞道:“这火器当真厉害!”
朱大凤也有些惊讶,太也顺利了,她低头看着手中的火枪,心中无比澎湃。
其实,火枪很早之前就发明出来了,不过一直没有被重视,也没有运用于到军队里。
除了它换弹慢的缺陷外,更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那些将军觉得,火枪是一种投机取巧的武器。
不管是弓箭,还是刀棍,都需要士兵训练很久才能发挥作用,但是火枪,随便喊个人来短暂训练几天,就能上战场了。
这让男性将军士兵们觉得,他们那么多年的训练都白费了,他们的英勇神力也都拿不出手了。
如果允许这种武器出现在军中,那他们的地位就会受到威胁,这简直无法容忍!
可对朱凤寨这些女人来说,简单易学的火枪就是神器,完全弥补她们和官府军队的差距。
曾经,朱大凤觉得她们这群女人没有出路。她们打不过那些男人,也打不过那群官兵,只能躲藏在深山老林里,跟他们打游击。
可现在,朱大凤发现想要赢其实很简单,只要这种武器掌握在女人手中,那她们就可以对男人实现绝对的碾压。
不过现在可不是思索这些的时候,很快,朱大凤便重新装好了铁弹,冲身后一挥手,众人迅速冲上城楼,巡哨兵看见她们,慌得转身就跑,被朱大凤拔出长刀,一刀砍翻在地。
接着,又是一阵枪声大作,火光闪动,城楼上一片哀嚎惨叫,守城的士兵一排接一排地倒了下去。
朱大凤迅速夺下了南门,放出响箭,通知其她伙伴。
这响箭飞出去没多久,东西北门三个方向的城门也接连放出响箭,咻咻几声巨响惊破苍穹。
朱大凤大喜,“看来她们也都已攻下城门了!”
————
与此同时,镇守在城中的兵马司将领宋忠也听到了这四只响箭。
这之前,赵拙已经调了四千士兵前往老鸦山驻守,而今城中只余一千兵马,若是有贼寇来攻打,可不太妙。
他惊疑不定,连忙吩咐手下,“来人,快去城门探探,看是出了什么事!”
手下领命,正要前往城门探看情况,门外忽然响起一阵脚步声。
宋忠抬头一看,发现是扶光公主身边的女官,带着十数卫兵走了进来,连忙迎上去。
来的正是薛淇和吕绮白,她将手中的令牌一亮,急声道:“谢将军有令,命你亲引一千军马,前往南门迎接王爷回城!”
宋忠有些惊愕,“誓师大会这么快就结束了吗?可王爷并未吩咐要我去南门迎接他。”
而且,为什么谢秦剑要让扶光公主的人来传消息,这太奇怪了。
薛淇凉声道:“若事事都要王爷吩咐了你才做,那要你有何用?况且,宋将军若是不去,便是违抗军令*了。”
她神情太过自然,不由得宋忠不信,只得点起一千兵马,亲自率领前往南门。
薛淇和吕绮白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对方眼中的隐藏的狡黠。
宋忠一无所知,带着士兵到了南门,却见城门紧闭,城楼上一个巡视的军士也没有。
他心中陡生疑虑,连忙喝令队伍撤退,然而已经迟了,只见城楼上的伏兵突然现身,约有百来人,举枪的举枪,拉弓的拉弓,箭矢弹丸,纷纷朝他们打来。
前排的士兵当即中枪倒地,其余人更是惊慌大叫,掉头就跑。
“糟糕,中计了!谢秦剑要造反,得快去通知王爷!”
宋忠还以为这是谢秦剑安排的伏击,眼见城门被敌军把控,当即拉转马头,带人朝西门冲去,却不知道,西门也同样已经被金乌卫攻占了。
只要掌控了四城的城门,那对付城中的守军,基本上就是关门打狗。
而薛淇和吕绮白在就趁乱先行离开,给西门的伙伴通报消息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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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边,燕子谷。
在那声巨大的爆炸声响后,跪在高台上的赵拙赫然看到,漫天浓烟下,两边的山谷口都被炸毁了。
无数巨石泥土树木顷刻间滚落下来,把出去的两处通道全部都堵住了。
恰巧站在下方的士兵被砸了个正着,殷红的鲜血染红了土地,滚滚巨石下,接连响起惨叫。
紧接着,两边山壁上站起来一个个的卫兵,看不清有多少人,只看得到一排排火枪对准了谷中的士兵。
赵拙顿时惊叫起来,“你居然在这里设了埋伏!”
刚还试图攻击赵明月的士兵们也跟着齐声尖叫起来,“她们把出口炸掉了,出不去了!”
“咱们赶紧逃吧!”
“快逃出去,把她们全部抓来杀了!”
这群从未上过战场的男兵们顿时骚动起来,你推我拥,纷纷攀着乱石,试图爬出去,一下子就乱成了一团。
然而,他们才爬上阻住山口的巨石大木,就听到头顶传来一阵巨响,无数枪弹轰下来,残肢乱飞当即死了数十人。
其余士兵见了,顿时吓得魂飞魄散,瘫软在地。
唯有西祈部将黑汗仍然保持着震惊,率领着部下往举起弩弓,想要给这些女兵点颜色瞧瞧。
然而,等待他们的却是无情的“砰砰”声,在他们弓箭射出去之前,金乌卫的火枪就已经把他们全部打死了。
可以说,这是一场单方面的虐杀。
赵明月站在高台上,忽然有些心痛,这得浪费多少弹药啊!
而意识到从谷口逃不出去后,那些将军立刻看向了高台上的赵明月。
此时,李志仍在地上痛苦哀嚎,但他们根本就顾不上他了,甚至也顾不上赵拙了。
只有抓了赵明月做人质,他们才有可能活下去!
豫州军将当即挥舞着大刀,朝高台这边冲过来,其余士兵紧随其后。
赵豫章见状,抬脚踹在赵拙的背上,一脚将他踹下高台,随即看向赵明月和众护卫,“可以撤了。”
她们早就在身上备了钩索,当即转身奔向身后的山壁,将挠钩扔上去卡住,抓着绳索迅速攀了上去。
而台下的将士被个赵拙摔在跟前,阻住了去路,眼见着她们逃走,气得直跳脚。
赵拙却欣喜不已,颤抖着双脚从地上站起来,向他们伸出手,“快,快扶我——”
一句话都还没说出口,一支利箭射来,穿透了他的胸口。
赵拙瞳孔一震,“不——!”
他还没当上皇帝,他还不能死。
赵拙不甘心地回头看去,只见赵明月站在高高的山壁之上,手中弓箭对准了他。
松弦,又是一箭射来,赵拙喷出一口鲜血,跪倒在地。
“王爷!”将士们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疾冲上前,将他扶起来。
手指颤抖着放在他的鼻尖,却已经没有气息了。
众人绝望不已,却听得山壁上,金乌卫齐声呐喊道:“赵拙死了!赶紧投降吧!”
“投降!投降!投降!”
她们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山谷里的男兵,一声一声地催促着,仿佛马上就要夺去这些人的性命。
有些胆小的早就跪在了地上,扔下武器,哀嚎着,“我投降,我投降,不要杀我,我家中还有八十老母和三岁小孩,可怜可怜我吧,别杀我!”
而那些将军却耻于向女人投降,看着赵明月等人离开峭壁,当即带着数十人冲过去,抓着石壁开始往上爬,试图拼出一条生路。
然而没有钩索的帮助,这陡峭无比的山壁根本就不可能爬上去,更别说上面还有金乌卫不断投掷石块,很快,这些人就一个接一个地惨叫着跌落下去,摔得脑浆迸裂。
眼见无论怎么挣扎,他们都逃不出这山谷,剩下的人终于跪了下来,朝他们最厌恶也是最忌惮更是最恐惧的女人们,举手投降。
山壁上,赵明月看着这群垂头丧气惊恐不已的男人,已经想不起他们半个时辰前是怎样一副嚣张得意的面貌了。
她看向赵玉璋,“姑姑,要饶了他们吗?”
赵玉璋沉默片刻,轻声开口,“斩草要除根,就让这燕子谷做他们的葬身冢吧。”
她抬起头,已经落在西边的红日如同一滴血滴,映红了她的双目,重新响起的声音坚定而冷酷:“传我命令,一个活口都不许留!”
第93章 我是反派
日影西斜,雁子谷渐渐安静下来,地面上全是堆叠的尸体,金色的夕阳照进谷口,将地上鲜血的红色映照得更加鲜艳。
金乌卫的箭矢和弹药都打尽了,看着那些被火药炸得破败的尸体,她们心中升起一股巨大的不真实感。
相信赵拙死也没有想到,她们用来对付他的火药,是从他的矿场里拿过来的。
赵玉璋见过比这还残酷的战场,甚至曾亲眼看着陪伴自己多年的姐妹,在她面前被砍去脑袋。直到现在,她还能回想起她的鲜血溅在自己脸上的温热触觉。
她已经不会有太多的情绪了,只是冷冷地看着这些男兵哀嚎、惨叫、挣扎,最终绝望地倒下。
“梅君嵘!”赵玉璋转过身。
“属下在!”
“领十队卫兵,扫荡雁子谷,若有漏网之鱼,杀之。”
“是!”
梅君嵘立即点起一百人,列队下去雁子谷清扫战场。
卫兵们的身影井然有序在战场上行进着,眼睛不放过任何一个角落,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尸体忽然跳了起来,朝谷口奔去。
下一瞬,寒光亮起,血淋淋的头颅在夕阳下划过一道弧线,落入草丛。
梅君嵘收起手中的刀,眼神肃杀,“继续清查,不要留下一个活口!”
“是!”卫兵齐声应道。
夕阳血色,将她们的身影拉得很长,这声应答惊起了林中飞鸟,也惊动了隔壁矿场里的人们。
监工早就望风逃跑了,衣衫褴褛的村民惊恐地缩在石洞里,目光惊慌地看着黑漆漆的山壁,洞中立着的木桩早就被刚才那阵爆炸炸得七歪八倒,空气里弥散着浓郁的硫磺气味。
“外面好像是打起来了,我们不会也被杀死吧!”
“要不我们还是赶紧逃吧,待在这里就是等死。”
“不行,不能逃,外面全是官兵,我们逃不掉的!”
正议论纷纷着,通道里忽然响起一阵齐整的脚步声。
“都出来吧,外面的官兵都已经被我们杀光了,你们可以回家了。”响亮的声音从外面传来,慢慢往洞穴里传去。
人们将信将疑,走出了洞穴,发现外面站着的果真不是那伙强盗官兵,而是从未见过的新鲜面孔,仔细一看,竟然全都是女人。
“我们是扶光公主的手下,是来救你们的。”玉照领着金乌卫众人慰抚了一番受惊的村民,便命她们下山回家去。
众人激动不已,互相抱着又哭有笑的,忽然听到有人喊了句“公主殿下”,众人立即跪下来,叩谢公主救命之恩。
赵明月过来,是查看赵拙在山上藏了多少物资和武器的,看着下跪的村民,里面甚至有很多妇女儿童,心中对赵拙的愤怒又上了一层,恼恨刚才没有把他拖出来鞭尸。
她温声道:“乡亲们,快快起来,不要跪我,天快黑了,你们快些收拾回家去吧。你们放心,豫州刺史作乱,荼毒百姓,我肯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
众人感激不已,齐声喊道:“多谢扶光公主!公主殿下千岁!”
随后携手离开下山去了。
这时,玉照走到赵明月身前,汇报道:“公主,已经找到了赵拙储存物资的仓库,里面储存了大量的兵器、被服、粮食,还有数万两白银,大概需要好几天才能清点完。”
赵明月扬唇一笑,她还真是有个好伯父,知道她缺钱粮,特意早早地给她备下了。
“不急,派人守住这里,我们先回豫州城!”
————
豫州城内。
宋忠在南门遇伏后,立刻带人逃去西门,想要出城,守在这里的正是柳襄依,她手拿长刀,一刀便砍下了他的脑袋,悬挂在城门上,震慑众人。
其余守军吓得魂都飞了,纷纷如败家之犬,逃散走了。
城中百姓,听到枪声炮声,也都跑回家躲了起来。
与此同时,刺史衙门内,得知城门失守的消息后,豫州城各级官吏便齐聚一堂,商量办法。
“如今城中无兵,才叫那群贼寇占了城门,咱们必须得赶紧派人把这消息告诉刺史大人!”
“没错,这群贼匪真是胆大包天,等刺史大人回来,保管叫她们人头落地!”长史拍着桌案,一脸暴戾道。
只是话音刚落,就听外面传来一阵马蹄声响,长史脸色一变,“怎么回事?贼匪打进来了吗?”
其余官吏也惊慌起来,“要不,咱们还是先各自回家躲着吧,等刺史大人回来——”
说着,砰的一声巨响,衙门被撞开来,一伙卫兵冲进来,将他们团团围住,院子里,更有数十名弓箭手拉满弓弦,对准了他们。
赵明月在众卫兵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堂上长史及一众官吏顿时吓得魂飞魄散,险些摔倒在地,“公、公主殿下……”
赵明月大步走上正堂,在公案之后坐下,望着众人,微微笑道:“我已经将伯父带回来了,你们有什么话,现在就跟他说了吧。”
堂上众人一脸愕然,还有人四处张望起来,“刺史大人在哪啊?”
赵明月一抬手,卫兵将手中的包袱扔在堂前,一个血淋淋的人头滚落出来,脸上凝固着惊恐的表情,赫然就是赵拙。
一个官员吓得浑身颤抖,当场就尿了。
赵明月特意把赵拙的人头带回来,就是想震慑这群官吏,看到他们的表情,她很是满意。
“赵拙聚众举兵,意图谋反,现已被我杀了。从今以后,豫州的一切军政,都由我来负责处置!”
众官吏发出一声轻呼,脸上惊疑不定。
赵明月接着道:“至于你们,明知赵拙有谋逆之心却不加劝阻,任由他压榨百姓,贪墨枉法,形同附逆,一并抓捕下狱,等候问斩!”
众官吏顿时哭嚎起来,“公主殿下,卑职冤枉啊!卑职从无谋反之心,对赵拙所做之事也毫不知情啊!”
赵明月哪里会听他们狡辩,一扬手,卫兵就冲上去将他们全部按住,抓了起来。
这时,薛淇和吕琦白走了进来,“豫州城已经被我军成功占领,没有人员伤亡。”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情,毕竟迄今为止的每一步都在她们的计划之中。
赵明月欢喜地笑了一下,但很快就敛起了笑容,身为一城之主,她不能够再这样轻易地表露情绪了。
她一脸肃然,沉声道:“传我命令,全城净街三天,所有人不许出门,凡上街者全部斩首!”
“是。”薛淇应下,轻轻皱了下眉头。
赵明月忙问:“薛师傅,你还有什么担忧吗?”
薛淇道:“公主,攻城容易守城难,守城容易治城难,至少我们现在,还不能够松懈。我们的敌人太多了,北边的西祈、南边的朝廷,还有豫州各县,稍有不慎,我们就会腹背受敌。”
赵明月刚沉在胸腔里的心脏又提了起来,一种莫名的紧迫感压上心头。
是啊,她们准备了这么久,可以说是天时地利人和,才拿下了豫州。要是现在就以为万事大吉,可以高枕无忧了,那就离死不远了。
西祈王和赵拙达成共识,要联手抢夺大荣王朝的江山,而她身为和亲公主,不仅破坏了和亲协议,还破坏了他们的共识,一旦西祈王得知消息,肯定会立刻发兵来攻的。
而朝廷那边,也会因为她抗旨不尊,治她的罪过。豫州各县大小官员,全是赵拙派的的人,得知她杀了赵拙,自然是对她恨之入骨,说不定也会发兵来攻。
这样细细一想,她们眼下的处境实在是很危险啊。
“薛师傅,咱们眼下该怎么办?”赵明月目光真切的看着薛淇,师傅思虑如此深远,肯定有主意了吧。
薛淇看着赵明月,眼神没有闪避,一如往常的冷静沉着,“目前我们的实力还不足以与朝廷抗衡,因此,最好的办法就是向朝廷上表,以识破赵拙谋反阴谋、击败逆党之功,请求朝廷将豫州封赏给公主!”
赵明月心脏猛地揪紧了,阿娘她会同意吗?
她永远都记得,离开都城之前,池婙最后一次和她说的话。
“在这场权利的争斗中,你连走上棋盘的资格都没有。”
“乖乖地和亲去吧,这就是现在的你所拥有的,唯一的价值。”
一字一句,言犹在耳。
那么现在的她,在阿娘眼里,有资格了吗?
————
数日后,都城熙华殿。
池婙坐在书案后,微眯眼睛,似乎就要睡着了。
武文秀站在阶下,手中拿着一封奏章,小心开口,“陛下,豫州来的奏表,您看一下吧。”
池婙微掀眼眸,豫州,那不就是赵明月现在待的那个地方吗?
不必看,她都知道这奏表上会写什么了。
那天晚上,她借梦境之门杀了宋羽,成功拿到了主神系统。
从外观上看,这个系统是一个正三面体,一面是象征黑暗的黑色,一面是象征光明的白色,还有一面是象征混沌的灰色。
池婙意念一动,就把主神系统召唤了出来。
她抬手点了下三面体,黑色那一面立刻亮了起来,一块幽蓝色的虚拟屏幕在眼前展开。
欢迎来到主神的游戏,这是一场关于成神的考验。
经检测,玩家扮演的角色是【恶毒反派】,能够获取的神格是【黑暗之神】。
是否绑定主神系统,开始游戏?
【是】/【否】
池婙微挑眉梢,这个成神的方向居然跟她扮演的角色有关系,这样说来,系统有三个面,那么对应就有三个神格了。
按照常理推测,主角方对应光明,反派方对应黑暗,那么中立方就对应混沌。
这样看来,她的主线任务应该跟宋羽不一样,若是让她去【迎娶公主】【篡位称帝】,那她还是拒绝的好。
不过,如果目标是黑暗之神的话,那她还是很有兴趣的。
池婙选择了【是】。
一道空灵的声音响起,“主神系统为你服务。”
“根据剧情线分析,你的主线任务分别是【成为掌权太后】【覆灭大荣王朝】”
“任务【成为掌权太后】已完成,获得剧情奖励积分一千万。”
“任务【覆灭大荣王朝】进行中,已达成成就‘丧权辱国’,获得奖励一百万,请继续加油。”
池婙略觉疑惑,丧权辱国?随即明白过来,这是在说她打仗输给了西祈,还把公主送给西祈王求和。
她笑了,这任务还真是不负她的反派之名啊。
果然,比起拯救苍生,她还是更喜欢当一个毁灭世界的反派呢。
第94章 奏表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像大荣王朝这样的庞然大物,光靠一个小小的西祁,是不可能覆灭得了的。
必须得是内部乱起来,才可以。
想到这里,池婙勾起一抹冷淡的笑,看向武文秀,“你念吧。”
“是,陛下。”武文秀应着,极轻极快地看了眼池婙的脸色。
哪怕跟在太后身边快三年了,武文秀还是不太能揣摩准她的心思。
直到现在,她都没有想明白,为什么池太后要把扶光公主送去西祈和亲。
是因为怨恨,还是因为不在乎呢?
那么,她要如何才能让池太后,同意扶光公主的请封呢?
在收到这份奏表之前,武文秀就已经收到了姐姐薛淇派人送来的礼物和书信。薛淇在信中请求她促成此事。
武文秀并没有太多的选择,如果她不想以后上位的是一位男帝的话,那么她就只能帮助扶光公主。
想到武泽宁,想到薛淇离开前说的那番话,武文秀暗暗下了决心,无论如何,都要让扶光公主成为豫州之主。
这对她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事情。
因为过于在意,武文秀握着奏表的手都有些汗湿了,她缓声念道:“儿臣赵明月叩上……”
奏表上说,豫州刺史赵拙勾结西祈,并私兵马,蓄谋造反,好在赵明月及时识破赵拙的诡计,平定了叛乱,其余逆党一并抓捕下狱。此皆仰赖陛下圣明英武,天地同德也。
因此,奏请陛下撤回扶光公主和亲西祈的旨意,请封公主为豫州刺史,驻守北地,抵御西祈。
又有昭庆公主金乌卫将军赵玉璋,协助扶光公主镇压逆党,请封威武大将军,留守豫州。
金乌卫总兵长梅君嵘,身先士卒,作战勇猛,请封金乌卫中郎将。
金乌卫全军将士,各有功绩,请赐赏银,各升职一级。
另有朱凤寨朱凤、刘兰花等,素怀忠义,力抗歹徒,虽犯下罪恶,却情有可原,可将功抵罪,请设朱凤军,赏赐官职,驻守豫州。
西祈王墨脱与大荣达成和议,私下却勾结赵拙,意欲瓜分大荣国土,毫无信义可言,绝不是可以和谈联盟的人,请收回成命。
“……儿臣虽身在豫州,却心系陛下,愿陛下安好。扶光再拜叩首。”
武文秀念完,殿内一片寂静,悄悄抬头看向池婙,却见她已经闭上了双眼,似是听困了。
她心里有些不安,轻轻喊道:“陛下。”
池婙睁开眼,眸子却一片清明,抬手撑住下颔,看向武文秀,问道:“爱卿以为,公主所奏之事如何?”
武文秀仅思考了一瞬,便朗声答道:“臣以为,扶光公主诛敌有功,有功当赏。”
池婙眸色一暗,“这么看来,你是赞成撤回公主和亲的旨意,让她留在豫州了。可是和亲的圣旨是我亲自下的,我要是出尔反尔,岂非失信于天下?只怕兵部和吏部也不会答应啊。”
武文秀听到这话,心中难免失落,果然,她就知道池太后不会轻易答应。
她立即劝说道:“陛下,这件事是西祈撕毁协议在先,怎么能说是陛下您出尔反尔呢!”
池婙眯起眼睛,忽然喊了武文秀的名字,“武文秀。”
武文秀立即应声,“臣在。”
池婙质问道:“你为什么这么向着公主说话?是被公主收买了吗?”
武文秀心跳瞬间漏了一拍,但还是尽力稳住了神情,“臣对陛下绝无二心!臣只是觉得,公主对陛下一片孝心,又立下如此大功,理应受赏。”
池婙听着她的声音,好像还含了一丝委屈,正要开口,一杯茶轻轻递到了她的手边,“主子,喝口茶润润嗓子吧。”
她倒是真有些渴了,随手端过茶,抿了一口,一股冷冷的清香在舌尖绽开,滋味幽微。
这不是她平常喝的白茶。
转眸看去,丹映微笑看着她,一脸真诚,“这是公主特意让人从豫州送来的紫笋,据说十分难得,要三两银子一斤。可见公主还是很牵挂陛下的。”
池婙看着杯中的茶水,意味深长道:“这么说,这孩子还真是一片孝心呢。”
丹映应道:“是啊,公主一向敬慕爱重主子,即便主子让公主去和亲,公主也毫无怨言。”
她顿了顿,语气迟疑,“只是,豫州虽然有好茶,可是地处偏远,并不是个好地方。我想,公主之所以想留在豫州,并非是出于私心,而是想为陛下分忧。”
“分忧?”池婙喝了口茶,细细感受着茶水的清香,语气缓和下来,带了丝调侃,“你是怎么知道的?我看她是给我找麻烦才对,简直是狮子大开口。”
丹映神情憨厚地笑了笑,“主子你是知道的,朝廷上的事情,我是不大懂的。我只是听人说啊,公主到了豫州,那个该死的赵拙就逼迫她,写什么讨伐主子的檄文,公主不从,反倒是写了篇讨伐天下男人的檄文,把赵拙骂了个狗血淋头呢。”
“而今地方各州,都盛传着主子德行有亏的浮言,那些个王爷刺史都放纵不管。这篇檄文一出,那些个腐儒秀才,只怕都要闭嘴了吧。我看只有公主对陛下忠心耿耿,有她镇守地方,不正是为陛下分忧了吗?”
池婙听她说完这番话,手中的茶都喝完了。
她搁下茶盏,扫了眼丹映,这人说什么不懂朝政,结果分析起来却头头是道,分明懂得很呢。
很好,赵明月真的是很好,把她身边这两个最重要的人都收买了呢!
所谓的孝心,还有忠心,让丹映这么一说,听起来还真像那么回事。
不过,赵明月被她亲自下旨送去西祈,她心里真的能没有半丝恨意吗?她可不信。
人性幽微难测,可经不起探究。
不过,她不得不承认的一点是,她的好女儿,果真是变聪明了呢。
真是令人欣慰啊。
在丹映焦急的等待中,池婙轻笑出声,“原来,明月还有这份心,真是难能可贵啊。我若是不把豫州封给她,也不行了。”
武文秀那颗极度紧张的心立即放松下来,接着话道:“更难得的是,公主凭借一千金乌卫,就拿下了赵拙的一万强兵,简直是用兵如神!”
池婙微笑道:“公主所奏之事,全部准了,让吏部和兵部堪合落实。”
武文秀笑着应声,语气激动,“是。”
“还有,”池婙叫住转身就要退出去的武文秀,“把赵明月写的那份檄文抄几份出来,发给六部官员。”
武文秀微愣,随即明白过来,告退离开。
丹映收起池婙身前的空茶杯,跟着退下,只是才转过身,嘴角的笑便扬了起来。
扶光公主这次可真是大手笔,她又可以在都城买一栋宅子了!
————
豫州刺史府。
府上女眷都被王妃顾云眉召集到了她的院子里,所有人都沉默着,紧张而害怕的目光在彼此的脸上流转。
偶尔响起的几声抽泣,使得院子里的氛围更加压抑。
毕竟,造反可是诛九族的大罪,如今刺史大人已经伏诛,人头甚至都挂在了城门口,她们可没自信能够逃过这劫。
这其中,唯有柳如倩一脸坦然,甚至还有心情同别人说话,“扶光公主的那份檄文,你看过了吗?”
听说扶光公主把这些檄文刊印了很多份,全城派发,勒令所有女人,只要是识字的,都必须看。
被柳如倩问话的女人答道:“死到临头了,谁还有心情看那个。”
柳如倩很为她感到可惜,“你真应该看看的,你若是能把这檄文背下来,说不定就不用死了。”
“真的?”女人眼里亮起了光,“那你快拿给我看看。”
柳如倩就把自己抄写的那份拿出来,给了她。
她已经倒背如流了,也就不用看了。
从这份檄文中,她领悟到了两件事情,一是扶光公主虽然被太后嫁去西祈,但她却是个坚定的太后党;二是扶光公主要为女人平反,她需要女性同盟。
这也就是为什么,扶光公主会把这份檄文刊印出来,到处分发的原因。
她在征召那些有才学,也有抱负的女人加入她。
这将是一场旷绝古今的变革,哪怕失败了,也将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但不是所有女人都能领悟到这一点。
柳如倩垂眸,嘴角勾起,她可不会错过这个绝佳的机会。
“这、这是什么意思?扶光公主居然把大荣朝的皇帝都骂了,难道她也要造反吗?”女人回头,提心吊胆地问道。
柳如倩正要回答,坐在上首的顾云眉开口了,“你们两个,在说什么呢?”
“回王妃,我和姐姐正在讨论扶光公主写的那篇檄文呢。”柳如倩恭敬答道。
顾云眉皱起了眉头,厉声道:“那种大逆不道的东西,看它做什么!”
明明王府都危在旦夕了,都还要耍王妃的排场。
柳如倩心中不忿,眼中却露出丝畏惧,小声答道:“我、我就是想着,要是看了这个,说不定公主就能放咱们一马。”
“胡说八道!”顾云眉神色更厉,“我告诉你们,王爷才没有造反,王爷对大荣王朝忠心耿耿,扶光公主就是在颠倒黑白,指鹿为马!”
她站起身,眼神凌厉地扫过院中众人,“你们都是王爷买进府的人,都受过王爷的恩惠,生是王府的人,死是王府的鬼,谁都别想逃!”
活落,门外一阵脚步声响,院门砰地一声被踢开,院里众人被吓得惊叫起来。
挎刀持枪的金乌卫簇拥着梅君嵘,大步走进院中。
“顾夫人,公主请你们去吃饭,请吧。”
顾云眉仰起头,“请谁?”
“请你们,所有人。”
第95章 变革
顾云眉看着梅君嵘脸上那不容反驳的神情,很是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不就是个出身卑贱的女人,凭什么在她跟前嚣张?她可不是什么顾夫人,而是堂堂正正的越王妃!
而且,扶光公主这时候请她们去吃饭,一看就不安好心,肯定是鸿门宴,她才不去。
“真抱歉,我身体不适,吃不下饭,就不去碍公主的眼了。”顾云眉冷冷说道。
然而,梅君嵘可容不得她不去,语气平静道:“顾夫人是忘了,你的独子已经被我们扣押起来了吗?那可真是个漂亮的孩子。夫人还是想好了,再回答吧。”
居然用她的宝贝儿子来威胁她,红儿可是她的命根子!
顾云眉立刻气愤地咬紧了牙,“他才十六岁,他什么都不懂,有什么就冲我来好了,不要伤害他!”
梅君嵘微微一笑,“现在,夫人可以赴宴了吗?若是让公主等久了,我也不知道她会做什么呢。”
顾云眉又气又怕,身体颤抖着,几乎要倒下去了,但是为了她的孩子,她还是站稳了,语气里满是屈辱,“好,我去。”
梅君嵘做了个请的手势。
顾云眉搭住身旁侍女的手,挺直腰杆,哪怕已经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她也还是竭力保持着她王妃的身份,步履从容而优雅地走出院门。
其余女人也不敢越过她去,缓步跟在她的身后。
唯有梅君嵘带着卫兵,迈着大步流星的步伐,很快就走到了她们的前头。
顾云眉咬了咬牙,真是没教养的村妇,可看着拉开的距离,也只得加快步伐跟上去。
到了宴会的正厅,顾云眉已是气喘吁吁了,她走路还从没有走得这么快过,实在太失礼了。
落座时,顾云眉狠狠瞪了梅君嵘一眼,这女人绝对是在故意戏弄她!
随即看向四周,才发现桌上都是极为熟悉的面孔,除了她们刺史府的女人外,豫州府其余官吏的女眷,也都在列,还有她的母亲——长史夫人,也在其中。
可以说,豫州府所有有名有姓的女人,都在这里了。
不大不小的厅堂里,竟然坐了有二三十个人,她们一来,位置就都坐满了,唯有主位还空着。
因为卫兵都持枪站在大厅两侧,屋里没有一个人敢做声,顾云眉也就没敢跟她母亲说话。
没等多久,赵明月就出来了。
只看她的打扮,可全然不像个公主,但看她的气势,却又沉着凌厉的很。
众人立即起身行礼,就连顾云眉,也不敢再仗着伯母的身份,对她不敬。
对梅君嵘她当然可以慢待,可对赵明月她就不敢如此了。谁尊谁卑,她还是分得清楚的。
赵明月在主位坐下,笑道:“都坐下吧,不用这么拘束。我年纪小,你们都算得上是我的长辈,该我敬各位一杯。”
说着,倒了一杯酒,向她们举杯。
众人可以说是受宠若惊了。
来这之前,她们还以为这位公主,是个什么杀人不眨眼的罗刹恶鬼,一直提心吊胆的,却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和气。
众人慌忙倒了酒,回敬赵明月,随即小心翼翼地坐下了。
赵明月率先拿起了筷子,“吃饭吧,边吃边说。”
由于净街令,再加上对于未来的忧虑,这几日,她们都没怎么吃东西,*看到桌上的好饭好菜,难免嘴馋。
听到赵明月这么说,众人都拿起了筷子,打算先饱腹一顿再说。
唯有顾云眉双手抱胸,一副很是抗拒的样子。
赵明月当然注意到了她,却没有理会,饭吃到一半,才缓声说起这次宴请她们的目的。
“越王造反的事情,我已经上奏给朝廷了,按照律例,凡是附逆越王的人,都是要诛九族的。”
席上众人的顿时苍白了脸色,食不下咽了。
有人壮着胆子站出来,跪着哀求道:“公主,求你救救我们吧,造反的事,全都是他们男人商量的,我们这些后宅妇人,根本就不知情啊!”
这话的意思,就是要与犯事的男人割席了。
顾云眉看了那女人一眼,心中冷哼一声,丈夫落难,不设法搭救就算了,居然还向仇人投诚,真是无情无义!
难怪书上说“家有贤妻,男儿不遭横祸”。
要知道,赵明月不仅杀了顾云眉的丈夫,还把她爹爹关进了监狱,说是仇人也不为过。
因此,顾云眉早在心里下了决心,她就算是死,也不会屈膝求饶。
不过,赵明月为什么找她们来,跟她们说这些话,逼迫人家夫妻反目?简直是居心叵测。
却不想,赵明月温声道:“我当然知道你们都是无辜的,我也很想搭救你们。只是我能力有限,救不了所有人。”
能力有限?这话说的可真是狡猾!顾云眉内心唾弃,她们是死是活,不过就是她赵明月一句话的事!
可惜,不是所有人都跟她一样不怕死,赵明月这句话简直就是根救命稻草,众人都巴不得紧紧抓住。
跪在地上的女人当即道:“扶光公主,只要您愿意赦免我,我什么事都愿意为您做!”
赵明月轻轻笑了,“可是,我需要会识字的女人。”
“我、我识字的!”
其余女人也应道:“公主,我也识字的!”
赵明月接着道:“我需要会写文书、识律例的女人。”
席中静了一瞬,过了一会,一个细小的声音响起,“我爹爹是司法史,我时常帮他誊录文书讼状,算是懂得些的。”
赵明月看了那人一眼,接着提要求,“我还需要会当官的女人。”
这句话简直把她们吓了一跳,一时间,竟无人敢作声。
柳如倩却有些按捺不住了,她已经明白了赵明月的意思,她缺人用,尤其是缺人才用。
之所以找她们过来,就是因为她们会识字,懂诗书,家里又是世代做官的,耳濡目染,也知道些官场上的事情。
其实,她看那封檄文便明白了。
赵明月想要做豫州之主,甚至是天下之主,但是她一个女人,是没有名分的,什么父父子子君君臣臣,那一套也是不管用的,所以她要任用女人为官为臣为民,她要打造一整个女儿国!
现在,就是需要人接话效忠的时候,柳如倩这样机灵的人,是很懂得抓住时机的。
“当官有什么难的?那些秀才文章,我也写得,为国为民的事,我也做得!只要公主看得起我,我便愿意为公主效力!”
赵明月看了她一眼,“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柳如倩。”
“好极了,”赵明月笑问,“我这正有件差事需要人做,你愿不愿意做?”
柳如倩激动道:“公主尽管吩咐!”
“我打算改革户籍制度,凡是豫州境内,所有家庭的户主,都必须改成女主人!”
柳如倩一愣,随即明白过来,正要应声,就被一道语气激动的声音打断了。
“扶光公主,你没有权力这么做!从古至今,都是男主外,女主内,绝没有妇人抛头露面的道理,你反其道行之,简直就是乱来,你这样违背天道,荼害百姓,迟早会遭天谴的!”
顾云眉愤怒地看着赵明月,她忍了这么久,终于是忍不住了。
屋里众人听到她的话,都不禁为她捏了把冷汗。
她们的性命都掌握在扶光公主的手里,就算不同意她的做法,也不要说出来找死啊!
赵明月看着她生气的面孔,只觉得可笑。
她笑吟吟地,身上却漾溢着一股杀气,漆黑的眸子盯紧了顾云眉,“伯母,我会不会遭天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大概是活不到看我遭天谴的那天了。”
顾云眉被她这话气得脸色铁青,可又真怕她说到做到,嘴唇嗫嚅着,终究没敢再开口。
赵明月懒得再看她,目光移向那些一直都没有表态的女人,“你们之所以在这里,是因为你们家中的男人犯了谋逆罪。想要活命,那就照我说的,遵照新制,另立门户。”
“我相信有你们做示范,新制肯定可以很好地推行。现在,还有谁不愿意吗?不愿意的,就站到王妃身边去吧。”
众人骚动了一下,最终没有人敢动。
顾云眉看向她的母亲,对方却把目光移开了,这使她心中震动了一下,连母亲都要抛弃父亲而去吗?
难道世上的女人都这般无情无义,只可同富贵,不可共患难?
顾云眉很是失望,可她也不愿苛责母亲,索性迁怒旁边,将气愤的目光对准她府里的人,大声斥道:“你们还有没有廉耻,为什么还不站过来?尤其是你,柳如倩,我就知道你个歌伎是最没脸没皮的,当初我就不该让王爷抬你进门!”
柳如倩冷笑道:“那可真是让王妃失望了,谁我这人最是贪图享受,贪生怕死呢。再说,王爷造反时没想过要知会我,凭什么我要为他守节殉命?”
“而且,王妃您不觉得您太自私了吗?明明有活路,却硬要拉着府里的姐妹陪你去死,这么多条人命,您就不亏心吗?”
她一通话说下来,噼里啪啦的,顾云眉连个插话的缝隙都没找到,还把自己气心梗了,一口气差点没吸上来。
手捂着胸口直喘气,好容易才憋出句,“你、你这是污蔑。”
“很好,看来只有伯母一个人不愿意呢。”赵明月打断她们的争执,拍了下手,“来人,将伯母送去老鸦山吧。”
“老鸦山……”顾云眉有些害怕了,却兀自强撑着,“你想对我做什么?”
赵明月弯起眉眼,温柔笑道:“伯母放心,我不是小心眼的人,没想杀你出气。只是想起老鸦山有伯父建造的铁矿场,那里正缺人手,既然伯母对当官不感兴趣,那就去挖矿好了。”
话落,两边卫兵上前,将顾云眉抓住。
“不!我对挖矿也不感兴趣,你不能这么对我!”顾云眉再顾不上王妃的体面,拼命挣扎着,却无济于事,还是被卫兵拖了出去。
“赵明月,你弑杀伯父,大逆不道,你不得好——!”愤怒的吼声在门外响起,渐渐变远,到最后一句话戛然而止,像是猝然消失了一般。
虽是夏天,可屋里的女人还是忍不住背脊一寒,看向赵明月的目光里多了丝畏惧。
豫州,真的要变天了。
她们有所预感,或许会有很多人在这场变革中丧命。
————
“简直是大逆不道!”
看完扶光公主的檄文后,言官们忍不住在朝堂上大加批判起来。
居然辱骂大荣先皇,这扶光公主是要造反吗?
“祖宗的规矩,也不尽然都是对的。既然你们言官可以直言不讳,难道公主就不可以吗?”武文秀当即站出来,厉声反驳。
言官顿时哑言了。
当初,武文秀怒骂宰相,一战成名,如今没几个人敢跟她对上。
而且,因为太后的重用,肃机司和仪鸾司的地位是水涨船高,就连六部都不敢不给她们面子。
池婙坐在御座上,沉声问:“那么,对于公主所奏之事,你们有何意见?”
众臣心中恨恨,他们敢有什么意见,上一个跟池太后唱反调的,尸体都凉透了。
池婙微勾嘴角,“既然你们都没有意见,那就按照公主所奏的办吧。”
礼部尚书迟疑道:“陛下,要是公主留在了豫州,西祁那边该怎么交待?”
“交待?”池婙思考了一下,“我听说,越王有一个儿子,生得貌美如花,就让他替公主去和亲吧,我相信西祁王不会介意的。”
众臣愕然,这、这能行吗?
池婙眯起眼睛,“不过说起赵拙这事,我听说地方各州的刺史王爷们对我也很是不满啊,看来我很有必要同这些叔伯兄弟联络联络感情了。”
“下个月,我将举办祭祀大典,请他们来都城吧。”
第96章 又和亲?
数日后,朝廷的旨意下达豫州。
赵明月同薛淇,以及赵玉璋和朱大凤等军将,到堂前领旨。
“……封扶光公主为豫州刺史,望公主勤政爱民,以德治州,以法治乱。钦此。”
赵明月愣住,心中难以置信,漆黑的瞳孔震动着,整个人如在梦中。
阿娘她、她真的准许了!
她虽然为了得到豫州,用尽了所有办法,甚至是用金钱拉拢阿娘身边最信任的丹映——这种她曾经最厌恶的行为,但心中仍旧不报任何希望,甚至是已经做好失败的准备。
但现在,她成功了。
这是不是意味着,在阿娘的心里,她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这个推论,简直比她得到豫州,还要让她高兴!
“公主,接旨吧。”天使催促道。[注1]
赵明月猛地醒过神来,目光从天使的快靴上移开,头叩下去,“儿臣,领旨谢恩。”
再直起身,伸手接过圣旨,让人带天使下去休息。
众人见了圣旨,也是欢喜不已,吕琦白抓着朱大凤的手,脸都笑成了朵花,“大姐,咱们朱凤寨以后可就是朱凤军了,他爹的那些王八蛋,可不能再骂我们是土匪了!”
“七妹遇着骂人的,不都是拳头先上的吗?”刘兰花在旁边笑着打趣道。
“那是我拳头厉害。这次打豫州,我一拳头过去,对面就倒了!不像你们,还要用什么火枪——”
吹嘘着,她眼珠子转了下,一把拽住刘兰花的胳膊,凑在她耳边道:“哎,三姐,你不是跟那个什么姓梅的很熟吗,让她给我也搞支枪来啊!”
刘兰花看着她,一阵失笑,“这个……我帮你申请一下。”
“好耶。”吕绮白低声欢呼。
她跟在赵明月和薛淇身边,看着她们用火枪,可厉害了,眼红得很,一直想要来着,只恨自己没立什么功,不好意思开这个口。
后来和朱大凤汇合,看到她的枪,就想借来用用,谁知这人小气的很,都不让她碰,“碰坏了怎么办?”
还是三姐好!
刘兰花看她这么高兴,连忙道:“不过我听说整个金乌卫也没有多少火枪,这次光咱们寨子就给了五十把,只怕多的也没有了。”
吕绮白一下就蔫了。
朱大凤可不知道吕绮白在心里腹诽她,见赵明月将赏赐的金银分赐给军将各人,她们朱凤寨的也分到一份银钱绢纱,自是上前谢赏。
“要是没有朱凤军,我可拿不下豫州城,这些赏赐都是你们应得的。”赵明月笑道。
赏赐都分发完,赵明月接着道:“我上任豫州刺史一事,须得尽快布告给豫州城及各县知晓,还得传各县县令来刺史府议事。大姐,朱凤军都是豫州人,熟知豫州情况,此事就拜托给你了。”
朱大凤不是什么巧言善辩的人,做事沉着谨慎,一板一眼,对于赵明月赦免她们寨中姐妹无罪,就已经很感激了。
哪怕赵明月现下要她去死,她也二话不说,更何况这种小事,当即沉声应道,“是。”
当夜,赵明月在刺史府大摆庆功宴,犒劳众人。
到了次日,薛淇写好了告示,朱大凤便吩咐手下在城中各处布告,又前往各县告知,传令各县县令来都城拜见新任刺史。
这些县令都是赵拙任命的,风闻了赵拙事败的消息后,就一直提心吊胆。如今听到朝廷封官赵明月,以及让他们去豫州城参拜的消息,就更加害怕了。
赵明月莫不是想关门打狗,把他们这些赵拙系官员一网打尽?
鉴于对自己性命的担忧,池太后让一个公主当刺史的举措,已经引不起他们的惊讶和反对了。
毕竟,现在一个更重要的选择摆在了他们面前。
去,还是不去。
过了数日,朱大凤回来跟赵明月回禀。
“什么?你说十三个县,有七个县的县令都挂印辞官了?”赵明月难以置信,眼睛都瞪圆了。
她看着朱大凤肯定地点点头,不由得叹了口气,头疼地扶住了额头。
虽然她是很想把这群老登踢掉,换上自己的人,可问题是她现在没有人手用啊,至少也要等她把他们的价值榨干再滚蛋吧。
光是豫州城的事,她就已经忙得不可开交了。
司户参那边要重新排查清算人口,落实户籍改革。目前是由长史夫人许令莲暂领司户一职,柳如倩辅佐处理。
司兵参那边要改革兵制,重新选拔武官,征兵募马。这事由赵玉璋兼任负责。
还有司法参,律例肯定是要改的,刑狱案子都得复查一遍,该杀的杀,该放的放。现如今,牢里的罪犯都挤满了,那群谋逆罪的官员想被砍头,还有得等呢。
最重要的是司功参,之前那批官员全部被她下狱了,必须得尽快选拔新的官吏顶上。
好在她还有薛淇。
薛淇之前在宫中做司籍时,就是负责出卷考核女官的,考核选拔官吏这事对她来说驾轻就熟。
本来,这次官吏选拔,赵明月打算限令女子报名考试,不过被薛淇否决了。
“若这么做,肯定会引起那些秀才书生的不满,倒时候他们必然会肆意攻讦读书女子,迫得那些想参考的人都不敢参考了。倒不如放开限制,无论女男,也无论士农工商,都可以报考,反正最后选择用谁由我们决定。”
赵明月觉得有理,便听薛淇的,所有人都可以报考官吏,而且不考四经五书,而是一参一考,司法参考律法,司户参考时策……诸如此类。
至于各县,她本来是打算先落实户籍改革的,可如今人都跑了大半,还得重新选派人顶上。
赵明月再次叹气,太难了,管理一个州实在太难了,千头万绪,根本不知道从何理起。若不是有薛淇从旁协助,她肯定已经躺下了。
赵明月忽然想到了池婙。
阿娘可是管理一个国,肯定比她还要辛苦,她不应该遇上一点挫折就泄气的。
赵明月打起精神,“不是还有六个县令吗,叫他们进来吧。”
至于那些辞官跑路的,别以为这样做她就会放过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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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赵明月为了豫州事务焦头烂额的时候,六神爱和赵玉璋等人正在燕子谷悠闲地散步。
赵拙那一万私兵的尸骨已经被火化掩埋,燕子谷又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六神爱看着这片广阔而平整的土地,青绿的野草迎风生长着,很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兵器厂的选址,就选在这里吧!”
赵玉璋观察着地形,也觉得这里很好,地势险要,山高体厚,防护性和隐蔽性都很高。
她微微颔首,“现在督促修建的话,年前应该就能完工了。倒时候,就可以制造出更多的火枪,给金乌卫每人都配上一把。”
这样一来,她的金乌卫,就可以战无不胜,攻无不克了。
六神爱斜了她一眼,“何止是火枪,还要有火炮,再高的城墙也防不住一发炮弹。”
“火炮?”赵玉璋疑惑皱眉。
六神爱才懒得详细解释,随口敷衍道:“你可以想象成,放大版的火枪。”
她当然不是因为感兴趣,才留在这里给赵明月建什么兵器厂。
这一切,全都是因为那个卑劣的宿主的要求!
在拿到主神系统后,六神爱向池婙索要她的核心数据,谁知池婙竟然说,她没有这个权限。
因为宋羽是lv5的等级,而池婙现在只有lv1的等级,所以她目前还没有办法拿到宋羽创造的子系统权限。
而拿不到子系统的权限,【恶毒继母】的惩罚也就没办法移除了。
也就是说,她这个冤种系统,还是必须要跟那个冷血宿主绑在一起。
还以为可以获得自由,就此全世界愉快玩耍的六神爱,听到这心都碎了。
“那你就想办法快点升级啊!”
“想要升级,就必须完成【覆灭大荣王朝】的主线任务。小六,你会帮我的吧?”
六神爱深吸了口气,咬着牙道:“当然,我亲爱的宿主大人,你知道的,我对你的感情就犹如长江之水,滔滔不绝,我是不可能弃你而去的。”
“那我就放心了。”
于是,六神爱就拿到了池婙送给她的十门火炮,现在池婙有了近千万的积分,兑换起东西来都不带手软的。
照六神爱的想法,直接把这十门火炮塞给赵明月,让她带人打到都城,把那个皇宫轰个稀巴烂。
然后,大荣王朝就没了,新皇登基,任务完成,完美!
但,这是不可能的。
直接把火炮拿出来绝对会引起主角的怀疑,从而造成小说世界人物的觉醒,那任务就玩完了!
为了合理化这十门火炮,她必须得先搞个兵器厂,把所有流程都走一遍才行。
六神爱现在怀疑宿主根本就是在哄骗她,可惜她已经上了贼船,下不去了。
看着满脸期待的赵玉璋,她灰色的眼睛蒙上了一层深深的忧虑,叹气道:“只是,想要做出火炮,除了要有铁,还得要有煤。”
赵玉璋看向豫州本地人刘兰花,“豫州有煤吗?”
刘兰花:“有,三羊县就有个煤矿,不过那煤矿是徐地主家的。那个徐地主可富了,好大一座庄子,关护院就有好几百人。”
赵玉璋轻笑一声,“好极了,我去叫他把煤矿献上来。”
六神爱听着这话,就知道她要去打劫这煤矿了,说什么官兵,就是群土匪嘛。
她正要开口,忽然看见前面山坡上走过来一行人,仔细一看,居然是赵明月身边的秋实。
赵明月身边就这两个亲近的侍女,她平日的饮食起居都由春迎和秋实负责,有什么重要的事,也有她们通传。
难道是赵明月找她们有什么事?
六神爱喊道:“秋实,公主有什么事,派你来这里?”
秋实停住脚步,在山谷上向她行了一礼,“六大人,赵将军,公主派来我请赵拙的儿子。”
原来不关她们的事,六神爱挥挥手,“那你快去吧。”
不过,赵明月找赵拙的儿子做什么?
————
与此同时,挖了一天铁矿的顾云眉趁着休息,连忙把中午留的两个馒头包起来,借口如厕,连忙跑到隔壁男人做活的矿洞去。
为了方便做活,进了矿洞的矿工头发都被剪了,顾云眉如今的脑袋上就只有不到一指的短发。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损伤,而只有犯了□□罪的女人,才会被绞头发。
顾云眉摸着自己光秃秃的脑袋,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只是想到她还有个儿子,才咬着牙坚持了下来。
她悄悄跑去隔壁矿洞,也是怕她儿子赵红饿着,给他送吃的。
“红儿,红儿……”她朝人群小声喊着。
很快,一个身形消瘦的小个子男子跑出人群,一把将顾云眉拽到角落,气愤道:“你又来做什么?”
顾云眉把馒头递给他,“我特意给你留的,干活容易饿,你还长身体呢,赶紧吃吧。”
“我不吃!”赵红甩手就把馒头拍开了。
“哎——”顾云眉看馒头掉在地上沾了灰,心疼得不行,正要捡起来,就被赵红狠力推了一把。
她被推得摇摇晃晃,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砰的一声,脑袋磕在石头上,剧痛传来,不由得惨叫了一声。
赵红冷眼看着她,像是看什么仇人,“我现在这个样子,全都是你害的,要不是你跟公主作对,我也不会被送到矿场来受罪!”
顾云眉一脸愕然,连痛都顾不上了,颤声道:“你当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谁?你是要我跟赵明月低头求饶吗?她可是你的杀父仇人啊!”
赵红冷笑,“娘,你可真是有志气。你既然这么有志气,还吃什么馒头,就应该赶紧去死啊!”
顾云眉只觉一盆冷水浇在了脑袋上,透体冰凉,她的红儿怎么会让她去死?她为了他呕心沥血,他怎么能让她去死!
她捂着疼痛的胸口,直接喷了口血,“你……你……”
“你看看你这幅样子,真是丑死人了。”赵红转身就走。
若是从前,顾云眉还是王妃的时候,他还会跟她演一下孝子的戏码。可惜现在,他这个母亲已经毫无价值了,那他也就没有演戏的必要了。
至于两个馒头,谁稀罕啊。
他最想要的,是离开矿场,谁要是能让他离开矿场,别说让他当儿子,当孙子都成!
顾云眉看着赵红决绝离开的背影,颤抖着伸出手,眼泪簌簌直流,“不,别走——”
就在这时,一行人走到了赵红的面前,赵红停住了脚步。
顾云眉眼中露出微妙的希望,下一瞬,就听为首那人道:“赵红,圣旨已下,命你立即动身,和亲西祈!”
什么?和亲!
顾云眉眼睛都瞪圆了,她的儿子怎么能和亲呢?
第97章 征兵令
豫州各县县令对于赵明月当豫州刺史的态度,当然是反对多于赞成的。
可惜圣旨已下,他们想反对也没屁用。
他们现在最担心的,是赵明月会不会借机清算他们,毕竟他们曾经是赵拙的人。
那几个跑掉的县令,就是怕赵明月请他们去豫州城是想关门打狗,才辞官的。
而留下来那几个,当然是舍不得头上这顶乌纱帽,想要在赵明月这个博一个重用的机会。
毕竟两国打仗,还不杀降将呢,他们也可以向赵明月投诚啊!
其中,三羊县县令刘苟就是打的这个主意。
他才不管头顶上的位置是谁在坐,只要这人能让他继续当县令,继续捞钱就行。
为此,他还特意准备了一份厚礼,打算送给赵明月,以表诚意。
当这几位县令在刺史衙门前碰面时,一看自己两手空空,而刘苟却捧着个锦盒,显然是有备而来,顿时懊悔不已。
怎么他们就顾着害怕了,没想到这点呢!
那个扶光公主小小年纪,难道还真想好好治理豫州城不成?肯定只是贪图豫州的赋税银子啊!
想必只要他们把钱给到位,扶光公主就能饶他们不死了。
这样想着,众人提起的心放下去了些,这时,进去通传的卫兵回来了。
“几位大人,公主有请。”
众人立刻起身跟上去,路上,他们见到府衙里来来往往的官吏、捕快、卫兵,绝大部分都是女人,心中有些纳罕。
再看她们一个个都不避人,昂首挺胸的,不知怎么的,自己倒有些不自在起来了。
刘苟忍不住嘀咕了一句,“抛头露面,成何体统?”
话落,引路的卫兵停住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
那眼神沉沉的,隐约有丝愠怒,叫刘苟吓了一跳,再看她腰间的单刀,心中顿时打起了鼓,这人该不会是想杀了他们吧?
然而下一瞬,卫兵眸色转为寻常,温和笑了笑,推开房门,“请进。”
刘苟松了口气,抱紧了手里的锦盒,抬脚往屋里走去。
忽然,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刘苟身子一晃,砰的一声,就脸着地扑在了地上,手上锦盒也摔了出去,好几叠银票飞出来,洒在地上。
啊!我的钱!
刘苟疼得眼冒金星,一时间站不起身,慌忙膝行着爬过去,把洒出去的银票捡起来。
身后,卫兵不着痕迹地收回了脚。
其余几位县令见了,眼睛都瞪大了,捂着嘴想笑又不敢笑,然而,还是有几声笑声从齿缝里漏了出来。
刘苟顿时恼红了脸,转头愤怒地看向卫兵,她却一副不关她事的表情。
正想质问,一道清亮的声音从身前传来,“起来吧,不用跪我。”
刘苟循声看去,就见屋子中央的扶手椅上,坐着一位身穿玄色衣袍的年轻女子,眉眼凌厉,气度从容,周身漾溢着一股一丝不苟的严肃、胸有成竹的自信、以及若有若无的杀气。
这让人根本不敢因为她的年纪就想当然的轻视她。
刘苟自然也不敢多看,迅速收回了视线,余光却瞥见这屋子四周摆满了兵器,还有数名挎刀持枪的卫兵站在两侧。
这让刘苟更害怕了,下意识就放轻了动作,小心翼翼地将头叩地,“卑职三羊县县令刘苟,叩见扶光公主。”
其余几位县令也连忙跟着磕头。
赵明月叫他们起来,赐座。众人这才起身,各自落座。
只是才坐下,房门就被卫兵关上了。
众人吓了一跳,心中更加忐忑,只是这时候打退堂鼓也走不了了,只能更加小心应付。
这时,侍女端上茶水,他们端起茶盏,喝了口茶,本想压压惊,谁知一点滋味都喝不出来,心里更加惊惶了。
赵明月倒是很喜欢豫州的紫笋茶,一边喝着茶,一边缓声道:“越王造反一事,你们事先可知道?”
众人吃了一惊,忙道:“卑职不知!”
赵明月灿然一笑,“我想也是,若是你们依附越王,犯下谋逆大罪,此时也不敢来见我了。”
众人轻轻咽了口唾沫,扶光公主这么说,应该是对他们高抬贵手了吧。
赵明月脸上灿然的笑忽然变冷,凉声道:“不像那几个辞官的县令,显然是羞愧畏罪,才不敢来见我!”
“这、这……”众县令低了头,额上已是冷汗涔涔了。
赵明月一声冷笑,“来人,传我命令,让梅君嵘带兵将那七人逮捕归案,连其族人一并下狱,一个都不许放跑了!”
“是!”卫兵领命离开。
众县令浑身一抖,再不敢直视赵明月,心中感慨没想到这扶光公主这么年轻,竟然是个狠角色,暗暗庆幸还好他们没有选择逃跑。
赵明月望向室内众人,神情重归和缓,“好啦,不要为了这些逆党耽误时间了,让我们来说正事吧。”
众人连忙应声,“是、是!”
赵明月道:“西祁王的部将黑汗已经被我们杀了,得知事情败露,西祁王必然恼羞成怒,重燃战火。如今唐州已经失陷,豫州毗邻唐州,处境十分危险。我打算重整豫州军备,进行征兵,以防备西祁入侵!”
众人听说要征兵,顿时皱起了眉头,年前赵拙才加收了一批赋税,现在换了个扶光公主,一来就要征兵,只怕那些百姓要闹了。
问题是,而今这世道啊,越来越乱了。
若是不征兵,把那些个青壮年放在家里,闲着没事做,说不得也要去抢劫闹事。
刘苟率先问道:“不知道公主想要如何征兵,以往都是五丁抽一……”
赵明月换了坐姿,半边身子靠在扶手上,手掌撑着脸颊,缓声道:“我想你们也都看到了,我的军队没有男兵。所以,我不只要征男兵,还要征女兵。”
而丁指成年男子,所谓的抽丁制,显然是不符赵明月的要求的。
为了可以顺利征兵,她和薛淇商议过后,提出了新的征兵令。
凡是家中有成年女男者,每两人抽一人服兵役,但若是户主为女,则每四人抽一人服兵役。若是家中无成年女男,或想免于征兵,则需多缴税百分之二十。
众县令听完,顿时沉默下来。
这征兵令,是想诱使百姓将户籍改为女主户吗?而且,如果女男都可以应征,难保穷苦人家不会为了将劳动力留在家里,反将家中女人送去应征。
刘苟小心开口,“公主,这征兵是可以,可是,女主户可以少交税少应征,是不是太不合情理了?我县里,除了寡妇人家,就没有女主户啊!”
赵明月眯着眼睛打量他,“没有,可以改啊,就像刘县令你,也可以身先士卒啊。毕竟,我是个女人,不擅长跟男人打交道,当然是希望我的治下,可以女主外,男主内。”
众人脸色顿时一片铁青,有如吃了黄连有苦说不出,哪怕想要反驳几句,可一看到卫兵们手里的刀,就不敢说话了。
只是让他们去推行这政策,那就是拿着锄头绝自己的后路,想想也不甘心。
赵明月站起身,“我也不想强人所难,你们可以慢慢想,想好了再回答我。但是,我不喜欢听到我不想听的答案。”
“好好伺候这几位大人吧。”说完,她没再他们一眼,转身离开了房间。
屋里众人面面相觑,看着两侧值守的卫兵,连声大气都不敢出。
扶光公主这样做,显然就是想逼他们同意!
————
前越王府,如今已经改作了公主府。
辅佐司户进行户*籍清点的柳如倩,抱着一叠卷宗,脚下生风地往府门外走。
两个小吏跟在她身后。
忽然,门口响起一阵咕噜咕噜的车马声。
柳如倩微皱眉头,这里一向看管得十分森严,公主的亲卫队都在门口戒备着,寻常人根本不敢靠近,谁敢往这闯啊?
抬头看去,最先看到的是一架马车,而从马车上下来的,正是公主身边的侍女秋实。
而这之后,马车上又走下来两个人,两人脸上都蒙着纱巾,头上也包着花布,只露出一双眼睛。
旁人看不出是谁,柳如倩只看这两人的眼睛,便认出这是顾云眉和赵红。
这两个人不是送去矿山了吗?怎么又接回来了?
柳如倩迎上去问:“秋实姐姐,这两位是什么事啊?”
秋实看见是她,笑道:“公主让我将越王世子接回来,好好装扮一番,送去西祁和亲。顾夫人是世子母亲,当然也得让她送世子一程。”
柳如倩一愣,还以为她在开玩笑,等反应过来是认真的,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哈哈哈哈,和亲?这简直好极了!”
赵红和顾云眉听见她如此放肆的嘲笑,气得脸都绿了。
“你——!”赵红大步上前,抬起手就要往柳如倩脸上扇。
不想她身后的官吏动作更快,直接抓住他手,狠狠甩开,“这可是司户参柳大人,休得放肆!”
柳如倩看着赵红眼中的错愕,很是得意,仰着脸道:“哎呀,有的人啊,真是不知羞耻!区区一个和亲质子,怎么敢如此嚣张?有这功夫,还不如好好想想,怎么卑躬屈膝讨西祁王的好吧!”
说完,再也不看两人难看的脸色,扬长而去。
赵红气得吐血,而顾云眉看着自己被昔日地位低下的妾室打压,心底更是一片灰暗。
难道真是她做错了吗?不,她才没有错!
根本就是这群女人胡作非为,她们迟早会有惩罚的!
第98章 开战
赵红再一次回到刺史府,住进了构建得华贵富丽的馥香园,高床软枕,酒肉纷呈,还有下人伺候,衣来伸手饭来张口。
心中不由得感慨,挖矿简直就不是人干的活计,这才是他该过的日子!
至于顾云眉在他耳边的念叨,什么“扶光公主是你的杀父仇人”“身为越王之子绝不可自轻自贱自堕”“忍一时痛苦,来日必有东山再起之时”“你若是去了西祁,那一切就完了”等等没用的屁话,他全然不放在心上。
他娘也不想想,爹有一万大军,都叫扶光公主给屠了,而他什么都没有,拿什么跟扶光公主作对?
识时务者为俊杰。
他要是留在豫州,肯定就是个死。反抗又反抗不了,还不如趁此机会去西祁,若是能得到西祁王的赏识,说不定他还能继续过这荣华富贵的日子。
这才是眼下的赵红,最看重的。
在馥香园舒服地睡了一晚,翌日醒来,赵红正伸着懒腰,就见秋实领着几个下人,捧着衣裳首饰推门而入。
“公子醒了,快起来梳妆打扮吧,前往西祁的车队已经准备妥当了,今天就出发。”秋实笑着说,一面指挥下人将手上的东西放置好。
“这么快?”赵红有些惊讶,他本以为还能在刺史府好好享受几日呢。
再看那些东西,一套大红色织金缠花锦绣衣袍,搭在墙边的乌木衣架上;一盒装着各色首饰珠宝的锦盒,还有几份胭脂黛粉,都放在梳妆台上一溜排开。
这些该不会都是给他用的吧?赵红脸色忽然有些苍白了。
他正要开口,就听门口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响,抬头看去,是顾云眉快步走了进来。
“红儿……”她先喊了一声赵红,再一看屋里的东西,顿时怒了,“你们想要对他做什么?”
秋实微笑道:“公子要和亲西祁,自然得好好打扮打扮,才能讨西祁王的欢心,不是吗?”
顾云眉涨红了脸,“你、你们根本就是在羞辱人!这些妇人的东西,怎么能用在红儿的身上?”
说着,一把拽过赵红的手臂,“咱们走,咱们宁愿去矿山挖矿,也不受这种污辱!”
秋实冷了脸,双手抱胸,凉声道:“女人和男人有什么不同?不都是一样的脑袋,一样的身子,凭什么女人抹脂粉穿耳洞梳高髻束长裙是理所应当,而到了男人身上,就成了污辱了呢?”
她跟在赵明月身边这么多年,耳濡目染,早已不是当初那个面对赵纯的欺凌,只会忍气吞声的小姑娘了,对于这些道理早已看得明白。
她也已经很少穿这些裙装了,平日里的便服都是向赵明月看齐,平巾窄袖长裤短靴,怎么利落怎么来。
顾如眉给她怼得一愣,辩驳道:“简直是胡说八道,那女人和男人能一样吗?”
秋实冷哼一声,“那当然不一样,女人可比男人高贵,像你这种自轻自贱的人,简直丢我们女人的脸!”
她上下打量着顾如眉,眼含轻蔑,“公主如今是君,而你和赵红不过是个虜囚,连她的一根手指头都比不上。不要以为我尊称你们一句夫人,一句公子,就真当自己是人上人了。敢抗旨的话,我现在就可以去禀报公主,你们就等着人头落地吧!”
顾如眉脸色顿时白了,嘴唇颤抖着,想要说些什么却又没胆子说出口。
却没想到,赵红忽然甩开了她的手,厉声指责道:“你个老顽固,真是不知好歹,女人做得的事,男人为什么做不得?难道我就不能穿裙子抹脂粉,把自己打扮得好看一些吗?”
顾如眉给骂懵了,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天啊,她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这些人要这么作贱她儿子!
而她尽心尽力地维护儿子的尊严,却反被指责是老顽固,简直是让人心寒!
赵红完全不看她,谄笑着看向秋实,“姐姐,你快给我梳妆打扮吧,别理她的话,她脑子不好。”
说着,就自个老实地在梳妆台前坐下了,还把双手叠在了膝盖上。
秋实冷冷一笑,一挥手,那些个男仆立刻行动起来,先给他戴上假发髻,拿桂花油抹顺滑了,再戴上凤钗步摇,斜斜簪上一支芙蓉花。
接着,拿细绳将赵红脸上的汗毛绞干净,再扑上白白的粉,两颊抹上红红的胭脂,把嘴唇也染得通红。
赵红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唇红齿白,玉面生香,不由得一阵心旌摇曳,真是不打扮不知道,原来他居然这么好看!
连他都被自己的美貌惊呆了,那个西祁王见了,岂不是要被他迷得神魂颠倒?
正得意,耳垂忽然被捏住了,还没反应过来,就从镜子里看到,男仆拿着银针,一针扎进了他的耳垂。
“疼疼疼……”赵红大叫一声,就要从椅子上跳起来,被仆人硬生生摁住了,又捏住他另外一只耳朵,噗的一声,又扎了一个血洞。
仆人把耳朵上的血随手擦掉,就拿过耳环给赵红戴上,沉甸甸的宝石珠子坠得他耳朵越发生疼,感觉耳垂都要扯掉了,不由得连声吟唤起来。
顾云眉在旁边看得心疼不已,安慰道:“没事的没事的,等过两天,耳朵就长好了。”
秋实在旁边冷冷地道:“女人都是这样穿的耳洞,有什么疼的?少在这里矫情!”
赵红咬了咬唇,伸手扶着自己的脸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红色的宝石珠子在耳下轻轻摇晃,衬得脸颊越发白嫩,很是好看。
算了,为了变美,为了获得西祁王的宠爱,这点疼他能忍!
男仆将他从椅子上扶起来,给他穿上衣裙,束紧了腰。
赵红感觉有点呼吸艰难,也不敢让人绑松点,只能微张着口,坐在床沿,小口小口呼气。
“请公子抬脚。”男仆跪在地上,替他脱了鞋,一手拿着白绫,一手把他脚趾紧紧捏住,狠力紧紧缠裹住。
这个人负责缠,另外还有个人跪在旁边,拿着针线,负责缝。
这可比穿耳还疼,赵红只觉足弓都被绷得弯了起来,脚上一阵阵绵延的痛,令人难以忍受。
偏偏缠完了,仆人还拿来两双只有他脚一半大的绣鞋,用力把他脚往里面塞。
“不行!不行!我要痛死了!”赵红眼泪都流出来了。
好不容易把鞋穿上,他整个人都虚脱了,脚踩在地上,就是一阵刺痛,根本走不动路,只能倒在床上,捂着胸口,小声啜泣。
顾云眉看着自己好端端一个儿子,被这些人一通折腾下来,变成了个美艳柔弱的兔儿郎,泪水涟涟,低喘声声,一副待宰羔羊的可怜样,心情顿时复杂不已,既痛苦又觉得荒谬。
赵红却接受良好,只要忍一时意气,就可以享一世富贵,他再也不想挖铁矿了!
他努力挤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喘着气问,“秋实姐姐,这下总可以了吧?”
秋实笑着点头,吩咐人给赵红蒙上头巾,由男仆背着,一路走出府,送上马车。
顾如眉跟着出去,目送着赵红的车队离开,明明应该心如刀割的,可想起赵纯那副样子,她心里就别扭。
秋实看向她,“顾夫人,公子已经走了,你是想回去老鸦山,还是想留在府里,我可以替你向公主求个情?”
顾如眉摇摇头,苦涩道:“我,我还是回去老鸦山吧。”
从前府里的姐妹,还有那些官吏夫人,如今都在赵明月手下当差,她留下来只会受人耻笑。
尤其是赵红,别人一提起来,就是她有个给西祁王当禁脔的儿子,这让她怎么抬得起脸来!
还不如回去老鸦山,老老实实挖矿。
一想到此后人生再无指望,都得在那个暗无天日的矿洞里度过,她就悔不当初。
早知今日,她就不跟赵明月作对,可惜,她已经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两行清亮的泪珠从她眼眶里流下,脸颊一片冰凉。
————
两个月后,赵红到达唐州城。
如今,西祁人已经彻底霸占了这座城市,西祁王更是放纵手下在城中抢劫掳掠,唐州百姓流离失所,能跑的都跑了。
西祁王墨脱正坐在刺史府上同手下饮酒作乐,一位士兵急匆匆跑进来,“报!大王,扶光公主到了!”
墨脱眼睛一亮,“快请进来!”
他盼这扶光公主可是盼了大半年了,人总算是送来了。
席中,其余部将都轻佻地大笑起来,“看来大王今晚,又能做新郎呢,就是不知道大荣王朝的公主,和咱们西祁的女人,哪个滋味更好。”
在他们看来,哪怕是公主,也不过就是个可以被玩弄的对象,根本不值得尊重。
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众人连忙看过去,就见一个带着头巾的红衣女子,由大荣侍从搀扶着,弱柳扶风地走进来。
众人顿时吹起了口哨,调笑道:“公主,怎么大王跟前,还遮遮掩掩的,难不成是个丑八怪,见不到人吗?”
赵红听着满室的嗤笑,整个人都绷紧了,这群该死的男人,他可是越王世子,他们怎么敢对他这么无礼?
等着吧,等他获得了西祁王的欢心,西祁王肯定会赏他个官当的,到时候,他就把羞辱他的人全部杀干净!
西祁王墨脱也很想看看这扶光公主到底长什么样,沉声道:“来人,把公主盖头揭下来!”
“让我来!”一人从席上飞身而起,一把拽下赵红的头巾。
“啊——!”赵红惊慌尖叫。
众人看着他,顿时露出了奇怪的表情,这是个什么玩意?
墨脱的脸都黑了,“你不是扶光公主,你是谁?”
赵红很快就镇定下来,这群人肯定是被他的美貌惊得说不出话来了吧。
他仰起下巴,傲慢道:“我是越王世子赵红。池太后觉得送扶光公主过来不够有诚意,特意命我来前来和亲。”
送个男人来和亲,这简直就是对他的侮辱,他恨不得立刻把这男人的脑袋砍下来。
只是这事太不寻常了,墨脱觉得这期间肯定是发生了,勉强忍着怒火,沉声问:“你是越王的儿子?我的部将黑汗在你们豫州,为什么从两个月前开始,就没有消息了?”
赵红深吸了口气,觉得这是个很好获得西祁王同情的机会,故作悲伤道:“两个月前,我爹就被扶光公主杀了,如今豫州城已经是扶光公主的地盘了。”
众人皆惊,“什么?”
赵红目光深深地看着西祁王,“池太后和扶光公主简直是可恶至极,不仅杀了大王的部将,还逼我来和亲,请大王为我做主啊!”
墨脱站起身,走到赵红面前,赵红以为他肯定是被自己的美貌迷住了,更加得意,不想下一瞬,墨脱竟然直接拔出来腰间的佩刀,挥刀砍向他的腰间。
原本还含羞带怯的赵红瞬间瞪大了眼睛,随即软倒在地上,捂住伤口惨叫起来。
墨脱一脚踩在他精心打扮的脑袋上,狠力碾压,“好一个扶光公主,居然敢拿一个不男不女的妖怪来羞辱我,大荣简直是欺人太甚,真当我墨脱不敢开战吗?”
“传我命令,集齐军队,发兵攻打豫州!”
所有人都放下酒碗,站了起来,齐齐肃然道:“是!”
第99章 砍头
大荣王朝成立初期,为了更好的监督地方,容太祖将亲王分封各州,并使其担任地方刺史。
这些亲王无一不地位尊崇,权力颇重,他们会觊觎皇位,也是可以预见的事情。
幼帝赵纯登基后,池太后掌管朝政,还没几年的功夫,赵拙就举兵造反,结果是被赵明月诛杀了。
其余亲王听到这个消息,心中很是不安。
尤其是宁州悦王赵平,他曾经接待过扶光公主赵明月,还收到了她“举兵勤王”的暗示,却没想到这赵明月就是个钓鱼上钩的饵!
他当初要是咬了饵,恐怕现在的下场就跟赵拙一个样了吧。
想到这,赵平就是一身冷汗。
然而,还不等他庆幸成功逃过这劫,就收到了池太后喊他们这些亲王去都城参拜的消息。
“现在喊我们去都城?池太后摆明是想对我们这些赵氏宗亲动手吧!”赵平很是不忿,却又无可奈何。
毕竟,说一千道一万,皇帝就是可以为所欲为,而代行皇帝之权的池太后,就算行事再残暴,法理上他们也得遵从她的命令。
除非,他们想造反。
但是造反,他也没把握打得过朝廷啊,不然当初赵明月来钓他,他就咬饵了。
可若是他不去,池太后岂不是更有理由对付他了?
赵平思来想去,最终决定告病重,让自己的傻儿子替他去走这一趟。
毕竟命只有一条,儿子可不是只有一个。
“这次入朝参拜,我儿就替为父走这一趟吧?”岚州庆王接到圣旨,也是一样的忐忑不安,转头就把自己儿子喊到了面前,语重心长道,“我的爵位迟早是要传给你,也是时候让你多历练历练了。”
其余亲王也是一样的想法,不约而同地患了痼疾,重病不起,纷纷把自己的儿子拉出来挡枪。
当然,他们也没忘记对付池太后。
“皇帝自从登基后,就再也没有露过面,显然是池太后囚禁了他!因此,你到了都城,一定要设法见到皇帝,拿到他的玉玺和圣旨,这样咱们赵氏宗亲才不至于被池太后赶尽杀绝!”刑州灵王恨声道。
就在西祁王整顿军备,决定发兵攻打豫州的时候,这些亲王世子已经背负着振兴赵氏宗室的重任,到达了都城,
他们年轻气盛,并不将池太后这个世人皆知、残暴狠厉的女人放在眼里,脑子里全是拯救皇帝铲除妖后的伟大想法。
接下来,他们将会面对什么样的命运呢?
他们一无所知。
————
熙华殿。
池婙听到武文秀汇报,所有亲王都没有来都城,而只是派了他们的儿子前来参拜,眼神便冷了下去。
真是群贪生怕死的家伙,让这些人来治理国家,这国家怎么可能会好?
不过,这也正合她意,若是没有这群废物,她又怎么能轻而易举地毁灭这个王朝呢?
她在这个世界已经待得够久了,是时候加快进度,完成任务离开了。
就让这些王公贵族,成为这个腐朽王朝走向覆灭的导火索吧。
池婙眯起眼睛,眸底亮起兴奋的光芒,“丹映,安排他们住在青云宫,那里离皇帝的宫殿最近,他们这些兄弟多年未见,我想皇帝会很想见见他们的。”
丹映看到池婙的表情,瞬时打了个冷颤,一种不妙的预感在心头升起,这些人怕是要倒大楣了。
可这与她又有何干呢?
她一如既往地保持着温和的微笑,恭声应下,“是。”
————
和这些对自己的命运一无所知的亲王世子们不同,远在豫州的县令们,太知道他们的前途是怎样的一片黑暗了。
那天,刘苟等人被赵明月丢在屋子里,吃不了饭,也睡不了觉,整整一天一夜,人都熬黄了。
一开始,他们觉得愤怒,慢慢地,愤怒变成了恐惧,最后,恐惧成了麻木、顺从。
哪怕他们清楚,征兵令和户籍改革就是在绝他们自己的后路,也不得不表示遵从。
赵明月很满意从他们口中听到的答案,放他们离开,同时,又往各县派了两人,监督他们落地与实行征兵令。
两个月后,各地总计征兵十万,其中女兵四万,男兵六万。
精心挑选后,五千女兵加入金乌卫,剩下的女兵加入朱凤军,作为常备军接受训练。
而男兵则作为辅兵,每日由各县组织训练半日,能分清左右旗令即可,等打仗时再进行征调。
这日,刘苟等人来豫州城汇报工作,汇报完,赵明月口头表扬了几句,随后就要请他们去刑场看砍头。
他们到了刑场一看,那捆在木桩上的几个男人,不正是辞官的那几个县令吗?
只听监行官一声令下,“时辰到——”
刽子手便高高地举起了刀,噌地一声,白光闪过,伴随着一道近乎哽咽的惨叫,人头落地。
周围围观的百姓,顿时闹哄哄地喊将起来,“杀得好!”
混在人群中、硕果仅存的几位县令,顿时打了哆嗦,总觉得有股阴森森的凉风在脖子上吹,心里没来由的瘆得慌。
刘苟小心看了眼赵明月,她穿的比平时要普通,泯然众人,几名卫兵也是便装护在她身旁。
所以,这扶光公主喊他们过来,是又想恐吓他们了?
可是让他们征兵他们也征了,改户籍也改了啊!
这时,又有行刑官押着一队囚犯上了刑台,这些男犯人一个个都耷拉着脑袋,哆哆嗦嗦的,腿软得连路都走不动。
刽子手把他们绑在桩子上,他们就跟软泥一样瘫在了那里。
刑台周围的百姓似乎认得他们,顿时喊了起来,“怂货!贱人!喊啊,叫啊!平日里不是很威风吗?”
男囚犯惊恐地望着台下,浑身颤抖着,“饶了我吧,我知道错了!”
台下静了一瞬,随即响起一阵更大的喧哗,无数人抓着烂菜叶子往台上丢。
“去死吧!”
“别想投胎了,赶紧下地狱!”
刘苟看着男人人高马大的,却这样蜷缩在台上,遭受无尽的谩骂和羞辱,很是可怜。
“他们这是犯了什么罪?值得这样骂他?”
话落,赵明月忽然转过头来,冷冷的目光看着他身上,“他们犯的是□□罪。豫州新法,凡是殴打或暴力伤害女子者,斩决。”
刘苟愣住,这也太严苛了些。
按大荣律法,强.暴罪顶多是徒四年,至于暴力伤害,打老婆不都是家常便饭吗?这也要砍头?
这种法令提出来,理应遭到反对才是,怎么这些百姓还拍手叫好?
刘苟转头看向刑台下的人,随即惊诧地瞪大了眼睛,他刚才没怎么注意,现在仔细一看,才发现周围这些不戴钗环,穿着衣裤的百姓,全都是女人。
再看向台上的囚犯,忽然就有些不舒服了。
那些刽子手又举起了手中的大刀,这一次,刘苟把头低下去了,他有点怕看到血了,心底空荡荡的,说不出的难受。
而围观的百姓则把脑袋仰了起来,她们看着台上的囚犯,眼里放出仇恨的目光,等待着,期盼着,看他们人头落地。
终于,大刀落下,脑袋被刽子手轻而易举地砍了下来,而囚犯的脖子,则突突地往外冒着鲜血。
观刑的百姓拍着手,大声欢呼起来,蜂拥着往刑台那边跑过去。她们要看囚犯的尸首,扒下他们的衣服,往他们身上吐口水。
“你们男人就应该看看,从今往后,再敢欺负我们,那就是这个下场!”
“从前,没有替女人做主的官,也没有人教过女人要反抗男人的殴打,可是扶光公主来了,我们女人便有救了!”
“咱们女人,也能当家做主了!”
刘苟看到周围都是欢呼雀跃的女人,忽然有些想逃了,豫州真不是男人该待的地方!
可惜,有赵明月盯着他们,他们就算想跑也跑不了啊!
赵明月转回身,看着他们都垂头丧气的,忍不住笑了,“怎么了,看到这些罪犯伏诛,你们不高兴吗?”
众人勉强打起精神,笑道:“高兴,我们高兴,公主真是爱民如子!”
赵明月一眼就看穿了他们的心口不一,不过她并不在意。
他们再不情愿,也必须遵从她的命令。
就算她让他们做的,跟挖一个埋他们的坑没区别,他们也得老老实实地挖!
相信看了今天的行刑,他们中有很多人,要睡不着觉了。
好在新的官员已经选拔好了,等她们成长起来,这些县令也就可以丢弃了。
赵明月不再看那些人难看的脸色,迈着轻快的步伐离开了刑场。
刚回到刺史衙门,亲兵就迎了上来,说道:“启禀公主,兵器厂刚派人来,说第一批火炮已经制造好了,请公主进行前往雁子谷试炮!”
赵明月很是欢喜,笑道:“这兵器厂的动作可真快,不过一个多月的功夫,大炮就造好了!快,你去请薛师傅过来,咱们一并去看看。”
亲兵领命去了,不多会,薛淇放下州务过来,门前已经准备好了车驾,赵明月携了薛淇的手,上了马车。
“我见过神爱画的图纸,听说这火炮很是厉害,若是这次成功造了出来,就算西祁人来攻城,咱们也不怕了!”
听到这话,赵明月脸上的笑容淡了些,“他们发兵是迟早的事,就看他是不是想攻打豫州了。”
她只能期望,这些火炮真的有六神爱说的那么厉害。
车马很快就出了豫州城,从老鸦山上去,到了雁子谷。
赵明月下了马车,六神爱和赵玉璋已经带着士兵在雁子谷等着了。
她抬头朝安置在高处的那几门大炮望去,瞬间瞪圆了眼睛。
第100章 大炮
只见山坡上齐齐整整地摆着十门大炮,庞大的底座上安装着四个轮子,铁青色的炮管闪闪发亮。
赵明月走过去,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座大炮。
有生以来,她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庞大而坚硬的利器,手摸上坚硬的炮身,便已经可以想象出炮火出膛时的威力,心下很是激动。
她转脸看向六神爱,笑着催促道:“太好了,六师傅,咱们快放几炮看看吧!”
六神爱走过来,将炮弹装入炮筒,随即看着远处的靶子,心算着射击角度,手小心地调整刻度盘,咔嗒咔嗒声响,炮口慢慢升高,对准了远处的靶子。
六神爱目光专注道:“公主,这大炮最远可以射到三公里,精准射击的话,是一公里。”
计算射击角度这种事情,对她这个系统来说,简直是轻而易举,哪怕是这种最低级的大炮,她都能在脑海中瞬间计算出数十种炮弹落地的弧线。
赵明月顺着她的视线看去,见不远处,约一公里的位置,并排堆着十个土堆,土堆上又摆了一块巨石。
她点点头,往后面站开些,让出场地,“你放吧。”
兵器厂的匠人将火把递给六神爱,随即慌忙跑开,捂住了耳朵。
赵玉璋和其余卫兵站在不远处,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
赵明月看着六神爱把火把往药线上燃去,忽然想到,这大炮的声音肯定比火枪的声音要来的大,她还是捂住耳朵为妙。
可是这么多士兵看着她,她要是害怕捂耳,岂不显得太胆小?哪还有威严可说?
正纠结着,药线已经点着了,她只听到轰的一声巨响,跟着一团浓重的黑烟在眼前弥散开,耳朵嗡嗡作响,眼睛也不太看得清楚。
缓了一会,那烟雾散了,她定睛一看,只见远处那块巨石已经被轰得粉碎,高高的土堆也只剩了一点。
士兵们顿时齐声欢呼起来。
这样厉害的大炮,隔着那么远的距离,都能将石头轰成碎屑,拉到战场上,岂不是能把敌人炸成泥酱?
哪怕沉稳冷静如赵玉璋,也很是激动,虽然她听六神爱说过这大炮的威力,可到底不如亲眼所见来得震撼。
若是当年在唐州城,有这样几门大炮驻守城头,她的亲兵也就不至于丧命于西祁人的铁骑弯刀了。
身为将军,她最希望的,当然就是可以把自己的士兵从头武装到脚,什么厉害的武器都紧着自己的军队,提高她们在战争中生还的几率。
从前她总觉得西祁人的铁骑弯刀难以战胜,可而今,情况要颠倒过来了。
“咱们再多造点火枪大炮,把西祁人打回老家去,让他们日后再不敢来侵犯!”
薛淇微笑道:“那就多多劳累神爱大人了。”说着,目光崇敬地看向六神爱。
或许在别人眼里,她是一个温和谦逊的人,可事实上,她内心是一个很高傲的人,自负聪明,很少敬佩什么人。
六神爱绝对算得上是一个。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她的理论,加上六神爱的武器,最终促成了赵明月的实践,缺一不可。
六神爱面对着众人期待且崇敬的目光,忽然有些心虚。
毕竟不管是火枪还是大炮,都不是她创造的,她只是一个拥有广泛数据库的系统而已。
如果这些人类知道她的身份,说不定会很失望。
所以,她才不会暴露的自己的身份呢!
六神爱移开视线,轻咳了一声,“那个,这批大炮适合守城,但如果想拿来攻打西祁的话,就太重了,不方便运输。我打算再造一批小炮,威力会小一些,但是更方便带上战场。”
赵明月笑道:“当然可以,要银子的话尽管从府库拿,人手不够,可以再招一批匠人。”
她已经看到了这些大炮的威力,当然要全力支持。有此神兵利器,她们金乌卫还怕什么?
若是再造上一百门火炮,别说打西祁,就算是直接打到都城去,都可以!
不过赵明月也只是在脑海里想想。
光是豫州城的事情,就够她忙的了,要是像赵玉璋说的,拿下唐州和宁州,就更有的头疼了。
她暂时还不想这么高调行事。
随后,炮手依次放了剩下的九门大炮,打中了七块石头,有两次还是因为炮手经验不足才打偏了。
不过这样高的命中率,已经足够令赵明月欢喜了。
她对六神爱大加赞赏,升了她的官,又给兵器厂的匠人赏赐了许多金银,让她们跟着六神爱好好学技术。
当日,十门火炮就被运回了豫州城,架到了城墙上,黑漆漆的炮口全部对准了城外。
这样几尊大炮出现在城墙上,自然引起了不小的骚动,进城出城来来往往的百姓都能看到它,免不得要议论几番。
只是她们并不知道这大炮的威力,虽然赵明月已经开办了只招收女学生的学堂,但也不是所有人都念得起这书的。
因此,她们对于火药武器等知识也了解得不够,只是看看热闹,惊叹一下火炮的庞大而已。
而在这些看热闹的人群中,潜伏着几个西祁王派来的探子,他们看着城墙上的火炮,很是心惊。
“必须得赶紧回去,把这消息报告给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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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边疆已经被西祁人攻占,百姓流离失所,但都城的街道上,一如往日的繁华热闹,摊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熙熙攘攘,人来人往。
皇城中的权贵王族,也依旧过着醉生梦死的生活。
虽然大臣们嘴上抨击着一切,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要想办法把西祁人赶跑。
被安排住在青云宫的亲王世子们,更是不关心西祁这个外敌。他们只在意,能不能在今天晚上,见到皇帝。
“哥哥们放心,我已经买通了池太后身边的掌事姑姑,今天晚上,只要我们换上太监服饰,她会帮我们混进明德殿,成功见到皇帝。”
灵王世子赵岩虽然是*这群人中年纪最小的,却是行事最沉稳的。
其余人听到他的计划,纷纷赞许地点头,各自脱下身上的锦服,换上了太监的衣服,等待深夜的到来。
时间一点点过去,滴漏声滴滴答答地惹人心烦。
赵岩有些坐不住了,在殿里来回踱步,不是都约好时间了,怎么那个丹映还不来?
她该不会是骗了他吧?
要知道,他可是把全部身家都拿出来了,这人既然收了他的钱,总不能言而无信吧?
其余世子也等得不耐烦了,纷纷指责赵岩,“你找的人靠不靠谱?可别是被耍了!”
赵岩有些不快,这些人什么也没做,哪来的脸指责他?有本事自己想办法去见皇帝啊!
但是顾忌着兄弟情面,这抱怨的话肯定是不能说出口的。
赵岩挤出笑容,正要开口,殿外忽然响起轻轻的敲门声,“世子,你换好衣服了吗?快跟我来。”
他连忙抬头看去,就见门口站着个人,手里提了个灯笼,幽幽的红光照在她脸上,有几分可怖。
赵岩惊了一跳,随即才意识到这是丹映,连忙笑着迎上去,“好了,咱们快走吧。”
丹映低声道:“那你们跟在我身后,待会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说话。”
赵岩点点头,见丹映转身就走,立马快步跟上去。
其余人也都闭了嘴,安静地跟着两人身后,往皇帝的寝殿走去。
路上,凡是遇见个宫人,赵岩心脏就砰砰直跳,拼命把脑袋往胸前垂,一副做贼心虚的样子。
等到了宫门前,遇见侍卫盘查,赵岩心脏都跳到嗓子眼了,心中默念,祖宗保佑,可千万别被发现!
好在那侍卫和丹映似乎很熟悉,随便问了两句,就把他们放进去了。
赵岩难以置信,居然这么顺利就进到了这座看守森严的宫殿中里了?丹映姑姑果然是手眼通天啊!
心中感慨着,就已经到了皇帝的寝宫前,丹映让他们等在外面,自己先行入宫禀报。
过了一会,丹映出来,“世子,圣上命你们进去。有什么话快些说,若是让太后发现,可是要掉脑袋的。”
赵岩点点头,“我知道。”
众人跟着丹映走了进去,却见寝殿里垂着许多帷布,四周点了几支蜡烛,光线昏沉,不知何处起的冷风,吹得影子乱晃。
丹映掀开帷布,又是一道落地的珠帘挡在他们面前。
赵岩抬头往珠帘后面看去,只看见一个模模糊糊的人影,坐在椅子上。
丹映走到帘子前,微微躬身,“陛下,人带到了。”
原来这人就是皇帝,他怎么不现身?
赵岩疑惑想着,却也不敢问,老实跪了下去,其余人也一并跪下磕头。
帘子后,响起一道沙哑的声音,“起来。你们来见我,为了什么事?”
赵岩听着这声音,便觉得皇帝肯定是受了很多苦楚,有些想落泪了。
但想起丹映让他们说快些的叮嘱,他还是忍住了泪水,“圣上久不临朝,臣子们都很担心圣上的安危,我父亲在邢州,都听到他们说……”
皇帝问:“他们说什么?”
赵岩迟疑了一瞬,就有其他世子抢着道:“他们说,是池太后幽禁了圣上您!”
“池太后执政误国,残杀无辜,只要圣上一声令下,我们父亲都可以发兵来救圣上!”
皇帝轻笑了一声,“你们倒是很忠心啊,赵家有你们这样的后代,真是大荣的福气。”
赵岩正懊悔,刚才没抢到在皇帝面前表现的机会,听到这声夸赞,连忙道:“是我们救驾来迟,没能保护好圣上。可恨池太后一手遮天,竟然如此对待圣上,简直是该死!圣上若是愿意相信我等,我们可以护卫您离开都城!”
心中暗自窃喜,若是能把皇帝带回邢州,到时候父亲便可以挟天子以令诸侯了,入主都城也是迟早的事。
他期待地看向皇帝,他不可能拒绝得了吧。
就在这时,坐在椅子上人站了起来,伸手撩开了珠帘。
“你们要如何带皇帝离开都城?说来听听。”
“啊——”赵岩看着突然现身的人,瞳孔骤变。
大殿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惊恐地张大了嘴,却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