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莴难掩失落地进了屋,武宝不是说了,年节前争鸣哥哥会跟着朝中大人一起来纣县吗?
为什么争鸣哥哥到现在还不来纣县?他知道她离家去找他了吗?
如今已是一月,她离家已有好几个月,不知家里如何了,爹娘可担心着她?她先前给家里写过信,报了自己的平安,想必能让爹娘安心不少。
眼下她在纣县倒是一切平安,只是驿站还没收拾出来,自也不能运转,而官道据说还没疏通,她暂时还寄不了新的信回去。
阿莴叹了口气,用过早饭,给心爱的花儿换好水,再坐到桌边写会字。
今日的落雪暂缓和许,连风声都不似昨夜那般大。
阿莴习字习到午时,一时半会还睡不着,便随手抽了本书,坐到窗边的榻上看着。
然而拿着这书,阿莴又发了会呆。
这些书都是江庭雪此行带着的,古怪的是,这些书全都是极其有趣的画册,故事也大多简单有趣,江庭雪怎么会带着这些书出远门?
是他自个喜欢看这些个孩子气的书?可他那样险诈的人,怎么会喜欢看这些画册?
阿莴之前便想过这个问题,如今再想,愈发的想不通。
她实在想不到,江庭雪还有这般童心未泯的一面。
她不信他是这样的人,却又想不出别的理由,总不能是江庭雪提前预知了,要在路上带着她吧?
阿莴疑惑地低下头,继续看书。
门窗都关着,屋里暖和得很,阿莴就这么舒适地看着书,一时看入了迷,完全没注意到,江庭雪今日午时,归家了。
冷风卷着细雪进屋,江庭雪带着些*许木材归家,他一进家,就指挥着下人去前院装木栅栏。
周管事很是惊讶地迎上前,“二郎怎么今日才归家?昨夜歇在了洪大人那儿?这会可吃过午饭?”
他边说边看江庭雪身上果真穿着那件大氅,满意地点点头,总算昨日他家小主子拿到了大氅。
虽说昨日一整日都冷着,但今日这大半日,不就暖和着了?
周管事抬手帮江庭雪扑落衣上的碎雪。
“嗯,昨夜歇在了军中,跟洪运、季将军他们有事商量。午饭不吃了,一会还要去忙。”
江庭雪不甚在意这些琐碎的事,午饭等会他去洪运那吃着。
他懒懒看一眼隔壁紧紧关起的那扇屋门,随口答话。周管事却盯着江庭雪的神情,敏锐察觉出自家郎君今日的心情好似愉悦几分,再没有先前一脸凝重的模样。
“二郎今日回来,瞧着心情不错。”周管事笑着问,“朝中有好消息下来了?”
“哪呢。”江庭雪活动了下双肩,缓缓走进厅里,边走边道,“不过是纣县这儿的赈粮筹集有了眉目。”
“粮食筹集有眉目了?”周管事眼前也一亮,“这才是真的好消息。”
周管事不免有些激动,他就知道,他的二郎不比大郎差,瞧瞧,他们才来纣县多久,二郎就想出法子解决这道难题了。
“还说不准。”江庭雪却很淡定,走去桌边给自己倒了杯热水,“此事还需要与洪大人、季将军他们多番商量,确保万无一失才可行事,详细等后头定下了,我再同你说吧。”
江庭雪说到这儿,又叮嘱起周管事这几日在家中,务必盯着前院这栅栏,尽快建好,“这可是季将军赠我之物,此事先别跟阿莴说。”
周管事不住笑着摇摇头,“老奴就知道,二郎做什么事都是为了四丫姑娘。”
他又冲着江庭雪的屋子努努嘴,“快进去吧,四丫姑娘已经用过饭,就在里头待着呢。”
“不急,估计她这会午歇着。”江庭雪笑道。虽是这么说,但他站在厅里喝了几口热水,就迫不及待地转身踏进屋里。
房门“咯吱”一声被轻轻推开,江庭雪走进来,看阿莴看书看得入迷,全然没察觉到他回来。
没在午歇呢?
江庭雪无声笑一下,脱下自己大氅,随手挂在一侧架上,几步走过去,凑到阿莴身边。
一靠近阿莴,江庭雪便俯下身,侧头去亲吻她的脸蛋,将阿莴吓了一跳。
阿莴这才发觉,江庭雪回来了。
瞧见江庭雪回来,小娘子不大高兴,“我在看书,你不要来扰我。”
说到这,阿莴朝江庭雪多看一眼,眼见江庭雪好好的,没挨冻得病,她略微松了口气。
倒不是关心江庭雪,只是她前夜那般闹了他,江庭雪倘若真因此病倒,阿莴难免会因此愧疚。
她才不愿对江庭雪心生愧疚。
“怎么一见面,不问问我昨夜为何不回家,倒先来赶人?”江庭雪咬着阿莴的耳垂,又亲又抱着她,“小没良心的,连周叔都知道派人给我送件衣裳来,你倒好,问都没问我一声。”
他又软声问,“瞧见梅花了?喜欢吗?”
“不喜欢。”阿莴没好气地别开头,抬手遮住自己耳朵,避开江庭雪的亲热,“你送来的任何东西,我都不会喜欢的。往后别带了,就让它们好好长在树上吧。”
“我已经同那个火罗掌柜说好,每隔几日就带回来一束花。”江庭雪非要阿莴拿他的好处,见阿莴躲开,他再次挨过去,亲昵道,“反正银钱已付,你不要,他折下来,就卖给别人了。”
见此,阿莴也不再说什么,江庭雪却兴致勃勃地,依旧很是高兴道,“昨夜我做了个梦。”
“我梦见你爱上我了。”
“不可能!”阿莴却被江庭雪这话惊诧,一口否决,“我只喜欢争鸣哥哥,不会喜欢你。”
江庭雪这个梦绝无可能!
她怎会喜欢上江庭雪?
他拿侯争鸣威胁她,这般迫着她,她不恨他已是不错,他竟还想要她爱上他。
简直痴人说梦!
“你喜欢就是,我又不拦着,”江庭雪笑一下,全然不在意阿莴的拒绝。他再次将阿莴搂进怀中,低声道,“你人是我的就行。”
什么你的人!
江庭雪这话却又让阿莴急了起来。
小娘子赤白起脸就冲江庭雪驳道,“我何时是你的人了?咱们先前说好的,我成婚前若依旧喜欢争鸣哥哥,你就得自个离开”
她生怕江庭雪反悔,一下子咄乎乎的,冲江庭雪就是一顿嚷嚷,瞧着凶得很,江庭雪却觉得阿莴这样子很可爱。
“怎么急眼了,”江庭雪好笑道,“我是这么说的,说话算数,担心什么?”
见江庭雪依旧遵守诺言,阿莴这才放下心。她转回头还想继续看书,江庭雪却伸手过去,将她的书一把抽走,已是整个人压了上去。
他将阿莴压倒在榻上,低声问她,“前夜怎么那么坏心眼?嗯?闹了我一晚上。”
江庭雪果真还记着这事,阿莴想起前夜如何折腾江庭雪的一幕,不禁觉得有些解气。
她哼一声,刚说了句“你活该”,所有的话却被江庭雪堵在口中,江庭雪吻了下来。
“我活该?原来阿莴是这么坏的人呢?那哥哥可要责罚一下阿莴才行。”
这一次,江庭雪却发了狠,将阿莴按在榻上,狠狠吻她。
他一手从阿莴后背用力搂着她,另一手熟门熟路从她衣下探进
“阿莴来说,让哥哥罚哪儿?嗯?”
阿莴被这股依旧陌生的触感,激得僵硬抗拒,她满脸羞红,口里模糊喊着“不要”,腿却被郎君一下分开,整个人仰面躺在了榻上。
“不要?前夜的力气都折腾去哪了?今日咱们再试试一夜?”
“不!前,前夜,是我不对,可你,你也有错呀”阿莴阻拦着江庭雪,察觉到那只手已往下,她又羞又气,抗拒得再次挣扎起来,“你不要再碰我了”
这次小娘子动弹得厉害,不似方才的依顺,甚至比之先前还要激烈。江庭雪生出不快,他抬头看向阿莴,眼眸略有阴沉,“不是答应要顺我的意?我不会动你的清白,你乖一些,嗯?”
不过是隔了一日不曾碰她,这会便又开始抗拒他的亲近了,往后真该天天回家才行。
江庭雪已在兴致上,怕阿莴不肯,忍不住又威胁道,“我记不太清,侯争鸣还有三个月就到春闱了,是不是?”
阿莴怔在那儿,看着江庭雪不语,慢慢地,她身子软了下来,不再抵抗,她咬住唇忍着,任他探入
因去火罗国“借粮”一事需格外谨慎,其中若有不对之处,只怕江庭雪这一去便回不来。
江庭雪这一趟不过是回家换身衣裳,等洪运又来屋外喊他时,江庭雪轻轻起身离开。
他离开之前,低头亲了阿莴一下。方才陪了阿莴好一会,此刻小娘子已经累得躺在床上睡着。
就是可惜小娘子手劲不够,她是略微得到了点快活,他却始终未能痛快。
郎君有些意犹未尽地出了门,他出了门便与洪运出发去边关,同季将军继续谋划着,如何行事,才能让他最大程度地安全归返。
午时江庭雪短暂地归家一会后,阿莴睡了个沉沉的午觉,再起时屋外风雪已逐渐小下来,而她也已看不到江庭雪。
想是江庭雪又出门去忙。
他出门便好,他出门一日,自己便能松快一日。
阿莴想到这,松了口气。她浑身酸软地坐起身,却记起睡前郎君的磋磨,忍不住低头去看自己的手心。
那黏人的感觉似乎还能清晰感到,阿莴的脸瞬间又白又红,最后忍不住,气得抬手狠狠去打江庭雪的枕头。
她起身走去盆架前洗手,眼见自个屋里又摆上新的梅花,阿莴一边洗手,一边愤愤看着,似乎因为江庭雪,令她一贯喜欢的花儿,此刻也变了模样,不再似从前那般讨她喜欢。
屋外却响起周管事命人装栅栏的声响,“叮叮当当”的很是吵闹。
第92章 【VIP】
江庭雪的屋宅,一向是很安静的。便是下人做事,也都是静悄悄着做,随主子的性子。
今日却是怎么回事?
阿莴洗净手,好奇地走出去,一边看着护卫们敲木桩,一边问道,“周叔,这是在做什么?”
周管事直起身,对阿莴笑起来,“四丫姑娘,您醒啦?这是二郎命人安的,想是有别的用处。”
阿莴疑惑地看着,这大雪天,装这么个东西又能有什么用处?
“是要挖个地窖吗?”阿莴又问。
江庭雪嘱咐了不能提前告诉阿莴,周管事也只得一捂再捂,“许是吧,不过,便是挖地窖,想二郎定会下令,要里头放的,都是四丫姑娘喜爱的玩意”
阿莴一听到这话,立时又没了好脸色,小声道,“我才不稀罕他的假好心。”
阿莴这般不痛快的模样,周管事怎不清楚怎么回事。可惜他也帮不得阿莴,只得讪笑着,另起话头道,“二郎真是不易,这般的冬日,他领着主君给的差事,在外如此地奔波。”
江庭雪这阵子究竟在纣县这儿忙什么,阿莴从不主动去问。此刻听周管事要聊起江庭雪的事,她沉默下来,并不想听江庭雪的事。
她一时转身想走,一时又不好真的就此走掉,将周管事丢在那儿。
阿莴强忍着心绪,站一旁安静地听着。
“这纣县,当初人人得知的消息,都道这儿已然无人,二郎便跟着安抚使洪大人,去吴县赈灾完,走个过场也就能交差了。”
“岂料,等咱们来了这儿后才发现,这纣县,竟成了个贼窝,这还不算,这里头,竟还遗留有两万余老幼。”
“这些个跑不掉的老幼,也就靠那山贼头子胡羊,这么拦路打劫给养活了下来。”
“可这山贼行的全是恶事,二郎怎会容忍。奈何现在局势不稳,二郎一面要跟这些山贼打交道,一面还要想法筹粮,不筹也不行,那么多老幼等在那,再说,不筹山贼不会让咱们离开的。”
周管事絮絮叨叨说起来,皆是江庭雪在这儿如何的不易,而纣县留下的老幼,如今都如何地感激信任江庭雪。
阿莴原先还有些抗拒听有关江庭雪的事,直至听到后头,纣县的乡民们如何因江庭雪而吃饱了饭,山贼们如何因江庭雪暂时达成共识,纣县一时暂得安宁。
阿莴听着听着,不禁想起当初江庭雪善心教她念书一事。
倘若没有江庭雪后来瞧上她而弄出的这些种种不快,实则她心中也是感激信任他的。
阿莴心口涌上点复杂的心绪。
“那季将军已不肯再借军粮,朝廷也迟迟不发赈粮,这儿还能筹到粮吗?”知道了江庭雪此次出门是要去找筹粮的门路,阿莴忍不住问。
“能!二郎行事必有把握才出手。”周管事笑呵呵地说,“二郎说了,如今筹粮之事已有眉目,想必”
“江小侯爷可是住在这儿?”周管事话还未说完,院门口突响起道好听的女音,打断了他的话。
是女子的声音。
纣县这儿竟会有女子的声音?
阿莴惊异地抬起头,看着院门外突然出现的女子。
这还是阿莴同陈蝴分开后,头一回听见女子的声音。
想她这一路,所见皆是男子,何曾遇见个女子?
不说纣县的人几乎离乡走光,便是有当地的乡民留下,这儿匪贼猖獗,女子也不敢出行在外呀。
看来,江庭雪的确给纣县这儿做了件好事,眼下纣县的娘子们,也敢出门走动走动了。
阿莴好奇地迎了上去。
周管事也跟过去。
这位娘子一看就是乳娘。瞧她面容姣好,风韵也迷人,更不提她说话间,声量温柔,令人极容易生出好感。
无人知道,静娘是失了夫君的寡妇,又刚生下个遗腹子,日子本是艰难,偏遇上这旱灾一事。
不得已,她去知县家里做乳娘,躲过了最可怕的那几月。
可她并不安分,竟想勾搭上知县,被主母发现,驱赶离了家,静娘就此又回到纣县这儿。
好在这时候的纣县,有胡羊带头,已经稍稍平定下来,不再那么可怖。
直至朝廷派的大人下来。
静娘前几日看到江庭雪随众人一同过来,视察流民的衣食饱暖,她所有的目光立时被江庭雪吸引。
瞧那俊美清隽的郎君,竟比女子还要美上三分,肤白若雪,举止谈吐又温文尔雅,静娘一瞬间起了别的心思。
在得知江庭雪竟是朱城里来的小侯爷,今年才二十一岁后,静娘简直惊喜万分。
她当然自知自己的身份,高攀不上这小侯爷。可她今年也才二十五,看到这小侯爷待人温柔笑着的姿态,静娘就想豁出去,使尽手段也想成为江庭雪的人。
不过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只要给她一个机会,便会知道她的好。
可惜,当时有太多人围在江庭雪的身边,静娘无法接近他,只能眼睁睁看着江庭雪离去。
之后她不甘心的找人打听,洪运恰在一旁听见,爽朗笑道,“真是想不到,江二到了这荒芜之地,也还是招娘子们的喜欢。”
静娘听此忙挤到洪运身侧,红着脸探问洪运,总算得知一点江庭雪的情况。
今日她总算找到江庭雪的住处,敲门问声,下人刚给她开门,她便见屋檐下站着个小娘子。
瞧那小娘子瘦弱的身子,没看出有何好的地方,却锦衣玉带,珠钗耳饰,贵气得很,一看就不是纣县人。
再看那小丫头面容娇憨,生得秀美却天真不知世事的模样,不知被夫君藏得如何好。
她竟还敢跟着郎君一路来到纣县这儿,真是不知死活。
静娘看出阿莴的好运道,心头立时不是滋味起来。
阿莴步履轻快地走到前院,她就站在周管事身侧,好奇地听着静娘说话。
真是万万想不到,这位娘子,竟是来问那江庭雪的。
眼见静娘满面羞红,不住问着江庭雪的情况,阿莴一下便瞧出静娘的心思,忍不住就想摇头叹气。
又是一个傻姑娘,被江庭雪面上的模样给骗了。
只是这娘子爱慕江庭雪竟胆大至此,亲自找上门意图结识他。
倘若江庭雪值得,阿莴倒是不介意帮这娘子一把。可惜,江庭雪的真面目实在吓人,她不能把这娘子往火坑里推。
阿莴还在想着,那静娘向周管事打听完江庭雪的事,面上露出些许失望,准备告辞离去,“既然江公子不在家,那我改日再来拜访。”
瞧静娘失望至极的模样,阿莴忍不住出声问,“这位姐姐,你找江公子有何事?”
静娘见阿莴竟主动向她开口,一时摸不准阿莴的身份,不敢对阿莴说出什么,只挤出个笑脸道,“见过主母,今日来叨扰主家,是有些事要向江大人打听”
“只是,这事说起来有些麻烦,还是等江大人回来了,我再同他说吧。”
好似怕阿莴细细打听起自己的目的,静娘如是解释。
阿莴可一点不在乎静娘怎么想,只在听静娘那般称呼自己后,阿莴脸色有些不好看,先否认道,“我不是他娘子,我只是暂住这儿的客人,他与我并不相干。”
管这娘子对江庭雪抱有什么心思,她自个得先跟江庭雪撇开关系才行。
万一后头有些什么风言风语传到侯争鸣的耳里,阿莴非要恼死不可。
阿莴话刚说完,静娘一愣。
她心下涌上窃喜,哦?这小娘子果然不是江公子的娘子?客人?哪儿的客人会孤身跟着个郎君跑到千里之外?
洪大人分明说过,江公子尚未娶妻,那么她就该是江公子的妾室才是。
如此,倒也对得上自己打听来的消息。
静娘猜阿莴不过也是个以色侍人的婢女,一时感到有些高兴。
这说明自己没有主母压在上头,她能更好谋得郎君的心。她自信自己能比眼前这个小娘子,伺候好江公子。
静娘对阿莴又笑道,“总归都是主子,不知贵人可知江大人何时归家?”
阿莴道不知,又好奇地问,“纣县这儿危险,你一个娘子,怎敢在外头行走?你夫家呢?”
“我已无夫家,如今是挨过一日算一日”静娘叹了口气,“贵人是在宅里少费忧心的人,不知这些日子,纣县已平定下来,外头不再闹匪贼。莫说是我,便是老幼,偶尔时也是敢外出的。”
阿莴一听纣县外头,老幼都敢外出走动,眼睛忍不住瞟向院外,又瞥一眼周管事。
周管事奉江庭雪之命,始终暗中盯守着她,阿莴对此心知肚明,知道自己很难跑出去。
她闷闷地叹了口气,“我也知外头该是平静了,我也想出去走走的,可惜”
静娘听到这儿,笑着安慰她,“贵人何必烦忧此处,实则外头也没什么人,更没有铺子,这大冷天的,贵人出门也不过是挨冻罢了。”
“我倒是还羡慕贵人。”静娘话锋一转,又道,“能在江大人的庇护之下,如此安心待在家中,一日三餐皆不用愁,多好的事。”
静娘这般说话,满眼都是羡慕,却叫阿莴看得心头再次一跳。
这娘子太渴盼见到江庭雪,今日没见着,后头必还要来。
而她,她可以借此让静娘往后常来,如此便能多向静娘打听外头的事,少不得她还能找这静娘帮忙
阿莴想到这,心跳快了几分,忍不住主动邀约起静娘,“这位姐姐若是寻常有空,倒是可以常来找我,不知姐姐怎么称呼。”
静娘料不到这江公子的妾室竟会朝她如此开口,竟肯邀她进门,一时惊喜不已,眉开眼笑道,“贵人瞧得上唤我来解闷,是我的福气,我叫静娘。”
二人又说了几句客套话,静娘告辞。
等静娘离去后,阿莴高高兴兴地进了屋,坐在书桌前,开始给侯争鸣写信。
她有了新的主意,打算拜托静娘帮她传递出消息。
只要侯争鸣来了纣县,只要侯争鸣看到她的信,定会过来接走她。
阿莴埋头认真写着信,信上她不敢说得太详细,不能将自己被江庭雪扣在这儿的事写上去,只能写她如今住在纣县的什么地方,让侯争鸣瞧见此信后,速速过来接她回家。
末了,她还提醒,要侯争鸣多带些人过来。
写完信封好后,阿莴缓缓呼出口气,准备明日等静娘过来,寻个时机,让静娘去帮她跑一趟驿站。
天色逐渐晚,今日江庭雪又没归家。
次日一大早,阿莴就坐在屋檐下,等静娘过来。
果然,辰时后,院门又被敲响,阿莴立时站起身,看下人打开门,是静娘又来了。
“静娘。”阿莴高兴地跑上前,迎着静娘就道,“今日你又来找江公子?”
身为一个妾室,竟会这般高兴外头女子的接近,静娘一时愣在那儿,有些摸不着阿莴的意图。
她谨慎地看阿莴一眼,点点头。周管事此刻慢腾腾地拎着把扫帚,悄然走到阿莴身侧,低头扫雪。
阿莴瞟一眼周管事,又去拉静娘的手臂,“既是来找江公子的,不知他今日何时才回,你进屋来,上里头等他。”
阿莴就此带静娘进屋,她二人还未坐下,周管事挪着步子也跟进厅里,忙着端茶倒水。
见此,阿莴转头对静娘又道,“静娘,咱们上后院去玩,这几日下雪,后院堆起了好厚的雪,你可会堆雪人?”
静娘立时笑起来,“我便是这山里长起来的,还能不会堆雪人?端看贵人喜欢些什么,我都能为贵人堆出来。”
二人说话间,已经去到后院。瞧后院的地上,果真积了厚厚一层雪。
阿莴边和静娘说话,边侧头去看,果不其然,周管事又慢腾腾跟来到后院。
只是后院堆积一地的厚雪,阿莴与静娘站在院中,周管事不好靠两位娘子太近。
他就慢腾腾地沿着屋檐下走,时不时弯腰捡什么东西,时不时又命人拿扫帚去扫台阶上的雪。
阿莴见此,忙低声问静娘,“静娘,你是在外头走的人,你可去看过附近的驿站?驿站那儿最近可有什么异动没?”
对于阿莴的问题,静娘大感意外,她本以为阿莴如此亲近她,是想试探她些什么,料不到她上来问的,却是这么个古怪的问题?
这妾室好好的,怎么向她问起外边的驿站?
静娘弯腰捧起一拢雪,狐疑地看着阿莴。她一边慢慢地陪阿莴堆起雪人,一边回阿莴的话,“不曾去过,驿站离大娘子这儿不算远,离我家却有些路脚。”
“那你在外头可有听说,驿站那儿的情况?比如,最近是否有京中的大人到咱们纣县这儿?”
“大人?”静娘略有疑惑地看着阿莴,“我不曾听过如此传言。”
静娘摇摇头,却想起什么又道,“倒是另有一事,前几日我听人说起,驿站好似被收拾好了,约莫那儿后头要雇些人手”
“驿站被收拾好了?”阿莴听到这话,眼前一亮。
驿站被收拾好,证明洪大人要准备用这个驿站。
为什么?
洪大人自己也有住处,为什么还要将驿站收拾出来?
因为纣县这儿马上要迎接朝廷派下来的大人?
是了,如今已是一月,按武宝先前所说,侯争鸣一行人大约就是这时候来。
阿莴微有激动,趁周管事一个转身不留神,阿莴迅速将早就准备好的信塞给静娘,拜托静娘帮她把这封信送去驿站。
“静娘,我不大能出门,此事拜托你,还需保密行事。倘若你帮我办成,我必会重谢你。”
阿莴悄声叮嘱着,静娘听此却生出旁的心思。
她要什么赏赐,只要这妾室肯同意雇她进府做事就行。
静娘一口应下,心头一时也激动起来,二人各有打算。
第93章 【VIP】
阿莴与静娘还在说着,周管事终于慢腾腾挪到她们身边,就此站在阿莴身侧,阿莴一时收住了口。
她对静娘又道了几句家常话,这才转头去提醒周管事,“周叔,这外边太冷了,您进屋烤烤火,当心在这儿冻着。”
“能冻着老奴,也算这雪厉害喽。”周管事笑呵呵地看着阿莴,“老奴今日穿的这身衣裳,可是二郎当初亲自挑的厚料子,命人缝制的,冻不着”
周管事一说起这衣裳,好似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说起江庭雪的事,偏静娘有心与周管事结交,好探听更多有关江庭雪的事,便转头与周管事闲聊起裁缝衣裳的话。
有周管事堵在那儿,阿莴还想再打听些什么已不能够。
眼见午时日头将近,静娘还留在屋里打听着各等事情,不肯离去,周管事脸色不好看起来。
这会已是午时,四丫姑娘马上要吃午饭歇午了,这娘子还不愿走,真想今日在这儿等回二郎不成?
周管事接下来的言语之间,皆有要下逐客令的意思,静娘心知再留不下去,恰阿莴的雪人已然堆好,静娘便借此同阿莴道别。
她愈加奉承起阿莴,“贵人堆的雪人真好看,一看便知是江公子。”
她这话却吓了阿莴一跳,阿莴堆雪人时,可没想堆江庭雪啊,她不过随便堆来玩的。
但不知是不是在身旁人的描述下,阿莴此刻看着雪人,果真越看越觉得像江庭雪。
瞧这雪人,堆得有些瘦,虽还未安上手,脚却微微曲折,立在那儿,像是要跪在地上受责罚的江庭雪。
静娘夸赞完,告辞离去,果真去了驿站那儿。
纣县驿站确实被收拾出来,只是大门紧闭,里头也无人,她便将信从门缝里塞了进去。
办完此事,静娘高兴地转身离开,准备明日去同阿莴提要求,要阿莴答应雇她入府做事。
阿莴那儿,见静娘揣着她的信顺利离开后,周管事都没瞧出不对,也很是高兴,心中开始慢慢暗思自己的计划。
她被江庭雪关在这儿,出不得门便罢,这屋里所有的人都是跟着江庭雪的,她连消息也不能往外递出去。
如今好了,她有了静娘,往后想要送信件递个话,也算是找到个门路。
想到这里,阿莴心里激动不已。这次她再去看自己堆的雪人,一时怎么看怎么不顺眼,瞬间又有了旁的主意。
她转身就跑去厨房里拿出两根木棍,插在雪人后背,以作双手,又翻出一条发带,将雪人的两只手后捆起来。
她又去翻江庭雪的衣裳,拿出江庭雪的围脖腰带,给雪人套上。
她的意思已很明确,这就是正在受罚的江庭雪。
阿莴一时玩得开心,反倒又来了新的兴致,接二连三地继续堆起“罪人”“江庭雪”,这后头的雪人,全是跪在地上负荆请罪的模样。
她回屋里裁下纸张,提笔写下各等罪名,挂在雪人脖子上。
到了夜间,瞧院子大门紧锁,江庭雪又没回来,想来这阵子他都不会归家,阿莴颇感自在与安心。
她却未料,她如意算盘打得很好,可就在今夜,江庭雪回来了。
“二郎这一次,怎么又是几日不归?”周管事一面给江庭雪拍去身上的碎雪,一面念叨着。
江庭雪步进屋里,淡声道,“筹粮一事虽有眉目,但各紧要之处还有待商量,这两日忙着这事。”
“哦?此事还未能定下?二郎,你们究竟想了什么法子筹粮?”周管事忍不住打听,跟在江庭雪身侧,听小主子简短说了一下怎么回事。
待听完后,周管事面露忧心,“去火罗国?这能成么?此事危险,二郎你该以自己安危为主,怎地冒这个险”
能借他人之物解决此次灾情,自然是好,可这样一来,却要自己的小主子亲临险境,周管事又觉得很不妥当。
“没得选。”江庭雪微有疲惫道,“我倒也想轻快些。”
“朝廷粮库全空了,这才让人去私下筹粮赈灾,我跟来这一趟,必得给父亲办好此事才能回去,往南借粮也要花大价钱买,谁来给咱们这个钱?不如往北。”
“那,那也太北了。”周管事叹口气,“当初咱们出行前,谁都以为这趟是个好差事,万万没想到,此差事是最艰难的”
江庭雪“嗯”了一声,不欲再聊这些事,他看一眼阿莴的屋子,出声问,“阿莴这两日如何?”
“挺好,我瞧四丫姑娘每日在家,看书写字,自得乐趣。”周管事说到这,想起昨日的事,又道,“倒是有一事,这两日早上”
周管事说起静娘一事,江庭雪听到有娘子来找他,全然不在意,只脚步略略慢了几分,对周管事皱起眉,“想请人家往后常来玩?”
他说到这,又冷哼一声,“那可敢情好,有个跑腿的能给她使唤了,顺便等那侯争鸣一到,还能及时帮她递个话。”
周管事笑了笑,“那”
“明日季将军也就把那些兔儿送来,够她玩的,那栅栏你都安好了?”
“好了,好了。”就猜到江庭雪不会同意此事,他这意思,就是不允许外人再随意进门接近阿莴。
周管事领会,笑着摇摇头,不会再让静娘进门来找阿莴。
当然,倘若静娘有什么事找阿莴,还是可以来跟他说一声的,他再代为转告给阿莴。
周管事话说到这,忍不住又说起阿莴这两日堆了好几个雪人。
江庭雪原本转身就想进屋,听到阿莴天天扎雪里堆雪人,堆的全都是他,忍不住又停下脚步,微扬起眉,“昨个堆,今个还堆?她这是要开间雪人铺子?”
“嘿,许是那些书四丫姑娘全都看完了,在家里也闷得慌,就每日堆几个雪人玩”
江庭雪冷哼一声,解了大氅丢给周管事,自己走去后院,“什么雪人,这么得劲,我瞧瞧。”
他说话间,已走到后院。
待见到一地胸口挂着各等写有“罪名”牌子跪着的“江庭雪”后,比如“强抢民女”、“人后无仪”、“私德不堪”等等,江庭雪森森冷笑了一下,“这是心里头恨着我呢?在这儿折腾我。”
他说到这,已是很想阿莴,再按不住心头的思念,也再不理周管事回话,转身就大步去屋里找阿莴。
阿莴已然睡得香甜,呼吸均匀躺在那儿,不知做什么美*梦着,对江庭雪的回来全然不知。
江庭雪一边懒洋洋脱下衣裳,一边低头看着阿莴的睡颜。
不过是两日不归,他怎么就这么地想这个小女子。
真是古怪至极,她越是抗拒他,他越是夜夜梦着她,恨不能半夜醒来时,派个人回来将她送至自己跟前。
若是后边去了火罗国,这一去不知何时能归,又要他在外怎么熬这日子?
若能将阿莴带去
不行!绝无可能!
将阿莴留在这儿,她尚能有安全之处,若带去火罗国,只怕他死,她也活不成。
当然,此事虽有危险,但他未必会死。
江庭雪漫不经心地想着,不打算弄醒阿莴,他拿起瓷盖,轻轻按灭烛台。
次日,一大早,阿莴便醒了过来。她一转头,看着自己床侧又是空空荡荡的空位,心里美滋滋地想,昨夜江庭雪又没回来,那今日又是没有江庭雪在家的一日。
这几日,江庭雪不在家,阿莴真难得地得了几天松快的日子。
接下来就可以等静娘过来,好好问她事情办好了没有。
阿莴下了床去洗漱,她却“咦”的一声,意外发现,自己脖颈往下有几处红痕。
怎么回事?是昨夜有虫儿叮了?
阿莴对着镜子,将自己领口扯开些,细细查看,果真在镜子里瞧见自己锁骨处有几点红痕。
但这红痕瞧着很浅,倒像是她自己挠的。
许是昨夜梦里,她无意识去挠阿莴想到这儿,不再多想。
她穿上厚厚的衣袍,心里继续计划着,今日等静娘来了,她要怎么继续拜托静娘帮忙。
阿莴还在计划着,却听屋外有些许嘈杂声。
她好奇地走出去,见周管事正命人在前院里扎一个小小的栅栏,而那栅栏里,正关着几只白色的雪兔。
兔子?
纣县这儿,竟会有兔子?!
阿莴惊异地瞪大双眼,“周叔,哪来的兔子?咱们要养它吗?”
是了,这是北漠之地,当然是有兔子的。
阿莴见过兔子,但没见过这般好看的雪兔。瞧它们浑身上下雪白一片,只有两只耳朵里面是黑色的,很是独特。
更别提此刻是在纣县这儿,四处荒芜之地,这兔子的出现,不知如何珍贵!
阿莴瞧了有些喜欢,心急地奔到栅栏外看起兔子。
周管事站在栅栏里,直起身,对阿莴笑起来,“这是边关的季将军,给咱们送来的几只兔子,让咱们拿去吃。”
拿去吃?
原来是备着吃的。
阿莴听到这话忽有些失落,她觉得自己就好似这些兔子,被关在了这儿,最后等待的结局是落入他人之手,被人吃掉。
“周叔,它们已经活不了多久,就放它们去后院养着吧。”阿莴忍不住道,“好歹它们活着的时候,能有个大点的地方跑动跑动。”
阿莴话音刚落,她身后忽靠过来一个人,抬手搂住她的腰身,将她揽进怀中,“怎么瞧见它们,倒为它们伤怀了?”
江庭雪微微俯身低头,将下巴搁在阿莴头顶上,“想到自个了?”
第94章 【VIP】
江庭雪回来了?
阿莴惊异地回过头,看江庭雪一眼,见郎君也正一脸似笑非笑的神情看着她。
江庭雪已是几日不归,今日竟突然回来了?何时的事?!他怎么就回来了!
阿莴心下惊跳,她万万没料到江庭雪今天突然就归了家。
糟糕,一会静娘若来,以江庭雪的心细,定会盘问起静娘,万一静娘不小心说漏了嘴
想到这,阿莴原本松快的心情,立时又微微紧张起来。
阿莴脸上的笑意收回些许,又转回头,应了声“嗯”,眼睛却忍不住去看一眼院门。
她一时担心静娘这时候上门,被江庭雪看到盘问,查出自己给驿站送的信,得知自己私下送信出去,恐怕会不高兴。
一时又留意到,今日院门打开了。
今日他在家,那院门倒是肯敞开了!
简直可恶至极!
阿莴正愤愤想着,她头顶上,郎君的嗓音再次懒懒响起。
“周叔,这些兔子留着,不吃了。”江庭雪道,“没瞧见阿莴不高兴了。”
郎君说到这,低头去亲阿莴的脸蛋,“有小兔儿陪着玩,总不能再自个去堆雪了,是不是?”
被郎君这么当众亲昵,阿莴浑身僵硬一下。
她心虚一般地看向院门,看院外空荡荡的,什么人也没有,阿莴这才略感安心地收回目光,知道江庭雪已见到她的“杰作”。
想到江庭雪特意提了此话,定是他心中多少因此不快了三分,阿莴便觉有些高兴,自己辛苦忙活半日也是值得了。
周管事咧着嘴笑起,不住应声道好,“那就不吃了,留给四丫姑娘养吧。”
听到这些毛茸茸的兔子可以留下来养,阿莴很是高兴。
她站在那儿盯着雪兔看,江庭雪却嫌屋外冷,将阿莴一下打横抱起,往屋里走去,“不看了,咱们进屋烤烤火。”
阿莴听到要进屋,浑身却又一僵。她知道有什么事定又要来了,整个人开始有些抗拒进屋。
然而今日江庭雪却似乎无此闲心,并不打算碰阿莴。他抱着小娘子一路问,“好好玩个雪?怎么给我安了那么多个罪名?”
他问了几声,见怀中人低下头抿嘴不语,两手抵在他胸口,浑身挣扎僵硬,又是防备他的模样。
江庭雪抱着阿莴坐到榻上,身子懒懒后靠,了然道,“不动,一会洪运马上要来,我就想这么抱你一会,你乖乖的,嗯?”
听到洪大人要来,阿莴微微松了口气,又有些好奇地抬头看他,江庭雪解释着,“咱们在这儿错过了冬至,洪运今日来咱家吃饭,权当补过这冬至。季将军也会来,到时候你出来,同我们一块用些饭。”
“不。”阿莴摇摇头,“我不乐意同你们郎君一块坐着,好不自在。”
江庭雪笑一下,没有答应,“不用你一直坐着,坐一会就行。”
江庭雪说到这,左手去握住阿莴的手,置于腿上。他就那么后靠着,与她十指相扣,闭眼道,“朝廷迟迟不发赈灾的粮款,边关的军粮有限,我们赈济灾民的粮,撑不到春种时。”
“我恐怕过几日要动身出趟远门,你就留在家中,等我回来,嗯?”
江庭雪即将出远门了?
阿莴忍不住好奇地问,“你要去哪?”
“火罗国。”江庭雪道。
火罗国?江庭雪怎会去那儿?
阿莴又问,何时去?去几日?
“或许三五日,或许□□日,眼下还有点事,得做好这件事我才能走。”
“至于回来,说不好,许是十天半月就能忙完回来。”
“等到时候…”江庭雪慢慢想着,嘴角上扬,“纣县这儿的事大半了了,咱们也能回家,你便随我去朱城,先去住我家。”
“我家中人口不多,你先去见我爹娘、祖母、大哥大嫂。不过,旁人都好说,唯独我母亲…或会有些难处。”
阿莴一路听下来,越听越奇怪,她皱起眉,抬头看向江庭雪,“我还要去你家住吗?”
江庭雪那般可怖,怎么会觉得她愿意跟他走呢?不,她才不要跟他走。
江庭雪睁开眼,也看着她道,“你不是要去朱城见侯争鸣?到时在朱城,你不住我家,难道要住去书院里?”
“争鸣哥哥不是会来咱们这儿吗?”
“谁知道呢?”江庭雪重又闭上眼,懒声道,“他若没来呢?”
阿莴听到这放下心,只要江庭雪不是打着什么旁的主意就好。
江庭雪这般吓人,她才不会跟着江庭雪走,才不会去江庭雪的家里住下。只要见到侯争鸣,她立时就要回平隍村。
“到时候你每日按时去给我母亲请安,把礼数做足了,她挑不出你什么错。了不得,她还要说什么,你就在我院里关起门来,舒服过你的日子,不用理她。”
江庭雪却又开始跟阿莴细细说起家中每个人的喜好,要阿莴好好记住,到时不要错了规矩。
阿莴是小山里长大的人,不知皇城里的大户人家,是不是都是这样的规矩,即便是客人,也要一日日去给家中各位长辈请安。
但她还是好奇地听着,一脸认真的模样,直叫江庭雪看得心头欢喜,胸口火热,忍不住低头去吻小娘子柔软的红唇,手臂也将怀中的可人儿再抱紧些。
屋外洪运大剌剌的嗓音响起,原是郎君们来了。
江庭雪松开阿莴,转身出去迎接。阿莴急忙趴在窗子旁看,果然见到洪运身侧还有位中年郎君跟着。
屋子里一下热闹起来,周管事命人摆上了饭菜,江庭雪带着阿莴与洪运、季将军一同坐下。
江庭雪介绍着阿莴,季将军却看着江庭雪坐在主位上,而他身侧的小娘子,坐在女主子的位置上,这…
先前京中不是隐有传闻,江小侯爷迟迟不婚,是因为昭怀县主想与皇室做儿女姻亲?意欲让江庭雪娶太子的独女?
只是郡主今年才十一岁,还得再等等,是以县主才没有催促小侯爷的亲事。
怎么?小侯爷今日这一举又是什么意思?
季将军一下子明白什么,笑起来,“当初听你父亲说,小侯爷在家中一向是离经叛道的,我还不信,如今倒不得不信了。”
江庭雪为阿莴盛了碗热汤,放在她面前,转头对季将军平静道,“我不过是不肯听从父亲的命令,便成他老人家口里的离经叛道了。”
“你何止是不肯听侯爷的话,你连县主的话都敢对着来。”季将军忍不住说起江庭雪过去的趣闻,一时桌上几位郎君纷纷笑起来。
阿莴始终安静听着郎君们聊的话,只觉季将军目光打量着自己,好似长辈在看儿孙的意味,让她心头有些发毛。
她低头一口一口喝着汤,继续听江庭雪与洪运二人聊起事务。
“此事真要难为你。”洪运感慨一声,对江庭雪道,“我奉命在纣县这儿安抚流民,不能跟你一同去火罗国,只靠你一人周旋,实叫我为你捏了把汗。”
江庭雪笑一下,与洪运碰了下杯。
“靠近我大沅边关的火罗地界,最高长官名叫瓦里安。他是个贪利之人,若要去火罗国,必得同他打交道,到时候…”季将军接过话,说着火罗国的情报。
“要想从火罗国安全带粮回来,强行抢夺不可能,唯有光明正大地带回来,才能最大程度地保证小侯爷的安全。”洪运皱着眉,与季将军商量道,“其实我有想过一个法子,不知军中的银两,能否先借予我们?”
这两日洪运思来想去,要保证江庭雪回来的最好方式,就是让江庭雪带钱过去买粮。
为了江庭雪的安危,他只好寄希望于军营这儿。
“等我返回朱城,必会向朝廷阐明这一情况,定还上将军的银钱。”
洪运还在说着,季将军好笑地抬手打断,似乎在笑洪运的异想天开,“军中所有皆归将士所有,我先前已经擅自借粮给你们。如今这些银钱,是要给将士们发军饷所用,不能动一丝一毫。”
“不错。”江庭雪坐在一侧,点头赞同,“我大沅形势紧张,桓国、火罗盘踞西北、北边,一直在虎视眈眈。倘若我们借走这钱,令军中发不出军饷,只怕大沅真要亡矣。”
边关将士是大沅最主要的防守界线,倘若因军饷而导致军心散乱,无军驻守边关,让桓国顺利攻打进来,他们才是大沅的千古罪人。
“洪大人为我之心,我皆明白,还请大人不必忧心。”江庭雪说到这,神秘笑一下,“车到山前必有路。”
直至阿莴吃完饭,江庭雪与洪运二人还在慢慢说事,她起身告退,回屋里歇着。
郎君们越聊越畅快,到最后,酒足饭饱,江庭雪几人一同出发去军营,继续商量对策。
江庭雪出门时,却恰好遇到个护卫匆匆赶回来,不知有何事要去找周管事。
见到江庭雪,护卫急忙停步行礼,江庭雪皱起眉道,“什么事这样匆匆忙忙?”
护卫连忙解释,“前两日周管事命我跟踪一娘子,怕那娘子有目的接近四丫姑娘,属下便奉命跟了两日,确实发现了那娘子的异常。”
江庭雪面色凝肃起来,“什么异常?”
护卫递出一封信,“属下跟着那娘子,发现那娘子一出了屋子,就去驿站那儿,投出了一封信。”
江庭雪眉头愈加紧皱,他伸手接过信低头去看,待看到信上几个大字,他先是一愣,继而脸色忽变难看起来。
只见那信封上写着‘侯争鸣启’几个大字,字不算端正,一眼能叫他看出是谁写的。
江庭雪胸口突火辣辣地燃烧起来,将他今日所有的好心情全烧成灰烬。他缓缓转过身,目光阴沉地朝阿莴的屋子看去。
料不到阿莴在他背后还悄悄安排了这一手,小娘子都被关在这儿了,还能找到这么个机会办到此事,也是难为了她。
洪运与季将军都已先上了马车,江庭雪面无表情把信件收下,跟着抬步上了马车出发。
第95章 【VIP】
江庭雪同洪运、季将军一起出行,一路上,洪运与季将军不住谈论着事务,江庭雪却沉默下来。
到底他还有几分理智,克制着自己。直等洪运转头来同他说话,江庭雪又面色平静地与二人谈笑风生。
天色逐渐暗,季将军早已回去边关,洪运也中途下车,江庭雪独自坐在车里,把阿莴写的信读完。
他面色阴沉至极,手心死死拽着这封信,整个人似被车里的暗淡晕染墨色,变得阴晦暗沉。
小娘子在信上写的话不多,然而每句话都似把利剑,在一来一回地割着他的心。
她问侯争鸣身子可好,问侯争鸣在外如何,她如此关心着那个侯家郎。
她还要侯争鸣快点来接她,说她在纣县已经待不住了,很想快点跟侯争鸣回家。
末了,她提醒侯争鸣,定要多带些人来接她。
这句话,倘若侯争鸣看见,应当不明白阿莴在担忧什么,可江庭雪一下子明白了。
他的脸色愈加地铁青难看。
他忽然想起今日抱着小娘子,同她说自己即将出远门时,她只是好奇地问了一两句话,再不关心他的事。
他是要去火罗国,不是儿戏之地,而她,只是问了几声,再无别的担忧之色。
他想不明白,她与他已这般亲密过了,她的心里为何还不能有他几分位置?
他只是来晚了一步,可他喜欢她的心,不比那侯家郎少一分。
难道这就是强行夺得一个人后,该有的结果?
江庭雪铁青着脸,捏着手中的信,冷不住嗤笑一下,这算什么强夺,他还没把小娘子怎么样呢。
江庭雪端坐不语。
马车哒哒到了家门口。
今日午时,江庭雪几人一离开后,阿莴便立刻兴奋地去玩小雪兔。
她被关在这宅院里,关得闷极,如今得了个新鲜物,她爱不释手,怎舍得放开这些小雪兔?
是以,阿莴就在前院里,一边玩着雪兔,一边等静娘。
她等得天都快黑了,还是没能等到静娘,倒是等回了江庭雪。
听见院门打开,阿莴转头看去,待看到江庭雪从马车上下来,阿莴有些吃惊,但她很快就转回头,同雪兔继续玩。
也是这阵子江庭雪不常在家,阿莴都已习惯,倒是没料到他今夜要在家歇息。
阿莴低头玩着小雪兔,再不搭理江庭雪那儿。
江庭雪就那么远远看着阿莴蹲在栅栏里,背对着他玩兔子。
如他所料到的一般,她果真不曾在意他,理都不理他。
江庭雪阴沉着脸,缓缓走上去,语气却十分温和地问,“天都快黑了,还在玩小兔儿,可用过饭了?”
阿莴低头给雪兔喂吃的,小声道,“吃过了。”
“方才我在外头,你猜我听到了什么?”江庭雪站在栅栏外,低头看着面前的小娘子,平静道,“听说有别的大人过来咱们这儿,或许明日就能到”
明日…?明日朝廷派的大人就到这儿了?那争鸣哥哥…
江庭雪话还未说完,阿莴心口狠狠一跳,她猛地站起身,抬头看向江庭雪,“争鸣哥哥要来了?”
竟是马上就要来了?
得知这个消息,阿莴激动不已。
她每日都盼着侯争鸣过来,等得实在太久,此刻听到这件事,阿莴一时有些控制不住自个。
她死死压着自己,全然没留意到江庭雪方才的话里,说的是或许。
更没留意到,江庭雪整个人此刻阴沉沉的,不大对劲。
是啊,先前静娘都说了,驿站已收拾出来,这就是在为迎接下一批来的大人所准备。
本就该是这么快的事,而侯争鸣定会跟在其中。
她盼了那么久,争鸣哥哥也该来了。
阿莴巴巴望着江庭雪。
江庭雪平静地看着阿莴这急切的模样,淡声问,“想见他吗?”
阿莴连连点头,江庭雪又道,“那你知道怎么做的,是不是?”
阿莴愣在那儿,江庭雪却已转身,“跟我进屋来。”
他说着就走进屋里,阿莴却揪起心口,站在那儿,心内纠结起来。好一会,她硬着头皮跟了过去。
才一进屋,江庭雪便转过身问阿莴,“今日咱们没好好亲热过,是不是?”
他果然问起这话,阿莴脸色羞愤又惨白地站在那儿。
她看着江庭雪,心惊道,“先前不是才”
“先前?你也知道,那是先前,你算一算,都过去多久了?”江庭雪语气很是和熙,“今日咱们有没有亲热呢?”
“你今日好好陪我,到时我带你去见他,如何?”
阿莴颤抖起眼睫毛,站在那儿沉默不语,半晌,她点点头,江庭雪已命令出声,“那你自己来脱,嗯?”
阿莴抬手朝江庭雪的衣领伸去,江庭雪轻声道,“脱你自己的。”
阿莴掀起眼,看着江庭雪,看他等在那儿不语,阿莴颤抖着手,将自己衣裳,当着他面一件一件解开,“你答应我,明日就带我去见争鸣哥哥。”
“自然。”
一道轻轻的声音响起,眼见阿莴磨磨蹭蹭,动作慢吞吞的,江庭雪等不及,伸手去将阿莴小衣解下丢开,把阿莴打横抱起,将她抱到屋中那面大镜子前的桌上坐下。
阿莴一坐到桌上,便能直直看到镜中的自己。
满屋已然点亮的烛光下,那画面实在太过直白,而她已不着寸缕。
阿莴羞于见到这一幕,挣扎着就想跳下去,“不,不在这儿,我不想在这儿…”
“就在这儿。”江庭雪冷冷看着阿莴,“好好看一下,今夜我是怎么弄你的。”
阿莴惊异地睁大双眼。
她抗拒的话还未再说出口,江庭雪已经一手扣住阿莴后脑,按着她靠近自己,低头就去吻小娘子的唇。
他带着些许狠意吻她,与她吻得激烈。
另一手却不客气地肆意按揉。
阿莴仰起头,两手撑在江庭雪胸前,因为吃痛“唔”了一声。
她舌尖麻得厉害,红唇也被凶狠碾压,江庭雪突然如此,使她心口莫名慌乱。
她不知道今日江庭雪怎么了,这阵子他明明待她逐渐软和起来,并不强行与她亲热,使她都快忘了,他原就是这般凶狠的人。
阿莴挣扎不开,只得仰头任江庭雪吻着。
江庭雪慢慢侧头吻向阿莴的脸颊,红唇,脖颈,阿莴却逐渐羞恼。
他一边吻着,一边移至她身后,整面大镜子里,只有她那般大剌剌出现在那儿。
阿莴低垂着眼帘,不肯去看镜子里的自己。
她两手撑在桌面上再次想跳下去,“江庭雪!我不要在镜子前与你如此!”
江庭雪从后拦抱她的腰狠狠一搂,将她用力搂在怀中,狠戾道,“就在这儿,嗯?”
阿莴不住摇头,不明白江庭雪今日怎么了,突然这般模样。
她逐渐感到一丝害怕,还要拒绝,却突然浑身一个激灵,猛地转开头大声道,“好疼…”
江庭雪今夜已不满足于一指,而是两指。
阿莴疼得眼泪溢出,江庭雪却并未心软,而是将阿莴身子一下摆正,正对着镜子。
他站在阿莴身后冷声道,“阿莴,看看你自己。”
阿莴不知江庭雪想要她看什么,她仰着头,双眼一瞬撇见面前的大铜镜里,看向里头坐着的那个小娘子。
她眼睛一下子瞪大起来。
她不可置信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惊异不信,那是她吗?
只看镜中的小娘子,模样依旧是清秀柔美的,但眉眼间却泛起层妩媚的水红色,显得姑娘那般勾人。
她虽不着丝缕,一身的骨肉却匀称,格外艳致,此刻她正懒懒依靠在身后郎君坚实的怀中。
她双腿分开,头微仰,纤细的脖颈似天鹅般优雅,使她看上去愈发柔美动人。
此刻她瞳孔微震,亲眼瞧见郎君如何用上两指,而她如何微微皱起了眉,有些不适地发出一声,又开始逐渐脸颊泛红。
“瞧见了?姑娘,你在为谁动了情?”
江庭雪的声音低低说着,并不曾停下,阿莴听到这话,脑中却“轰鸣”一声,泛起空白。
她被这样的话震惊,为谁动了情?为了江庭雪?
不,不是的。
阿莴不肯承认这件事,但那一瞬间,她也乱了心神,愈加慌张起来,用力挣扎着就道,“我不要了,今日我不舒服…”
“看看我,阿莴!”见阿莴挣扎不已,江庭雪转至阿莴身前,低头冷声质问她,“你瞧见了,这般与你亲近的人,是我,是不是?”
阿莴仓惶看他,微微张口惊乱呼吸,眼前郎君模样俊美,因面容过于白皙,倘若放下长发,会令人觉得他似女似魅。
可这张脸不对,正因他太俊美矜贵,仿若带着凌厉的侵略性,才令人待在他身边时,不自觉地感到不安害怕,他不是她那普通温暖的心上人。
阿莴还想再挣扎着下去,江庭雪又阴沉着脸威胁道,“今日刚开始,你可想好了,是要按我们的约定继续,还是现在就停下来。”
“倘若你停下来,我便视作你中止约定。”
“如此,你我之前说的所有,全不作数,我也不必为了这个约定,一直忍着不动你。”
阿莴瞪着江庭雪,被他的威胁所慑,眼眶逐渐泛上晶莹的泪水,慢慢停止了挣扎。
江庭雪依旧未缓和态度,他冷笑一声,道,“你想今日快些,就乖一些,嗯?我记得从来都是我主动亲你,你没有”
江庭雪话还未说完,阿莴已抬起两只白皙的胳膊,往上搂住他脖颈就主动去吻他。
小娘子甜软的气息靠近,好似柔软的羽毛轻轻拂过郎君的红唇,又似轻点一水的湖面,她的吻点到即止,刚荡起一点涟漪就要飞走。
头一回见小娘子这般主动依顺,倒是难得。
江庭雪两眼微眯,伸手去扣住阿莴细腰,将阿莴狠狠压在桌面上,用力吻着她,“还有,你平日都怎么唤那侯争鸣的?今日也怎么唤我,嗯?”
“哥哥,庭雪哥哥。”阿莴含着眼泪喊道,下一刻,江庭雪就按着她再阴狠道,“不够,唤我夫君,阿莴,唤我夫君。”
“夫君…”阿莴终于流下眼泪,被逼着承认,此刻与自己亲热的男子是谁。
“好姑娘,夫君疼你,嗯?”江庭雪面无表情地继续与阿莴亲近,手下的狠劲不曾停止,越发磋磨得厉害,阿莴被扣在那儿,动弹不得。
她觉得自己好似又回到了初次与江庭雪亲热的那个夜晚,可那个夜晚的他,还算是温柔的。
今夜,他却狠戾着,叫她疼痛,叫她难受。
阿莴躺在桌上,始终不住摇头,低声呢喃,只觉今夜浑身好似被火灼烧。
古怪的是,就在阿莴觉得这滋味辗转难忍时,这滋味却逐渐不大对劲起来。
先是那细麻的疼意,慢慢变成些许酥痒之感,激得阿莴头一回心中生出股不满足,似是想要追寻什么。
接着,就在这股心慌之下,好似有什么,即将控制不住地要出去。
阿莴慌乱起来,两手去推江庭雪,“不,不!我,我不舒服…”
她惊恐地感到了一种即将失控而无力掌控的慌乱,不住挣扎着,“不,不!江公子,庭雪哥哥,夫君,今日且到此吧”
她已慌得口不择言,江庭雪却敏锐地意识到什么,将她狠扣住,禁锢在身下,“好姑娘,别躲,试试这种滋味,很舒服的,嗯?”
阿莴摇着头,声音逐渐变了调。
她挣扎着,挣扎着,身体忽地一僵,继而“啊”了一声,骤然感受到股灭顶之感袭来,眼角也滑落出泪水。
莹白之躯骤然迸发出成片的粉红晕染。
江庭雪低沉的嗓音也俯在阿莴耳边响起,“阿莴,往后可要记清了,你是我的人,你此生都属于我,至死归我所有,明白了?”
阿莴就在失神中,听着这些话。她闭上眼,难堪地转过头,无心与江庭雪辩驳。
她方才竟像个孩子似的
失禁了。
阿莴难为情地哭出声。
这是她长这么大以来,头一回这般难堪过,也是她头一回,弄脏别人的手。
江庭雪却冷淡地笑了一下,抬起手背就想为阿莴擦去她唇上的水渍。
阿莴一边愤恨流泪,一边嫌他手脏,狠狠拍开了江庭雪的手。
“好了,一会再让人来收拾便是,我让人去烧热水,嗯?”
江庭雪见小娘子不肯让他拭泪,他低头一点一点吻掉阿莴脸上的泪水,就要转身去拿巾帕。
阿莴却猛地转过头,抬手一把拉住他衣袖,眼含泪珠道,“明日你记得”
“记得。”江庭雪漫不经心回应,“只要明日侯争鸣来,我立马带你去见他。”
他记得就好。
阿莴松开了手,等江庭雪一转身,阿莴立时也下了桌子,哽咽着就跑向屏风后清洗自个。
桌面湿答答的,痕迹顺着边沿淌下。
江庭雪转过头,目光冷淡地跟着小娘子的身影,明日?侯争鸣?
她还想着侯争鸣?他说他气消了吗?
哪有什么明日大人来,不过是他随口说的一句话。
要怪,就怪这侯争鸣实在太好用。
江庭雪冷笑着,洗净手,又换了身衣裳,走了出去。
阿莴一个人坐在屏风后,细细清理着自己。
她忍不住低头去打量自己,只觉有什么还在事后颤抖着。
她甚至难堪得两脚微微蜷起脚趾,挨在一起轻轻磨着。
她咬着唇疑惑在那儿,方才她究竟怎么了?
方才在那一瞬间,她为什么会变得那般奇怪?
不管她方才怎么了,这一切都怪江庭雪,是他,如此磋磨着她,是他,逼着她在那般时刻,脏了桌面。
此刻阿莴格外地恼江庭雪,却又心惊于今日的自己,不明白自己那一刻的变化。
难道真是她为他动了情?这就是动情?
不,不是的!
阿莴忍不住抬手捂住心口,头一回这般无助心颤。
次日,阿莴早早就收拾好自个,候在家中等着去见侯争鸣。
岂料,江庭雪一大早就离开家,从这一日起,他又是几日不归家。
阿莴等至午时,江庭雪还未归。她心头逐渐浮上不好的预感,她坐不住了,跑去问周管事,江庭雪何时能归。
第96章 【VIP】
可惜这事周管事也不清楚,“四丫姑娘,实对不住,二郎在外的事,老奴一向是不大管的。”
周管事冲阿莴抱歉不已,阿莴也知道这一点,对周管事点点头,不再追着问,自己转身回屋里继续等候。
阿莴一直等着,直等至天黑,今日又要过去,江庭雪还是不回。阿莴站在屋檐下,看着紧闭不开的大门,恼红了眼眶。
此后江庭雪接连好几日的不归。
阿莴每日都站在屋檐下等江庭雪回来,带她出门去见侯争鸣。
等着等着,从一开始的焦急兴奋,等到后头,等得心也凉了,眼眶里也都盈满泪水,阿莴总算明白,江庭雪又一次骗了她。
许是这一次的等待,是江庭雪亲口应承下的,而阿莴等得实在太久,太过于期盼。
许是这一次的等待,阿莴先前也曾有过一次。那次是武宝一事,江庭雪也如此消失了几日,阿莴已然知晓他惯用此手段。
许是这一次的等待,令阿莴这些日子以来,对江庭雪生出的怨闷、害怕、抗拒,逐渐累加,直至最后,她忍无可忍,怨怒起江庭雪。
终于在这一日夜间,江庭雪归家,阿莴当着所有下人的面,站在厅中,头一回冲他发了脾气,两人头一回这般闹了不快。
江庭雪那一日与洪运、季将军在家中补过冬至,说起筹集灾粮银钱的法子,次日几人相聚,洪运便问起了此事,江庭雪*说了他想的法子。
直等江庭雪说到最后,洪运忍不住抬手一拍大腿,“妙啊!”
原来江庭雪谋算的主意,是去同山贼首领,胡羊借银。
火罗国的边关好过,洪运可以找到接应江庭雪的人侯着,但火罗国这一路的关卡可不好过。
没有火罗官员出具的通行文书,即便洪运备了人手在边关接应江庭雪,江庭雪也带不回那么长一车队的粮食。
是以,江庭雪也早想到,此行去火罗国,没有银钱开道,靠硬抢是抢不来火罗国的粮食的。
胡羊的银钱,本就是抢夺纣县富户的钱货得来,此刻粮食急缺,银子不能做饭吃,胡羊手里空有一堆银子,却不能买粮,要银子有什么用?
眼见官府施粥,各处山头的山贼们尚能装做个良民,听命于胡羊。
而胡羊也暂且被江庭雪一行人拿捏住,肯与官府合作,管束手下的山贼老实安分。
倘若这些朝中大人回去了,胡羊还想不出法子变出粮食,他手底下那么多凶狠的山贼跟着,早晚要反他。
只怕胡羊,比江庭雪一行人更渴望得到粮食服众。
听到江庭雪的法子,洪运与季将军都笑起来,郎君们说干就干。
江庭雪让敏行去给山贼首领胡羊带话,约他明日下半日,在纣县北侧的寺庙前会面。
郎君们商量至夜深,决定胡羊倘若不肯答应,季将军就带五千将士过去剿匪,强行抢夺胡羊的银库。
纣县的山贼聚集人数具体多少,谁也不知。
但可以确定,这些山贼极其狡猾,每每季将军派兵过去,山贼们全部一哄而散,躲进雪山之中。等禁军们一走,这些山贼又纷纷出来,劫杀过往车马,杀人越货。
要想一网打尽这些山贼,怕是很难,何况现在还是下雪的天。
更别提胡羊的这个银库藏在哪,到时候也要先调查一番才行。
但倘若胡羊不肯合作,也只能如此行事,了不得到时候再想些什么招套出胡羊老贼库在哪。
当然,这是下策。
现在纣县滞留两万民众,这一强攻,势必会伤到老弱无辜。何况,纣县不止胡羊一支山匪,还有其他山头的匪贼。若因此引得所有匪贼聚在一起,倒是个麻烦。
最好的结果,还是江庭雪顺利说服胡羊,答应此次合作。
对于胡羊的态度,谁也摸不准,郎君们商量完后,江庭雪站在窗边,看着军营里的一片梅林不语。
今夜江庭雪又是歇在军营。
次日,因约了胡羊谈事,天微亮,江庭雪便与洪运赶回纣县。
而胡羊,已经等候在那。
“不知小侯爷这样的贵人,突然要找鄙人,有何要事?”胡羊冷声问道。
其实他已知道江庭雪的来意,也正因知道江庭雪手里有粮,胡羊才愿意亲自过来见江庭雪。
见到胡羊心急的模样,江庭雪知道事情已能九成。
他面上带笑,温和有礼地淡笑道,“胡兄何必这么见外,我以为,自我来后,在你们纣县此处,筹粮盖棚,施粥安民,你都看在眼里,我们也算是朋友。”
胡羊“哼”的一声,“我卑贱之人,不敢有小侯爷这样的朋友。”
“那粮食敢不敢要呢?”江庭雪问。
他双手负于身后,慢条斯理道,“我大沅今年遇上旱灾一难,朝廷也在想法子救急,可各地那么多受灾的百姓等着,朝廷的救粮,一时无法送达到咱们这儿。”
“而我此次带来的粮食有限,胡兄,你说,倘若这批粮吃完后,朝廷的救粮还没下来,你底下那么多的人等着吃饭,你打算怎么办?”
“杀了你,先活一时是一时。”胡羊阴森森看着江庭雪道,江庭雪却不受此威胁,反而轻笑出声,“你若杀了我,能解你纣县百姓的危机,倒是不错。可你杀了我,最后却给纣县百姓带来祸端,我以为,你不会这么蠢。”
“小侯爷究竟想说什么?”
“我欲为纣县此地,带来足够的粮食,彻底解此次纣县灾粮危机,只问你想不想要?”江庭雪问。
“我若想,该怎么要?”胡羊当然想要,他却不信天上有好事掉下,他是刀口子里爬出来的人,见多了尔虞我诈的事。
江庭雪云淡风轻地道,“很简单啊,你手里不是有钱吗?花钱买就是。”
“小侯爷真当我是傻子?”胡羊依旧阴恻着神情看着江庭雪,“如今整个大沅都无粮食,我即便有钱,能上哪买?”
“上我这儿买。”江庭雪缓缓走向胡羊,“这一次灾情,你因纣县官员无为而暴起反抗,为的不就是让家里老小都能吃上饭?你也因此次灾情,抢夺了本地所有富户的家财。”
“眼下我有粮,你有钱,你想要粮,就花钱来买吧。”
一听到真的可以买到粮食,胡羊眼睛精光闪现,他盯着江庭雪看了一会,确定江庭雪手里真的有粮,这才阴恻地问,“粮食在哪?”
“还在别处放着。”江庭雪站定在胡羊面前,缓缓笑道,“想要粮,就花钱来买,你只要告诉我,你手里都有多少财物就行。”
胡羊不觉得江庭雪能凭空变出,足够几万流民吃的粮食出来,但确实纣县是在他来后,这儿的百姓吃上了米饭。
胡羊冷声道,“我的财有很多,就看你有没有胆跟我去拿。”
“还请胡兄带路。”江庭雪微微一笑。
洪运兴奋地带人跟上,大家一同去胡羊的老巢里盘点银货,因数额颇丰,江庭雪又不归家,同洪运留宿在外。
等到这些个麻烦的事逐一解决,今日,江庭雪终于归了家。
他回到家时,天色已暗,屋中灯火通明,满院飘着饭菜的香。
他心中却依旧有着积郁几日的不快,始终压在那儿。
书信一事,他还未同阿莴算明面的帐,怎料一进屋,迎面便挨了小娘子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是你先头那么说,你说第二日争鸣哥哥会来,我才那么顺着你。倘若你当时不那么说,我才不会与你那般”
阿莴就站在厅里,再不管周围都是下人看着,就似只狂怒的小兽,冲高岸的猎人嘶吼起来。
江庭雪看着阿莴这般模样,脸色冷了下来。
他面无表情地缓缓坐下,看阿莴站在他面前斥责他。
“便是无耻小人,也比你强上许多,贪图温乡不算,如今还食言无信!”
“先前武宝的时候,你便是如此对我,如今你又是这般对我,在你眼里,我是个想欺负便能欺负的人!”
她声声斥责江庭雪,说到最后,反倒把自个眼眶说红了,“你堂堂一个贵家小侯爷,竟做这般无赖之事,欺骗女子,毫无信义!”
被阿莴当着下人的面,这般地责骂,江庭雪也是头一回遇到如此之事。
虽则周管事瞧着情况不对,让所有下人都退下,但这一幕,也已被下人们瞧去。
就为了这么个事,小娘子就要这般同他发脾气,这般的下他脸面。
江庭雪坐在主位上,冷冷看她,“我何时骗你了?我当日可说那侯争鸣来了?我说的是或许,或许是别的大人,或许会来。”
阿莴这才察觉出这一处的漏洞,她愈加恼怒,站在江庭雪面前又道,“原是抓着我这一错处,在这儿等着。我是弄错了,可你没弄错呀,明知道我误解此处,你还趁机占着这一头好,那般欺负人!”
“若非我误会此事,我才不会顺着你,叫我什么丢人的话都说了,什么不情愿的事也同你做了。”
阿莴的斥责一声比一声严厉,听得江庭雪的心气也逐渐不顺,郎君禁不住冷笑一声,“这么生气呢?”
他慢腾腾地身子后靠,仰面看着阿莴,反而慢条斯理道,“我不过是见你有些能耐,能凭自个见到侯争鸣,这才先忙我的事。”
“你不是有通天之能,能背着我寄出信件给那侯争鸣?这会怎么还要怪我不带你去见他呢?”
他说到这儿,从怀中抽出封信,扔到阿莴脚下,“姑娘,你可有心吗?还要我如何才好呢?”
第97章 【VIP】
这封信拿出得太过突然,阿莴一时没反应过来,呆滞在那。
她低头看着脚下的信,这才知道,原来江庭雪竟已得知她偷偷寄信一事。
她弯腰捡起信,依旧是不敢相信地打开来看,“这是我的信…”
直至最后确定就是她的那封信,阿莴面上带了点愤怒,冲江庭雪道,“这是我写给争鸣哥哥的信!为何会在你手里?”
她话问出口的那一刻,也瞬间明白,自是江庭雪让人盯着她,连外头接近她的人,也被暗中盯上了。
江庭雪冷冷看着阿莴,不答反问,“你争鸣哥哥?那你的庭雪哥哥呢?他怎么办?你就不管他了?”
阿莴愤恨道,“为何要如此问我,我的心上人是侯争鸣,你一直都知道的,不是吗?”
“是啊,我知道的。”江庭雪眉眼愈加地阴晦,“你心心念念的,只有侯争鸣。江庭雪这儿,你何曾在意过他一分,何曾愿意喜爱他一分?”
“你总这般迫我,要我如何喜爱你?”阿莴紧紧捏着手中的信,“你将我关在这儿,不许我出去,夜里还总要与我亲热,可我分明还未嫁人,就要与你如此。”
“如今,连我寄出的信也要管着了。我如同你关在笼里的鸟儿,你这般待我,要我如何喜爱你?”
“若非你我之间尚有余地,我只怕要恨死你。”
“恨我?”江庭雪冷笑数声,因阿莴脱口而出的这番话也动了怒。
他冷声道,“这些日子以来,我这般费心待你,还是只能得你一个恨字?”
他忽然站起身,就朝阿莴走去。
阿莴见他黑沉着脸走过来,不知他想做什么,又恼又惊又怕。
她捏着自己的信,步步后退,“对!我不会喜欢你!江庭雪!你别总做梦叫我喜欢你了,我如今讨厌你!讨厌得很”
“很好!”江庭雪站定在阿莴面前,面色阴沉至极,“既如此,我想我也不必要再与你约定些什么。此次侯争鸣来了,你也别去见他了。”
“往后你就给我乖乖待在家里,等我差事忙完,跟我回家。”
“你!你敢!”阿莴惊震地睁大双眼,不敢相信江庭雪竟反悔了。
她还要再同江庭雪说下去,江庭雪却不欲再同她说,转身就往屋外走。
阿莴追了出去,“你这是要食言了?江庭雪,你反悔了?你不带我去见争鸣哥哥了?”
“对!”江庭雪走到屋檐下,飞快地穿好鞋,“你这辈子都别想再见到他。阿莴,纣县此行一了,你就等着嫁给我吧。”
江庭雪骤然丢下这番话,却似晴天霹雳,砸在阿莴头上,令阿莴惊呆当场。
先前的怒火还未散去,又被他此刻的惊言吓到,阿莴站在那儿怒声道,“江庭雪!你竟是这般的人!你反悔了,你竟反悔了!你骗了我”
“你若要食言,往后我也不会再顺着你,你再别想有那好事给你!”
“再别想?”江庭雪脚步一顿,他转过身,冷冷看着阿莴,阴冷道,“你错了,阿莴。往后,我不仅要与你有那好事,我还要你给我生儿子。”
“一个儿子不够,十个八个我也要。不信你且等着,看你后头如何乖乖做我的人,做我儿子的娘!”
江庭雪说完,拉开院门,狠狠一摔。
“嘭”的一声,院门撞击发出巨响,吓了阿莴一跳。
郎君的身影已然消失,阿莴站在屋檐下,望着这一切,又惊又怕,一个人无助地哭起来。
她未料江庭雪竟反悔了,要强行娶她,还要她给他生儿子。
她害怕不已,一个人待在这地界,躲不开又逃不掉,不知该怎么办了。
江庭雪走出了屋门,心中满腔的怒意难以按下。
这阵子,为了纣县赈灾一事,他费尽心神,不知如何劳累。
如今已不是想要办成父亲给的差事这么简单,而是涉及到纣县这儿万余民众的生死。
上头显见就是不打算管纣县这儿的事,贵人们都不缺粮食,怎会知饿肚子的滋味?
这趟差事,朝廷要的就是他们自己去想法跟民间要粮赈灾,无论借也好,花钱买也好,抢也好,总之,不会开放粮库里的粮。
他是无奈之下去往火罗国想法子。
火罗国,那儿是那般好去的地方?是可以儿戏的事?
说不得他的小命都要丢在这一次的差事里,而她,何曾关心过他一分?
是了,此行他若真死了,她便真的可以快活地去找她的侯争鸣,美美过她的日子。
江庭雪怒气地想着,还没走几步,便听到院子里阿莴哭泣的声音。
小娘子哭声不大,但夜色下安静,江庭雪听得清楚,阿莴哭了。
他阴怒着脸,原不想搭理。
他何曾这般费心行事过,何曾如此哄过一个人?
哄了这么久,结果人家还是瞧不上他。
他又走几步,听阿莴的哭声越来越小声,想是不好当着旁人的面哭,一个人在忍着。
江庭雪黑着脸停下脚步,就站在那儿听阿莴逐渐低下去的哭声。
声音越来越小,直至几近听不到,江庭雪再忍不住,转身走回去。
阿莴果然还站在屋檐下,果然压低了嗓音,抬起一手遮着眼睛哭着。
小娘子就那么站在那儿吹着寒风,哭得太过伤心落泪,嗓音都哽咽起来。
瞧见这一幕,江庭雪原先满心的怒火,忽然就全消了下去。
他几步走上前,一把抱住阿莴,低声道,“怎么生个气还能气哭自个?嗯?才骂了我几句,这就撑不住场面了?多骂几句再哭?”
是他的过错。
她是胆子小又脸皮薄的人,偏性子还犟,就这么站在那儿,连哭都不敢叫人听见,不知如何委屈。
而此事确实也不能怨小娘子,是他得知她背地里悄悄给侯争鸣写信后,妒嫉烧晕了他的头,使他生怒。
他怒他们相遇得太晚。
怒他头一回喜欢一个人,就是如此炙烈地喜欢。
更怒她始终喜欢着侯争鸣,连一分位置也不肯分给他。
其实他何必生怒,他只需要再耐心一些。很快,小娘子自己会瞧见,她的心上人如何意气风发,迎娶贵女春风得意,而她又是如何死心绝望的。
见江庭雪回来,阿莴哭着用力挣脱开江庭雪,她连连后退,就是不肯让江庭雪碰她。
“侯争鸣一事是我不对,我没说明白,令你错听成他会来,更没料到你心切等了几日。”
“拿回信件也是我不对,我只是以为那女子对你有不轨企图,这才要看一眼,没料到是你寄出去的信。”
江庭雪身高腿长,将阿莴堵在了屋角,到底抱住了她。
他将阿莴一把打横抱起,走进屋内坐下,低声又哄道,“我现在告诉你,侯争鸣没来,那日即便我带你去驿站,你也不过空欢喜一场。”
“可眼下我知道了,你心心念念的,就盼着这事。那好,往后此事我便也记挂在心上,比你更在意此事。”
“而我也一直是答应你的,只要他一来,我立时带你去见他,此话我从未反悔过。”
江庭雪低声妥协,好言软语给阿莴赔礼道歉,阿莴却听得愤恨。
她不理他,就那么低着头抽泣,不回应江庭雪的话。
江庭雪忍不住抬手帮阿莴擦去泪珠,又亲了亲阿莴脸蛋,继续轻声哄下去。
“我何时会对你食言了?我怎舍得?可你倒好,防着我,背着我就往外寄出信,不能同我说一声?”
“这便罢了,我累了几日,刚回到家,一口热水都没喝上,就迎上你这一顿劈头盖脸的骂,多伤我的心。”
“还要天天在外头跟我撇清干系,说你是我这儿的客人?客人?什么客人能得我这般费心哄着?何况你在我这儿,从来不是客人,你知道的,是不是?”
“不说客人,那是什么?”阿莴抽泣着,总算开口反驳他,“明明我同你,就是什么关系也没有,全是你自个一头热。”
“好,是我自个一头热。为向你赔罪,过几日我得了空,亲自带你去驿站一趟,嗯?”
江庭雪依旧抬手帮阿莴擦去眼泪,“眼下不让你出门,还不是为着你的安危着想?如何就是我关着你了?”
“你知道的,纣县这儿虽是胡羊打头领着山匪,可这儿也盘踞着各地的亡命之徒,这些个人,可不一定肯乖乖听话。”
“你就没想过,纣县这儿人马皆可作货物,你一个漂亮小娘子,出现在这儿,到时你就去门外看一眼,却被旁人盯了去?”
“不怕贼来就怕贼惦记,你说说,你是不是好好的,就给自个多添了份麻烦?”
阿莴听到这儿,渐渐止了哭泣。
她依旧面色不好看,坐在那儿依旧不搭理江庭雪,江庭雪愈加好言好语安抚道,“等我忙完了,亲自陪在你身侧,到时你想去哪儿都行,我定都应允下来,如何?”
阿莴想起江庭雪刚刚说的话,愤恨道,“可你方才还说,要我往后给你生儿子,一个不够,十个八个你也要”
“我那都是气话。”江庭雪忍不住又低头亲了亲阿莴的脸。
想到阿莴以后会给他生儿子,他立时有些心痒难耐,越发地软下声,“我一回来,当着那么多下人的面,你就说那些个话下我颜面,还不许我也恼了?”
“我倒是想娶你,让你给我生儿育女,可你不愿意啊,我还能把你绑上花轿不成?”
许是江庭雪一直好言好语,又这般赌誓一般的保证,阿莴满心的气怨逐渐消散。
他那番话都是气话就行,他还遵守诺言,要带她去见争鸣哥哥就行。
阿莴抬起泪眼去看江庭雪,“可争鸣哥哥究竟何时能到这儿?难道你就没收到一点消息?我真的很想见他,很想回家了。”
纣县这儿,她是一天也待不下去了。
“我知,可朝廷至今还未下来新的消息,我也没办法。”
江庭雪低声道,“如今我也很想探知朝中消息,省得你日日对我念着此事,令我头疼心烦。唉,这侯争鸣,究竟何时才能来这儿?我可真盼着他来啊。”
话说至此,阿莴吸吸鼻子,知道此事也就只能到这儿了。
连江庭雪都不知道的消息,她还能如何?只得继续等下去,等侯争鸣过来。
“那我的信”阿莴终于消了点气,她还是想放一封信在驿站里。江庭雪好笑道,“我马上就要带你去驿站了,何苦还要多累一举?”
“那,那个静娘”她还是抱着一丝打算,想将静娘顺理成章带进屋里帮她的忙。
未料江庭雪一口回绝,“这个便罢了,什么外头的人都领回家?嗯?想要婢女,等咱们回了家,家里多的是。”
傻姑娘不知那女子的用意,他却知那女子的心思。
敢冒着山贼之险,横跨几个村子和风雪找过来的女子,其心肠与手段,不知如何狠硬,更不知在将来时会如何用在阿莴身上。
他是既不耐给自己多添事端,也不会给阿莴身边放这么个人。
“谁同你回家,谁想要婢女。”阿莴抬手擦擦眼泪,身子一挣扎就想下去。
江庭雪却好笑地看她,将她抱紧在怀中,不让她走,“怎么哭得越看越像只兔儿?还是只气汹汹的小兔儿。”
江庭雪低下头再道,“肚子不饿?里头装的都是气罢,撑也撑死了。”
他说到这儿,伸手去摸阿莴的肚子,“我摸摸看,里头是不是都是气,不然怎么今日我一回家,全撒给了我。”
阿莴听到这儿,终于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
她一掌拍开江庭雪的手,起身下了地。
周管事见厅里气氛和缓起来,这才进屋里道,“二郎,饭菜都已做好,可要上菜?”
江庭雪仰面看着阿莴,“江莴莴,咱们能开饭了吗?小人听你命令,嗯?”
今夜江家的阴云过去,这一方小天地里,又是和乐融融的气氛。
待得阿莴二人吃完饭,江庭雪坐在浴桶中,照例是让小娘子来帮忙擦背。
如今为江庭雪擦背,阿莴已是很熟悉。
她手中巾帕一寸一寸擦拭过郎君硬实的肤,刚擦完后背,要擦前胸,江庭雪却伸手将小娘子拉进木桶里,捏着她下巴就要吻她。
“强抢民女?”江庭雪一边吻着阿莴,一边脱去她衣裳,冷森森道,“江莴莴,知道‘私德不堪’的人,如何‘人后无仪’地‘强抢民女’吗?”
阿莴料不到江庭雪还记着这一事,预感到他今夜又要对她下黑手,阿莴心慌就要站起身。
“不,不想知!唔!”
阿莴话都未说完,郎君动作太快,已狠狠按住阿莴,令她动弹不得。
炙热的吻印进来,又反复碾磨着她,阿莴被迫仰起头,任郎君吻着。
舌尖扫过每一寸地,掌心之下游走着火热,令阿莴浑身逐渐软下去,慢慢的,先前那股奇怪的感觉再次涌了上来。
那股神秘的、陌生的、令她无法自控的感觉,漫了上来,使她呼吸略微急促,脚趾也蜷了起来。
她不明白自己怎么了,分明先前被江庭雪这般碰时,她只要像根僵硬的木头一样杵在那儿就好,她甚至也未曾感觉出这样的亲昵有何处叫人愉悦的。
然而今夜,她却再一次感受到这股神秘的感觉,令她再次逐渐渴望些什么
阿莴极其困惑自己的变化,只觉那浑身四处隐隐的一股酥软之感,好似有人拿着柳枝在她身上轻拂流连,使她肤上泛出丝丝痒意,又逐渐痒至心内。
她到底怎么了呢?
阿莴实在想不明白自己。
她就这么仰着头与江庭雪相吻着,浑身已软得有些撑不住,慢慢倚靠进郎君怀中。
她两眼不由闭上,只觉呼吸间头脑里好似没了空气,有些懵懵的,令她什么也不想去思考,只这般顺从地与江庭雪亲近就好。
越来越强烈的舒适袭来,阿莴忍不住发出些许细碎的呜咽声,整个人也有些不安地颤动起来。
江庭雪敏锐地察觉到阿莴的变化,他一时再难耐住,将阿莴从水中打横抱起,走向床榻,“咱们到床上去!”
阿莴眉眼泛着红,轻轻喘着气,有些迷茫地靠在江庭雪的怀中,由着郎君抱起自己进了屋。
郎君已压了过来,阿莴仰起头,张口任郎君吻入。
夜灯深深,四处静谧安宁,唯有一屋里响起轻微的喘息声,窸窸窣窣的。
第98章 【VIP】
次日一大早,胡羊便派人送来一车车的财物,这些财物,都是胡羊先前搜刮抢夺纣县富户们的财物。
前几日江庭雪跟他去挑财物,挑了整整一日,才挑出了这些在火罗国较为稀少贵重的财物。
当然,再怎么贵重,在这个时候,也是一堆死物,哪有粮食珍贵。
胡羊亲自来了江庭雪的屋前,二人一同当面清点好财物,江庭雪命人收下,而胡羊冷面道,“你若敢戏耍我,可别怪我回头找你的麻烦。”
江庭雪淡笑着,“我倒是希望胡兄能在此期间,看好自己的手下,别叫他们出来,伤了你我的和气。”
胡羊又冷哼一声,“纣县这儿不止我这一个山头,我能管住我的人,可管不住其余山头的人。”
但胡羊手底下的山贼是最多的,只要胡羊不下令闹事,剩下的山贼,江庭雪的护卫可以对付。
江庭雪微微一笑,“如此,便等我的好消息。”
等胡羊走后,阿莴好奇地走出屋子。
看着院子外一车一车的财物,她惊讶至极,忍不住问江庭雪,“怎么这么多银货?哪来的?”
江庭雪将阿莴搂进怀中,低声解释,“山贼头子给的。先前我与你说过,纣县这儿有个叫胡羊的流寇,是这儿的山贼头子,瞧见方才那打头的郎君了?就是他。”
这是江庭雪第一次在屋外,这么光明正大地抱着阿莴,阿莴耳尖红了起来。
知道自己挣不开江庭雪,又有些恼他总这样不顾及面上,装也不肯装一下客气,阿莴只得又恼又有些心虚地看一眼周围的人。
见大家都没看到她这儿,阿莴这才稍稍安心,继续吃惊地问,“江公子,他为何肯给你这一车的银钱?”
“因为我要去火罗国买粮,管他拿钱。”江庭雪看着长长的车队,只怕这一车队的银钱都不够。
人力有限,先带回多少是多少吧。
他继续道,“这几日我同他商量好,我去买粮回来,他管着手底下的人,不许匪贼们闹事”
“不能去南方买吗?”阿莴愈加感到吃惊,“我们村今年的粮收也很好呢。”
她离家前,父亲就在家里说过,家里今年收成还可以。
“你不知南方现在的粮价贵至何地,可比去火罗国买还要吓人。”江庭雪道,“更何况,如今想从南方商人的手中买到粮食,可非易事。”
“那我给家里写信,让我爹在村里问问”
阿莴话还未说完,江庭雪忍不住笑了,“那几口米,就给你们村里人留着吧,后边可还有大半年要吃饭。”
阿莴只得看着这一车车的金银珠宝,被送进隔壁院子里摆放着。
江庭雪低声道,“外头冷,进屋里烤会火。一会洪运要来,我大约这几日还要出门忙。”
听到洪运要来,阿莴立时进了屋。
胡羊如约送来了财物,困扰洪运的难题解决了。
得知江庭雪那儿已拿到银货,不一会,洪运急急赶来,再次与江庭雪商量着事。
“小侯爷,胡羊这么快就把钱财送来了?”
“送来了,季将军那儿怎么样?”见洪运找过来,江庭雪一边同洪运说着话,一边把货物清单递给洪运。
洪运看着清单,“季将军那儿要挑好点的人手跟你去,大约也就是这几日的事,等等”
洪运说到这儿,微皱起眉,“这单子上的货物,只怕买不了什么粮啊。”
大沅内如今粮价高涨,火罗国也受到了影响,尤其是中原的人过来买粮,火罗人绝不会低价售粮。
而这份清单上的银钱,倘若是按寻常粮价来买,自是不错,但若按现在这每日高涨的粮价来购,便买不到多少粮了。
洪运抬头看着江庭雪严肃道,“火罗国早已得知我大沅今年粮食歉收,倘若你要去买粮,他们定会趁火打劫,趁势把粮价抬高,你这,你这银钱,怕是不够啊”
“别担心。”江庭雪淡声道,“洪大人,我若能活着回来,定是能按原价带回粮。”
江小侯爷这话的份量,只有洪运清楚如何沉重。
他忍不住沉默下来,最后叹了口气,抬手拍了拍江庭雪肩膀,“你一定要活着回来,小侯爷。哪怕事情不成,哪怕火罗人闹了过来,我也一定会给你撑腰,但你一定要活着回来。”
“好。”
自胡羊送来银钱的那日后,临近出发,江庭雪开始变得很忙,而他每日归家,也越来越晚。
有时夜至深沉,阿莴都睡着了,却总是迷迷糊糊在梦中,察觉到有个人深夜才回到家,他疲倦地躺在她身侧,将她拥入怀中。
阿莴轻皱起眉,潜意识对这个强势的怀抱不满意。然而,对方身上常有的气息,又似乎是她很熟悉的。
因为熟悉,所以也令人有些安心。
也因此,阿莴在睡梦中,会比清醒时,更依顺地躺在那个怀抱中。
天亮之后,她睁开眼,床上又总是她一人,夜里的安心似是梦。
江庭雪依旧在外,忙着去火罗国的事。
因着江庭雪这一行极有可能遇上危险,洪运这几日都在联络边关的接伴使,为的就是万一事情不成,江庭雪人在火罗国,也能有大沅接应的人带他走。
等各方接洽都准备好后,江庭雪抽了个空突然去问洪运,朝中大人到底会不会过来纣县的事。
“我依旧不曾收到过什么消息,”洪运有些疑惑地看着江庭雪,不知这个节骨眼上,江庭雪这么关心此事做什么。
“我倒是盼着上边能派人下来,看看咱们这竟还滞留了这么多的乡民,官府里却无一粒粮食赈灾”
江庭雪确实担心,在他出发后,侯争鸣会在这个空隙里过来。
此刻问了洪运,见洪运依旧并未收到任何消息,他放下心,淡笑道,“那或许是我听错了。”
“你在哪儿听到的这话?”洪运追着问,“这会不说冬雪之路,车马难行,便是北漠一带的山贼先前闹得如此厉害,有哪位大人这般不要命,要过来咱们这儿送命?”
“*再说,官道上积雪覆没,石堆拦路,朝廷真派了人来,他们也是一路波折难行”
洪运不住感慨着,江庭雪却安下了心,了不得他走之前,让周叔把阿莴看好,别叫人跑出去见侯争鸣就是。
许是得知胡羊的财物送来了,季将军很快也派人来通知江庭雪,他已经挑选出合适的精兵,可以跟随江庭雪一同去火罗国搬粮食,让江庭雪去点人。
江庭雪还在和洪运商量着,听监军韩大人此刻已经带精兵到了驿站,江庭雪便与洪运一同去驿站。
看着各个身手不凡的精兵们立在那儿,洪运出声道,“可否每人展示一番武艺?”
将士们齐声应可,而跟随而来的监军韩大人,却疑惑地问江庭雪,“小侯爷,你此行去火罗国搬粮,可你一不知道火罗国的粮库在哪,二来,那么多的粮,你怎么带得出边关?”
“粮库可以打听,至于运送。”江庭雪看着将士们一个个出列,就在各位大人面前展露身手,他淡笑道,“若拿到通关呢?”
“那是粮食,不是什么寻常之物。”韩大人还是不相信,“这个节骨眼粮食最贵,火罗国的军官也不是傻子,肯给你通关,肯放行你带走这么多的粮食,除非你留下高价的钱。”
“是啊,看来我只能碰碰运气了。”江庭雪最后道。
江庭雪动身的日子,就在眼前。
一连几日不停轴地忙,今夜,江庭雪总算提早归家。
周管事却急急寻了过来,拿着手中账本对江庭雪道,“二郎,现在咱们手里剩下的粮,老奴算来算去,最多只能撑个七日。”
“七日?”江庭雪微微皱眉,出发到火罗国需要时间,造势也需要时间,其中会不会有什么变故,也需要预留出时间应对。
他摇摇头,“七日太短了。”
“这”周管事低头看着账本,想了想又道,“那就减去一少半的粮米供给,也停掉供应馒头,如此的话,大约能够灾民们吃上十日。”
十日也许够了吧,江庭雪长呼口气,“知道了,我尽量十日内赶回来,你把各处被子衣物留一批在手里,等我带回粮食后,先前各处的百姓,可能也全部回来了。”
到时,会有更多的人要被子布帛过冬。
“是,奴必保证,让这些流民饥有食,冻有衣,不叫他们冷着病着。”
江庭雪点点头,抬手接住一片雪花,周管事见此,也仰头看着新的一轮飞雪落下,他感慨起,“下雪了。”
“下雪好啊,”江庭雪淡声道,“虽然冷,但还是好啊”
江庭雪进屋的时候,瞧见阿莴正趴在桌上描图,这是江庭雪这几日给她带回来的画本。
那画本上,只有黑色的线稿,大抵都是仕女图,阿莴只需要按自己喜好,给那些个仕女的裙子,涂上颜色便好。
阿莴今日在家中,好好涂了好几张画,她很是满意自个的作品。
江庭雪眉眼带着笑意,径直走过去,就站在阿莴身后低头看着。
“画了这么多张?”江庭雪出声问。
他方才在屋檐下,同周管事说话的声音,阿莴已经听见,知道今夜江庭雪提早回来。
小娘子“嗯”了一声,没有抬头,继续涂着画。
江庭雪伸手去拿阿莴的笔,搁置到一旁,又将她抱到自己怀中坐下,“不画了,夜深至此,咱们今夜好好歇息,明早我就要出发去火罗国。”
第99章 【VIP】
“明日就出发了?”阿莴转头看他问,“原先不是说还有几日?你们可准备好了?去那儿可会有危险?”
阿莴虽然不知道江庭雪出这趟远门会遇上什么事,但阿莴能猜到,此次出行并不轻松。
单看江庭雪每次回来,都眉头紧锁地与周管事、敏行商量些什么事,阿莴就知道,江庭雪遇上了难事。
她不知道江庭雪这一趟出行,非常危险,一个不小心,可能就把命丢在那了。
朝廷的物资迟迟不曾派发下来,纣县这儿还遗留了两万名流民,边关的禁军不管这些民事,只关注边关敌国的局势,江庭雪不能不行此险招,前往火罗国“借”粮。
今夜是小娘子头一回关心起江庭雪的事务,难得小娘子肯上心他的事,江庭雪有些愉悦。
他微扬眉,低声道,“且放心,我不会有事,很快就能回来”
“我才不担心你。”阿莴猛地转身,别开头不去看他,江庭雪一把将阿莴打横抱起,“晚了,江莴莴,咱们歇息。”
次日,江庭雪扮作商队头领,领着一队精兵,出关了。
敏行也跟着江庭雪出发,纳言和陈蝴则留下,江庭雪把这师兄妹二人留下,守着阿莴那一头。
江庭雪走后,一连几日,屋中都是静悄悄的。
周管事担忧不已,连着几日,时不时跟阿莴叹气道,“二郎这一趟危险呐,他要办的事,太难,都是如今时局不宁给惹的,都是家主唉,叫他一个小侯爷,去做这般危险的事。”
阿莴低着头,安静地听着周管事叹气,听周管事竹筒倒豆子似的,全给阿莴说了,阿莴这才知道,原来江庭雪这一趟去火罗国,路途很可能会遇上凶险。
念叨完这一行可能会遇上的不顺,周管事又继续和阿莴念叨着江庭雪的过去,道他家公子小时候是多么可爱活泼的一个孩子,后面逐渐变得沉默,安静,因为他上头有个出色的大哥。
又道江庭雪的父亲因此看不到他,对江庭雪要不要考取功名很无所谓,因为江家有个能指望的大哥呢!
而江庭雪的母亲,却因此怨恨起他的大哥
“大郎心里还是有我们二郎的,总是私下来找二郎玩,二郎也愿意同大郎说话,可有什么用。到了主君考查二人功课时,主君总是夸赞大郎,无视我们二郎。”
“可大郎大我们二郎十岁,功课能不比弟弟好吗?可怜我家二郎,一辈子被大哥压着,到现在主君都瞧不见他。”
“其实我家二郎心性一点也不坏,他只是习惯闷着自个,不常能在意旁人。他现在倒很在意四丫姑娘,我知道姑娘你不愿,可说实话,老奴心里却很高兴。”
周管事说着劝慰的话,阿莴心内却气愤地想着,江庭雪心性哪里好了?
他把她带来这儿,突然之间就露出真面目,欺负着她,若非他还有点良心,她定是要恨他一辈子的。
周管事还在说着,“我家郎君从前可没喜欢过小娘子,一个也没有。他十六岁时,主母原本给他屋里放了个通房,他不喜欢,三年了,硬是不碰那通房,逼得那通房去我们主母面前,自请嫁人。”
“他是连一丝将就都不肯,可他现在却很喜欢你,他有个在意的人也好,总算有点活气的样子。”
阿莴再听不下去,愤恨开口道,“他才不好,他虽然教我念书,可他一把我带到这儿就变了,忽然就欺负我,他与从前再不是一个样”
周管事听着阿莴的埋怨,微愣一下,他着实未料阿莴竟是如此天真可爱的小娘子,几句话便能套得她的心思。
这下可好了,周管事知道阿莴埋怨江庭雪哪点,更加卖力地对阿莴说江庭雪的好话。
“害,二郎就是这一点不好,他是因为太喜欢四丫姑娘了,不懂怎么待小娘子好。这事等他回来,我真得说他几句。四丫姑娘,你千万别恨我家二郎,他啊,还不懂,才这么伤你心的。”
阿莴将头转开,听不进去,周管事又道,“四丫姑娘,你放心,我家二郎最是重情的人,他瞧上你,定会给你一个名分,绝不会亏了你,你放心跟着他就是。”
周管事说着这话,阿莴却知道,江小侯爷瞧上她,要给她个名分,不会太难,可他能给什么名分?
不过妾室罢了,她才不稀罕。
阿莴还在想着,周管事忽又口出惊言,对阿莴道,“虽然我家主母已为二郎相中郡主,但以二郎心性,他即便是将来尚公主,也会想出法子安置好四丫姑娘的”
周管事本意是为了早些告诉阿莴一些实情,好叫小娘子提前有个准备。阿莴却大惊站起身,近乎怒道,“什么?原来江庭雪已有相看好的亲事了?!”
周管事吓了一跳,忙又絮絮叨叨地说着,此事是主母潘婉莹一厢情愿而已,江容瀚与江庭雪都不同意,是以此事并未定下。
于江容瀚而言,本朝男子尚公主,几乎就算是断了仕途。他虽已有了个大儿子极有出息,也还是希望小儿子有前程似锦。
于江庭雪而言,便是全然不感兴趣一个小女娃。
早在郡主还很小的时候,潘婉莹便生出如此念头,可江庭雪大郡主十一岁,怎会将这个小女娃看进眼里,怎会答应?
耳边是周管事还在辩解的话语,阿莴心头却莫名泛起一股恼怒之感。
他既已有门相看好的亲事,便不该来碰她。
对他而言,此事之后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他转头照样可以迎娶小娘子过他快活日子。
对她而言,此事却在她心中,到底留下痕迹。事关她清白,她不能不受影响。
怪道江庭雪先前肯同她那般商量,说什么不碰她清白,原来他不过是为寻个乐子。
想到这一路,江庭雪把她当作消遣的玩物,阿莴心头一股怒火便涌了上来。
阿莴愤愤起身回了屋。
然而她进了屋,却又冷静下来。
实话说,得知此事,对她来说反而是好事,她该高兴。
江庭雪将她视作玩物,便不会对她上心,等后面他们差事忙完,他会痛快转身离去,不会再继续扰她。
而她自己,始终都只喜欢侯争鸣,只要江庭雪肯放过她,到时候,他娶他的小娘子,她则好好同争鸣哥哥过日子,他们再无瓜葛,各自安好。
如此难道不是最好的?
想到这儿,阿莴缓缓呼出口气,平静下来。
不知争鸣哥哥那儿如何了。
阿莴忍不住思念起侯争鸣,她便在这种期盼里,数着日子,每日和兔子玩,看书,习字,等侯争鸣来。
可惜侯争鸣始终不曾来纣县。
一晃,一月上旬悄然而过,再有一个多月,就要过年。
朱城里,侯争鸣也有了盼头。
他马上就能北上去纣县找阿莴了!
侯争鸣自秋闱放榜后,抵达朱城,没多久便在朱城病倒,他这一病倒,却让一个人记挂着。
谁?工部侍郎朱远也。
侯争鸣刚考过秋闱后不久,那一夜,侯争鸣曾书写过的手稿,被江庭雪命人悄悄放在朱远也的桌上。
等朱远也看见时,很是高兴,道今年工部又将能人辈出。
他的一番话,却引起女儿朱婄惜的好奇。
这位朱小娘子,自小便跟着父亲,去各地农田探查粮作田地,对于父亲的许多事,她总是能知道一二。
此刻见父亲难得欣赏一位学子,朱婄惜拿起桌上其余的手稿,低头看起来。
看着看着,朱婄惜也对这陌生的手稿主人,生出好奇之感,“爹,此人倒是有些意思,知道粟多利国富,却也说粮盛则米贱。”
侯争鸣在手稿里写下的观点无数,朱婄惜看完笑一下,“他倒是看得明白,不知此人今年几岁。”
朱远也道,“正因他年轻远见,我才觉得江山后辈,才能辈出。”朱远也摇了摇手中的卷子,“这侯争鸣,今年才十七。”
是的,侯争鸣考秋闱的这阵子,迎来了自己十七岁生辰。
十七而已?
朱婄惜大吃一惊,心中对侯争鸣的好奇愈加浓盛。她抱着朱远也撒娇道,“爹,等这位学子今年入城参加春闱,你可要带我见他一面,我也想看看,能说出这番话的人,是怎样个郎君。”
朱远也答应下来,岂料,没过多久,朱远也私下听说,侯争鸣竟落榜了。
虽然还未放榜,但朱远也心中明白是怎么回事。
他亲自请了罗约吃饭,向罗约要这名学子,罗约倒也给他面子,回去就让人把侯争鸣的名字添上。
侯争鸣由此中榜。
又过了没多久,朱远也便听说了侯争鸣进朱城后,因水土不服,病倒在书舍的消息。
朱远也决定亲自去看这个少年郎,朱婄惜得知后,也要跟着去。
她扮起男装,假作男儿,跟随在朱远也身后,去了一趟书舍。
侯争鸣万万想不到,他初来朱城,便引来了工部侍郎的重视,他很是感动,病中从屋里走出,与这位朱大人相见。
谁也没料到,侯争鸣因人在病中,面色憔悴苍白,他就这么披着件外衫,有些虚弱地坐在一侧,同朱远也斯文谈话的模样,竟一下击中朱婄惜的心。
朱婄惜自小便似男儿的性子。
她从前瞧不上文弱书生,却万万没想到,她见过了豪爽健朗的男儿,竟在今日,对这般淡然处之的侯争鸣,一见钟情。
自此,朱婄惜便时常女扮男装来找侯争鸣玩。
侯争鸣不知朱婄惜是女儿身,以为她是朱远也的儿子,便也肯与朱婄惜时常约着读书习字。
两人之间聊得倒越发地好。
因侯争鸣备着春闱的事,总是在书舍里埋头用功念书,后来朱婄惜便每日以男儿身找侯争鸣一同念书。
如此两人天天相见,念书时,又总会被对方的才情折服,朱婄惜夸赞侯争鸣读书渊博,侯争鸣赞朱婄惜见多识广。
一来二去,两人聊得愈发地投缘,偶尔闲暇时,还会聚在一起喝酒,谈天说地。
直至这一日,侯争鸣在浴室冲凉,朱婄惜不知情况,冲了进去。
朱婄惜大惊之下,就要夺门而逃,侯争鸣却觉朱小郎君总是有些不对,笑着一把抱住她道,
“朱弟,怎么每次来找我,都羞于见我寝内?”
朱婄惜心跳快得不行,只觉自己一颗柔软的心也被侯争鸣搂进了掌心。
她慌张转身,扬手甩了侯争鸣一耳光,喝他“放肆”,便挣脱他跑了。
侯争鸣就那么被朱婄惜打愣当场,不知自己做错了什么。
一连几日,朱婄惜不来找侯争鸣,侯争鸣也不觉如何,始终专心念自己的书。
朱婄惜却自那日起,害了女儿思,总日夜思念侯争鸣。
过了几日,朱婄惜总算又鼓起勇气去找侯争鸣,打算同侯争鸣说清,她是女子的事。
岂料,这一次,她还未开口,却骤然得知,侯争鸣在家乡,竟有位未婚妻。
简直像晴天霹雳,朱婄惜被此事震惊当场,她看着侯争鸣说起未婚妻时,一脸幸福的模样,一时狼狈而逃。
她也想过就此不再去见侯争鸣,可小娘子已然思情,怎按捺得住这股思念?
更何况,随着朝堂政变,流民四起,战事随时可能再起,朱婄惜见到这般景象,骤然想明白一件事。
她喜欢侯郎,更该在这乱世里,叫自己每件事都得到快活才是,她愿与那位农女公平竞争。
朱婄惜的近身女使听到这个打算,也很赞同,“我们小娘子多好的人,怎会比不过一个小农女,只怕那小农女不肯放手,倒叫侯争鸣难办。”
朱婄惜这才想到这一处,她沉思片刻,笑一下,“也无妨,小农女想必也没有什么见识,到时候送几箱银钱珠宝给她,她也就愿意放手了。”
朱婄惜又恢复了天天去找侯争鸣的日子。
许是二人关系太好,引起了书院里其他人的妒忌。
又是一日,侯争鸣送朱婄惜离开后,返回自己屋里,却在经过一间房里,突然听到有人在背后说自己的事。
“那侯争鸣运道真是极好,他一个本来落榜的人,竟还能靠着朱大人的关系上榜,我说他哪来的手段,这阵子我可看明白了”
“你可别说了,他现在不是同朱大人家的小郎走得很近,人家啊,不仅得朱大人赏识,也得朱小郎的亲近呢!”
“嗯?朱大人有儿子?我怎么听说,他就一个女儿”
“是儿子,我们都见过那小郎,生得白面文弱,连朱大人都说那是他儿子”
“哦,许是我打听有误总之,侯争鸣这厮,真是好运气,他这一上榜,不知挤掉了谁的名次”
侯争鸣大吃一惊,悄悄走到屋外侧耳去听,这才知道,原来自己秋试,原定是落榜的。
若非他的文章被朱大人赏识,他此刻断然要打道回府,重新备考三年之后的秋试。
三年又三年,他家境况那般糟糕,可撑不起让他一直读书。
一想到这种境况,侯争鸣后背不由渗出层层冷汗。
他还以为是他少年才学,博得自个的前程,原来还是得先得权贵者的青睐才行。
而自己曾经与此等前程失之交臂的事,也叫侯争鸣后怕不已。
不,他不能失败回去,家中贫困至此,他必要抓住每一份时机。
也是自这天起,侯争鸣再见到朱婄惜,便不能以平常心面对朱婄惜了。
他虽还是喜欢同朱婄惜谈天说地,态度里却也多了一点小心翼翼,凡事都顺着朱婄惜。
郎君谨慎有礼,反而叫朱婄惜更加喜欢他,只觉侯争鸣性子好,脾气好,哪儿都好。
随着流民之势越来越严峻,赈灾与重建家园的事也迫在眉睫,朝廷之争也越发的厉害。
原本江容瀚已将罗约逐出朱城,整个大沅朝堂近乎是以江容瀚马首是瞻。岂料就在这时刻,官家病重之中,竟想起了罗约,想要召回罗约。
官家这一声令下,激得朝堂纷争四起,而随着罗约的即将回归,江容涵心生不满,他暗中下令,各路关卡阻拦罗约回来,罗约的旧日手下却极力护着罗约返回,几方人马之间斗争愈发的激烈。
第100章 【VIP】
朱远也站在这漩涡中心,心生忧虑。
最后,朱远也又开始借着去各地视察,躲避这一场党争之乱,顺便瞧瞧现在的农田情况。
也是这时候,侯争鸣收到了来自平隍村的信。
除了侯母托人写给他的,还有阿莴爹娘托人写来的一封信,道阿莴自得知侯争鸣病倒后,独自偷跑出家,来朱城找他了。
可阿莴走错了方向,竟错过朱城,一路去了北方边关地带。
阿慧让人把阿莴先前寄来的信,抄录上边的地方,写给侯争鸣,道阿莴寄来此信后,再无音讯,求侯争鸣去北方找到阿莴,带阿莴回家。
侯争鸣大吃一惊,看着信封日期,算一下阿莴此刻早已到了北方边关地带。
北方边关地带,那是什么好去处?那可是今年大沅流民匪贼开始之地。
只怕阿莴那儿已经有难,想到这里,一时侯争鸣急得不行。
这件事也被朱婄惜得知,朱婄惜略有惊讶,道,“想不到这个小农女,还有点胆气。可她这么来找侯争鸣,只怕侯郎要因此感动。后面我要比下她,有她这份恩情在,只怕很难。”
朱婄惜便做主去帮侯争鸣打听阿莴的消息,她来问阿莴的姓名模样,侯争鸣对此很感谢她,把阿莴的一切都跟朱婄惜道来。
朱婄惜听到阿莴竟连个姓氏也没有,一时又略微放心。
一个如此的农女,大字不识一个,不该是她朱婄惜的对手。想到这,朱婄惜又安心地陪在侯争鸣身边。
没过多久,朱婄惜便同侯争鸣道,她父亲准备去北方视察农田,到时,她会帮侯争鸣争取名额,侯争鸣或能跟着一同前往北方。
侯争鸣得知朱婄惜竟肯如此帮自己,又算到这一趟出发,定能赶在春试前回来,侯争鸣愈加地感激起朱婄惜,心里把朱婄惜当成好兄弟。
谁知,就在即将出发的前一日,朱婄惜来找侯争鸣喝酒,侯争鸣因为感谢朱婄惜寻找阿莴的帮忙,同她多喝了几杯。
二人一同喝醉。
次日,侯争鸣在怀中,发现朱婄惜是个女子。
朱婄惜竟是女子!
这一下,彻底吓坏了侯争鸣。
他的中榜是得了朱远也的恩泽,才能如此幸运,可如今他却如此与朱大人的女儿共歇一夜,只怕此事要得罪朱大人。
侯争鸣一时惶恐,不知所措,朱婄惜却对他道,“侯郎,如今我已是你的人,我朱家虽不是皇亲国戚,却也不是那等随意的人家,望你多番思量,衡量清楚利弊再做决定。”
侯争鸣愈加惶恐,他,他分明没有碰过朱婄惜,朱婄惜至此还是完璧之身,可他又确实,搂着朱婄惜这么睡了一夜。
侯争鸣就此陷入自责与纠结中,他向朱婄惜请罪,要朱婄惜责罚他,朱婄惜却看出他的意图,他还是想娶阿莴。
朱婄惜道,“我岂不知你待阿莴妹妹的真心,可你现在已没有这个身份再去娶她。你如今是我父亲的门生,亦是我的夫君,还盼你不要走错了路。若你执意如此,只怕我也不能再念你的情面。”
朱婄惜软声道,“侯郎,你有更好的选择,你的仕途,你辛苦走到的今日,你要就这么放弃吗?”
朱婄惜定要侯争鸣对她负责此事,倘若侯争鸣不肯,朱婄惜或要将此事说给父亲得知。
到时,侯争鸣的前程必受影响。
侯争鸣犹豫再三,思及自己的前程,终究决定选择对朱婄惜负责。
此事传给江庭雪得知时,江庭雪彼时还在边关,闷声低头笑着。
他举着手中的信纸晃了晃,对周管事道,“果真没有人能敌得过富贵的诱惑,侯争鸣自不是那个例外。”
倒是没料到,侯争鸣比他想的更聪明一些,他原先还在思虑,倘若朱婄惜未看上侯争鸣,又或是侯争鸣没答应朱婄惜,少不得他还要另外谋划别的路给侯争鸣。
岂料二人都如此省心,将他心中所想全都做到。
江庭雪漫不经心将信纸烧了,耐心等待侯争鸣亲自拒绝阿莴的一天。
与此同时,平隍村里,阿慧和守财每日都在担心着三丫和阿莴。
阿莴那儿自不必说,她一离开家就再没个消息,三丫那儿的情况,也不好过。
谁能想到,俞知县家,会被一夜清算,连同俞桥在外购置的屋子,也被查封没收。
三丫因未入籍俞家,不算俞府人,她被驱离出家,没地方去,只得暂时回家住几日。
但三丫即便回了家,也不肯认输,她依旧高傲着道,“俞家虽遇上了麻烦,但俞桥说了,此事会过去的,他们家所牵涉的案子不多,等案子清算结束后,他就能从牢中出来。”
阿慧不住摇头叹气,“他家既趟了这滩浑水,往后怎会好过,要我说,你还是就此离开俞桥”
“我的事,我自有打算。”三丫心烦地说道,转身回了屋。
她当然要离开俞桥,俞家如今落难,此等情况,她不走,难道要陪着俞家死吗?
可她现在名声都已传了出去,再在平隍镇上找下一个人家,已是很难很难。
三丫却不料,这就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二丫竟和李拦头的儿子,李进,李捕头,互相瞧上了眼。
可李拦头不是好说话的人,他可瞧不上阿莴一家,又说不动李进放弃二丫,便放话道,二丫想嫁进李家,可以,需自带嫁妆,田地、商铺、奴仆各等财物,才能嫁进李家。
一时之间,二丫愁眉苦脸,阿慧成日也只会哭泣。
三丫撇撇嘴,想若是俞家没有倒台,她倒是能帮二丫这个忙,可惜啊可惜。
几个人各自有烦恼,偏偏阿莴没有新消息传来,一家人还要担心阿莴那处,一时日子很是阴郁。
谁也没料到,俞桥暗中盯上了三丫。他瞧出三丫打算独自脱身,他可不是那等痴情的好男儿,见三丫可以平安抽身,他准备将三丫拉下水。
等三丫最后一次来牢里看俞桥时,俞桥哄骗三丫,道他俞家的事已经快了结了,他很快能出来,他又假装问起三丫的近况,可有缺钱花?
三丫当然缺钱花,二丫的婚事就在眼前,却因银钱发愁,家里天天闹心。
俞桥便指使三丫,想要钱,就去一处屋子地下,翻找地契去换钱。
三丫高高兴兴地去了,岂料,她从那地下挖出来的,却不是地契,而是牵涉进一桩案子里的罪证。
一直找不到这份罪证的官差,早就暗中守候在一侧,见三丫挖出了罪证,所有人冲出来,将三丫带走。
俞桥身上背负了太多的事,他知道,这件棘手的罪证迟早会被找出来,他若再担此罪,只怕小命要丢,不如让三丫帮着分担一些罪责,如此,他顶多来个流放之罪,或还有活下来的机会。
三丫并不知情,就这么中了俞桥的圈套。她被捉拿入狱的时候,人都是懵的,不知什么状况。而阿莴一家,得知三丫此事,所有人都吓坏当场。
阿慧吓昏了过去,守财也没有任何法子,只得去求李拦头,李拦头由此越发地瞧不上二丫,厉声阻拦李进见二丫。
冬日到来,三丫被定了罪名,怕是死路难逃,三丫这时才醒悟过来,阿娘当初说的话,全是为她所想。她就坐在牢中落泪,要二丫回去,别对爹娘说出她要被问斩的消息,只道她被流放千里就行。
三丫此刻纵是再如何后悔也没用了。
第一场冬雪纷纷飘下,接着第二场,第三场一晃就到一月下旬。
江庭雪没有如约归来。
这些日子,阿莴心心念念着侯争鸣,盼着侯争鸣快些来纣县,可惜她始终没等到想见的人。
古怪的是,不知是不是因侯争鸣迟迟不来的缘故,偶尔时,阿莴从睡梦中醒来,反而会恍惚记起江庭雪那一处。
他已经离开多日,他这一次,好似和先前不一样。之前他即便在外忙碌,也是过几日就会归家。
他这一次离开的时间,有些久了。
但他在外忙多久都随他,阿莴想,她不会在意他的。
今日至夜深时,阿莴迷迷糊糊将要睡下,忽听院外有什么响动,闹哄哄的。
阿莴披着衣裳走到窗边仔细听着,原来他们的宅院之外,灾民们又开始闹腾起来。
纣县的灾民不是已经安生多日?为何忽然又闹了起来?
有一人站在街上大声道,“先前不是说每日可供我们粮食吃饭,现下给的粮食,却为何越来越少?”
另一人又道,“原先每顿还能得一个馒头呢,现在只有米粥裹腹,没有馒头了。”
阿莴大吃一惊,不知这些日子过去,江庭雪从边关军队里借出来的军粮,已经被灾民们吃得越来越少。
而他,却没按原定的日子归来。
是的,江庭雪原定十日内归来,然而,十日已过,他没有如约回来。
是以眼见粮食见底,为了能多撑一阵子,洪运决定,再减少粮食的供给,看能不能撑到江庭雪归来。
然而灾民们却被这一场灾事饿怕了,见到朝廷大人给的份量不对,大伙纷纷猜测起来,怕不是朝廷大人们,看到纣县这儿的景象难管,想要逃跑了吧?
洪运不住安抚着众人,只道新的粮食就在来的路上,大家不必心慌。
可人人都不相信,就在灾民们闹得越来越大声时,一道冷冷的声音斥喝他们,“吵什么?”
“我家主子,已为你们带回粮食,此刻就在返程的路上,想必雪路难行,他带着一队粮食,走得慢有何奇怪?”
阿莴听着这道声音,却再次大吃一惊,这,这声音,怎么好像陈蝴,陈夫子的声音?
她忍不住走出屋子,想去看一眼那门外的女子是不是陈蝴,那女子还在说着,“莫说你们少了馒头,只能喝粥,我们也是一样如此”
陈蝴还要说下去,纳言忽扯了一下她袖子,陈蝴立时察觉到不对劲,闪身躲进人群之中。
她一下子消失不见,众人都知道这女子是个厉害的角色,有这般厉害之人说话,应当信得过。
灾民们纷纷相互看着,勉强折返回去。
阿莴却已来到院门前,看着乌泱泱的一群人,夜太黑,她看不清,自然也没找到陈蝴。
阿莴想,定是她听错了,陈夫子早就离开了纣县,回朱城去的,怎么可能在这。
想到这儿,阿莴转身返回。
她却不由的,开始担心起灾民的情况,粮食是不是真的不够了?若粮食吃光时,江庭雪还没回来,怎么办?
阿莴有些担心地进屋,却听到周管事不知在和谁说话,声音里满是担心,“二郎迟迟不递回消息,与先前离去时说的不*一样呐,我实是很担心,不知他那儿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周管事,你不必忧心,郎君他有祖宗庇佑,定会平安无事”
护卫们与周管事很熟,大伙纷纷低声安抚着周管事,阿莴却莫名地跟着忧心起江庭雪那儿的安危。
虽然江庭雪总爱欺负她,他已有了门亲事还戏玩她,可是,他也退让了一步,没碰阿莴清白之身,始终给阿莴希望,让阿莴觉得还能挽回局面,嫁给侯争鸣。
也是因此,阿莴也没到彻底怨恨江庭雪的地步,自然也不希望江庭雪出事,她也为江庭雪担忧几分。
夜里,阿莴再次睡下,迷迷糊糊中,她却又听到一阵兵戈交加的声音,奇怪,难道院子外边又闹起来了?
她微微皱起眉,醒了过来,却见眼前一片迷茫之中,有道清俊的身影站在那儿。
阿莴仔细去瞧,看清了那人的脸,居然是江庭雪。
阿莴怔怔看着,看这道消失十几日的身影,此刻站在那儿,竟让阿莴心内生出股莫名的可靠之感。
江庭雪好似正在与谁说着话,他似有察觉一般,忽然转头看向阿莴。
他在看到阿莴那一刻时,原本轻淡的脸上,忽绽出一抹温和的笑容。
他朝阿莴走了过来,轻声问她,“怎么过来找我了?想我了?”
阿莴一见江庭雪走来,不知为何,忽然有些心慌。她转身就要逃离,可下一秒,她却听见江庭雪大喝一声,“躲开。”
她愣愣间,回过头却看到江庭雪骤然挡在她身前,胸口插着一支箭,而四周一下冒出无数的火罗人,纷纷拔剑要当场杀了江庭雪。
阿莴惊惧尖叫起来,头一回那般急切地喊道,
“江庭雪!”
阿莴猛地醒了,她喘着气,坐在那儿,不住发着愣。
她不明白自己为何会做这样的梦。
她甚至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梦见江庭雪,她明明并不在意他。
她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梦见江庭雪出事时,他受伤那刻,她竟满心惶恐。
她想,她定是被今夜灾民围堵的事给吓得。
她转头朝窗外看去,以为天亮了,却骤然发现,此刻还在黑夜中,而宅院外面,果然响起兵器打斗的声音。
院子外边,果然再次闹了起来。
这一次闹事的却不是灾民,而是盘踞在纣县的各路山贼。
山贼们瞧见粮食少了,人人心内蠢蠢欲动不安,而江庭雪不在,他们便又生出了暴乱的心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