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羊见江庭雪没有如约归来,也很是心烦意乱。
官府原先说好的供粮,供量是越来越少,但又未彻底断供。
倘若官府彻底断了供给灾粮,他倒也好借此闹事,偏偏对方又每日按时供粮。
胡羊心头不快,几处山头的贼寇们天天找他来闹,他索性不听不看,只装做不知道,任这些山贼出来闹事。
山贼们便聚集起来,打算再次拦截官道打劫。
可惜这时候,滞留在边关的商队们,全都趁着先前江庭雪在时,纷纷往南下逃去,如今纣县这儿,哪还有商队过来?
山贼们便将目光投向了阿莴的宅院,他们试图闯进阿莴的这座宅院里,打算抢夺财物。
岂料,在这小小的一方宅院里,却藏着两个身手极其厉害的人,一前一后守着这座宅院。
山贼们只是贼,并不是专门学过武的江湖杀手。
或许有些人手脚厉害些,可惜他们面对的是两个行武的个中好手,不过一炷香的功夫,这些山贼们,死的死,伤的伤,逃的逃。
周管事沉着冷静地命护卫,把这些山贼的尸首全部吊在纣县光秃秃的树干上,要杀鸡儆猴,给剩下心怀不轨的山贼们一个警告。
江庭雪不在,他留下的护卫可还在呢,洪大人也还在呢。
当然,这些山贼里,并没有胡羊的人,胡羊确实信守承诺,管束自己手下。
只要还能领到粮食,他就不会在江庭雪离开之际,趁势作乱。
但他也并不阻拦,其他山头的山贼下山闹事。
这些事,阿莴全不知道。
她只听到宅院外又起了打斗声,再次下床去看。然而,这一次,整个宅院里却黑漆漆的,没有灯火,她什么也看不到,只能听到四周响起的惨叫声。
这些惨叫声阿莴不陌生,她从平隍村来朱城的一路上便已见识到,这样的厮杀声下,山贼如何的凶残。
光是听见这样的惨叫声,阿莴都能听得心惊胆颤,极怕那些山贼会闯入这座宅院里。
幸运的是,尽管外边喊声阵阵,山贼们到底没能冲破界线,闯入这座屋子里。
阿莴站在窗边不住望着这漆黑的夜,惊吓之下,竟头一回莫名有些怀念一个怀抱,那个怀抱总是令人感到安心。
不,不是的,她不会怀念,她已经有一个值得依靠的人。
阿莴努力驱赶着自己的念头,听屋外动静小了,这才上床,再次歇下。
这浓墨漆黑的夜空下,不止阿莴这一头遇见如此凶狠的事端,远在边关外的火罗国,江庭雪一行人,确实也遇到了险情。
江庭雪是扮作商队出发的,他一路抵达火罗国,假意要做买卖,来考察火罗国的货物。
譬如貂皮、酒、琥珀,这些个货物在火罗国寻常可见,火罗国商户不疑有他,纷纷与江庭雪攀谈起来。
因这些货物并不是粮食,江庭雪给的价格却不菲,一时在商户中传开了,有位中原的富户,要高价买卖火罗国的商货,这事也引起了火罗国官员的注意。
有位掌管集市的官员,瓦里安,派人请江庭雪一叙。
江庭雪施施然同这位瓦里安见面,期间表示,可以花丰厚的资金同火罗国交易货物。
瓦里安也见识到了江庭雪此行带来的金银玉器,知道他实力雄厚,没有故弄玄虚。他很是高兴,一连几日款待江庭雪。
直至一次宴席酒酣正热,江庭雪无意间提到,此行除了买卖火罗国的商货,也想顺便采买些许粮食。
瓦里安不疑有他,带他去看了地库中的粮食。
瓦里安道,因中原一带的灾情,导致今年粮食收成不好,这影响也传到了火罗国。一时间火罗国米价上涨,江庭雪若要买粮,就要花费昂贵的价格来买。
这价格,是大沅朝廷绝不同意的购价,火罗国想趁着中原此次危机,敲一笔中原的钱财,朝廷怎会同意。
江庭雪却笑而不语,对火罗国的粮食价格,表示没有问题,瓦里安更加高兴,愈加热情地招待江庭雪。
江庭雪今日并不是为买粮而来,他不过是想探知火罗国靠近边关一带的大粮库在哪儿。
今日瓦里安带他去了地库看粮,江庭雪扫了一圈,假意全部定下,他让敏行留下来选粮,自己却跟着瓦里安离开地库。
这个地库的粮太少了,江庭雪知道,瓦里安一定没带他去真正储存粮食的地方看粮。
他因此对瓦里安表示了不满,认为火罗国存货太少,他或许要去别国做买卖。
瓦里安却狡猾道,“江公子要粮,也不是一下子就会买走那么多的粮食吧?今日我带你去见的粮食,江公子若用做中原买卖,一时是足够的。”
“江公子若愿意,先买走这些粮食,后面的粮食,我再命人送去边关,交由你带走,如何?”
他想逼江庭雪先定下一批货,是要先收头一批的银钱。
或许,江庭雪给了这笔钱后,瓦里安会再次加价,要江庭雪出更多的钱买后面的粮食。
江庭雪知道,瓦里安已经动了心,势必会更加在意真正的粮库。
他面上表示考虑一下,夜里,却让敏行潜入小地库里,放了把火,烧掉小地库的粮食。
敏行最擅此等三教九流的行当,他早在跟着江庭雪进地库时,就看明了火罗国地库的锁是如何的款式。此刻他轻轻松松连开三道闸门的锁,顺利在地库里放火烧粮。
地库的粮食受损,瓦里安大吃一惊,消息报来之时,瓦里安与江庭雪还在饮酒之中。
他骤听此事,惊震之下,忽然抽出一把剑对准江庭雪的胸口就刺去,“是不是你干的?”
刀剑一下子朝江庭雪凶狠刺去,江庭雪就坐在一旁,难以避开,但护卫却灵敏上前,一剑挡开瓦里安的剑,警惕地护在江庭雪身前。
江庭雪却淡定地笑笑,让护卫让开。
他和气又一脸疑惑地看着瓦里安,“大人,我不过是来你们火罗国行商的客人,你却如此待客,令我感到诧异与不满。”
“你为何不想想,我是想来买粮的,放火烧掉粮食,对我有何好处?说不定是因为中原粮食紧缺,有人也盯上了你的粮食呢?”
江庭雪为了洗掉嫌疑,表示自己这一行,决定放弃购买粮食,只买火罗国的其它货物。
他好心提醒瓦里安,既然他的粮食已经被别人盯上,可要小心着些,别到时候丢了粮食,又怪在他的头上。
瓦里安听此相信了江庭雪的话,他连忙下令,令人搜查火罗国内有无可疑之人。他却匆匆赶去真正的粮库里,查看他的粮食。
瓦里安这一去,江庭雪便知道了火罗国大粮库真正所在的位置。
而瞧见大粮库的粮食安好,瓦里安也放了心,依旧请江庭雪来喝酒,想向他赔罪。
江庭雪大度地原谅了瓦里安,并在接下来的日子里,与瓦里安一同去交易了貂皮、琥珀、珠宝等等财货。
这些货物都是正常的价格所购,用的是山贼胡羊抢得而来的钱。
江庭雪当着瓦里安的面,将这一箱箱货物装上车,瓦里安很高兴,给江庭雪开了通行的文书,让边关给这批货物放行。
没有人知道,就在当夜,江庭雪向季将军借走的禁军精兵,跟着敏行打开了大粮库的大锁。
一夜之间,精兵们将满车队的火罗国货物,全部换走了瓦里安大地库里所有的粮食。
又因有了瓦里安亲自给出的通行文书,火罗官员没有怀疑江庭雪一车的货物,痛快放行。
等江庭雪带着这浩浩荡荡的一车队粮食,返回大沅边关境内时,瓦里安还在美滋滋地数着钱,做他的美梦,丝毫未察觉,他的粮食已经全部不翼而飞。
江庭雪回到边关时,已是一月末,马上就要二月,再有半个月,大沅即将过年。
他不知此时的纣县,因为粮食供给越来越少,匪贼们心生不满,又开始四处砸抢一事。
然而,现在的纣县,已没有哪家可以砸抢,官道上曾经滞留的商队,也早已经南下返回,所以,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向阿莴所在的宅院。
阿莴以及宅院里的所有人,周管事、护卫,并不知道匪贼们又开始密谋什么,只每日警惕地巡逻,守着宅院。
阿莴依旧每日在家中,跟几只大雪兔玩,周管事依旧每日都在阿莴身边,说江庭雪的好话。
直至这一日,阿莴得知,朝廷派了大人来边关视察农田一事。
其实是朱远也为了躲避党争,出发前往纣县了。
别处的地方,官员们处理灾情比较顺手,跟周边富户借粮也就能解决灾情一事,但还是有灾情存在。
而吴县曾有江庭雪控制住当地灾情,当日江庭雪让羊枣地上折子禀明吴县情况,众人皆以为,吴县灾情已好。
是以,朱远也以为,纣县那儿早已无人。
如今大沅各地的灾情都已安抚下去,他也决定带人去视察农田损伤情况。
朱婄惜执意要跟着父亲去往纣县,朱远也拗不过自己女儿,答应带着她去,朱婄惜便一路跟在侯争鸣身侧,一行人顺利抵达了纣县。
他们并不知道,纣县此时,灾民中已生出新的惶恐,大家都觉得粮食即将吃光,所以人人都把目标盯向了这新到的车队。
这两日,匪贼们突然消停下来,没有再闹事,纣县瞧着暂时安宁下来,周管事便壮起胆子出了门,去驿站附近,向洪运的手下打听自家郎君是否归来的消息。
远远瞧见一队马车到来,周管事瞧见工部侍郎朱远也下了马车,洪运在一旁迎接,他看了一眼,返回了宅院里。
朱远也问洪运,“如今纣县这儿已然无恙,洪大人赈灾有功,辛苦洪大人。”
洪运看着朱远也并不知情的模样,惊异异常,“朱大人难道不是带着赈灾物资过来的?”
朱远也听到这话,感到有些不妙,“朝中已得到各地方官员的报呈,道今年我大沅的灾情,不是都已解决了吗?还需要朝廷派发什么物资呢?”
“什么?!”洪运大吃一惊,“谁说的此话?哪位大人竟如此虚瞒谎报?咱们纣县这儿,还有无数灾民等着救灾,就连粮食,近日也将断粮。”
朱远也吃惊不已,他抬眼看向来路,“不好,如此说来,我们过来这儿,怕是回不去了。”
两人如此一对消息,各自心内焦慌,朱远也想到自己女儿,他着急地赶去边关,想请禁军派人护送朱婄惜离开纣县。
周管事却一路小跑着回到屋里,一进门就道,“有米了,有粮了,朝廷派的大人下来了,我方才在边关那儿瞧见,有一车队的大人到了咱们这儿。”
护卫们听此都很高兴,纷纷围住周管事,大伙七嘴八舌地问着情况,阿莴站一旁听着,心内一阵激动。
她知道,她的争鸣哥哥,来了。
因为所有人都高兴着这件事情,也因为阿莴这阵子一直都乖乖待在屋中,大家都放松了警惕。
因此,没有人发现,在听到朝中大人下来的消息之后,阿莴再按捺不住心内的激动,趁着诸人不备,偷跑出了宅院。
也是这两日纣县不再闹腾,阿莴见周管事出门一趟,还能平安回来,小娘子壮着胆子,也跑了出去。
她要去见侯争鸣,她知道驿站在哪,先前同江庭雪出门时,她记下了驿站的位置。
此刻她跑得飞快,生怕被周管事发觉,将她捉了回去。
此时江庭雪也没回来纣县,她见到了侯争鸣,定能跟着侯争鸣离开这儿。
阿莴惊喜不已,她一路往前跑,却没注意到,原本斜躺在屋檐上的纳言,瞧见她跑出了门,起身轻轻跃下,悄无声息跟上了她。
阿莴一路跑向驿站的位置,她心头扑扑跳得飞快,预感侯争鸣此刻定也在纣县了。
果不其然,阿莴还没跑到驿站,远远的,便瞧见驿站门边,侯争鸣正站在那儿。
侯争鸣竟真的到了纣县,此刻他侧着身子,不知在与驿站里的什么人说着话,但只那么个侧脸,阿莴便认出是他。
阿莴激动得一路跑一路喊道,“争鸣哥哥!争鸣哥哥!”
纳言原本一直跟着阿莴,眼见阿莴奔进了驿站里,应当算是安全的,他却留意到,今日纣县的街道上,流民出现得太多太多了。
第102章 【VIP】
这些流民好像都在打量着新到的这队马车,或许在盘算什么,目光阴狠如狼地盯着驿站这一处的车马,简直不像流民,倒像是山贼们装扮的灾民!
纳言立时飞身到最近的一处屋舍里,藏在屋檐下盯着流民的情况。
侯争鸣就在驿站里,朱婄惜要求侯争鸣陪她出去转转。
他们不知现在的纣县,山贼们又开始四起,看着纣县四周荒无人烟的模样,侯争鸣也起了心思想四处走走看看。
他正准备带朱婄惜先看看纣县,便听见阿莴的声音。
侯争鸣愣了一下,继而冲了出来,就站在驿站门口喊道,“阿莴!”
阿莴泪水涌出眼眶,整个人扑进侯争鸣怀里,一把紧紧抱住他,“争鸣哥哥!你总算来了!”
她太高兴了,等了太久,终于见到侯争鸣,终于可以跟侯争鸣回家了。
朱婄惜就坐在马车上,冷淡地看着这一幕,她也是直至此刻,才终于见到侯争鸣的心上人,长什么样。
小农女长得倒是不错,可惜,注定是要为她让道的。
朱婄惜料想不到,侯争鸣一到纣县,就会碰上他的这位心上人。
她看着侯争鸣一见到阿莴,神情立时温柔下来,她的脸色也微微恼怒起来。
郎君一手搂着阿莴,低头道,“阿莴,你怎么会到了这儿?你可知伯父伯母很担心你?”
阿莴不住点头,“我知,我知爹爹阿娘一定很担心我,可我回不去。我是想找你的,却走错了路,来了这儿。争鸣哥哥,现在瞧见你了,真好,我真的很高兴”
阿莴一面哭着,一面道,侯争鸣面上带笑着听阿莴说话,却猛地听到门前马车上,朱婄惜也突然笑着的声音,“侯郎,这位就是阿莴妹妹?”
侯争鸣猛地抬起头,看向朱婄惜,朱婄惜却眼里冷冷盯着他,似是在警告他不要选错了路,侯争鸣一下犹豫起来。
而阿莴此刻也抬起头,朝朱婄惜看去。
“争鸣哥哥,她是谁?”阿莴一边擦眼泪,一边好奇地看着朱婄惜。
朱婄惜却笑道,“想是侯郎未告诉阿莴妹妹知,妹妹,你上车来,我同你说?”
阿莴愈加疑惑,她看了看朱婄惜,又看向侯争鸣。
侯争鸣有些不自在地将阿莴推开怀抱,低声道,“阿莴,你上车吧,朱小娘子想看看咱们纣县这儿的景致,咱们带她去看看。”
要去看纣县的景致?
阿莴大惊,摇头劝阻,“争鸣哥哥,现在纣县并不安全,你们还是不要随意出门的好,咱们不如进屋说话。争鸣哥哥,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
“我们是朝廷派下来的官员,这儿无人敢动咱们。”朱婄惜却道,她又看向侯争鸣,“侯郎,你说呢?”
侯争鸣点点头,对阿莴道,“不要担心,不会有事的,阿莴。”
阿莴现在自然不愿再和侯争鸣分开,见侯争鸣如此决定,她料想这两日纣县一直太平,而朝廷又派了新大人下来,应当无事。
阿莴上了马车。
侯争鸣也要跟着坐进来,朱婄惜笑着阻拦他,“侯郎,车里都是小娘子,你怎好进来,也让我同妹妹单独说会话?”
侯争鸣看她一眼,又看一眼阿莴,转身坐去车外。朱婄惜却和颜悦色地问阿莴,年岁多少,叫什么名,家里的情况。
阿莴以为朱婄惜是侯争鸣的友人,她老实回答了。
朱婄惜却越听越低声笑着,最后问,“妹妹,听说你与侯郎自小一块长大?”
阿莴点点头,朱婄惜又道,“这自小一块长大的情意,有些人会说是爱意,有些人才明白,其实不过是兄妹之情。”
阿莴愣愣听着朱婄惜的话,不明白她的意思。
朱婄惜又道,“我听侯郎说过你,你似乎心许于他?可惜侯郎对你,并无如此之情,只是碍于将你当作妹妹,不好伤了你的心,才会默认你们之间的事。”
朱婄惜一句话刚落,阿莴猛地颤抖一下,不可置信地看着朱婄惜。
她不知这朱娘子为何要对她说这些话,可这些话才起头,她已察觉出不对。
阿莴还未开口,朱婄惜又直白地道,“不瞒你说,妹妹,我与侯郎已互生好感,两情相悦。我父亲是工部侍郎,我自小习文念字,与侯郎谈天说地,彼此很是投缘。我的种种一切,都更加合适侯郎,而你”
“妹妹,我希望你能主动离开侯郎,你没有家世,也没念过书,你就算跟了侯郎,又能怎么样呢?你并不能助侯郎越走越高,侯郎娶了你,将来定也会被你所累,与你生出嫌隙。”
“妹妹,我今日说的话或许太过直白突兀,但我觉得,一直拖着此事,不如痛快斩断”
“不可能!”阿莴一时之间,不能接受朱婄惜这些话,她忍不住猛地开口,大声驳斥了朱婄惜。
她声音突然拔高太多,连侯争鸣都听见了,他坐在马车外,转头开口道,“阿莴,怎么了?”
“无事,侯郎,你安心带路便是。”朱婄惜笑一下,又看着阿莴,低声道,“妹妹,你初次听到这样的话,会这般反应,也不奇怪,我也是不得已,难得见你一面,才能这般抓着时机同你言说。”
“侯郎还要参加春试,想必你也不愿让他分神,对吧?”朱婄惜徐徐图之,“所以你我之间的谈话,我想,你应该也不会去同侯郎说吧?”
阿莴惨白着脸色,就那么看着朱婄惜。
朱婄惜却笑一下,“那么,我继续说下去?”
“妹妹,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侯郎年少才盛,又长得不错,你一个农女,自然会对他倾心不已。”
“可你有没有想过,他对你,只有兄妹之情,并无男女之情。你强求于他,到了后面,可能只会得到他的怨怪?”
“倒不如你现在退出,我也愿意赠你银钱珠宝,助你觅得更好的人家。你带着嫁妆嫁人,想必日子过得不会太差,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阿莴眼眶一下红起来,死死抿着唇不语。
朱婄惜忽压低声音,好似在威胁,“我不怕和你说,我已与侯郎有了肌肤之亲,他既夺了我的清白,必要对我负责。”
“你若执意要进门,后面只怕也只得一个妾室。我为人不算大度,只怕往后待妹妹也不会亲近。一个妾室而已,侯郎不在家时,还不是由我拿捏着?妹妹想要这样的结局吗?”
朱婄惜这一番话,却似晴天霹雷,惊震了阿莴。
阿莴惊恐不安地看着朱婄惜,心口发颤,口中不住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你说谎,争鸣哥哥不会如此做人!”
“他确实不会,可谁叫当日,他喝多了酒呢?”朱婄惜笑一下,“当然,他会碰我,也不止是因为酒。我与他那般投缘,他只有醉了,才能认清自己的心意,而我,我心里也有他,我喜欢他,绝不肯将他让给你。”
“不如我们打个赌。”
似是为了叫阿莴彻底死心,朱婄惜提议道,“一会咱们下了马车,你就和侯郎在一起,我独自离开,你看他是会来找我,还是和你在一起?”
阿莴听到这却道,“你不能离开,纣县这儿有匪贼,你会出事。”
“是啊,我会出事,所以侯争鸣会怎么选呢?”朱婄惜自信地笑着。
她看一眼车外的街景,瞧见纣县的寺庙就在街上,忙出声喊道,“侯郎,咱们就在这儿下车吧,我想出去走走。”
侯争鸣忙停了马车,朱婄惜就亲热地要挽起阿莴的手臂,同阿莴一起下车。
阿莴飞快地甩开朱婄惜的手,自己先出了马车。
侯争鸣看阿莴一眼,伸手要去扶阿莴,阿莴却视而不见,自己扶着车身跳了下去。
侯争鸣微愣,看阿莴如此,不知阿莴怎么了,但他也没多想,又转头去看朱婄惜。
纣县街上萧零至极,往日熙熙攘攘的人海已不见了踪影,只有一排排被打砸破坏的屋舍,废弃坐落在这条街道上。
而屋舍对面,就是一座寺庙,只不过寺庙的门已被流民撞破,摇摇晃晃吊在半空。
侯争鸣皱起眉,对朱婄惜道,“怎么选在这儿下车?实则这儿也没什么可看的。”
“我想看嘛。”朱婄惜对侯争鸣撒娇道,“走吧,咱们一起进去看看。”
朱婄惜说话间就要站到侯争鸣身侧,侯争鸣却见阿莴一人低着头,自己走前面,急得追上去问,“阿莴,怎么了?”
朱婄惜瞧见此,愣了一下,随后也跟上去,“阿莴妹妹方才想通了一些事情,这会许是有她自己的打算。侯郎,今日咱们先陪阿莴妹妹逛寺庙,明日咱们再去看农田,可好?”
侯争鸣“嗯”了一声,低头依旧看着阿莴,“你想通了什么事?”
阿莴将头转开,看着一侧的景致,她踩着寺庙石阶上去,并不搭理侯争鸣,心口却酸起来。
她耳朵里听到的,全是朱小娘子亲近侯争鸣的话语,而侯争鸣却宠溺地一一答应着朱小娘子。
从前,他也会用这般的话语对自己,如今,他却这样对他人。
阿莴眼眶微红,实在想不到,自己的争鸣哥哥,不过去考了个举,竟会这般背叛了她。
侯争鸣什么也不知道,看阿莴如此,他也不多言,只跟着阿莴进寺庙,而朱婄惜跟在侯争鸣另一侧,不住与侯争鸣说话。
他们三人却不知,就在驿站时,他们马车驶动的那一刻,已有匪贼盯上了他们。
但与此同时,纳言也跟了过去。
第103章 【VIP】
可惜纳言不知道马车里还坐着朱婄惜,他人在屋檐下,被车身挡住了视线。
他瞧见的只有阿莴和侯争鸣二人,他也只看到阿莴和侯争鸣二人上了马车,并未见到第三人上马车。
因此,纳言以为这马车上只有两个人。
眼见偷偷跟着马车的流民越来越多,纳言便将所有心神都放在了流民身上。
就在他转头去看流民的那一刻,阿莴几人前后进了寺庙,等纳言回过头时,只看到侯争鸣走在最后进了寺庙里。
纳言自然没留意到,一共是三人,进了寺庙。
朱婄惜原本还跟在侯争鸣的身侧,见侯争鸣只顾着与阿莴说话,她的步子越走越慢,直至最后,她不再跟着侯争鸣这儿走。
侯争鸣并没留意到朱婄惜那儿的异常,只同阿莴不住说着这些日子的事。
阿莴听到一半,忍不住问他,“争鸣哥哥,方才那位朱小娘子说是你老师的女儿,果真如此吗?”
侯争鸣愣一下,继而道,“是工部侍郎朱大人的女儿。朱大人也算我老师吧。此次我秋试过了,朱大人便常来找我谈话,他的意思,大抵是想让我入工部,在他手下做事。”
阿莴却听着侯争鸣这番话,脸色愈加地白,“争鸣哥哥,你要当这位朱大人的手下吗?”
“要的。”侯争鸣笑一下,“我苦读寒窗数十载,不就是为了这一刻?我若能进工部,哪怕只做一个小小的文官,也是幸运之事。阿莴,你不知有多少人,过了科举,却被外放为官。”
“即便是外放为官都是好事,还有很多人,无官可做,只能赋闲在家。”
“而我,我很可能可以留在朱城,就在天子脚下做事,这不好吗?”
能留在京中,跟着工部侍郎做事,此等幸运之事,不是任何人都能遇见的。
他才十七岁,如此年华正茂的时候,便能平步青云,他怎舍得放弃这样的机会?
看着侯争鸣满怀期盼的样子,阿莴又问,“那这位朱小娘子和你是什么关系?”
她突然问出这话,倒让侯争鸣愣在那儿,侯争鸣犹豫起来,不知如何回答阿莴。
他不知阿莴是不是知道了什么,又觉得以朱婄惜的为人,不该和阿莴说这些。
是以,侯争鸣道,“她只是我上峰的女儿。”
便也是在这一刻,寺庙外忽传来朱婄惜的尖叫声,“侯争鸣!救命啊!”
侯争鸣猛地转头看向外边,可外边哪还有朱婄惜的身影。
侯争鸣大骇,朱婄惜呢?怎会不见了?
他急得要转身离去,拉着阿莴就要走,阿莴却知道,这是朱婄惜故意如此行事,为了要她看见侯争鸣的选择。
她猛地甩开侯争鸣的手,声音也冷了下来,“争鸣哥哥,你去找朱小娘子吧,不必管我这儿,我还想再待一会。”
侯争鸣却焦急不已,听门外又传来朱婄惜哭泣尖叫的声音,他猛地往前走几步,又转回头看着阿莴,“好阿莴,我得出去看看怎么回事,你就在这儿先等着我,我很快回来。”
侯争鸣说完,转身冲了出去,阿莴却怔怔看着侯争鸣离开的背影,不敢相信,侯争鸣真的选择了朱婄惜,丢下她。
她怎么也不肯相信,侯争鸣已与朱婄惜有了肌肤之亲,怎么也不肯相信,侯争鸣要娶朱婄惜,不要她。
而侯争鸣的选择,在这一刻,令阿莴相信了朱婄惜的话,阿莴忍不住蹲下身小声哭起来。
她就一直哭着,想着等侯争鸣回来,将她带回平隍村,她便再也不要理他了。无论他说什么,她都不会原谅他的。
可阿莴这一等,没能等到侯争鸣回来。
朱婄惜一出寺庙,就被山贼捉住,她惶恐不已,脱口喊声向侯争鸣求救。
而不远处,纳言正与一群流民缠斗,听到朱婄惜的求救,他以为是阿莴,*立时无心应战,朝朱婄惜这儿奔来。
等纳言赶到时,朱婄惜已被流民丢进了马车里,另有山贼坐上马车,就要带朱婄惜走。
朱婄惜吓得不行,一进马车慌忙关上车门车窗,自己却在马车里哭了起来,侯争鸣这时候也奔了出来。
纳言一剑刺死坐在马车上的车夫,眼见侯争鸣奔来,他冷声道,“带姑娘先撤。”说完便自己断后,与山贼们厮杀起来。
他听到马车里哭泣的女声,以为坐在车里的女子是阿莴,他让侯争鸣带阿莴走。
侯争鸣被眼前之景震惊,一时吓得腿软,呆站不动。
侯争鸣是一向活在太平之日的人,自小便没见过如此场景,他又是性子温吞之人。
温吞性子,在太平盛世能称之为文雅,但在乱世里,却是懦弱。
侯争鸣此刻瞧见凶神恶煞的一伙人,拿着真刀真剑砍杀,郎君整个人吓傻在原地。
看着一个山贼又一个山贼断手断脚,死在原地,侯争鸣害怕得浑身发起抖来,近乎要吓晕过去。
他不知为何会突然出现这些山贼,不是说纣县这儿早已没有山贼?别说山贼,便是流民,也没有了?
幸好有个大侠出现,救了他和朱婄惜,侯争鸣当机立断,抓住机会,爬上马车,急速驾着马车离去。
他因过于惊恐,一时心慌之际,脑中空白,只顾着逃命,完全忘了,阿莴还在寺庙里。
侯争鸣将阿莴一人丢在了寺庙中。
山贼们见侯争鸣带着小娘子要逃,纷纷转身去追,纳言一人堵在那,一把长剑单挑起所有山贼,他挽剑干脆又利落,丝毫没有拖泥带水。很快,他就清扫干净战场,把所有山贼杀死。
想到四丫姑娘那儿还不算安全,纳言飞身跃上屋顶,就施展轻功,朝侯争鸣驾车离开的方向追去。
此刻天已经快黑了。
阿莴就等在寺庙里,眼见天色越来越黑,侯争鸣与朱婄惜还没回来,阿莴开始有些担心。
她不安地又等了一会,天色已经黑得几乎瞧不见五指,阿莴这才无助地走出去,却在寺庙门那儿看见,街上空荡荡的,连马车也没有了。
阿莴大吃一惊,出声唤道,“争鸣哥哥?”
她几步下了石阶,寻找侯争鸣与朱婄惜,却没找到人。
她意识到什么,再次震惊又难受地当场明白,是朱婄惜拉着侯争鸣走了。
朱婄惜为了叫她瞧见侯争鸣会选择谁,竟要如此离去,而侯争鸣,竟也真的顺着朱婄惜的意,跟着她离去。
他丢下了她。
屋外的北风肆意,横扫过寺庙外这一条长街,天也彻底黑了下来。
自来了纣县这儿,阿莴便一直被关在屋子里,并不熟悉纣县这儿的路。
如今她被侯争鸣带来寺庙这儿,人生地不熟,不知如何回去。
幸运的是,天色已很黑,那一具具山贼的尸身,皆在一侧的街道上,阿莴根本没发现街道的异样。
她没看见那些与地融进黑夜中的尸身。
倘若这些个尸身叫她看见,定是要被当场吓坏。
而狂风骤吹,早已吹散一地的血腥味,空中只剩下风雪冰冷的木味,她也没闻出异样。
她就这么一个人慢慢摸索着,寻找回去的路。
江庭雪带着一车队的粮食,浩浩荡荡返回时,朱远也刚得知朱婄惜丢了,正焦头烂额地怒斥洪运,要洪运带人去找回朱婄惜。
见到江庭雪出现那刻,所有人愣在那儿,洪运简直喜出望外,“小侯爷!你总算回来了!”
江庭雪一袭风雪,站在那儿轻淡地笑着,“幸不辱命,洪大人,粮食,某带回来了。”
护卫们瞧见这一车车白花花的粮食,也惊呆在那,继而所有人欢呼起来,“有粮了!”
朱远也看见有粮食,一时心中感到略微安心,一时又担忧。
安心粮食可以抚慰流民,大约流民们不会再生事端,担忧朱婄惜此刻不见,不知遇上什么事。
但女儿身边还跟着个侯争鸣,应当也能给朱婄惜多一份保障,何况季将军已派出一小股禁军出来找朱婄惜。
正是心中复杂之际,朱远也上前同江庭雪招呼道,“贤侄怎来了这儿?是侯爷派你来的?”
江庭雪看着朱远也出现在面前,他有礼答话,心中却生出些许不妙。
为何朱大人会在这儿?朝廷果真又派了新的大人下来?
若真如此,派别的大人过来也罢,为何派的是工部侍郎朱远也?
江庭雪立时警觉,同洪运交接着货物,目光却不动声色查看起四周。
然而,虽则他没瞧见朱远也身后跟着侯争鸣,到底心中已不放心。
眼见朱远也还在出声问询着什么,江庭雪不欲多停留,他惦记着阿莴,想早点回去见她,只简短地与朱远也聊了几句,告辞离去。
他一路返回宅院,还没进院里就察觉到不对。
周管事神情焦灼,不住命令着护卫出去寻找着谁,待听到身后敏行出声的声音,“周叔,忙什么呢!?不过来迎咱们郎君回家吗!”
周管事吓得一个哆嗦,转头去看。
江庭雪已意识到什么,神情阴沉地站在那儿,“周叔,慌什么呢?阿莴跑了?”
他边走上前,边缓声问着,周管事白着张老脸,连连点头,“今日朝廷派来的大人,下来咱们这儿,我一时高兴,没留神,四丫姑娘便跑了出去。”
江庭雪阴沉沉道,“纳言呢?”
“纳言也不在,不知去了哪,陈蝴只在夜里守着,白日她歇着,不知这事”周管事话音刚落,江庭雪已怒喝起来,“去找!给我把人找回来!”
第104章 【VIP】
他说话间,立时也转身出去。
他手上捏着个细细短短的木制小口哨,放嘴里狠狠一吹,哨音尖锐鸣亮,在这宽阔的北漠地带,像是能直达云霄之上。
附近方圆之地皆听到了这声哨音。
不一会,纣县南面亦响起一道口哨声,那是纳言的回应,江庭雪坐上马车,冷声命令,“去,往南面寻。”
纳言和陈蝴是奉命白日黑夜轮流盯守着阿莴的,此刻白日,是纳言守着阿莴,纳言在南面,阿莴应该就是跑去了那。
江庭雪倒是不明白,阿莴跑出来,不是该去附近的驿站找侯争鸣,怎么去了南面。
但他顾不得许多,命敏行驾着马车就冲向南面。
岂料,到了南面,只看到一群山贼死在那儿,纳言还在与剩下的山贼缠斗,随着江庭雪带的人马过来,所有山贼被全部击杀。
而道路的一侧,侯争鸣紧紧抱着哭泣的朱婄惜,慌神无措站在那儿。
这些人中,哪里有阿莴的身影?
江庭雪几步下了马车,先冲到朱婄惜的马车上看,没看见阿莴。他又怒得转身,几步上前拽起侯争鸣的衣领就怒喝道,“阿莴呢?她人呢?”
听到阿莴的名字,侯争鸣惊呆当场,他嘴唇猛地一颤,这才一下想起阿莴。
他震撼惊惧地抬起头,浑身跟着颤抖了一下,脸色苍白在那看着江庭雪,江庭雪已青黑着脸,厉声冲他再怒喝道,“我问你阿莴呢?!聋了吗?哑了吗?她不是找你去了?她人呢?”
“阿,阿莴,在,在寺庙里”侯争鸣结结巴巴地道,“方,方才,我们,一同去寺庙里玩,婄惜遇上了山贼,我,我赶来救她,山贼将我们带上马车,是,是这位好人,救下我们”
寺庙?寺庙在北面啊!
侯争鸣抬手指着纳言,江庭雪已愤怒暴起,抬起一拳就冲侯争鸣的脸照面打去,“你竟敢丢下阿莴?!你竟敢丢下她!侯争鸣!你还能让两位小娘子遇上危险,你可真有能耐,侯争鸣!”
侯争鸣被打得趔趄几步,嘴角瞬间破皮溢血,脸上也立时浮起个青黑印子。
他站稳在那,江庭雪却震怒上头,几步往前,抬脚对着侯争鸣胸口又是狠狠一踹,踹飞了侯争鸣,
“你要逃命,我不怪你,可你怎么敢,你怎么敢只记得带上你的女人,我的女人呢?”
“侯争鸣!你把我的人带走,却丢下了她,你竟敢丢下了她!”
他到此刻不再将侯争鸣视作对手,这般无用的男人,实不配入他的眼。
不,不仅如此,侯争鸣不仅不配入他眼,此刻他怒意滔天,只想杀了这个窝囊的男人。
江庭雪转身一把抽出护卫腰间的剑,几步上前就想当场杀了侯争鸣。
“争鸣!”朱婄惜却惊吓地喊出声,跑上去就去扶侯争鸣。
她怒目转头看着江庭雪,出声喝他,“江庭雪!你真好威风啊!敢打朝廷命官!”
“你现在是还要杀了侯争鸣是吗?你若杀了侯争鸣,我,我”朱婄惜却也心慌,一时不知可以拿江庭雪怎么办。
他二人都是京中人士,父亲又都在朝为官,朱婄惜自小便听过无数次有关江庭雪的事迹。
虽说人人都道江庭雪是名门大家的贵公子,最有礼仪,朱婄惜却知道江庭雪那漫不经心的神情下,总会带着轻视意味的目光。
是了,他家世好,模样好,品性好,为人好,他哪儿都好,自然有此本钱可以藐视他人,可他凭什么!
她也是家世不差的出身,他凭什么每次见到她,都那般轻视她!
或许是从前江庭雪每每见到朱婄惜,总无视着朱婄惜,而他身上那隐隐流淌的,来自皇族世家公子哥的威压,令朱婄惜总不免感到愤愤不公,又有些怕他。
朱婄惜口中阻拦着,却知并不能把江庭雪怎么办,只得着急地紧紧抱着侯争鸣。
江庭雪阴冷一笑,看着朱婄惜道,“他算什么朝廷命官?朱婄惜,你该庆幸你是女子,不然,我连你一块打。”
朱婄惜惊吓得瞳孔一缩,不敢再说话,而侯争鸣胸口剧痛,狂咳不已。
他颤抖着爬起来,跪在地上,额头磕在地上,两手捶地大哭起来,“我不想丢下她的是我的错!我不想!丢下她的!”
他是,太过惊恐,才忘记了阿莴!
江庭雪不再浪费时间,他将剑丢回给护卫,转身上车,忽又一把抢过敏行手中的长鞭,冲纳言身上狠狠抽去,“让你护着人,你护他俩做什么?蠢货!”
纳言咬牙单膝跪下,“属下不知,车里还有位娘子,属下以为,杀光便行。”
他一路追着马车过来,却见一群山贼围困住了马车,他以为杀了山贼就能保住阿莴的平安,根本未料,他忽视了最紧要的一点。
车里的娘子,不是阿莴。
江庭雪没功夫同纳言算账,此账后头再算,先找阿莴要紧。江庭雪将长鞭丢给敏行,冷声道,“去寺庙!”
此刻天色已黑,根本看不清路,敏行依旧甩起长鞭,朝北侧的寺庙赶去。
江庭雪额头突突地跳,只觉心口一股难以遏制的怒意生上来。
他从未有过如此愤怒之感,即便父亲忽视于他,大哥压制着他,母亲讥讽于他,他觉他都能受下这些个拉杂事。
可今日,听到阿莴被丢弃,很可能落在山贼手中时,他愤怒了。
他克制不住的惊怒当场,一股狠戾的凶气袭来,令他想杀了所有人。
他不敢想象阿莴被丢在寺庙里,会遇上什么危险,这些个山贼不是胡羊所管的那些流民,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阿莴不知遭受了什么罪。
风雪迎面袭来,江庭雪抬起手,狠狠抹去脸上细碎的冷雪,无所谓,不要紧,阿莴受到的苦痛,他都会为她报复回来,甚至
江庭雪逼着自己别再想下去,只想着人活着就行,缺胳膊少腿,往后也是他的人,不要紧的。
寺庙在北侧,江庭雪就这般一路赶向北侧,终于在半道上,瞧见前方出现许多人。
人人手执火把在围着一位小娘子哈哈大笑,另有一人压着小娘子不知在做什么,小娘子奄奄一息地,嗓音都喊哑了,再喊不出声。
江庭雪只看一眼,浑身的血都沸腾了,直往脑上冲去。
那是阿莴!那定是阿莴!
那是他的阿莴!!
江庭雪再忍不住满心的怒恨,他钻出马车,随手一抽,将敏行腰间的长剑“铮”的一下抽出,飞奔下车,就冲那压着小娘子的男人狠狠砍去,“贼贱奴,谁给你们的胆子伤她!”
随着长剑刺入山贼后背,山贼猝不及防间,惨叫一声,爬起身挣扎起来,而众山贼也持刀砍向江庭雪,围攻起江庭雪。
纳言挥舞着长剑,似流光般闪入阵列中,剑身旋转一挑,把所有砍来的大刀一力抗住,一把护住了自己的主子,纳言与山贼们厮杀起来。
江庭雪却蹲在那小娘子身边,颤抖着手去扶她,“阿莴”
那小娘子满脸是泪,奄奄一息抬头看向江庭雪,江庭雪却愣在那儿,心都要停滞当场。
她不是阿莴!
不,他甚至不是个女子!
他虽然长得白嫩生俏,很像个女子,却肯定不是女子!
天色虽然已然全黑,但地上还有不少山贼们丢开的火把,就借着这一点零星的火光,江庭雪看得一清二楚。
江庭雪猛地松开这瘦弱的郎君,急站起身,看着四周的一切。
除去一旁还有几个死去的人,再无别人,这儿没有阿莴!
江庭雪疯了一般,挨个去翻那些尸身,这些死去的人,全是男子,没有女子,应当都是瘦弱郎君的随从。
确实没有阿莴!
江庭雪心头的心惊还未消去,又生暴怒。
他单手解开自己的大氅,丢到小郎君身上,自己提着长剑就走向那山贼群里,一剑砍断一名山贼的手臂,另一手狠狠拽住山贼衣领就厉声问道,
“说!还有个小娘子,你们带去哪了?”
“啊啊啊…”山贼惨叫着,痛得不住摇头,江庭雪凶神恶煞地怒喝道,“还有个小娘子!去哪了?说!”
他话音刚落,手起刀落,利落地又砍下山贼的另一只手臂,山贼惨叫着,惊恐着眼,痛得不住跳脚摇头,“啊啊啊!今,今日,就只有,只有这个货,没,没再捉到,什么,人”
“北侧这一路上,还有个小娘子!”江庭雪又一剑狠狠刺中山贼的大腿,鲜血溅起,溅到他衣上,脸上,使他看起来凶狠毒煞,可怖吓人至极。
他怒道,“说啊!她在哪?!”
“没,没了!”山贼痛声哭嚎起来,吓得浑身颤抖,“这一路,我们都,守着山道,再没见到旁人”
就在江庭雪质问的功夫,纳言已将全部山贼拿下,他出声道,“郎君,可要留活口?”
江庭雪却一下想通什么,将手中山贼丢开,“全杀了!”
他阴狠着脸,再次手起刀落,一个利落将马绳斩断,痛快翻身上马,赶向寺庙那儿。
天早已经大黑,伸手不见五指,风雪不住刮过脸面,冲刷掉江庭雪满面的雪,又浸湿他的衣裳。
江庭雪全然不觉得冷,只觉心口一股热火腾腾燃烧着,令他誓要找到阿莴。
因为熟悉这儿的地形,即便天色已暗,他也能凭着模糊的影子分辨出街道和屋舍。
他很快赶到了寺庙,一下了马就往寺庙里奔去。
“阿莴!”江庭雪奔入寺庙中,一路寻找着阿莴,一路喊着。
他声声喊震天地,将躲在神像后面的阿莴吓了一跳。
阿莴原本是要找路回去的,可看到天色暗了,她又不识路,想了想,又折返回寺庙里。
她想,还是等在原地的好,到时候侯争鸣或许会回来找她。
她心中是恼侯争鸣的,可这个时候,阿莴还保持着理智,她不能真的同侯争鸣闹脾气,她还要让侯争鸣带她离开纣县回家。
她却不料,她没等来侯争鸣,却等来一个令她有些害怕的人,江庭雪。
阿莴听到江庭雪的声音,浑身不由轻颤了一下,她两手死死捂着嘴,打死不敢回应江庭雪,她怎么也没想到,江庭雪竟然回来了。
他居然在这时候回来了!
阿莴吓得不行,她宁肯立时跟着侯争鸣走,也不愿再留在江庭雪身边。
侯争鸣好歹是个君子,不会强人所难,江庭雪却比匪贼还霸道。
纣县的寺庙一共一百零五间房,每间房都有各等不同的佛像,江庭雪不可能一间一间找下去,但不找不能确定阿莴是不是被伤在了这里面,还是被人掳走,她已不在这儿。
江庭雪站在寺庙大殿里,眺望前方一片的黑漆漆,心急如焚,此刻他没有耐性一间一间房找人。
若是寺庙里没有阿莴,那阿莴就是落在了别处,他多耽搁一分,阿莴在别处就会多遭一分的罪。
是以江庭雪站在寺庙空地上喊着阿莴的名字,却没有回应,他逐渐冷静下来,呼吸也放轻许多。
敏行这时候也赶到了寺庙,到了江庭雪身侧,“郎君。”敏行低声道,却被江庭雪骤然抬手,打住了他说话。
江庭雪在沉思着什么,半晌,冷笑一声,问敏行,“学侯争鸣的声音,学得来么?”
原来,敏行自小长于三教九流之地,还学有一技能,他极善于口技。
敏行一愣,不知主子为何这么问自己,他点点头。方才他听过侯争鸣的嗓音,好学得很,江庭雪却阴冷地一笑,“那就用他的声音,把阿莴喊出来。”
“说,阿莴,你可在里面?”
敏行再一愣,他看一眼黑漆漆的寺庙,难以相信四丫姑娘还在这儿,他清了清嗓子,就学着侯争鸣的声音开口道,
“阿莴?阿莴,你可在里面?”
敏行喊了几声,寺庙里没有回应,江庭雪再冷笑几声,“说,阿莴,我是争鸣哥哥,我来了,带你回家,你可在里面?”
敏行再次开口,“阿莴,阿莴,我是争鸣哥哥,我来了,带你回家,你可在里面?”
纳言此刻也到了寺庙,他手中拿着好几根火把,都是从山贼手中夺过来的,他递一把给敏行,自己举着两把给江庭雪照路。
阿莴躲在神像后面,原本不敢出声,忽然之间,她听到了侯争鸣的声音,还瞧见有火光逐渐靠过来,阿莴心神一个激灵,是侯争鸣回来找她了!
等敏行再喊一声“阿莴?你在哪儿?”时,阿莴急急一下钻出神像,出声道,“争鸣哥哥,我在这儿”
她话说一半,整个人已吓呆在那儿。
只见神像之外,一张阴沉可怖的脸就出现在那儿,除此之外,哪还有侯争鸣的身影?
江庭雪阴森森地笑了一下,轻声道,“原来你在那啊?阿莴。”
阿莴心口“扑扑”跳快了起来,她惊慌得又钻回了神像后边,江庭雪温和的嗓音却继续响起,逐渐靠近神像。
“这寺里这么多神像,怎么就躲在了这一个的后面,嗯?你喜欢这尊佛像,是不是?”
阿莴惊恐得心跳急剧飞快,江庭雪温和的声音,又继续响起,“怎么又躲回去了?阿莴。”
他来到神像侧面,蹲了下去,“咱们该回家了,阿莴,你看,天已经黑了。”
阿莴缩起身子,吓得拒绝,“我,我不跟你走,争鸣哥哥会来接我的,你,江公子,你先回吧。”
江庭雪却好脾气地笑道,“怎么这么认死理呢?阿莴,谁先来接你,你便该跟谁走,不是吗?”
他伸出一只手,轻声道,“过来,跟我回家,嗯?”
阿莴害怕得说话都结巴了,“不回,你,你会,责罚我的。”
“我不会。”江庭雪面上和熙,愈加温和亲切,“你为何会觉得我会责罚你呢?你又没有做错事。”
“我偷偷跑了出来。”见江庭雪并未生气的模样,阿莴闷闷道,“你肯定会罚我的,但是,我也不怕,争鸣哥哥已经来了,他会带我回家的”
江庭雪笑得愈发温柔,“好姑娘,现在出来,嗯?”
他想到什么,又道,“我倒是忘记和你说了,侯争鸣身边带着个小娘子,可顾不上你,我能找到这儿,也是他让我来接你的。”
阿莴当然知道侯争鸣身侧跟着朱婄惜,听到江庭雪能准确说出这个信息,她一时心神微乱,已经相信了江庭雪的话。
得知侯争鸣要顾着那朱小娘子,没功夫来接她,此刻阿莴已顾不上去计较侯争鸣与朱婄惜的事,她咬牙道,
“我,我跟你走可以,但你不能将我再带回你那儿,你也听到了,争鸣哥哥让你来接我,我是要离开这儿的”
“自然如此。”江庭雪笑呵呵的,答应下来,“我就是为了送你去驿站,把你交给侯争鸣,这才来的。你倒是要快些,他们今夜就会离开纣县这儿。”
见江庭雪答应,阿莴站了起来,犹豫着往前几步。
她才刚走到神像边,江庭雪却眼疾手快,突一把扣住她手腕,将她狠狠一拉,拉到自己怀中。
阿莴惊呼一声,从神像后面摔下来,落入江庭雪怀里。她挣扎着要下来,抬头之间,却瞧见此刻江庭雪正一脸阴骘黑沉地盯着她。
他再没有方才和熙的模样,只那么神情可怖地盯着她,目光发红,凶狠不已,像一头狠厉的野兽,马上要吃了她。
阿莴吓得心头一颤,浑身也颤抖起来,说话结结巴巴,“我,我自己能走,江公子你,你放我下来吧。”
“走?”江庭雪冷笑一声,“不记得了?你早已是我的人,你能走去哪儿呢?”
江庭雪这话却与刚才说的全然不同,阿莴大惊失色,用力挣扎着就要逃脱。
江庭雪见她如此,怒极反笑,已狠狠将阿莴的身子提起来,挂在左手手臂上,右手抬起便用力打了她屁股几下,“好姑娘,别着急,有什么账,咱们回家慢慢算,嗯?”
阿莴屁股被打得发疼,再次惊惧大喊出声,“我不跟你回去,你放开我,江庭雪!你放开我!呜我跟侯争鸣走,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江庭雪扛起阿莴,掉头就走。
他一脸怒意地上了马车,死死钳制住阿莴,任阿莴如何挣扎都不松开。他的力量是那么强大,阿莴被他抱在怀中,怎么也逃不掉。
他忍不住阴冷笑着,看着阿莴道,“阿莴啊阿莴,你可真是好样的,这双腿长在身上,就是为了气我来着?”
他一想到方才瞧见的一幕,不敢想那被山贼按在身下的人若是阿莴,他该如何失智。
不,仅仅是这么回想,江庭雪心间便涌上股难以遏制的戾气,似熊熊怒火般在燃烧。
他冷怒道,“不如今日回去,不要这双腿了罢,走不了路,往后也能老实待在我身边,是不是?”
江庭雪说话一向是说到做到的,阿莴吓得浑身汗毛竖起,不敢再挣扎。她惊恐地看向江庭雪,解释出声,“我只是出门走走而已,没有别的心思唔”
她与江庭雪相处那么久的日子,已然有些了解他,只要她好好解释,同他讲理
然而,这一次,她才刚解释,江庭雪根本不想听,已将她狠狠吻住。
她衣下也骤然探进一只手,按住她就发狠地揉着。
阿莴痛得眼泪都要掉了出来,两手抵在江庭雪身前又挣扎地别开头喊道,“疼!我疼!好疼!”
“哪儿疼?告诉我。”江庭雪的手不再往上,却又往下,阿莴又惊又羞,死死并拢起腿,“你不要这样,江公子,你这样很吓人,我有些害怕。”
“你还会知道害怕?”江庭雪已狠狠进,阿莴再次痛得倒抽口气,眼眶一下湿润起来。
她皱紧眉头,急促呼吸着,转头去看江庭雪,企求自己这般软顺着能令他火气消去。
江庭雪却依旧阴沉着脸道,“我还以为,四丫姑娘天不怕,地不怕,怎么,原来竟怕我生气不成?”
他一边说,一边却已开始折腾着,阿莴的脸红了起来,她咬着唇,不敢再说话。
江庭雪却嫌不够,忽用力将阿莴双腿分开,让她背对自己,却面对马车门,就这么坐在他腿上。
他一把捞起阿莴裙摆,全部推到小娘子的腰间。
“兹拉”一声,亵裤被从中撕破。
马车一路疾驰回家,夜间的山风狂骤得吓人,直把那薄薄一层车门吹得“砰砰”作响,像是随时能被撞开。
“会,会有人看到。”阿莴惊惧地望着车门抗拒道。
“那就让人看啊!”江庭雪厉声喝起来,“就该让所有人都过来看清楚了,你阿莴是我江庭雪的人,看你往后还有没有心思跟着侯争鸣跑!”
江庭雪厉声斥责,将阿莴吓得浑身颤抖一下,小娘子眼泪啪嗒啪嗒直落。但这一次,江庭雪却不再因阿莴的泪水退让,他阴冷着嗓音问,
“我出门前,怎么叮嘱的?”
“嗯?都忘了?”
阿莴抿嘴不语,江庭雪狠狠捏住它,“果真都忘了?”
“啊!痛!”阿莴痛得低呼一声,眼泪又一次滑落。她吸吸鼻子,不敢说话,江庭雪又道,“今日瞧见侯争鸣了?有没有告诉他,你已是我的人?”
这话却吓得阿莴紧张起来,她的紧张令江庭雪越发地狠,“听到他名字这么高兴?嗯?那你猜,他若知道,你早已被我亲过,碰过,睡过,你猜他会不会也和你一样,这般高兴?”
阿莴听出江庭雪的反悔,吓得大惊失色,“不!你答应过我,此事只你我知晓,你不会告诉他的。”
“你就这么怕他知道?”江庭雪另一手抬起,狠狠按住阿莴的头,迫使她的脸侧转过来,他低头去寻她的嘴吻下去,“那怎么不怕我生气呢?”
阿莴“唔”的一声,张开了口,她眉眼也逐渐红起来,浑身逐渐轻颤。
随着马车转动,那股奇怪的感觉又一次袭来,阿莴察觉不对,她挣扎得愈加厉害,江庭雪却狠狠按住她。
狂风呼呼刮过,马车门几次被风撞出缝隙,阿莴惊吓紧张至极。
马车奔驰得越加急速,晃动也越发厉害,就在这“咯哒咯哒”飞速之间,已能听见路上出现各等人声,想是他们马上就要到家了。
一想到江庭雪或会在人前将她如此责罚,阿莴紧张,越不安,那神秘之感来得越强烈,直至她再忍不住,双眼猛地一睁,两手紧紧拽起江庭雪的衣袖。
她瞳孔骤缩,满面红晕,喉咙里含糊地喊了一声。
她呼吸快起来,眼眶也湿漉漉的,江庭雪也总算放过她。
他抽出手,高举起来,冷白细长的指尖晶亮,闪着水光。
他将拇指与食指轻轻捻给阿莴看,森森冷笑道,“这一点就受不住了?”
阿莴喘着气,想低头往下看,江庭雪却侧过头亲吻着她的脖颈,低声问,“舒服么?阿莴。”
“别急,还有更好的,你没享用过。”
马车已经到了宅院前,江庭雪面无表情,帮阿莴理了理衣裳,又将她一把抱起。
他出了马车,就把阿莴扛在肩上,周管事迎上来,江庭雪只对他丢下一句话,“周叔,去烧水。”就这么扛着阿莴一路进了屋里。
第105章 【VIP】
他一脚踹开屋门,将阿莴丢到床上,阿莴吓得要起身,江庭雪已恶狠狠压了下来。
“我,我错了,”阿莴出声道歉,双手去推江庭雪,“江公子,我知道错了。”
江庭雪却置之不理,见阿莴挣扎着不肯配合,他索性解下自己的腰带,将阿莴两手绑在床头上。
这一次江庭雪的姿态如此吓人,他面色铁青难看至极,出手却迅猛狠厉,将阿莴狠狠制在那儿。
阿莴被江庭雪这般模样吓得心慌不已,好似他要活吞了她。
她急于安抚好江庭雪,再出声解释,“我没有乱跑,江公子,争鸣哥哥来了纣县,我只是去见见他。你不是也答应要带我去见他?如此而已”
眼见江庭雪绑住她的手,接着没有丝毫停顿地扯开了她的衣裳,全然不理会她说什么,阿莴心头愈加惶恐起来。
阿莴第一次见到这样阴狠的江庭雪,吓得两腿乱蹬,挣扎着道,“江公子,我知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她扭动着身子,要躲开江庭雪去碰她的小衣,她的亵裤,可惜江庭雪已毫无停滞地全解了下来。
阿莴再一次这般呈现在江庭雪眼底下,已是多日不曾如此坦诚面对江庭雪,此刻突然如此,阿莴只觉在江庭雪的这般注视下,满脸红透,又羞又惧,自己真羞耻难堪至极。
可江庭雪不再给她适应的时间。
他直起身,黑着脸,就那么站在床边,一边阴骘可怖地看着阿莴,一边开始一件一件解自己的衣裳。
他神情如此阴狠,看着阿莴的目光又如此直白毫不遮掩,似一条高昂起头,即将狠狠往死里咬住她的毒蛇。
层层衣裳垂落在地。
阿莴眼睁睁看江庭雪也不着寸缕,怕得就浑身发抖,“你,你还记不记得,你说过,在我成亲之前,你不碰我的”
“记得。”江庭雪身子再次压了下来,他抬起手,*毫不客气地肆意揉弄起来,“可惜啊”
“我无耐心陪你玩了。”
江庭雪另一手捏住阿莴的下巴,侧头就去吻她。
他那般用力,阿莴所有的气息都被夺走,几近呼不上气。舌尖扫过阿莴的口里,又狠狠制住她的唇舌,阿莴“唔”的一声,只觉舌头被吻得麻木发疼,眼泪都痛溢满眶。
江庭雪亲了一会,放开阿莴的红唇,两臂去架起阿莴的腿。
阿莴心慌惊乱,她晕红满脸,喘着气连声道,“你,你再给我次机会,好不好?”
她急得不行,还是想试图阻拦,“这一次,我不会再这样了,江公子,往后我定好好在家里不,不要!”
“啊!”
阿莴还在说话间,忽用力扬起了头,当场痛哭出声。
江庭雪面无表情,已伏在上方,狠狠压住她。
床身一颤一颤摇动着,阿莴痛得几近昏了过去,浑身因这疼痛好似泛起白,又被晃醒过来。
屋中那么多的烛光燃跳,明明可以让人清晰视物,她却只觉眼前的所有全都变得有些模糊,瞧得不清,只有那烛光亮得刺眼。
江庭雪却似乎觉得光亮太暗,他解开了阿莴手上的腰带,将阿莴一把抱起,抱到屋中桌上,就着壁上高挂的一排排壁灯,将阿莴再次按在桌上。
满室灯火通明,照得屋内所有明亮,就连阿莴脸颊粘连的发丝,也能让人一根一根数清楚。
她所有的一切都清晰展露在灯光下,她无力地躺在那儿,想哭一会,却痛得哭不出来。
她才仰面躺下不久,忽又被江庭雪抱起来,按在了门框上。
门板发出“砰砰”的巨响,阿莴靠在门上,似乎逐渐适应了过来,也逐渐寻回一点力气,终于小声哭了出来。
“这会不急着哭,嗯?”江庭雪低头在她耳边冷笑道,“从今日起,你怕是每日都要这么哭上一会,给我直哭回朱城。到了朱城,大红花轿一坐,从此每日这么乖乖等我来?嗯?”
阿莴摇摇头,哽咽道,“我恨你。”
她不说还好,一说,江庭雪愈加地暴怒,往死里摁住了阿莴。
阿莴哭得大声起来。
这一夜竟过得这般漫长,阿莴觉得她明明途中都睡着了,为何又迷迷糊糊地醒来,而漏刻,似乎永远停在那一刻,不曾往前走过。
这是她第一次把日子过得这么煎熬,她不知此事可以这么漫长,更不知道那庞然怖物,可以这么凶悍。
任谁都承受不住,阿莴却生受了下来。
一桶又一桶热水送进屋,阿莴的哭声也逐渐变得零碎断续,又慢慢转变为格外难耐的吟声,最后是再承受不住的求饶。
小娘子仰起脸,面上全是细密的汗珠,明明面色发白,眉眼却逐渐泛起绯红,唇也红艳起来。
她小声恳求起郎君的原谅,求郎君这一次先放过她,她以后再也不敢了。
她求着求着,忽被江庭雪换了姿势,要她必须按照寺庙里那尊佛像来迎向他。
那姿势不过寻常盘腿,江庭雪却要阿莴一条腿站在地上,另一条腿盘起来。
她今夜是头一回,哪撑的起这般磨人的姿态?她的腿不住颤抖着,就要站不稳在那。
她终于站不稳,往下跌去,却彻彻底底贴近了江庭雪。
阿莴绝望起来,不再向江庭雪求饶,只无力地接受着眼前的一切,很快,新的姿势加诸于她身上。
江庭雪阴冷着脸,始终未停。
阿莴每次觉得可以歇停的时候,江庭雪又抱着她去新的地方坐好,重新大开大阖。
直到后来,阿莴浑身没了力气,疲乏得趴在江庭雪身上睡着。
然而即便是在睡梦中,她睡得也很不踏实,似乎她的身子一直在换着姿势,那被迫接受的痛楚与欢愉,也一直在紧追着她,咬进她梦里。
阿莴皱起了眉,唇瓣动了几下,想说些什么,却又过于疲累,沉沉睡入梦乡。
颠簸的一夜过去。
次日,阿莴睡到很晚才醒,她醒来时,身侧已经没有人。而她身上,已被清理干净,清爽干燥,不再粘腻。
连里头也上了药,清清凉凉的,缓解了不少昨夜的疼。
只是身上遍布的痕迹,和浑身的酸痛,还提醒着阿莴,她昨夜刚经历过什么事。
阿莴轻轻动弹一下,就被这股酸痛痛得想哭,原来先前那些个什么刺痛酸软,全是不足为道的小打小闹,而今真正开始时,滋味竟是这样的凶悍折磨,即便昨夜已过,还深深留给今日疼痛与疲惫。
她只能倒抽着气,缓缓坐起身,四肢僵硬地,一点点穿好新的衣裳。
许是这一点动静,让屋外的人听见了,房门忽一下被打开,江庭雪走了进来。
“醒了?”江庭雪道。
阿莴却在瞧见他的那刻,眼神微有茫然地停了一下,继而低下头,有些怨恨和委屈地红了眼眶。
“对不住,昨夜是我不好,”江庭雪靠过来,伸手抱她,低声道歉,“昨夜我着实气狠了,行事没个轻重,弄疼你。”
忆起昨夜可怖的一幕,阿莴猛地狠狠拍掉江庭雪的手,她恨得不肯搭理江庭雪,眼泪却溢上眼眶。
江庭雪依旧轻轻把阿莴抱进怀中,并不介意小娘子如此对他。
昨夜他已顺利得到人,很是满足,此刻小娘子恼他恨他,也是应当。
江庭雪软声下来,对阿莴道,“新的一批粮已到了纣县,纣县的几万百姓,吃到秋收时都没问题,我的差事也算了了。”
“正好再十来天就要过年,等过完年,看看形势。形势好转,咱们就回朱城,我带你见见我爹娘,再去你家下聘”
阿莴听到这儿愣一下,不等江庭雪把话说话,抬头便怒声喝他,“谁说要嫁给你了?谁稀罕嫁你!江庭雪,你这个无耻小人!是你强夺了我”
“是,是我强夺了你,我就是后悔,夺得慢了。”
江庭雪猛地将阿莴抱进怀里,紧紧抱着,低声道,“我若早点要了你,你死了见侯争鸣的心,昨日也不会将我吓坏。”
“阿莴,我喜欢你,可我来晚了,你已经喜欢了别人,我知我卑劣,不愿将你让出,还请你原谅。”
阿莴愤恨抬眼看江庭雪,“你喜欢我,就要强占了我?”
“我原也不想这般逼你,我原是想着慢些,或许能等到你喜欢我,或许能等到我们成亲之夜可你实在不乖。”
江庭雪说到这,眼底里也泛上层阴郁。
他抬起手,慢腾腾抚摸着阿莴的红唇,轻声问,“我去火罗国之前,怎么同你说的?”
阿莴心心念念着想见侯争鸣,可以,他要阿莴在家好好等他,他会带她去见侯争鸣,可阿莴等不及,私下跑出去了。
果然,她被山匪盯上,若非纳言一直跟着,阿莴势必会遇上危险。只怕小娘子人还没到驿站,就被那群山贼活吞了。
江庭雪眉眼阴沉地道,“纣县几支匪势盘踞这儿,外边并不太平,你偏私下偷跑出去,与其让你死在他们手上,不如死在我这儿。”
江庭雪这般阴骘的模样,令阿莴浑身轻轻打了个颤,小娘子不甘而怨愤地看着江庭雪,江庭雪却又冷声道,
“知道侯争鸣为何会丢下你?因为朱婄惜在寺庙外遇见了山贼,侯争鸣为了自个活命,带着朱婄惜,二人驾着马车先逃了。”
什么?
昨日寺庙前有山贼出现了?
而侯争鸣为了朱婄惜,为了自己,他就那么丢下了她,带着朱婄惜先逃了?
阿莴有些不可置信地转回头,看着江庭雪,她不肯相信地冲江庭雪喝道,“你胡说!昨日我们出行的一路,皆是太平。”
“那是因为,我的人一直跟在你们车后,护着你们。”
江庭雪眉目阴沉,思及昨日见到半道上山贼们的一幕,神情里还是按捺不住的森森冷气,“纣县寺庙的大街上,此刻还有那些山贼的尸身躺着,你不信我的话,可以亲自去寺庙那看一眼。”
江庭雪说到这,脸色愈加难看,“为了侯争鸣,你连命都可以不要,他知不知道你这般为他呢?”
他像是要提醒阿莴什么,低声又问,“昨日见着侯争鸣了?也见着跟在他身侧的那位朱小娘子?”
“你说你与侯争鸣两情相悦,为何昨日我回来,听到的却是,那侯争鸣已经瞧上工部侍郎朱大人的独女?”
“侯争鸣即将同别人成婚,你不是不愿给人做妾?你要跟着侯争鸣,就得给他做妾。”
江庭雪这话却刺痛了阿莴的心,阿莴红了眼眶,她愤恨转开头,抿抿嘴,又想哭起来。
她啪嗒啪嗒掉下眼泪,她知道,侯争鸣此刻就在纣县,江庭雪还敢这么说话,说明他的话皆是真的,他不怕她去找侯争鸣对峙。
她亦知道,侯争鸣确实与那朱小娘子不清白,不然朱婄惜不会对她说那些话。
也正因为阿莴知道这一切都是真的,她才感到愈加的伤心。
江庭雪将阿莴搂进怀中,“不哭,阿莴,你还有我,只要你肯看我一眼”
阿莴狠狠推开他。
江庭雪依旧耐着心搂住阿莴,他低声道,“你怨怪我强夺了你,可你瞧,即便没有我,侯争鸣也不会是你的归宿。所以,你为何不想想,或许你我才是天定的良缘?”
“我和你怎会是天定良缘?”阿莴流着泪,“你们大户人家还能让你娶我不成?江庭雪,你不会娶我,后面只会让我给你做妾,你做梦!我不会给你做妾的!”
“怎么气呼呼喊着我的名字,也喊得这么动听?”
听着阿莴斩钉截铁的话,江庭雪有些好笑地抬起手,帮阿莴擦去眼泪,“我知道你不会给人做妾,我何时说要你做妾?妾不值得我花如此耐心等着,妾我想要,立时便能要了。”
“还不明白?阿莴,男子对妾,没有情意,唯有是自己想娶之人,才会这么患得患失。”
“我是想娶你,阿莴。”
“你想娶我?可你爹娘怎会同意让你娶我?”阿莴恨恨道,“你到现在还想着来骗我,你母亲不是已为你想看好郡主,你将来要尚公主。”
“谁同你说的这些话?”江庭雪轻皱起眉,又瞬间想明白是谁和阿莴说的这些,“我不会娶郡主。”
“我母亲确实曾提过此话,但我父亲并不愿意,皇后娘娘得知我父亲意思,便不再考虑此事。”
江庭雪说到这儿,极认真地想了想,又郑重道,“我要娶你,是我的事,他们若不同意,也拦不了我。阿莴,旁人的话你不必去听,你该信我。”
阿莴听着江庭雪这番解释,却想起昨日朱婄惜对她说过的话,心头一丝委屈涌上。
她嗓音微哑地又道,“他们不同意也是应当的,你本就是小侯爷,而我是农女,我家世不好,也不识字,不会同郎君谈天说地,我”
“怎么这么说自个?”听到阿莴这么说话,江庭雪阻拦阿莴说下去,“谁说你不好了?我的阿莴是很好的一个小娘子,傻呆呆的,就适合跟我这个呆瓜过日子。”
“小侯爷怎么了?小侯爷就得娶高门贵女?那帝王家里不也有卫子夫、刘娥,何况我一个寻常男子。”
“再说世上那么多人,难道每个世家公子,都得娶个贵女才合情理?这里面就没有一个逆着来的?”
江庭雪反驳得锵锵有力,他低声道,“就算没有,我也愿做那头一份,凭我心中爱意娶娘子,只盼你也能喜欢我一些”
“我没有说要嫁你。”阿莴冷着脸,想起昨夜在这间屋子里凌乱的一幕,眼泪又掉落出来。
江庭雪再次抬手轻轻擦拭她泪水,“我知道的,你一直都想嫁给侯争鸣,是我不好,惹你不快。”
“但侯争鸣宁愿丢下你,也要护着朱婄惜先离开,此人并不值得你托付终身”
“我想你是个聪慧的姑娘,应该看得清身边何人才值得依靠,是不是?”
江庭雪不住软声哄着,跟阿莴道歉,慢慢的,在郎君这番诚挚的道歉里,阿莴也逐渐平息心绪,冷静下来。
若无昨日骤然看到,侯争鸣移情别恋,此刻阿莴或许听不进江庭雪口中说的任何一个字。
不仅听不进,说不定阿莴会恨极了江庭雪。
可昨日见到侯争鸣背叛了自己,阿莴难过之下,心里又迷茫慌乱不已。
从昨日到今日,阿莴心中满是是对侯争鸣背叛自己的不可置信,还有对侯争鸣丢下自己的愤怒。
她此刻是恼恨江庭雪的,但因为有了侯争鸣一事,使阿莴对江庭雪的这股恨意,并没有达到极致。
甚至,与其说怨恨江庭雪,倒不如说,阿莴更恨侯争鸣一些。
此刻面对着江庭雪,阿莴心内茫然一片。
又是许久,阿莴才黯然着眉眼,低声道,“我知道,他不要我了。”
阿莴吸吸鼻子,却拿定主意,就算已得知侯争鸣不要她,就算现在她被江庭雪强夺了去,已不能再去想着嫁给侯争鸣,阿莴也还是想见侯争鸣一面,问侯争鸣一句明白话。
她终于抬头看着江庭雪,总算肯同他好好说话,“江公子,我,我想”
“明日,我想见一见争鸣哥哥,我不会跟他走的,只是问他几句话,行么?”
江庭雪道,“你唤我什么?”他轻声哄着,“只有我娘子开口,我才听她的话。”
阿莴摇摇头,并不肯应下,“我还不是你的娘子,我,我不喜欢你。你昨夜那般夺去我的清白,我现在一见你便觉心里怨怒”
不得不说,也是先前阿莴早已同江庭雪那般亲热过,小娘子是逐渐适应同郎君那么在一起的。
是以这一次骤然而至的事,阿莴虽觉怨愤,但在侯争鸣的背叛之下,却又能勉强接受与江庭雪行了此事。
“阿莴”江庭雪却敏锐地察觉到这件事的余地,他一时心神都微微颤抖起来,任阿莴说什么都肯同意。
“好,不要你现在就答应我,我们就先慢慢往下走,只等你肯接受我了,咱们再谈往后,如何?”
阿莴并不知道她往后能不能接受江庭雪,她现在心里很乱,对于江庭雪这话,她不能应下。
阿莴掀起眼看着江庭雪,“若我一直都不喜欢你呢?”
“那便随你如何,都行。”江庭雪应声道,“你不愿嫁给我,就不嫁,我绝不会逼着你嫁,你不愿跟着我,那也随你”了不得他跟着就是。
“那若是,我不愿和你做那事”
“这可不行。”江庭雪神情严肃起来,“阿莴,咱们谈条件,总要为对方考虑一下,是不是?你所有的要求,我都愿意退让,这一事上,希望你也能体谅我。”
“如今你我已是夫妇,此事再不可能更改,你只能嫁给我,难道还能另嫁他人,还能与他人行这事?”
“在我看来,你已是我妻,我不允准你与他人如此,你便试试,同我在一起?如何?”
阿莴垂下眼帘,似在考虑中,江庭雪趁热打铁道,“我就只有这一个请求而已,往后行这事,我也会先问问你,得你应允了再碰你,嗯?”
好一会,阿莴终于点了点头。
江庭雪心中松了口气,他嘴角勾起抹无声的笑,口中依旧低声问,“还疼么?我拿了药进来。”
他似又想探手进裙下,刚触及裙边,阿莴忽掀起眼看他,江庭雪立时收回手,抱着阿莴亲了亲,“那你自己来上药,嗯?”
这件事总算顺利渡过,江庭雪总算哄好小娘子,他微松口气,看阿莴依旧有些疲惫,便让阿莴继续睡会。
他却转身出去寻周管事,面上带着不快,“周叔,好好的,你去同阿莴说郡主的事作何?”
周管事面上不安,“我是想着,总要让四丫姑娘知道一些事,心里好有个数”
“她无须知道这些个事。”江庭雪黑着脸,“此事不会发生,往后再别同阿莴说这些话。”
“可,可若不提前跟四丫姑娘说,后头咱们回去了,主母定是要为你去谈此婚事的。”周管事也有些着急,“到了那时,你又该当如何?”
“慌什么,我何时听过家里的话?”江庭雪却略有讥讽地笑道,“连父亲要我考举一事,我都不听,成婚此事,你担忧什么呢。”
周管事羞愧着脸,站在那儿,“是,此事是老奴多此一举了,老奴往后再不如此。”
江庭雪点到即止,懒得再说。他转身走出去,看到纳言身负鞭刑,跪在院中,他冷看一眼,从纳言身侧路过时,丢下一句话,“往后再不可如此,去守着你大娘子。”
纳言微有激动的抬起头,不敢信郎君已不再恼他,他立时就想起身,然而大冬日里,他已跪了一夜,此刻要起身,动作却有些迟缓。
周管事急忙上前扶起纳言,“是我没留神看好四丫姑娘,令你受累了。”
江庭雪带回了粮,解决了纣县的困境,流民的不安与蠢蠢欲动,也被安抚下来。
朱远也看到江庭雪与洪运,顺利解决此事,他带着属下和侯争鸣赶着几天内,去视察完纣县遭旱的田地,便要准备启程离去。
自纣县寺庙外的事后,朱婄惜便吓坏了胆,她到父亲跟前流泪,“那日匪贼将我掳进马车里,虽不曾对女儿如何,但此事若传出去,女儿的清白再也无了,往后谁娶我时,谁会相信我当日的无辜。”
侯争鸣就站在一侧,听朱婄惜如此说话,朱远也朝他看来,侯争鸣心头逐渐浮起些许哀鸣。
那一日,他竟做了件天大的错事,他把阿莴遗忘在了寺庙里。
他这般的卑劣,也不敢再奢望娶阿莴。他与阿莴自小一块长大的情意,也到此结束。
侯争鸣上前朝朱婄惜跪下,道,“当日是我之过,让你身陷险境,还请朱小娘子和朱大人应允,我此次若能考过春试,定请媒人上门提亲。”
朱远也也很中意这个后生,侯争鸣还这么年轻,往后大有可为,他笑一下,对侯争鸣道,“且等你考过再说。”
朱婄惜却听出父亲言下之意,一下高兴起来,转身就去扶侯争鸣,“侯郎,你可听见了,我父亲让你必须考过此春试呢。”
侯争鸣就此也算是定下了一个口头婚约。
如此过了几日,朱远也一行人,终于要返回朱城。
一大早的,朱远也便来同江庭雪、洪运道别,侯争鸣跟在身侧。
朱远也在前头说道,“洪大人,江贤侄,你们此次办的差事极是不错,我回去后,定要把实情如实禀报给官家,让官家定要查明此事。”
洪运笑着道,“那正好,我也要将此事弹劾上去,到时候,朱大人,还请多多帮忙。”
朱远也笑起来,“好说。我今日便回了,你们忙完了差事,怎么还不走?”
洪运摇摇头,“下官差事还未办完,还不能走,就怕一走,这儿又闹出什么事端,白费我和小侯爷的心血。”
两人正说着,侯争鸣却始终看着江庭雪身侧的阿莴,而江庭雪,也一直冷淡地看着侯争鸣。
阿莴始终别开脸,不去看侯争鸣。
她这几日一直在等着见侯争鸣。她本以为,寺庙一事后,侯争鸣肯定要递话给江庭雪,要求见她。
但阿莴却算错了这一处,侯争鸣似乎太忙,自寺庙那一日后,侯争鸣再没来寻过她。
侯争鸣为何明知道她也在纣县,知道她是为寻他而来,还不来找她?他不该是这样的为人。
幸好江庭雪说了,这几日朱远也大人忙完,他会带阿莴见侯争鸣。
阿莴便心内焦灼地等着,如今总算再次见到侯争鸣,阿莴心口忽涌上股怨恨,她是有话要问侯争鸣,却不打算在人前问。
朱远也同洪运说到后面,二人也注意到江庭雪身侧的阿莴,朱远也看着阿莴问,“贤侄,这位是?”
“内子阿莴。”江庭雪淡笑道,“后头办婚事,还望朱伯伯和洪大人前来喝我们的喜酒。”
朱远也扬起眉,想不到江庭雪这孩子,行事竟这般出格,江侯爷和昭怀县主只怕还未同意,他就敢在外私定终身。
侯争鸣听到江庭雪这话,却觉心内被狠狠刺痛了一下,他脸色瞬间发白,看着阿莴不语。
他知道,他再无立场去同阿莴在一起,自也不敢对阿莴这桩婚事说什么。
寺庙一事后,他一开始非常想去找阿莴,但朱婄惜整日地哭,他只得先陪着朱婄惜,哄着她。等后面朱婄惜情绪好一点了,朱远也又要带着他去查看农田。
一来二去,他竟不得空去找阿莴。
其实,他没空见阿莴也好,他实在无脸面对阿莴。一想到自己当日将阿莴忘在了脑后,他就止不住地鄙夷自己。
鄙夷又怎样?他当日已经下意识做出了选择,他忘了那个傻乎乎跟在他身后的小姑娘。
阿莴听到江庭雪的话,却有些恼意。
她实在没料到,江庭雪会如此就对旁人说了这话。但她随即又沉默下来,这件事让侯争鸣知道,对他们来说,都是好事。
江庭雪看向侯争鸣,“到时候也请侯小郎君来喝某的喜酒。”
侯争鸣盯着阿莴,口中有些木然道,“自然的,自然的”
朱远也微愣在那,“怎么,贤侄也认识我这门生?”
江庭雪抬手搭在阿莴肩上,低头看她道,“是阿莴的同乡,我也是因为阿莴,才知道侯小郎君原来也是平隍村人。”
侯争鸣抬手对朱远也作揖道,“还请老师在外等我一会,我许久不见家乡人,此刻却想和阿莴姑娘,聊几句家里的情况。”
朱远也应允,与洪运走至一侧,江庭雪也要让出空地给阿莴。
他临走前看一眼阿莴,似是让她长话短说,别跟侯争鸣说那么多话,早点让他走人。
等人都走了,侯争鸣才结结巴巴道,“阿,阿莴”
“争鸣哥哥。”阿莴看着侯争鸣,平静道,“那日寺庙的事,我不怪你了。”
阿莴的话,却一下说中侯争鸣的愧疚之处。
侯争鸣立时红了眼眶,低声道,“婄惜是跟着我来的,我不能叫她出事。那日,我不知寺外有山贼,我才丢下了你。我也是头一回遇上那样的事,我,我浑身都是僵硬的,什么都忘了。”
“哥哥先不忙说苦衷。”阿莴始终平静地道,她要先确定一件事,“哥哥是不是要娶那朱小娘子了?”
侯争鸣知道,阿莴肯同他说话,定是要问他这一遭事。
侯争鸣沉默片刻,点点头,“是我负了你,阿莴,此事我原该早些和你说一声,只是,我一直没寻到合适的时机。”
原来朱婄惜说的都是真的,阿莴听到这,自嘲地笑了笑。
“我还想问哥哥。”阿莴又道,“我同哥哥十余年情谊,哥哥先前的为人我还是清楚的。我只想知道,哥哥为何一去了朱城,就看上了朱小娘子?”
“我,我”听阿莴这般质问,侯争鸣面色骤然惨白,“你怀疑我是贪慕高门权势?不是的,我只是,那夜,喝多了酒,我以为,婄惜是男儿,才,才搂着她一块睡下。”
“原来如此。”阿莴低下头,了然地笑了一下,“原来是她先对哥哥动了心,使了手段对哥哥。可是,哥哥,我还想问你一句真心话,若没有这一切,我与朱小娘子,你会娶谁?”
“娶你,阿莴,我只想娶你的”
“其实在此之前,我也一直犹豫着,是不是必得娶婄惜不可,若有一分可以不娶,我必不会娶她。”
“可经过这一次纣县的事,我知道,我必得娶她了,婄惜若不嫁我,她的清白名声也”
“我也知道,我此生都对不起你了,仅凭当日寺庙一事,我便再无资格”
侯争鸣说到这,愈加红了眼眶,“阿莴,我知,我再无资格站在你身边”
听着侯争鸣这番话,阿莴长长呼出口气,看向江庭雪,“原来我跟哥哥果真没有缘分,在此之前,我也是只想嫁给哥哥的”
阿莴转回了头,对侯争鸣道,“争鸣哥哥,你方才都听见了,江庭雪说的话,都不是假的。所以,往后我也不会再念着你,你便好好走你的路,好好对朱小娘子吧。”
“请你不要将对我的愧疚埋在心底,而辜负了朱小娘子待你的情意。”
“阿莴,阿莴”侯争鸣眼里盈灌泪水,“是我对不住你,你是担心我,为了我才来的朱城,是我对不住你”
“也没有。”阿莴垂下眼帘,“是我心甘情愿去找你,你不曾亏欠我什么,不必对我道歉。便是从前,也是我心甘情愿对你好。因为对你好,也使我心里满是期盼,日子过得很快意。”
她最后道,“哥哥不问问我,为何会和江庭雪在一起吗?”
“没什么好问的,我自个又好到哪里去。不,我不是说你的不是,而是说我自己,我无颜问你任何话。就算我不曾如此负你,你有一日瞧上旁人,要选择与我分开,也是你应该有的自由。”
侯争鸣说话间,想起江庭雪那日的暴怒,他到底是抛开了男儿颜面,把那日的一切,一五一十跟阿莴说出,“江庭雪定是很在乎你吧,我听说的江小侯爷,可是极温和有礼的人,想不到同他第一回打照面,便得了他狠踹的一脚。”
阿莴也是这时才知道,原来那日,江庭雪生怒之下,失控做了何事。
阿莴面无表情地低下头,从荷包里掏出几锭银子,“这是伯母先前给我的银钱,让我去朱城找你,我一直没能花出去”
“阿莴!”侯争鸣却被这一幕刺痛了眼,“我并非那般计较的人”
“我知。”阿莴把银子递过去,“只是这些银子上面,全都有伯母省吃俭用的汗水浇着,我拿着,于心不安,觉得还是你拿去用比较合适。”
侯争鸣白着唇,接过了这些银子。
这一日后,侯争鸣随朱远也离开了纣县。
第106章 【VIP】
侯争鸣总算走了,江庭雪很满意。
等这个讨厌的侯争鸣离开后,江庭雪一下把阿莴打横抱起,痛快道,“好了,现下咱们可以准备好好过个年了!”
他终于可以好好松口气,同阿莴在一起。
阿莴却并不高兴,她这几日一直焦灼不已,直至今日见到侯争鸣,她又一直强行撑着平静与侯争鸣说话。
如今听到侯争鸣这一番话,看侯争鸣离开的背影,阿莴忽觉心内空落落的,好似原本满满的一颗心,被人挖走一块,让她失了未来。
她有些伤心失落地垂下眼帘,沉默地靠在江庭雪怀中不语。
夜里,江庭雪睡至半夜,却忽然被一点细碎的响动惊醒。
那响动其实极其的轻微,若非夜深人静,江庭雪不会察觉到这动静。
那是睡在他身侧的小娘子,轻轻的呼吸声。
只是这呼吸声,不似往常那般缓慢无声,反而稍稍加重,江庭雪凝神去听,听着听着,他神情忽然一变,已下意识伸手去触碰阿莴的脸。
“阿莴。”
江庭雪心惊地道,果真在阿莴的脸上,摸到湿漉漉的一片冰凉。
江庭雪急忙翻身下床去点燃烛火,又几步快走到床上,将小娘子抱起来,低声问道,“怎么哭了?”
阿莴无声地流着泪,见江庭雪将她抱起身,她抬起两手,捂住自己的脸,继续默默流泪。
“好阿莴,不哭。”江庭雪微有心慌,将阿莴紧紧抱着,他低头问,“为什么哭呢?是做噩梦了?告诉我。”
阿莴整个身子倚靠在江庭雪怀中,哽咽道,“江公子,我,我恨侯争鸣”
小娘子一直压着这股难过的心绪,强行镇定着去面对这一切,直到今日侯争鸣离开纣县,阿莴总算意识到,侯争鸣确实不可能娶她,而她也再无可能嫁给侯争鸣。
想到自己多年愿望成了一场空,阿莴为此伤心不已。
今夜,她终于接受了这件事,却再忍不住,一个人在这深夜里落泪,可不想她已经努力压着声音,还是惊醒了江庭雪。
江庭雪见此,心内也泛起丝复杂之感。
他心疼地抱紧阿莴,轻声道,“他确实可恨,注定要令你这般伤心一场”
“我也恨你。”阿莴抽噎着,并不领情,“侯争鸣负我,你也欺负我,我当日便不该离家去朱城”
“好,那便恨我吧。”江庭雪继续哄道,“我本就不求你爱我,强夺你一事,确实是我不对,但我不后悔。”
“阿莴,我喜欢你,想娶你为妻,才做了让你不高兴的事。”江庭雪抬手轻轻擦去阿莴的泪水,“今夜你好好为侯争鸣难过一场,往后再别想*他,就安心跟着我,嗯?”
郎君轻声软语地道,阿莴却泪眼迷蒙地看向他,并不回应他这番话。
她又慢慢低下头,一边抹眼泪,一边好似在想着什么。
侯争鸣离开后,时间距离新年还有半个多月,纣县物资一事却已得到解决,纣县两万余流民,皆有米粮度过这个寒冬。
纣县的一众山贼,瞧见粮食问题得到解决,倒也安宁下来,不再四处寻找沿途的车马商客,杀人越货。
但主要也是因为胡羊,胡羊的山贼队伍最为庞大,他领着一众手下占据纣县一方,而他虽做了山贼头子,却也喜欢讲些道义。
他与江庭雪说好了,只要江庭雪能带粮食回来给他,他就命手下安定一方。
是以,胡羊的人不出动行凶,其余山头的山贼,此刻一时也不敢再出头闹事。
除去江庭雪返回那一日,在寺庙外跟随阿莴马车的山贼们,大部分被江庭雪的护卫和洪运请的禁军尽数杀死,还有小部分逃进山中,一时搜寻不到这些余孽的下落。
而阿莴经过头几日的难受,如今瞧着似乎逐渐平静,夜里能安然入睡,不再为侯争鸣落泪。
江庭雪见此,也放下了心,郎君心里盘算得很好,他本来以为,阿莴与侯争鸣断绝后,自己很快也能抱得美人归。
岂料,这反倒让阿莴再也不必为侯争鸣而向江庭雪妥协。
今夜热烫的水倒入木桶中,江庭雪本还想像之前一样,让阿莴来给自己擦背。
可今夜,阿莴迟迟没有进屋。
“阿莴!”江庭雪靠在桶里,等了许久,他再等不下去,喊了几声,阿莴却始终没出现。
江庭雪正觉有些奇怪,周管事急急推门进来,“二郎,有何吩咐?”
“阿莴呢?”江庭雪脸色难看地道,“去唤她过来,给我擦背。”
周管事却一脸为难,“四丫姑娘已经歇灯睡下了。”
什么?!
“睡了?”江庭雪听到这事,颇感意外,紧接着神情也阴沉下来,“每夜都是她来为我擦背的,今夜她倒去睡了?”
“是。”周管事无奈地摇摇头,“四丫姑娘说了,往后郎君这边的事,若有需要,不必再找她,还和从前一样,由我来就行。”
江庭雪料不到阿莴和侯争鸣断开后,竟这般待他。他黑着脸,飞快地沐浴出来,又一脸黑沉地走去寝屋。
这一进屋,他更恼了,阿莴不仅熄灯歇下,还把自个的衣物、枕头,全拿回了她原先的屋里。
江庭雪堵着心口一团火,转身几步又进了阿莴的屋里。
他二话不说,径直走到床边,将阿莴一把打横抱起。阿莴原本睡得好好的,突然被人从被窝里捞出,她大吃一惊,抬头就恼道,“江庭雪!你这是做什么?!”
“我倒想问你,你这是想做什么?!”
江庭雪扛起阿莴,顺手抓起她枕头就走,“今夜让周叔来接手我的事便罢,眼下还要跟我分床睡了?”
“你答应同我试试,便是这么答应的?”
阿莴被挂在江庭雪肩上,挣扎着要下来,“我是答应了你,可你没说不能这么和你试着,我现在并不愿同你这么待在一块,不成吗?”
“不成!”江庭雪冷着脸走进自己屋里,把阿莴丢到床上,站在床边居高临下看她,威胁道,“我如今信守承诺在这,这几日你不让我碰你,我碰你了?”
“我答应你的事我可做到,你却对我食言。也成,你若反悔,对我来说倒是极好的事,我便也不必再如个老僧,成日清汤寡水地守着你不动。”
“可我只是想一个人静一静”
“在我身边你也能静一静。”江庭雪阴沉着脸,“任谁家来看,夫妇之间分房睡都不对劲,不信你就写封信问问你爹娘,看他们同意你这般行事吗?”
“你不许去找我爹娘!”阿莴大惊失色,听出了江庭雪的意思,他这是打算把他们的事,告诉给她爹娘了?
阿莴现在还不想把侯争鸣背叛她的事,告诉给守财夫妇得知。只怕夫妇二人得知此事,不知会如何担心她,只怕母亲又要成日为她落泪。
江庭雪冷笑一下,“又是为了侯争鸣要跟我分房,又是怕你爹娘得知你我的事,你什么时候能把多些的心思放在我身上?”
“你要再坚持跟我分房睡,也行,明日我便去封信告诉他们。什么侯争鸣寺庙前丢下你,令你遇上山贼一事,全让他们知晓,且看他们会不会着急忙慌来纣县找你。”
“哦,我倒忘了,他们二人不识字。不打紧的,我花些钱,请你们村的里正,来给他们念这一封信,保管叫他们二人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阿莴万万没想到,江庭雪没有了侯争鸣做把柄,竟拿她爹娘来威胁她。
这封信若真让村长来看,也不必念给守财夫妇二人听了,不出一日全村的人都会得知此事。
而守财夫妇倘若得知阿莴这一路的波折,或许心急之下真的会出门寻她。
这大寒冬日,山贼余孽未被消尽,来纣县的一路岂非危险重重?
阿莴愤恨抬目去看江庭雪,知道他说到做到,她转身把自己枕头放到床里边,气呼呼就钻进被窝里,重新躺下。
她这几日因侯争鸣实在伤心不已,她只是想与江庭雪分开一阵子,独自在屋里平抚自己的心伤,等她好了以后再说。
未料江庭雪竟不肯给她一丝余地。
被江庭雪强行抱回他屋里后,阿莴气愤之下,一时倒顾不得伤心侯争鸣的离开,反而一整夜里都在恼怒江庭雪。
江庭雪也气恼着,他的琐事已经习惯交给阿莴,如今阿莴决计不肯再顺从他,还不如当初有侯争鸣捏在手里做把柄的时候。
从前捏着侯争鸣做把柄,江庭雪还能威胁着阿莴顺着他,阿莴也是肯乖乖听话照办。
如今倒好,这几日,江庭雪每每想亲近阿莴,阿莴皆紧抿着唇,冷冷看他,并不同意。
顾及阿莴刚跟心上人分手,心伤需要愈合,也碍于先前说过的话,江庭雪一时只能有些恼意地退回去,忍着不去碰她。
江庭雪恼得转身出屋,让周管事去把阿莴所有衣物书本,全部搬回他屋里。
今夜二人因此事相互不愉快着,灯熄之后,二人皆各自冷面躺下,不与对方说话。
然而,江庭雪恼过之后,睡上一夜,便忘了同小娘子的不愉快,阿莴却恨着此事。
恨他从始至终,步步紧逼着她,便是已经得到她,便是她已经肯试着接受他,他还是要这般逼着她。
阿莴决定从今夜起,再不搭理江庭雪。
次日,江庭雪早早起来,要和洪运去忙新的事务。
他倒是没想到,阿莴今日起得也很早。
他站在屋中,一边系着蹀躞带,一边慢腾腾看小娘子也下床洗漱,并不搭理他。
呵,这是还记着昨夜的吵架呢?
第107章 【VIP】
江庭雪见阿莴冷着脸下床,他倒是想开口说点什么,但昨夜他强行让阿莴跟他同睡一床,小娘子生了怒意,这会半分眼神也没丢给他。
见人不肯理他,江庭雪也不主动自讨没趣,就那么慢条斯理收拾着自己。
蹀躞带早已扣好,足袜早已穿上,再没别的要收拾,江庭雪索性就坐在那儿,明着看阿莴。
阿莴走到盆架旁,自己拎起铜壶,倒了点热水,又取下巾帕、盐膏和牙刷,拿去屏风后洗漱,江庭雪的目光跟去屏风后。
不一会,阿莴把装着洗漱水的小木桶拎出来。小木桶不重,与铜壶差不多轻,装的只是清晨的洗漱水,阿莴放去门外让下人收走,江庭雪的目光又跟去门外。
接着,阿莴回了屋里,打开衣柜,准备拿新的冬衣出来。
鹅黄对襟缎棉袄、浅青色翻领袄、粉杏花对襟加绒长褙子小娘子好似犹豫几分,挑不出喜欢的,站在那儿一时没了举动。
江庭雪瞥见,嘴角勾起一笑,缓缓站起身就想上前开口说点什么,阿莴已经飞快拿下那件粉杏花对襟加绒长褙子离开。
江庭雪见此,又慢腾腾地坐回原位。
阿莴几步就去了屏风后面换衣,很快,屏风后面就传出一阵阿莴脱下衣裳细碎的声音。
江庭雪看着屏风上隐隐出现的人影,目光有些晦涩。
他刚开人事,食髓知味,很想多来几次,可惜只有那一夜,这几日小娘子不给他碰,他只得忍着。
眼见阿莴换好衣裳走出来,她去到桌边坐下,对着铜镜开始梳妆,江庭雪又盯着阿莴背影看。
铜镜宽大,透过镜面,江庭雪俊美的脸就出现在镜子里头。
他似乎有意偏了些许,即便镜中二人并不在一水平位上,也能使他的脸明晃晃挨在小娘子的脸边,而郎君直白的目光,更大刺刺在那盯着小娘子。
阿莴对着镜子梳发,只当没看到那明目张胆刺来的目光。
直等阿莴也收拾好了,走出屋子,江庭雪忙抬步跟上。
“周叔,外边的人在做什么?”
阿莴出了屋子,却瞧见院外一队将士,每人扛着根木头往街上行去,一时有些好奇,出声问道。
江庭雪已走到她身后,不等周管事开口,先出声答她,“纣县有粮了,附近县镇的百姓便都涌了过来,那棚不够住,洪运要带人建新棚子”
谁问他了。
江庭雪话都没说完,阿莴已面无表情地转过身走开,她几步走回屋里,“嘭”的一声,用力关上房门。
江庭雪就这么被阿莴落下脸面,他站在那儿,脸色立时难看起来。
他闷着口气堵在心间,扭头去看那道关紧的门,周管事站在一旁瞧见,摇了摇头,转身去忙。
江庭雪就那么目光略微阴沉地盯着房门,最后到底出门。
因着出门前这一事,江庭雪今日一整日的心绪都不大好,他料不到阿莴会这般恼此事,但若要他就此让步,也绝无可能。
什么要求都可以答应她,分房一事想都别想。
江庭雪就这么阴沉着脸在外忙到天黑,等他归家时,阿莴已经歇下。
江庭雪原本想着,今日已经过去,阿莴那儿的气应当也该消了,倘若阿莴气消,他倒可以不计较早上的事,好好同她亲热一下。
他却万万没想到,等他沐浴后回了屋,瞧见阿莴的举动,忍不住再次被阿莴勾出了火气。
今夜阿莴虽是睡在了他屋里,但小娘子整个身板都贴着床里睡,眼看就这么一张床,愣是被阿莴分出了楚河汉界,江庭雪心头的火苗立时又“扑扑”燃烧起来。
他几步上前,俯身下去长臂一伸,就将阿莴从床里边强行搂了过来。
阿莴还未从昨日的恼怒里消气,今夜忽被江庭雪这么一捞,她惊怒之下,恼恨地转过头就看向江庭雪,
“江庭雪!我不是已经与你同睡一床了,你还要如何?”
她挣扎着就想再次躲去床里边,可江庭雪却将她拽进怀里,恶狠狠扣着她。
“我看你翻山越岭想去哪儿呢?出门三百里都追不上你,就在我怀里躺着!”
阿莴愈加恼火,“你当初没说我要怎么试着和你在一起,我就可以这么睡!”
她的话很有些理,也执意不肯贴着江庭雪睡。
可她刚后退一步,江庭雪冷笑一声,再不同她辩论,只将手探进她衣下便揉捏起来,阿莴大惊失色喊出声,江庭雪又爽快地将手抽出。
江庭雪的手刚退出去,阿莴惊慌得又要后退去床里,见阿莴后退,江庭雪再次伸手探进阿莴衣下,另一手捏住阿莴下巴就吻过去,
“咱们是没说好,你要怎么试着和我在一起,那就是说,除去要走你身子这一处得经你允准,别的地方,比如我这么亲你,摸你,也行。”
“往后你每退一次,我便亲你一次,摸你一次,如何?”
“不!唔”
阿莴刚一张口,便被郎君立时夺走所有气息,炙热的吻在二人之间来回游走,心跳逐渐加快,阿莴气喘吁吁躺在那儿,气恼不已。她力气小,挣不开江庭雪的束缚,只能让郎君趁此吻着她。
郎君的手时轻时重地还在揉捏着,那等异样的触感,令小娘子身上又泛起层细细密密的颤栗。
阿莴恼羞至极,瞪着江庭雪,江庭雪偏不疾不缓地等在那儿,眉眼里都是阴郁地,也在看着她。
二人一时互不肯让,如此对峙着。
可惜此事江庭雪不会再让,阿莴清楚这一点。她最后没辙,只得偎依在江庭雪怀中,不再往床里躲,任江庭雪将她抱着。
见阿莴顺从了,江庭雪微感遗憾地抽出手,他倒是希望阿莴坚持下去,这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与阿莴亲热了。
“怎么这么坏,昨日要同我分房便罢,眼下恼得连我也不肯靠近了?嗯?”
阿莴一旦肯乖乖躺在他怀中,江庭雪忍不住又想同她说话,阿莴却闭上眼不看江庭雪,也不肯再和他说话。
江庭雪依旧软声哄着,想让阿莴同他说话,“你想静一静,我如何不能体谅?火罗集市上有卖火罗国的经书,明儿我给你带回一本?”
“你慢慢抄上几日,想必到了那时心情也能好上许多?”
“或是你想出门走走?虽说眼下天寒地冻的,但是出门一趟,散散心也是能够,我这几日给你安排好,到时咱们出门去玩?”
江庭雪说了好一会的话,阿莴皆冷面躺在那儿,不给予回应。显见她接连两日恼得很了,打定主意绝不肯轻易搭理江庭雪。
见此,江庭雪也有些不快,他自小顺风顺水地长大,哪件事不顺心过?偏偏在阿莴这儿,次次都碰个闭门羹。
其实这事也是他活该,从前小娘子好好敬着他,与他相处愉快,这不是很好的事么,他偏要人家爱她。
如此百般强求,小娘子已经愿意试着同他在一起,他还不肯答应阿莴分房的要求,彻底惹怒了阿莴,得此结果也只能自己受着。
江庭雪很清楚这一点,自知理亏,眼看阿莴今夜是不会同他和好了,江庭雪索性抱着阿莴,也跟着闭眼入睡。
次日,江庭雪醒来,一脸不快的模样,周管事瞧了,连连摇头,忍不住道,“四丫姑娘都愿意同你在一起了,你便顺着点她又如何?到后头,她还不是要和你同住一屋?又能跑到哪儿去?”
江庭雪却冷笑道,“她要独自想着那侯争鸣,倒是好打算。我是有多喜欢头上戴绿帽,才能容忍她背着我去想旁人?”
周管事被江庭雪这番没有道理的话给噎得,连连摇头,转身去忙自个的活。
而江庭雪也黑着张脸,出门去忙。
今日,等江庭雪出门后,阿莴才下床洗漱。
她忙好一切,去厅里用饭,周管事怀中抱着新的一束梅花进来。
他一见阿莴坐在桌边,忙笑着问,“四丫姑娘起了?老奴这就让人上早点。”
阿莴原本想同周管事说些话,但见他抱着束梅花进屋,意识到他恐怕要为江庭雪做说客,面上便没了什么表情,只对着周管事点一下头。
周管事对此心知肚明,他倒也不慌,只站在那儿问,“四丫姑娘,你瞧,这花老奴是放去哪好?”
阿莴沉默片刻,出声道,“先放桌上吧,一会我拿进屋。”
“欸,好嘞。”周管事笑着,一边将梅花放到桌面上,一边对阿莴道,“四丫姑娘离家这么些日子,应当很想家了吧?”
“老奴听说,洪大人过几日会带人疏通官道,到时候四丫姑娘可以给家里写封信,给爹娘报个平安。”
周管事这话,确实一下说进阿莴的心坎里,阿莴忍不住问,“官道马上能用了?”
“官道一直是能用的,只是先前不好走,昨夜听二郎说,现在开始疏通后,官道往来就方便了。”周管事话音刚落,阿莴一听到江庭雪的名号,立时又没了好脸色。
她就知道,周管事是来给江庭雪做说客的。
阿莴低下头准备吃饭,岂料周管事接下来又道一句,“这次二郎行事实在太过分了,四丫姑娘还是心软了些。依老奴看,何必顺着他?就坚持同他分开住,他又能奈你何?”
阿莴没想到周管事竟会站在自己这边,她原本面上的冷意已经冒了出来,此刻听周管事这话,一时又有些尴尬在那,看着周管事不语。
周管事又道,“也就是四丫姑娘心肠好,还肯依着他,若是火罗姑娘,早拿出刀剑同他对着了,就和当初二郎去火罗国一样,哪里能那么容易就得顺心。”
阿莴被周管事这番话说得顺了气,她忍不住问,“当初江庭雪去火罗国怎么了?”
第108章 【VIP】
“害,别提了。”周管事摇摇头,把江庭雪在火罗国差点行事失败,被火罗人当场杀死的事同阿莴说出来,“二郎身无官职,哪里就需要这般拼命了?还不是见纣县这儿,饿殍遍野,他不忍心百姓呐”
“眼见朝廷赈灾的物资还不下来,他只得冒险带人去火罗国‘借粮’,总算他平安归来,偏还不珍惜这一次死里逃生,一回来还对四丫姑娘如此无礼”
周管事说着这些事,阿莴脑海里却突兀想起那夜曾做过的梦,梦里江庭雪正被人暗杀,可江庭雪却唯恐她被伤着,将她推开了。
真没想到,江庭雪在现实里,竟也遭遇一样的事。
不得不说,周管事这话似乎起了些许作用,阿莴本是很恼江庭雪的,然而一想到江庭雪曾经差点遇到险情,一时之间,阿莴对江庭雪满心的恼怒,消散了些许。
此刻她心内却泛起股复杂之感,使她对江庭雪的感情变得有些朦胧不清。
她很理智的知道,侯争鸣一事里,若是她一人去面对,她心内不知会如何的害怕。
害怕没有侯争鸣的未来,她要一个人去面对。
害怕被侯争鸣抛弃的事传入平隍村,她的一家都会被村里人取笑。
害怕往后遇见的人,都不比侯争鸣更令她喜欢。
然而,这一切,因为有江庭雪的陪伴,使得阿莴没有那么害怕地去面对未来。
也因此,在得知江庭雪去火罗国时真的曾遇险境,阿莴心内再次泛起了与那夜梦醒时一样的感觉,她并不希望江庭雪出事。
周管事还在描绘着当日的险情,阿莴却慢慢低下头,目光难言地看着桌上那束梅花。
纣县的日子一直不太平,她却被护在这小小一方宅屋里,平安安逸。
阿莴沉默听了一会,端起碗筷。
见阿莴准备吃饭,周管事也识趣地不再说下去,转身出去忙活。
直等阿莴吃完饭,抱着那束梅花进屋,周管事忽又匆匆来敲门,“四丫姑娘,二郎刚命人送了沓新书画过来,您看是放去哪儿?”
书画?
江庭雪在这地界,又上哪儿翻出些书画送给她?
阿莴犹豫片刻,“放去我屋里吧。”她说完,低头轻轻抚摸起梅花。
夜里,江庭雪一身风雪回到家中,周管事伺候他更衣,问道,“今日二郎怎么归家这么晚?”
“瓦里安发现粮食被调,正在边关闹呢。”江庭雪脱下大氅,笑一下,“谁理他,钱财珠宝都留给他了,他还想多捞一笔,让洪运去对付。”
今日他与洪运在外头忙的便是此事。
瓦里安终于发现粮库被换,气急败坏赶来了纣县这儿,找江庭雪要个说法。
江庭雪可不会搭理瓦里安,总归粮食已经换走,他也变不出新粮食还给瓦里安。
洪运当初也说了,若出何事,全权交由他处理,江庭雪便让洪运去处理此事。
他便没有露面见瓦里安,只在幕后教着洪运如何周旋,反正无论瓦里安说什么,都别承认大沅拿到粮食就行。
江庭雪简短地和周管事说了此事,话说到这儿,他又忍不住问阿莴今日在家如何。
周管事笑一下,“瞧着四丫姑娘面色和缓了些,想是不大恼了。”
哦?阿莴对他的恼怒消了?
江庭雪微微扬眉,听周管事说起今日阿莴竟肯收下他命人送来的书画笔纸,心头一时火热起来。他再忍不住,转身就进屋里找阿莴。
阿莴已躺在床上睡下,只是背对着他,瞧不出小娘子睡没睡着。
江庭雪知道阿莴才刚歇下,此刻定然没睡着,他嘴角勾起些笑意,慢慢走上前。
他轻咳了两声,就在床边坐下,转头盯着阿莴的背影看。
阿莴却依旧闭眼不理,好似真的睡着一般,毫无反应。
见阿莴不理他,江庭雪再次轻扬起眉,他也不开口去问小娘子是否睡着,只慢悠悠地身子往后坐去床尾。
他忽伸手探进被窝里寻阿莴的脚丫,摸着果真又是冰凉一片。
阿莴的脚总容易发凉,得捂在被窝里好一会才能暖过来。
江庭雪就那么捉着阿莴的脚丫子,塞到自己衣下暖着。
阿莴此刻果真没睡着。
江庭雪突然这般举动,将阿莴吓了一跳,她还没反应过来,她的脚底已贴在了江庭雪烘热硬实的肚皮上。
江庭雪又想做什么?阿莴微皱起眉,轻轻抽出脚就想避开江庭雪。
“别动。”江庭雪低声道,“还没睡呢?”
郎君火热的掌心死死扣住了她的脚踝,阿莴浑身僵硬在那,紧抿着唇不语。
“屋里炭盆这么暖,你这脚还似三九寒冬,就乖乖搁我这儿,嗯?”江庭雪慢腾腾说着,将阿莴的脚丫子抱着更紧。
原是要帮她暖脚,可惜阿莴并不领情,眼见江庭雪又是这般强硬的姿态,阿莴深吸口气,到底忍下来,不再抗拒。
她知道,就算她不愿意,江庭雪也不会由着她的。
阿莴的脚便这么踩在江庭雪的肚子上。
“我先前就已发觉了你这一处不对劲,每每我歇下时,你的脚还凉着,分明汤婆子也给你放进被窝里暖着。”
“等咱们回了朱城,我请御医给你瞧瞧,看是不是身子哪儿不舒坦…”
江庭雪慢条斯理道,说完这一处看阿莴毫无反应,又同阿莴说起别处,总归就是想要小娘子开口搭理他。
可惜阿莴始终躺在那儿沉默听着,并不搭理江庭雪。
然而她听着听着,思绪却不禁想去别处。
她是有些奇怪,为何江庭雪的肚子,总是硬邦邦的,一点也不像她的肚子,软乎乎。
阿莴想到这,脑海里却突兀浮现那夜江庭雪结实的腹部,狠狠撞上她肚皮的场景。
她心内一时又觉有些羞耻,浑身也愈加不自在起来。
阿莴一不自在,就会下意识微微蜷起脚趾头,可这一蜷起,她的脚趾头便轻轻地挠过了江庭雪的腹部。
郎君被阿莴这么一挠,微怔片刻,继而轻笑起来,“怎么像只小猫儿,睡觉也会动,嗯?”
江庭雪火热的大掌捏住阿莴的脚丫子,开始轻轻抚摸起来,他继续轻笑地问,“如今阿莴已经会勾哥哥的魂了?”
谁勾他的魂了?!
被江庭雪这般戏谑,阿莴微有恼意。她深吸口气,努力放松自己,想让脚丫子就那么放在那儿不动。
可惜她刚一放松身子,被江庭雪那般不断抚摸着脚,阿莴又觉得有些痒,下意识地又微微蜷起脚趾头。
这一切细微的动静,江庭雪可是全都清楚。
他低头闷闷笑起,手指也忍不住捏住阿莴纤细秀气的脚丫,指尖轻轻挠着阿莴的脚心。
“阿莴来教哥哥,怎么勾住一个人的魂?”江庭雪开口戏逗起阿莴,“是这么勾的?”
江庭雪说话间,一只手却慢慢抚摸上阿莴小腿,一路顺着往上摸去腿心,“哥哥什么也不会,阿莴来教教哥哥?嗯?”
好痒。
阿莴的腿阵阵发痒起来,她受不住这股痒意,更有些恼怒江庭雪这番举动。
眼见江庭雪的手指已摸到腿心,阿莴气极睁眼,总算侧头去看郎君灼热的目光。
她面上满是恼意地将脚往回狠狠一抽,就要从江庭雪衣下再次缩回脚。
“怎么就恼了?”江庭雪连忙收回手,用力按住她的脚,抓着她脚踝重新收进自己衣下,“不教给哥哥勾你的魂?嗯?阿莴这么霸道呢?”
“那哥哥自己来勾阿莴的魂,这总能给了吧?”
江庭雪还在说着,阿莴愈加恼红了脸,她索性转回头继续闭上眼,无论江庭雪接下来说什么,就是不理他。
可阿莴刚闭上眼,她的脚丫子忽被抬起,继而一点细密的疼传来,“啊!”阿莴惊呼一声,这一次她怒目抬头,恼红着脸愤愤朝江庭雪看去。
江庭雪慢腾腾松口,还在试图找话跟阿莴聊,“拿什么沐浴的?怎么这双小脚也这么香?嗯?”
阿莴又气又羞,耳尖红得不行。
她怎么也料不到,见她始终不搭理人,江庭雪方才竟低头咬了一口她的脚丫。
江庭雪竟还能这般行事,阿莴此刻真要被他恼得羞怒至极。
江庭雪炙热的大手还捏着阿莴的小脚丫子不肯放开,看阿莴原先冰凉的脚已逐渐暖和,他扬扬眉,冲阿莴懒声道,“只是有些好奇,你拿什么洗脚,这么香,这也不许了?!”
“江庭雪!你,你再这样,我可要恼了!”
阿莴总算开了口,虽然是斥责的话,却也算是肯搭理他了。
江庭雪忙起身坐过去,压着阿莴,“阿莴,你身上怎么总是香的,跟我说说,都擦了什么香?嗯?”
他说话间,就想亲她,阿莴转开头,恼恨地抬手推他,“你用的什么,我便用什么,这儿哪有东西可买!你别亲我!”
“上回咱们去火罗人的集市里,不是买了许多香膏?”见阿莴躲开,江庭雪一下躺进被窝里,强行搂着阿莴就再次压上去亲她,“我见你上回闻了好几种香,拿了一瓶香膏,今夜可是用的那?”
“不是,唔”阿莴两手被江庭雪按在头顶,被迫张口任郎君吻进来。
她抬脚就想踢开江庭雪,却让江庭雪由此堵进,阿莴一时落了下风,呼吸急促着,有些恼道,“放,放开我”
江庭雪已如狼虎一般,狠狠吻住小娘子。
旷了好些日子,这都要过年了还不给他点好,江庭雪很不满,吻上阿莴便不肯放。
他吻着吻着,手探了进去轻轻揉着,身子也有些忍不住抵上去。
第109章 【VIP】
眼见衣裳已被江庭雪解开一层又一层,亵裤也要被褪下,阿莴惊慌挣扎起来,“不,不要!”
阿莴此刻还不愿意,眼见江庭雪还不肯松开她,阿莴张口便狠狠咬了江庭雪下唇。
江庭雪吃痛,微抬起头,阿莴已惊怒道,“你,你说不得我同意便不碰我的!你的言而有信呢?”
“怎么,我就这么亲你而已,”江庭雪懒声问,“这也不行了?”
“对!不行!我没同意!”
阿莴愤恨地说着,说话间,她眼眶又红了起来。
她双手狠狠挣脱开,微微颤抖着将自己衣裳重新穿好。她料不到江庭雪竟这般无耻,先前应下的承诺这才过去几日,此刻他便又要悔了。
原本今日被周管事说得有些松懈的怒意,此刻又重新盈灌阿莴心头。
她该知道的,他一向就喜欢这般强行迫她,从一开始到现在,分明是个恶人,她差点就要原谅他!
江庭雪原本还想继续亲下去,见阿莴这般模样,只得松开了她,翻身躺到一侧。
阿莴一得了自由,立时爬起来,坐在那儿,抬手就朝江庭雪胸口狠狠打去。
江庭雪闷闷笑着,任阿莴打他。
他两臂张开,将阿莴紧搂进怀中,声音里满是愉悦,“江莴莴,你这一生起气就打人的毛病,都从哪学来的?谋杀亲夫可不好。”
“还想再去那集市上逛吗?我的江莴莴,若是还想,今夜好好跟哥哥睡觉,等过几日,哥哥抽个空带你去玩,嗯?”
偷袭得来的一点亲热,谁说不是种胜利?若挨打就能与小娘子亲热,江庭雪巴不得阿莴狠狠打他一夜。
阿莴却气愤不已,气呼呼地转过身背对着江庭雪,再不搭理他。
小娘子今日好不容易有了点松动,此刻似乎又回到冰点,江庭雪悠悠呼口气,无奈地搂着阿莴睡下。
他倒也不心急,总归人已是他的,他还怕没点耐心与小娘子周旋了?
想到这儿,江庭雪嘴角又弯起抹笑意,自顾自与阿莴说了许多话,连自己今日在外做了什么,也同阿莴汇报,直把阿莴说困,逐渐睡着,*他才轻轻起身,走出去沐浴。
次日,瓦里安又来边关大吵大闹,非要大沅的官员给他一个说法,必须赔钱给他。
洪运急得不行,江庭雪却慢腾腾道,“银钱一事并未亏到瓦里安,他说他的粮丢失不见,他也未见着银钱,你便也坚持说咱们这儿未见着粮,让他拿了证据再来讹咱们。”
“不妥!不妥!”洪运连连摇头,“这么去同瓦里安交涉,只会叫他越发恼怒,万一由此引得两国开战”
江庭雪懒洋洋道,“那你就摆桌酒席,向他赔罪好了。”
“纣县这儿,哪还能摆出酒席宴客?”洪运来回踱步打算着,“火罗集市上倒是有酒肆,就是里头的菜怕是哄不好瓦里安”
江庭雪好笑地看着洪运,不知他焦虑什么。
他那日带着车队返回边关,是瓦里安亲自给他开的通关文书。瓦里安要不认这事,那瓦里安就是私通外敌,到时候,火罗国国主第一个不会饶了他。
现在瓦里安在闹,无非是觉得没赚到预期中的钱,想再敲一笔回来,真要让他把此事闹大,他也是不敢的。
江庭雪就坐在那儿,看洪运来回思量着,怎么处理此事。
日头却渐渐挨过午时,江庭雪看着漏刻,等着他的护卫紧急从边关带芦菔归来。
他还有紧要的事要办。
昨夜又把阿莴惹毛了,江庭雪自知理亏,今日早早就回了家。
他算准了阿莴每日申时去后院喂兔子,是以他一进门就不许下人出声,自个手里拎着一袋芦菔,轻手轻脚去了后院。
阿莴果真正抱着一只雪兔坐在檐下玩,她脚边还有两只雪兔,阿莴拿着根菜,时不时喂怀里的雪兔,时不时喂脚下的。
“你怎么这么偏心呢?”江庭雪忽然发出声音,将阿莴吓了一跳,“就光抱这只,另两只也想你抱呢,你怎么不抱。”
想不到今日江庭雪回来得那么早。
一见到江庭雪回来,阿莴便想起昨夜。她没好气地看江庭雪也蹲了下来,将手中半截菜根丢在地上,又把怀里的雪兔放跑,起身就想走。
“怎么不喂了?”江庭雪见此急忙起身,一把堵在阿莴面前。
阿莴有些恼意地看他一眼,转身又要走。
江庭雪拎起手中的布袋已道,“瞧瞧,我今日拿到了什么?”
阿莴一点也不好奇江庭雪拿回了什么,她依旧恼着江庭雪,径直就要从江庭雪身侧走过,江庭雪转身就跟过去,边走边道,
“这雪兔平日是爱吃柳嫩叶的,现在冬日没有。你总喂它一种菜,人家吃也吃烦了,心里岂非要埋怨你?”
他见阿莴脚步不停,干脆一把抱住阿莴,低声又道,“还在气呢?气性怎么这么大?”
“要不先来看看你夫君今日给你寻到什么?嗯?瞧见这芦菔了?”
江庭雪说着,将布袋举到阿莴面前,非要她看。
有芦菔?
在这寸草不生,连树皮都被流民扒光的地方,还能买着芦菔?
阿莴倒没忍住,转目看了一眼布袋。
江庭雪轻声哄着,“这几日你便给咱家小兔儿换个口味?它们高兴围着你跑,你也高兴一些?”
阿莴依旧冷着脸,她看着这满满一袋的芦菔片刻,还是抬手挣脱开江庭雪,头也不回地往房里回。
江庭雪见此也跟了上去,岂料,小娘子一进了屋子,就飞快地转身将门合上,“嘭”的一声,江庭雪刚走至门前就狠狠吃了个闭门羹。
他不由有些黑沉下脸,站在门外看着紧闭的门,他其实还想说些什么,眼一瞥却见周管事就候在屋里看他,到底也没再说什么。
江庭雪没好气地把芦菔放在桌上,转身出门去寻洪运,周管事却忍不住摇摇头。
分明昨日四丫姑娘已肯原谅他,他非要再去惹人家不痛快。
该!
洪运是个好样的,火罗国的官员瓦里安丢失了米粮,气急败坏到边关要一个说法,洪运却同人家打起太极,又是哄着又是威逼利诱,说服了瓦里安和江庭雪讲和。
瓦里安原本心里还是不大舒服,瞧见江庭雪很是冒火,然而江庭雪始终言笑晏晏,饭桌上硬是灌醉了瓦里安。
瓦里安自小便能喝烈酒,江庭雪亦不遑多让,两位郎君相互比拼喝酒,瓦里安竟还落了下乘。
对于能灌醉自己的人,瓦里安简直将江庭雪引为知己。
瓦里安并不蠢笨,知道大沅寒冬即将过去,火罗国若为长远想,就该知道见好就收。
如此来回交锋下来,瓦里安和江庭雪、洪运三人,反倒拜起了把子,要做好兄弟,江庭雪便找瓦里安再做买卖。
这一次的买卖却不是米粮,而是肉,瓦里安一口应下。
火罗国人一贯是吃牛羊肉的,因此家家都养着牛羊,肉价倒是便宜。
洪运兴冲冲来找江庭雪商量这事,目的就一个,让江庭雪再去跟胡羊拿银钱买肉。
原先洪运和江庭雪找瓦里安买肉,说好的是让洪运去向朝廷要钱,朱远也已经回去朱城,想必会把纣县没有物资的事向朝廷禀报,洪运去要钱也好要一些。
但等着朝廷拨款过来,不知还要多久,瞧着除夕马上到来,洪运便再次来找江庭雪商量起来。
胡羊也是纣县人,能让自个和家乡的人,今年过年都吃上好饭好菜,他自然也愿意。
胡羊听到可以买肉,同江庭雪商议,“银钱给你,肉需多卖给我一些。”
这些个交易都是洪运在跟进,江庭雪只管借来钱。
是以江庭雪答应下来,却又提了一个条件,“我回来当日,瞧见纣县这儿还有不安分的山贼。有一队匪贼,污了个小郎君,胡兄得帮我找出这伙人,就算我们这个年给大伙送的年礼。”
胡羊扬扬眉,“江小侯爷不要太会做买卖,当初是你求着我借银钱买肉,怎么如今还要再让我为你办事?”
“难道不是你我各有所需?”江庭雪笑一下,“我还以为胡兄也算仗义,怎么眼看着旁人欺辱自个地盘上的乡民,反倒为他们说话?”
胡羊冷哼一声,他自个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也带人烧杀砸抢,若非此刻非常时期,他不会同江庭雪合作,如今又怎会为官宦子弟,动了自己的盟友?
江庭雪慢腾腾道,“你们这一路子,得凭道义说话,旁人才能服你。先前你们无粮的时候,可是也求着我去火罗国带粮食回来,当日你怎么应承的我?”
他慢看一眼胡羊,“你道在我离开期间,会保证纣县不生事端。可我离开后,却发生了山贼强闯我家之事,这一遭你总要给我个说法。”
他始终咽不下这口气,一想到当日误以为那被山贼压着的是阿莴,一想到当日自己受到的惊吓,江庭雪很是着恼,定要出了这口气。
胡羊冷声道,“我只确保,我的人没有动你家人,别人我不管。”
江庭雪懒慢地身子后靠椅背,闲适坐着,就那么看着胡羊,“我将胡兄视做朋友,胡兄却拿我当外人?胡兄既不愿叫自个家乡人没肉过年,怎么又能忍着旁人欺辱上门?”
“胡兄可以再思虑思虑,我本可去和军营里借银,却先来找胡兄,我只是要几个人而已。”
胡羊冷冷盯着江庭雪,半晌,终于妥协,“我去查一下,到时候把人交给你,肉要除夕之前给到我。”
二人就此成交,洪运高高兴兴地领着一大笔胡羊当初抢夺得来的钱,去找瓦里安定下一整个车队的牛羊肉。
第110章 【VIP】
江庭雪同胡羊谈好买卖后,洪运顺利拿到银钱,他这几日已命人统计好纣县新到的流民人数,算着未来好几个月的量,同瓦里安交易这一笔买卖。
此事也算办成大半,郎君们能稍微闲下来一些。
今日洪运却美滋滋地,手中拿着一本画册,见江庭雪来了,他笑着就道,“想不到在这偏远的地方,还能寻到松石君的画,我待在这儿,成日地都快憋死了,今日寻到这本画册,真是幸运。”
洪运又寻到了松石君的画册?
江庭雪见着洪运手中的这本画册,眼睛却一亮。
他抬手一把搭在洪运肩膀上,搂着洪运,再次要抢夺洪运的画册,“洪大人,你怎这么能耐?竟能找到这么多的好书?这画册先借我几日,如何?”
洪运大吃一惊,两手紧紧抱着自己的画册就道,“江小侯爷,你做人可得讲些道理,我先前寻来的书画,可还没看一眼,你就借了去。”
“今日这一本,你又要借去,那可不行,我可要先看看,等我看完后再说吧。”
洪运这次再不肯借,江庭雪皮笑肉不笑地道,“不借也行,从明日起,便请洪大人自己去忙纣县这一地的政务,鄙人便不给大人添乱了。”
横竖他不过是跟来陪同的,正儿八经领着职务来办差的人是洪运。
洪运大惊,这些日子,有江庭雪在他身旁出谋划策,不知帮了他多少事情。而他的差事能顺利完成,也亏得江庭雪当日豁出了命去火罗国“借”粮。
在这一件事上,洪运永远感谢江庭雪。
更何况,洪运自认,自己与江庭雪,早已生出战友情,一本画册而已嘛,哪有兄弟重要,他可以再在火罗集市里找别的书看。
再说,后面瓦里安送了羊肉来,要交接给胡羊,这中间种种事情,他忙都忙不过来,估计也没什么功夫看书。
“害,小侯爷说什么见外的话,”洪运讪笑一下,颇为不舍地把松石君的画册递给江庭雪,“不就一本画册,不值当伤了你我感情。”
江庭雪满意地接过画册,口中赞道,“还是洪大人够意思,还请大人放心,内子看完,立马就还给你。”
洪运呵呵又笑两下,他在江庭雪这儿吃了瘪,真心希望弟妹往后能把江庭雪管得再狠一些,叫这江小侯爷,也吃些瘪。
两人还在说着话,忽有侍卫匆匆过来,“洪大人,火罗国的官员瓦里安,带着一车队的肉候在了边关,要求见大人。”
哦?牛羊肉到了?
瓦里安的速度这么快?
洪运与江庭雪对视一眼,两人一同赶去边关。
今夜江庭雪未归。
因着江庭雪一夜未归,次日一大早,阿莴醒来,便听到周管事又开始不住念叨起江庭雪。
“如今这赈灾的差事已了,二郎怎还是这么的忙,真不知他还要在外头忙些什么…”
还能要忙什么,无非是为着先前的事恼她了。
自前日江庭雪拿回芦菔后,他便再没回家,阿莴觉得江庭雪是为着这事生气了。
那夜她不肯与江庭雪亲热,后边江庭雪拎着芦菔回来求和,她还那般对他,他自然恼了。
但江庭雪爱恼便恼去,她才不在意。
阿莴默默想着,坐在厅里用完早饭后,起身想回自己屋里习字,纣县街上却忽响起一阵狂奔马蹄之声,继而前院护卫的惊呼之声响起,
“关门!快关门!山贼又来了!”
山贼又来了?!
阿莴被这话一惊,慌张站起身就奔至屋檐下,果真见门外的空地上,一队山贼骑马从街上而过,而护卫们,也已经把门迅速合上。
周管事已跑至前院不住道,“抄家伙,快抄家伙!”
护卫们早已分头散开在这宅院里各处角落,手中拿着兵器,候在了那儿。
阿莴惊心害怕地看着这一切,不知为何这大白日的,山贼们再次蠢蠢欲动。
他们要粮食,江庭雪不是都已给了他们?
对!江庭雪!
此刻江庭雪人还在外头。
阿莴骤然想到这一处,心头有些骇然,他人就在外头忙着,不知会不会遇上这些山贼?会不会有事?
阿莴此刻倒顾不上再恼先前与江庭雪的不快,只心惊往前院跑去。
才跑到门前,周管事已经长呼口气,“天爷!虚惊一场!原来是两方山贼打起来了!不是冲着咱们来的!”
是两边的山贼起内讧了?这大白日的,这般当街斗狠,怪吓人的。
瞧着周管事微松了口气,阿莴却依旧站在门后,她似是极想看一眼屋外此刻的状况如何,可惜大门已经紧闭。
周管事转头对阿莴笑道,“四丫姑娘,刚吓坏你了吧?不打紧的,咱们这么多护卫守着呢,不会有事的,你快进屋歇去吧。”
阿莴站在那儿摇摇头,她面上笑了一下,转身往屋里走。
大门外却再次响起几道骑马声,继而是敏行的声音响起,
“周叔!开门!周叔!”
周管事应了一声,将院门打开,阿莴却猛地站在原地,回头看去,看前院大门被打开后,江庭雪果然出现在那儿。
郎君翻身下马,几步进来就道,“周叔,阿莴呢?方才的匪贼”
原来江庭雪今日人在外面,离家不远,他也得知了这一处山贼出动的动静,便急速骑马赶回。
他话才说个起头,便见阿莴就站在院子里看着他。
见阿莴好好在那,他总算松了口气,大步往阿莴那儿走去,“外头的山贼打起来了,我恰好在附近,怕你一人在家担心,赶回来同你说一声…”
他已走到阿莴面前,将阿莴一把搂进怀中,“怕吗?”
阿莴心口有些快地跳起来,她头一回有些傻傻地站在那儿,任江庭雪抱着,不知该说什么。
她也是头一回有些恍惚地意识到,原来江庭雪并未同她生气。
是了,他好似从未与她生气过,总是她在恼他。
眼下这般境况,江庭雪人在外边忙着,还担心她在家里害怕,竟赶回来看她是否安好。
阿莴摇摇头,目光看着屋外,难得开口问,“他们为何又打起来?”
“谁知道呢。”见阿莴竟肯开口说话,江庭雪有些高兴,低声安抚道,“几支山贼各有头领,许是相互不服,你刚起?”
阿莴“嗯”的一声,就要往屋里去,江庭雪跟着她,一路又问,“这会才起?可用过饭了?”
阿莴听江庭雪这番问话,懒得再回他,眼见他要跟进屋,阿莴转身没好气地将房门合上,“早便起了,还等到这会才吃饭?”
“嘭”的一声,房门紧紧关上,江庭雪再次被拒之门外。
这一次江庭雪并未恼,只看着紧闭的房门笑一下。
他就那么站在门外,温和着嗓音同阿莴交代着,自己还要出去忙,但今夜会归家,让她好好歇息。说完便转身离开了。
阿莴就站在门后,听江庭雪离开的声音,她怔怔站在那儿,长久地发起呆。
今夜江庭雪归家时,因着手中握有个筹码,他自觉胜算很大,特意赶早回来,彼时阿莴已用过晚饭,正坐在桌边习字,江庭雪便沐浴之后寻进了屋。
“怎么这会还在习字?不看会书?”
江庭雪走过去坐到桌边,又把阿莴拽起进自己怀里坐着,他手里的画册,也已经迫不及待递在了阿莴面前。
“瞧瞧,你家夫君今日给你寻到谁的书?”
江庭雪把松石君的画册塞进阿莴手中,小娘子今日这会还在习字,显见是先前的书都已看完。
正好,今日又寻来这本松石君的书,阿莴可是很喜欢看的,总不能不理他了吧?
想从前在平隍村的时候,阿莴每每在他书房里,都喜欢捧着松石君的画册津津有味的看着。
江庭雪自己是不怎么爱看这孩子似的画册,里头画的都是些什么买椟还珠、画饼充饥、狐假虎威的寓言故事,但阿莴就格外喜欢看。
果然,此刻看到松石君这本画册,阿莴目光流连几瞬,一时停了挣扎,看着这画册沉默不语。
江庭雪搂住阿莴低声道,“还气呢?人都说夫妻之间,床头打架床尾和,我这个床尾却宽了些,看不到和好的头,嗯?”
阿莴确实没能抵抗住这松石君画册的诱惑,犹豫片刻,她接过这画册出声问,“你哪来的。”
她面上依旧没什么好表情,也不接江庭雪的话,不像肯与江庭雪和好的模样,但她总算肯软声与他说话,江庭雪心头一时愉悦起来。
“千辛万苦才寻来的,其中辗转之处,唉,不提也罢。”他趁热打铁,“真想不到在纣县这儿,还能寻找松石君的画册。”
“等后头我再着人去打听一下,看还有没有,有的话,都买回给你。”
阿莴却摇摇头,拒绝道,“别添麻烦了,这儿是匪区,又还在灾中。许是谁家先前私藏了这画册,被山贼翻出来的,哪里就那么好找。”
“不麻烦,你的事在我这儿,从来都不是麻烦。”江庭雪嘴角勾起笑意,愈加紧追着表起衷心。
“今日那山贼之事,可吓坏你了?不怕的,胡羊得知可以让官府招安,也动了些许的心思。一时半会,他不会让人冒犯到咱们这儿。”
江庭雪跟阿莴说起今日之事,接着又道纣县百姓今冬能有肉过年了,阿莴皆安静地听着,并不回他的话。
“我和洪运商量了一下,打算明日去给纣县百姓送年礼,你跟不跟我一同去?”
江庭雪搂着阿莴,对她低声道,“都闷在家里这么多日了?不想出去走走?先前同我在吴县,不是给乡民们施粥挺好的?大伙见你,像见着仙子一样。”
“明日咱们再去给乡民们发些过年的肉,多好的事,如何?”
小娘子沉默片刻,终于出声应他,“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