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到了6号,莫利亚号抵达的前一天晚上,婚纱礼服如约送上了门,尤琳在利维斯和店员的注目礼下回到房间试穿婚纱。


    穿婚纱对尤琳来说没有什么心理负担,它可以只是一件漂亮的裙子,不需要被赋予其它意义。


    唯一让她觉得有压力的,是利维斯的目光。


    店员帮她换上纯白的蕾丝婚纱,这是件低胸,正好能露出胸前的钥匙,比起珍珠宝石,古朴的钥匙反而又另类的味道。


    之前尤琳特意交代过,她不喜欢宽大的裙摆,所以这件纱裙的设计有点像现代的鱼尾裙,腰身紧致贴合,裙摆曳地盛放,像绽开的月下昙花。


    可惜尤琳看不到自己穿上这件裙子的模样。


    店员为她简单梳妆,眼中惊艳赞叹:“太太真是我在堤利生活的这些年里,见过最美的女人!”


    尤琳不擅长听人的夸奖,闻言有些不好意思,也带着真诚回道:“谢谢,你也很漂亮。”


    服装店的店员赛维小姐年近四十,饱经风霜,并不是个标准意义上的美人,但同样的,美也没有定义。


    尤琳见到隔间都是熬夜工作后的痕迹,那些衣服每一件都很漂亮,裁剪得体,赛维小姐工作时眼中的认真和狂热让她很羡慕,那种真诚是另一种无法言喻的美丽。


    赛维小姐笑了一下,大大方方接受了夸赞。


    楼下,利维斯坐在沙发里,表情没什么变化地盯着钟座上的时间。


    另外两名跟来帮忙的店员规矩地站在门边,神情却有些不太自然。


    不知道为什么,她们时不时能听到一些奇怪的声音,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暗处爬过,但又不是老鼠那样细碎的脚步声,而像是什么软体动物,柔软粘稠,时不时还有水滴声。


    但她们左看右看,都没发现哪里怪异,偏偏这座屋子的主人好像没有听到,保持着一动不动的姿势,甚至眼睛没眨几下地静默在沙发上。


    一想到噬魂怪的传闻,她们俩简直要被吓死了。


    楼上的门开了,脚步声传来的同时,暗处那些诡异的骚动似乎也停了下来。


    大厅里的三人齐齐抬头看去,身着洁白曳地长裙的少女从楼梯上慢慢下来。


    赛西莉亚有着一张绝对漂亮的面孔,灿烂的金发衬得她肌肤更白,头顶暖黄的灯光在周身渡上一层圣洁的光晕,两名店员面露惊艳,下意识又看向利维斯。


    这种情况下,丈夫看到身着婚纱的妻子一般都会情绪激动,但利维斯眉眼笼罩着一团阴影,看上去却更加阴郁,甚至透着些不耐的焦躁,拨动着手上的戒指。


    什么情况?


    两人不解地对视一眼,因为过于好奇而没察觉到暗处的骚动变得更大了些。


    尤琳的头发一层较短,一层较长的黑发有些蜷曲,像水母的触须,搭在白净的肩颈。


    利维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那片,没什么表情地敲了一下沙发扶手。


    那是他的妻子,从这一刻起,他对此忽然有了更实质的感受。


    也因此想要更多,不知道那些“触须”缠在他身上的时候是否也这样醒目。


    想马上试试,但碍于周围还有不相干的人类。


    尤琳黑色的眸子有些闪躲,因为不太适应众人一致投过来的目光。


    这条裙子的裙摆有些长,尤琳下最后一层台阶的时候不小心踩到裙边,整个人往前面摔去。


    一条触手横生过来,像道柔软的栏杆稳住了她。


    尤琳下意识说了句“谢谢”,然后意识到情况不对:“……”


    空气寂静得可怕,只有越来越诡异的软体爬行声。


    赛维收回刚刚想要拉住尤琳的手,愣愣转头,另两名店员也跟着朝周围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整个大厅都爬上了一道道暗红色的藤蔓……不,好像不是藤蔓,倒像是什么生物的触须,密密麻麻地爬满了地面和墙壁,几乎将整个客厅变成一间红色的密室。


    尤琳嘴唇轻颤,喊了一声:“利维斯……”


    几人这才回神,顺着那些触须延伸出来的方向看去,男人依旧优雅矜贵,神情淡淡地站在触须的中央,好像事不关己,只是他的后背裂开一道血色的缝隙,无数触须正在从里面钻涌出来。


    利维斯是怪物!怪物真的存在!


    刹那间,几人的脑子如被天雷劈中,失声尖叫了起来,下一秒,三条触手分别勒住了她们的嘴巴,只能发出恐惧至极的呜咽。


    “利维斯!”尤琳赶紧出声制止,生怕再晚一瞬这里就会多出一摊的尸块。


    利维斯虽然对人类感兴趣,但他本质上还是怪物的思维,在大多数情况下配合人类只是出于兴趣,一旦触犯到某个情绪点,他就会毫不顾忌地暴露出怪物面目,就像吞掉赛西莉亚那样。


    尤琳不知道这几个店员哪里惹到他了,还是说利维斯看出了什么。


    她跨过地上密集的触手,走到利维斯面前,仰头看着他紧绷的面容,柔声说:“放她们走吧,她们只是来送衣服的。”


    她抬手提了提裙子,“你看,这件婚纱不好看吗?明天就是婚礼了,别把事情闹大。”


    利维斯自上而下地盯着她,从好看的眉眼一路往下,到唇,再到肩颈,然后他抬手,修长的指间缠上了一缕尤琳的黑发。


    他没说话,勒住几人的触手却松开了,三人如蒙大赦,吓得腿软,在这到处都是触手的地面跑也跑不动,最后被利维斯又缠起来直接丢出了门。


    尤琳松了口气,赛维忽然在门口大喊了一声:“放心吧尤琳小姐!我一定会找到人回来救你的!”


    尤琳欲哭无泪,还是希望她们别来了,不然就是一群自助餐,排着队送到利维斯的嘴里。


    一条冰凉的触手蹭了一下尤琳的脸,尤琳恍惚回神,看到利维斯已经闭着眼睛将头凑了过来。


    “等等。”


    尤琳抬起一只手捂住他的嘴,利维斯眼皮微掀,蓝色的眸子里透着不悦。


    尤琳用余光扫了眼不远处的钟座,这个时间距离莫利亚号抵达最多还有24个小时。


    计划得提前了,她今天就要把这个老怪物放倒!


    尤琳说:“一会儿她们说不定会带着很多人回来,我们去别的地方吧。”


    要是利维斯在这突然发病,计划可要一变再变了。


    利维斯没有拒绝,尤琳回到房间拿了些东西,跟他回了古堡。


    等赛维带着整个小镇的人风风火火赶来抓“噬魂怪”的时候,踹开门,里面已经人去楼空了。


    ——


    古堡里的烛台随着利维斯的出现瞬间亮起火光。


    不知道利维斯是什么意思,尤琳刚传送过来就被举起放在了餐桌上,好在这时的桌上没有餐具,感觉到对方靠近带来的压迫,她抓紧了身下的桌布,然后抬脚,膝盖抵在利维斯身前,说出了今晚的第三次“等一下”。


    利维斯垂眸扫了眼,无人打扰后反而不怎么急了,耐心问她:“尤琳还要做什么?”


    尤琳坐正了,心跳若擂却强装镇定地说:“讲道理,本来咱俩明天是要举行婚礼的,你自己没忍住崩了一屋子的触手出来,这下教堂肯定是去不了了——所以,不如就直接在这把事给办了,正好我衣服都换上了。”


    紧接着,她嬉皮笑脸地拿出那瓶烈酒,像推销一样将它托在掌心,“我老家那边结婚呢,新婚夜新郎都是要喝酒的,你没有来历,那不如入乡随俗,按我家乡的说法来。”


    利维斯扫了眼尤琳手中的瓶子,淡声道:“尤琳,我不喝酒。”


    尤琳便蔫蔫地叹了口气:“行吧,看来你的诚意也就这点,不是真的想结婚。”


    利维斯沉默着,转了转指间的戒指:“新郎喝酒,那新娘要做什么?”


    尤琳愣了一下,从桌子上爬下来:“新娘当然是给新郎喊加油啊!”


    她见利维斯有松动的迹象,忙说,“你等一会儿,我去给你倒。”


    很快转身走到角落里,从柜子里摸出一个高脚杯。


    尤琳刚开始只倒了一点杯底,想了想,要想让这家伙多睡一会儿,最好醒来她已经跟着莫利亚号飘到了世界另一头,于是将整瓶烈酒都倒了进去,满满一整杯,闻起来有种说不出的异香,让人有些头晕。


    不愧是花了大价钱买回来的东西,尤琳心想,她一个会喝酒的闻了都晕,利维斯这种不沾酒的菜鸟要是喝了一整杯还不得冬眠一个世纪。


    她打着坏主意,小心翼翼将酒杯端到了利维斯面前,眸光明亮,带着希冀:“来一口?”


    利维斯晦暗的目光从尤琳脸上下滑,落在她双手端着的酒杯上。清透的蓝色液体十分漂亮,在暖黄的光晕中闪动着波光,像一个艳阳高照的晴天下,看似平和的海面。


    酒面倒映着利维斯平静的面孔。


    回忆浮现,几天前,他连接着尤琳的视线,看到她进了一家地下酒馆,特意要了一瓶最烈的酒。


    酒馆老板显然会错了她的意思,给她的东西并不是酒。


    这种地方也能被称为小型黑市,什么东西价格最高,显而易见。


    利维斯自海中诞生,对一切液体敏感,光是看到这东西,闻到它的气味,就知道里面掺了什么。


    他讨厌酒,尝过一次后再也没试过第二次,但是这种加了大量杂质催/情的东西,却从没尝试过,不知道是否会对他有用。


    利维斯眸中蓝色渐深,似是海上笼罩着阴云,开始积聚雷暴。


    他一言不发,接过杯子,在尤琳热切的注视下将里面的液体一饮而尽。


    既然是新婚夜,当然要满足新娘的一切要求。


    他喝得优雅,喉头随着吞咽的动作上下滚动,尤琳眼看着一整杯的烈酒慢慢减少,最后一滴不剩。


    随后,利维斯的眼睛像是蒙了层雾,白皙的脸上很快泛上红晕,像是醉了。


    那酒馆老板没骗她啊,真是一沾就有效。


    尤琳伸手在他眼前挥了挥:“利维斯?”


    酒杯从利维斯的手中脱落,掉在地上碎成了渣。


    尤琳一惊,看见利维斯一手撑在桌面,整个后背开裂,越来越多的触手被释放,像是一大团纠缠在一起的红虫,躯体鲜红明亮,并且正在不断膨胀。


    等等,这反应好像……不太对吧。


    “利维斯,你……”


    她试图喊他的名字,然而利维斯却没有回应,他像是陷入了混乱,两腿再也支撑不住地倒在地上,身体很快分化溶解,又再次重构,变成了一坨让尤琳头皮发麻的红色肉瘤,伫立在餐厅的正中心。


    那些触手从它的身下平铺蔓延,如同无数光缆电线汇聚到一台巨大的计算机上,场面简直又震撼,又压抑。


    尤琳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但她的直觉告诉她现在必须赶紧跑!


    结果转身还没跑了两步,就被裙子绊倒,只好抓起桌面上的烛台,吹灭了火,用尖锐的一端划过裙面,在裂帛声中直接将它撕开。


    跑到外面就彻底没了遮蔽物,尤琳只好在古堡内躲避,顺着长廊狂奔。那些触手意识到她的离开,竟然一窝蜂地从餐厅追了出来,像是红色的潮水,溢满了整个通道。


    尤琳不敢想要是被淹没会怎么样。


    会死的吧,肯定会死的!


    那个酒馆老板到底卖了她什么东西!该不会是假酒吧!他大爷的,她要投诉他!


    尤琳无暇再思考太多,眼见着红色的潮水就要追上她,连忙抓住旁边的门把手往内一推,然后重重将门关上。


    外面的触手猛地撞在门上,发出巨大的响声。


    尤琳心脏狂跳,步步后退,她往周围扫视,想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能拿来挡门,但这里面没有光线,一切都浸泡在浓稠的黑暗中。


    事情完全超出了预料,尤琳想从身前摸出之前藏好的东西,她带了一个水晶球,还有一支用来画阵法的炭笔。


    结果她还没将东西拿出来,外面触手又猛地撞击在门上,这一次直接将门整个撞碎,恍惚像是回到了穿越来的第一夜,也是差不多的情形。


    木屑大片飞溅,触手们鱼贯而入,每一个细孔中亮起的红光是从所未有的明亮,像是一只只睁开的眼睛,带着浓重的压迫感慢慢爬满这间漆黑的房间。


    然而,借着它们身上的红光,尤琳看到了墙面上挂着一幅幅的东西,像是……画?


    原来这里是画室。


    但是之前她还在跟艾玛达学画时,画室里被挂起来的画不过只有寥寥几幅,也就一个月多没回来,这整个画室的墙上竟然已经挂了不少。


    那些黏腻的触手蠕动着,慢慢爬过画框,像一盏盏小灯为尤琳照亮画中人的容貌。


    一层短一层长的黑发……黑眸……五官是尤琳再熟悉不过的样子,表情却令她感到陌生……头皮一阵发麻的同时,心里滋生出了恐惧与羞耻交杂的情绪。


    每一幅画中的人,都是她,都是原原本本的她!


    但是她的动作和表情,却是自己从未见过的样子,表情各异,姿态各异,有的眸中水光潋滟,面色潮红,有的大汗淋漓,仰头后躺……有的甚至……不堪入目。


    尤琳脑中像是被投入了一颗手/雷,瞬间一炸,她想起了利维斯。


    原来这段时间他画的,都是她!


    可是,为什么是原本的她?


    【作者有话说】


    xp大爆发了,俺就好这口阴湿忠犬[害羞][害羞][害羞]


    第22章


    不等尤琳思考,她忽然闻到了一股异香,那个巨大的肉瘤也跟着从破碎的门中挤了进来,随着它的进入,触手的低频声变得更加锐利刺耳。


    尤琳表情呆滞地转头,在两相冲击下失去了思考能力,直到那个肉瘤发出了人怪混合的声音,它在喊她的名字:“尤琳……”


    尤琳浑身鸡皮疙瘩起了个遍,又觉得那道声音不像是在喊她,只是音色相近。


    肉瘤挤到了她的面前,浑身都是那股异香。


    尤琳有些腿软,见无处可逃,只好壮着胆子上手摸了摸眼前的肉瘤:“利维斯,你怎么了?”


    肉瘤的声音变得更加古怪,尤琳完全听不懂:“啊?”


    下一秒,几条触手缠住了她的四肢,将她整个人悬空吊了起来。肉瘤分解成几条红线,彼此纠缠凝聚,一只宽大而薄的手先从里面伸了出来,继而是身子和头。


    利维斯脸上红潮未褪,眸子有些空洞,像是还在混乱中,慢悠悠地抬手,将长指按进尤琳的口中,感受不一样的温度。


    他胸腔剧烈鼓动了一下。


    所有意识都在触及到软肉时叫嚣着同一个念头——想将尤琳压在身下,用意识填满她身体的每一道缝隙。


    然而在尤琳眼里,利维斯这幅模样简直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神被欲望完全浸染,尤琳的脸瞬间跟刚才的脑子一起被引爆了,然后不可遏制地咬了一下利维斯在她口中作弄的手。


    利维斯将手抽离,却没放过她,触手带着她翻了个面,冰凉的手落在衣裙背面的系带上,一根一根地拉扯,在昏暗的室内扯出一道道意味不明的声音。


    尤琳慢慢睁大了眼睛,突然怀疑他不是喝了假酒,而是吃了□药。


    毫无遮掩以后,那些带来的东西全都掉了下来,水晶球咕噜噜地不知道滚到了哪里,在怪物的包围中,里面黑气越发深重。


    炭笔也掉在地上摔成了好几节。


    利维斯混乱的脑中想起人类的身体是那样脆弱娇气,于是一些触手铺成柔软的地面,将尤琳放了上去。


    利维斯跪坐而近,将她分开了些,不紧不慢地摘掉卡在长指中碍事的戒指,丢在一边,然后将那只手按在尤琳的腹部。


    随着指节微微下陷,尤琳不可遏制地浑身发颤。


    那瓶液体确实让利维斯失去了一些理智,至少那些意识已经完全不受控制,陷入了癫狂状态。他只能勉强维持着人体的清醒,怕它们伤到她,于是,慢慢求证。


    他按得更重了些,一边观察着尤琳的表情,一边哑声问她:“尤琳的体内,也能容得下我吗?”


    本就好听的声音说出这种话来,听得尤琳耳根一麻,整个人绷得僵直,闭上了眼睛,黑色的睫羽如蝶般随着呼吸振翅,颤抖。


    心想,今夜大概是躲不过了。


    她并非什么都没有看过,也有一些自己无法言说的癖好,在找资源时,比起两个正常的人类亲热,她更倾向于带点非人特征的角色,那样的画面更具有冲击力,比如鱼尾和人腿的交叠,比如龙的两□□□,又比如其它怪物的触手……


    只是她从未想过,或者不敢想象自己有一天会遇到。


    利维斯的人形好看,那些触手看久了……也挺可爱的。尤琳心脏狂跳,不少情节涌上脑海,让她觉得和利维斯试试也不是不行……


    更何况,反正她都要走了,让她吃一口怎么了,怎么了!


    于是把心一横,两眼睁开的同时直接将人反扑。


    利维斯没有反抗,一头柔顺的银发像海藻般散开,露出干净俊美的五官。


    他微微垂眸,看到尤琳的黑发落在自己的身前,交印出黑白分明的画面,顿时唇角轻轻上扬,像是得逞了什么,勾出一点笑意。


    就是这一点难以得见的笑,让尤琳把什么道德经清心咒全被抛到脑后。


    都这种时候了,凭什么她还是被动的那个,要上也是她上!


    尤琳主动俯身,恶狠狠咬住了那张果冻般的柔软,里面似乎还带着那个奇怪的酒味,异香浓烈。


    利维斯起初一怔,随后欣然接受了这份来之不易的惊喜投喂。


    他呼吸一向很轻,此刻却沉得像是山峦,一字一顿地问她:“尤琳,这是你允许的吗?”


    尤琳没有说话,但在行动上做出了回答,只是即便配合了,磨合的过程也依旧有些艰难,毕竟这家伙的本体都能吞得下岛屿,着实逆天。


    一半没到,她就后悔想跑了,结果人还没起身,就被那些躁动的触手卷了回去,重重□□。


    霎时,尤琳两眼一翻,感觉灵魂受到了震荡,久久不敢动弹。


    那些冰凉的触手攀附着火热柔软的白壁,如同冰与火的交融,蒸腾出潮湿温热的水汽,不停地升腾到最高处,凝聚成水滴,再重重落在海沟的深处。


    利维斯亲了亲她失神涣散的脸,自诞生到现在,从未觉得有一刻像现在这样满足,即便是吞了一整座岛屿,都无法填补他腹中的饥饿,但尤琳这么小的身体却可以。


    这简直是个奇迹。


    而这个奇迹比任何一个地方都更加潮热柔软,紧致幽深。


    他不可遏制地想要尝试,这个奇迹究竟能容纳多少?


    尤琳觉得自己就像一个布娃娃,她已经失去了所有力气,那些触手肆意地摆弄着她的关节。


    画室内红光大盛,将那些画照得清晰可见,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甚至是每一滴汗水和呼吸,都像是被放大了数倍,勾起无穷无尽的欲念。


    两人的位置不停更换,那些触手意识们沉迷其中,狂欢而躁动,发出细碎的低频声,竟然听得人耳麻腿软。


    只有在情之一事上,利维斯会表现出近乎粗鲁的一面,尤琳忍不住吐槽,他上岸后学了那么多,怎么就没学学这方面的知识。如果的如果,还有以后的话,一定要教教他。


    但有时他也无师自通,那些触手会恶劣地将画搬过来,摆在尤琳面前,不管是出于什么目的,总之尤琳很快就在无尽的颠簸中见到了破云的天光。


    但利维斯还没有,它依旧沉迷地潜在温热的水中。


    尤琳发泄后意识稍微回笼,忍不住地回头,好奇问身后的人:“为什么……你会知道我长什么样?”


    利维斯俯身舔去对方眼角的泪珠,将他听到的念出来:“变态利维斯……老怪物臭□□,怎么这么久还不□……”


    那样不堪入耳的话,他念得却没什么情绪,尤琳脸上一热的同时,心中大惊,猛地往前一蹿挣脱出来,回头瞪着他:“你、你你你你你……”


    利维斯抓住她的脚腕,将人重新拽近,尤琳却不肯,用脚抵着他,非要打破砂锅问到底。利维斯只好告诉尤琳,他能通过她的眼泪,看到她的记忆。


    尤琳脑子仿佛又被天雷劈了第二道。


    难怪。


    她这才回想起来,利维斯从来没有问过她从哪里来,也没有问过她为什么不是赛西莉亚,更不好奇她为什么了解他。


    原来打从一开始,他就知道她来自另一个地方!


    就在尤琳出神的时候,利维斯已经攻破了防御,他没有顾及她内心的谩骂,甚至让触手跃跃欲试地抢占另一个有利地形。


    尤琳在惊恐中忘记了刚才的事,按住利维斯的肩,说:“这里不行!”


    利维斯眼中的瞳孔已经变成了怪物模样的矩形,他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听她的话,而是不断地试探着,逼近尤琳的意识边缘,不断磨损消耗。


    然后用蛊惑的嗓音慢悠悠地告诉她:“尤琳,是你说开始的。”


    所以,他停不下来。


    尤琳只低头看了一眼,忍不住一阵头皮发麻,指甲深深陷进利维斯的皮肉里,心想这他大爷的太吓人了!


    然而恐惧很快和快感并驾齐驱,说不上哪一方更胜一筹,尤琳觉得自己可能是有病,不然她绝对不会允许一个怪物的胡作非为。


    这场狂欢既然是她发起的,就没有停下的道理。


    四周只有利维斯的触手,再没有其他,尤琳茫然地想抓住什么,但每次握住那些触手的时候,利维斯都会在叹息声中将她重重拽进深海。


    海水漫灌,尤琳几近窒息,但在下一秒,利维斯又会带着她破水而出飞入云端,大起大落地让人心惊肉颤。


    她都已经忘记自己说了多少次不要,但利维*斯现在就像是完全套着人类躯壳的怪物,几近灭绝地掠夺。


    好在利维斯意识中残存的一点理智会让他想起尤琳是个人类,她脆弱的身躯承受不住那样的暴雨,只好竭力遏制着,让自己慢一些,让意识也慢一些。


    尤琳却觉得自己快要被折磨疯了,意识又开始涣散。


    直到利维斯毛茸茸的脑袋埋进她的颈窝,尤琳感觉到了什么,精神陡然一振,没等阻止,已经有一片冰凉在体内化开,凉得她浑身哆嗦,连忙一脚将老怪物踹开。


    她惊恐地捂着肚子,失去了表情,脑子里跑马灯地闪过无数个念头:卧槽卧槽卧槽,她不会怀个鱼头人身的怪物吧,人头鱼身也很恐怖啊啊啊!是个蛋也不行!总之是活的都不行!


    脑洞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她已经幻视到了更遥远的未来,一个人头章鱼身的鬼东西叫她妈妈。


    别,不行,不允许!滚远点!


    尤琳快被吓死了,眼角沁的泪还没干透,利维斯在听到她内心乱七八糟的想法后适时安慰了一句:“尤琳,不会有的。”


    尤琳不信:“你确定?”


    利维斯抬起一只手,手掌中浮现出一条可爱小巧的……鱼?


    其实不像是鱼,也许是它的本体,缩小看有点像一只鱿鱼,但底下的触须是扁平分散的,这么看很漂亮,上面的脑袋像透明的红色果冻,下面的触须像红色的花丝,盛开得很灿烂。


    那只小东西在他掌心中爬来爬去,利维斯解释说:“我自海中诞生,唯有死亡,才能传承。”


    尤琳品味了一下,听懂了。意思是说,像他这种天生地养的怪物不靠人类和动物那一套繁衍,而是靠自然孕育。


    所以,尤琳总结了一下——利维斯不行。


    她心情突然好了起来,又被自己的总结逗笑了,好奇地伸手戳了戳小利维斯。它停止了爬动,一条红色的,纤细的触手便突然缠了上来,圈住她的小手指,留下一圈淡淡的红色印记。


    “啊。”尤琳被萌化了,觉得这小家伙简直比利维斯本人还可爱。


    利维斯看着自己,说:“它喜欢你。”


    尤琳顺口问:“那你呢?”


    话脱口而出的一瞬间,连自己都愣了。


    利维斯的回答却没有丝毫犹豫:“我爱你。”


    尤琳沉默两秒,一时说不出是什么心情:“利维斯,你真的知道什么是爱吗?”


    利维斯没有回答,不知道是在思考,还是回答不出来。


    于是尤琳意有所指地告诉他:“爱,应该是心甘情愿的。”


    这回利维斯学得很快,他收回本体,抬眸盯着尤琳的眼睛:“那尤琳刚才主动吻我,是心甘情愿吗?”


    尤琳噎了一下,想说的大道理竟然被自己堵了回去,一下子连个屁都放不出来了。


    总不能说自己突然精虫上脑吧。


    利维斯见她无言,便得寸进尺,一条触手从她的脖颈后慢慢划过,有理有据地慢悠悠道:“所以,尤琳也爱我。”


    尤琳被那条触手抚得口干舌燥,想想自己都要走了,也懒得跟他掰扯,于是搬出了又一句经典语录来敷衍他:“行行行,好好好,你说得都对。”


    利维斯没听出她话里的敷衍,只觉得她又给了他一个甜头,于是将人拽到怀里来,心情极好地吻了上去,开始新一轮的游戏。


    到了最后,尤琳都觉得自己有点晕海了,整个人好像被直接拆成了好几份,哪里都是又酸又疼。但同时,她又忍不住地想自己真牛啊,这样都还能活着。


    有时候她的房间里还没清理干净,利维斯会直接进门,将其堵了个严严实实,等它出去的时候,门里便像泄了洪一样。


    有时他会恶劣地将其它出口一起堵住,将房间活活困死,就像他触手盘结出来的红色密室。


    这样,他就能享用更多他所钟爱的,听到更多他想听的。


    期间尤琳昏过去好几次,但每次醒来天都还没亮,只有银白的月光在眼前不停晃动,不知时间,不知疲倦,不知节制。


    不知过了多久,窗外将明的光透过洁白的窗帘,画室内终于明亮起来,角落里的水晶球再也承受不住,竟然直接裂开了,里面溢满的黑气倾泻而出,终于是不用再受这份苦了。


    画室内一片狼藉,到处都是水渍,所有画都被摘了下来,又一一实验了一遍,触手们心满意足过后,趴在那些画上睡着了。


    ……


    等到利维斯醒来,已经是三天后的晚上了。


    画室内旖旎的气息散了个七七八八,利维斯混沌的眼神重新聚焦,看着空无一人的画室,就连古堡内也感知不到任何人的存在。


    他坐在地上愣了好半晌,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尤琳不见了。


    与其说不见,倒不如说是她跑了。


    利维斯站起身,一根稍显潦草的辫子从身后垂落到身前。他呆愣了一下,从虚空中抓出一面镜子。


    尤琳在他身上也留下了许多痕迹,除此之外,还有脑袋上的一根歪歪扭扭的辫子,用丝带固定着,但已经快散落了。


    利维斯望着镜子里凌乱又潦草的自己,不仅没生气,反而轻轻勾了勾僵硬的唇角。


    苏醒后的触手重新聚拢到他身边,然后窃窃私语,告诉他在城堡的一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传送阵,但它们没有像往常那样躁动不安。


    尤琳还是太小看他了。


    利维斯收起镜子,从虚空中抓出一张名为皇帝的塔罗牌,牌上浮现出一道虚影,是正在海上航行的莫利亚号。


    他还没来得及告诉她,他的视线无处不在,他的意识亦能从任何地方蔓延。


    更别提——大海。


    【作者有话说】


    接下来即将登场的是男鬼版利维斯[墨镜][奶茶]桀桀桀[害羞]追妻路漫漫


    第23章


    莫利亚号是七号下午到的,因为堤利小镇的怪物传闻,这次它不准备在港口多做停留,只采买了所需的物资,就准备在入夜后离开。


    张为已经上了船,正蹲在甲板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手里握着个水晶球,来回地念咒。


    可无论他怎么催促,另一个水晶球都没有做出回应,简直就像是断了连接。


    莫利亚号准备启航,发出了一串嘹亮的鸣笛声,张为急得抬头,看到船舶已经慢慢离开了港口。


    “这个尤琳怎么回事,再不来船就要开了!”


    传送阵只能传送到一定范围内的位置,如果莫利亚开出太远,她可就真的上不来了。


    好在船舶离港没多久,一道阵法的光芒再张为面前闪过,尤琳几乎是被传送阵甩了出来,噗通一声直接摔在他的面前。


    张为连忙上前将她扶起来:“你怎么现在才来?再晚点就别想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尤琳技术不精,每次传送的过程她都有点头晕,狼狈地爬起来,捡过掉在一边的手提箱,还没缓过神来地说:“抱歉抱歉,有点事耽搁了一下。”


    张为顿时严肃:“不会是被怪物发现了吧?你被他抓住了?还有,我给你的水晶球呢?你怎么没回应?”


    尤琳一本正经地开始胡说八道,手舞足蹈地说:“你说对了,我差点就被那怪物抓到了!费了好大功夫才逃出来的!水晶球也在中途不小心碎掉了。”


    张为瞪大了眼睛:“碎了?那玩意儿可是水晶!还施过魔法的!你干了什么会把它弄碎了,你……”


    他顿住,摸了摸鼻尖,说,“啊,那个怪物确实有点难搞,要是因为他碎的也不奇怪。”


    尤琳神情不太自然地将手提箱抱在怀里:“是吧。说起来咱们接下来要做什么?”


    张为简明扼要地说:“交钱,办上船登记,入住。你带钱没?”


    尤琳拍了拍身前鼓鼓囊囊的手提箱:“放心吧,缺啥都行,缺钱就不行。”


    早准备要逃,她没少往利维斯的肚子里掏东西,有的换成了方便交易的货币,有的还是饰品。


    张为便笑了下:“那就好。这段时间你少去甲板上,最好待在船舱里,等船再开远些,那怪物应该就彻底找不到你了。”


    黎兰正式进入了冬天,海面上的风又湿又凉,尤琳站在甲板往远处望去,堤利小镇的轮廓在慢慢变小,一点点融进黑暗之中,直到最后一点光影也消失不见。


    她终于离开了古堡,离开了堤利小镇,也离开了利维斯。不用再被强迫玩一场过家家的游戏,扮演一个怪物的妻子家人。


    尤琳甩了甩头,跟着张为钻进船舱。


    两人花了些钱补办好上船登记,然后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前往各自的房间。


    尤琳有了钱,选的是豪华客房,比普通房间大了好几圈,还有柔软的大床房和浴室的浴缸。看到这个房间的一瞬间,她整个人心情都变好了,迫不及待地爬上床试了试,然后钻进浴室里,准备把自己清洗一番后直接休息。


    她特意将自己包得严严实实,褪去衣服时才暴露出身上狰狞的痕迹,大多都是一圈圈的环形勒痕,都是利维斯不知轻重时留下的。


    有时候缠得比较紧,加上她会挣扎,所以痕迹留得深了些,但不是很疼,遍布在白皙的肌肤上,反而有一种另样的诱惑。


    直到现在她还觉得小腹有些发涨,不太想吃东西,将自己泡在浴缸里清洗过后立马钻回了床上。


    尤琳一向梦多,今夜也不例外,这是她第一次在穿越以来梦到现实的事物——西弗利亚岛。


    清澈的海水倒映着天空的色彩,海浪拍打着白色的细砂,月牙形的绿色岛屿沐浴在阳光下,空旷,安静。


    她做了一个宁静的梦。


    然而,卧房中,一道阴影却从门下的缝隙中钻了进来,贴着地板游走,直到尤琳的床边,才缓缓现出原型。


    那是一个全身漆黑的人,被包裹在一件宽大的斗篷里,混沌般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床上睡熟的人。


    然后,他饥渴般舔了舔唇,朝尤琳伸出手。


    在即将触碰到尤琳身体的一瞬间,尤琳小拇指上的红圈骤然迸发出一束暗红色的光线,照得那黑乌鸦怪叫一声,像被红光烫着了似得连忙将手抽回。


    尤琳睡得迷迷糊糊,给了旁边的空气一脚,正好踹在了虚弱的黑乌鸦膝上,将其整个人踹得散成了一团阴影,又从门下钻了出去。


    尤琳第二天是被饿醒过来的,她坐在床上看着眼前陌生的房间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已经在莫利亚号上了。


    和在家里不一样,她需要自己出去觅食,洗漱过后重新将自己包裹严实,然后顺路去张为房间喊人一起去餐厅。


    张为一开门,一股奇怪的味道迎面而来,熏得尤琳下意识皱眉:“什么味道?”


    有点像是什么东西腐烂后的气味,但张为穿戴干净整齐,屋子里也没任何异样。


    张为疑惑地摸摸鼻尖,说:“我也不知道,可能海船上就是这样的吧。”他低头闻了闻自己,露出一脸菜色,“还别说,我也闻到了,都把我给熏臭了。”


    他转身从携带的包里掏出一瓶香水喷了喷,将那股怪异的味道压下去。


    两人随后一起去餐厅用餐。


    餐厅意料之外的人多,角落里有人正在演奏古典钢琴曲,人人都是一副惬意悠闲的模样。


    其实莫利亚号最初只是一条普通的小海船,随着故事刊登上报后,越来越多的人了解到其中的故事,便从一个人上船,到更多的人上船,而船的大小规模也从小海船变成了堪比邮轮的大小。


    尤琳刚开始还觉得这个故事感人,到现在只觉得有些奇怪,但又说不上来。


    侍者端着食物上来,尤琳思绪终止,对着侍者说了声谢谢,然后从口袋里一枚银币递给对方。


    这里习惯于给服务员小费,好在尤琳现在不缺钱,不然她宁愿自己去混个服务员当当。


    侍者收了银币,高兴地冲尤琳点头,尤琳叫住他,又问:“请问你知道莫利亚号的下一站是什么地方吗?”


    侍者回答说,他们现在正在南海的海域上,会沿着海域漂泊一段时间,没有具体的目的地,但一段时间后,会在临近的地方寻找港口停靠,补充物资。


    尤琳便又找他要了份地图。


    张为啃了口面包,含糊不清地说:“怎么了,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尤琳低头看着南海海域中的岛屿,说:“暂时没有,不过说不定我会比你先下船呢。”


    毕竟亚特兰蒂斯到底在哪,又要找多久,都还是个未知数,但她又不能劝张为和她一起留下来,因为两人追求不同。


    没想到张为冲她笑了一下,一副乐观的模样,说:“运气好的话,咱俩就能同时下船。”


    他又咬了一大口面包,笑吟吟地转头盯着另一处。


    尤琳也跟着转头,看到角落里一个侍者提着一个脏兮兮的小男孩的后领,像是对那孩子进行说教,孩子手里抱着一块面包,也不知道听没听进去,被提着也要把面包往嘴里塞。


    侍者见他没把自己当回事,顿时有些恼怒地高高抬起了手。


    奥利弗被打习惯了,认命地闭上眼睛,然而巴掌没有落在他的脸上,而是被一个金发女人拦了下来。


    他对这个人有点印象,可能因为她总是和一个银发男人待在一起,两人有一段时间经常绕着镇子的周边走来走去,还总得手牵着手出现在众人的视线里。


    他们的样貌太吸睛了,想不注意到都很难。


    侍者说奥利弗偷偷混到船上来,还偷了他们的面包,尤琳听完,对侍者说:“不好意思,我没想到弟弟竟然偷偷跟我上了船,给你添麻烦了。”


    她又掏出一枚银币给了侍者,也算是付了那一个面包的钱。


    侍者拿到银币,松开抓住奥利弗的手,对尤琳客气地说:“原来是您的弟弟,那一会儿需要给他安排个住处吗?”


    尤琳看了眼塞了满口面包还在嚼的奥利弗,说:“要。”


    侍者离开后,奥利弗才总算把面包咽下去,干巴消瘦的脸上露出一个倨傲的神情,看着尤琳说:“别以为我会感谢你,你要为我花钱那是你的事,我可不会还你的。”


    尤琳愣了一下:“你小子说话也太直白了吧……”她上下打量了这脏兮兮的倒霉孩子一眼,“所以,这是你第几次离家出走了?”


    张为显然也看到了报纸上刊登的小趣事,饶有兴致地说:“之前还是逃出家门,现在直接准备远渡重洋了,离开了堤利,可没人保护你。”


    奥利弗直接白了他一眼:“你怎么臭烘烘的,离我远点。”


    张为的脸色直接黑了下来。


    尤琳:“……”


    这倒霉孩子嘴是真毒。


    原本还好奇他为什么总是离家出走,现在被这张嘴毒的,她也没兴趣管这熊孩子了,反正安排了住处,已经是对这个陌生小孩最好的帮助了。


    尤琳拉着张为转身离开。


    到了晚上,侍者敲响房间门,告诉她奥利弗的房间已经安排好了,让她去交钱。


    尤琳应了声“好”,等她开始找钱的时候,才发现用来装钱带出门的小袋子不见了。


    小袋子里虽然没装很多钱,但怎么说也算是遗失或是偷窃,能找则找,等跟着侍者交完钱后,尤琳叫了侍者帮忙一起寻找钱袋子。


    除了自己的房间,她白天就只去过餐厅和阅览室,餐厅没找到,又到阅览室转了一圈,也是一无所获。


    正顺着走廊准备回房间的时候,她忽然又闻到了那股难闻的气味,比白天在张为房间闻到时还要浓烈,简直像放了好几天的死鱼,从走廊尽头的一个房间里飘出来。


    那个房间……


    她记得给奥利弗办理入住的时候,就是这个房门号。


    尤琳迟疑了一下,忍着难闻的气味上前敲门:“奥利弗?”


    里面没有人回应,但尤琳听到了微弱的,像是什么东西被打翻在地的声音。


    她自从跟着利维斯学了枪术后,出门在外基本上都会配枪,防止一些特殊情况的发生,然而枪对付人类还行,但如果是怪物……


    如果这种事不在尤琳面前发生,她还可以说服自己的良心,但已经到了门前,就很难说服自己视而不见。


    尤琳找了侍者来,寻了个借口让他打开奥利弗的房门,自己则在后面悄悄摸住枪身。房门打开的一瞬间,里面的恶臭简直浓烈到让人作呕的程度。


    房间内漆黑一片,奥利弗安安静静地躺在地上,身边还躺着她遗失的钱袋子。


    好在船上有医生,检查一番后,医生说奥利弗并没有生命危险,倒像是受了什么惊吓晕倒了,加上缺少营养,休息一段时间就能醒来。


    侍者以为是房间没清理干净,跟尤琳道歉后,重新给奥利弗安排了房间。


    尤琳心想,肯定不是房间的问题。


    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得等奥利弗醒来才能知道。原本她以为离开了利维斯,就能同样远离那些奇奇怪怪的怪物,但显然,是她想的太过天真了。


    侍者们帮忙把奥利弗搬到了新房间后,奥利弗总算慢悠悠地醒转过来,然而他看到尤琳,却吓得发出了一声细长的尖叫,差点又要晕过去。


    尤琳赶紧捂住他的嘴巴:“嘘嘘嘘,你想把怪物招来吗?”


    她低声问,“你害怕我,是不是因为看到了什么东西,和我有关?”


    奥利弗点了点头,尤琳见他情绪好像平静了下来,将手撤开,让他也能说话。


    尤琳问:“你能和我说说吗?你看到了什么?”


    奥利弗白天还咄咄逼人的一张嘴,现在反而说不出什么话来了,他凝重地沉默了一会儿,才哑着嗓子说:“有怪物……想要吃我……”


    “你看到他的脸了?”


    奥利弗摇头,一张脸十分苍白:“没有,但是……我闻到了他的气味,和……白天那个在你身边的那个男人一样……”


    “不,不可能吧……”尤琳愣了一下,感觉自己的脑子快要转不过弯来了。


    张为跟她一样也是穿越者,又怎么可能会变成怪物?这其中肯定有什么问题。


    毕竟怪物怎么可能知道21世纪的东西,知道现实世界才有的一切,包括他的语言,和……


    尤琳忽然想到什么,颓然地抱住了头。


    但如果这个怪物和利维斯一样,也能通过什么方法窥探她的记忆呢?


    【作者有话说】


    按照时间来看,这个时候老怪物还在画室里呼呼大睡呢[托腮]下章就游过来啦[比心]


    第24章


    关于张为是怪物这件事,是个很可怕的猜测,因为尤琳不知道他接近自己的目的是什么,又为什么要在她身边潜伏这么久。


    奥利弗轻哼一声说:“与其咱们在这猜来猜去,直接试试就知道了。”


    尤琳叹了口气:“你说得对。”


    她心情起伏太大,下意识不想将自己在这个世界唯一的伙伴归结为异类,有时候这种当局者迷,正需要一个旁观者清的角色来点醒。


    摩维船长想要寻找亚特兰蒂斯,他的阅览室里收集了不少有关神秘学的古书,也许会有关于什么臭怪物的信息。


    两人分工合作,尤琳负责拖着张为顺便观察异常,奥利弗则去阅览室寻找线索。


    到了尤琳上船的第三天,她像昨天那样敲响张为的房门,然而房门没开,里面只传来微弱的声音。


    “抱歉尤琳,我今天感觉有点不舒服,想留在房间里休息……”


    尤琳没强求,应了声好,低头看了眼门缝。


    今天她没闻到那股恶臭,不知道是她和奥利弗猜错了,还是张为在里面偷偷做了什么。


    另一边,奥利弗在阅览室内把所有跟怪物有关的书都搬了出来,他识字不多,加上有的书都是纯外语,很难看懂。


    尤琳的设定便在这时候派上了用场,两人翻了一早上,也没找到什么怪物是臭烘烘的,因为所有怪物几乎都有较重的异味。


    谁说的。


    尤琳捧着书心想,利维斯就不臭,只是闻起来……冷冷的。


    就像在一个冬日的早晨深吸一口气,鼻间充斥着冰凉的气息,很……舒服。


    嗯?怎么忽然又想到那老怪物了。


    尤琳猛然回神,像上课被抓开小差一样,又低头钻进了书里。


    就在这时,她脑海中陡然闪过一道思绪,忍不住低呼:“卧槽!我知道了!”


    奥利弗好奇地凑过来:“你知道什么了?”


    尤琳又抓了两本书塞给他:“是噬魂怪!找噬魂怪的信息!”


    利维斯先前跟她提到过,噬魂怪本体气味十分难闻,需要吞食人的灵魂以压制自身的气味。


    之前在堤利小镇的时候,噬魂怪就出现过一次,说来也巧,尤琳和张为就是在那个时间段里认识的。


    不管张为是不是怪物,总要试试才能让人安心。


    两人在几本书中翻找关于噬魂怪的信息,最终尤琳在一本厚实的布满灰尘的书里看到了熟悉的字眼:“找到了!”


    ——


    天已经暗了下来,房间里的窗帘拉得严严实实,透不进一点光亮。床头点着一盏昏黄的煤气灯,照出蜷缩在床上瑟瑟发抖的影子,男人披着被子,将整个人藏在厚实的被子里,床单周围散落着几瓶空的香水瓶。


    房间里弥漫着腐烂的尸臭混杂着香水的气味,两者相加更使得这气味难闻到无以言喻。门口有人路过,都能闻到从门缝下飘出的味道,但不管他们怎么敲门,里面都没人回应,只好叫了侍者来。


    侍者先是礼貌地敲了敲门:“您好,请问里面有人在吗?”


    “张为”没有听到敲门声,他颤抖得缩在被子里,满脑子都是自己臭了,臭了!


    他已经快一个月没有进食了!都怪尤琳,都怪尤琳!还有那个恶魔!


    大约两周前。


    尤琳拉着他要去买酒的时候,他拒绝了。


    因为进食的日子就快要到了,“张为”想在离开前先随便抓个人吃吃,去去味。于是趁夜降临,他尾随上了一位少女。


    谁知就在他要动手的一瞬间,后脖颈像是拂过一缕阴冷的风。


    他的表情和动作全都凝固,浑身的汗毛竖了个遍,不敢回头,只能看见路灯将他的影子拉得斜长,影子边缘似有诡异的蠕动,像黑色的线虫。


    那个少女走远后,昏黄的路灯从远及近,一盏盏被黑暗吞食光芒,在身体被黑暗笼罩的那一刻,“张为”听到身后传来了令人头皮发麻的诡异声响,像是无数蠕虫聚集在一起攀爬,发出黏腻的声音,渐渐缠绕着他恐惧的灵魂。


    他微微转动僵硬的身体,用余光去看身后,一团暗红的微光中,坐着一个静默的人。


    那些通体散发着暗红色光芒的触手拢成一团,构成了一张柔软的王座,男人坐在其中,被微光勾勒出窄瘦的下巴,和眉眼间的阴郁冷漠。


    他不用露面,光凭这强大到令人难以动弹的威慑力,“张为”就已经认出了他——来自远古的海洋恶魔。


    “张为”一动不敢动,在冰冷的空气里,仍是冷汗直流。一条触手探了过来,环绕在身侧细细观察,他身体颤抖,喉咙里发不出一点求饶声。


    好在那条触手观察完后,只是拿走了他身上的挎包,然后送到恶魔面前,将里面的东西都倒了出来。


    包里装着零零碎碎的东西,一颗溢满黑气的水晶球,一份报纸,一盒塔罗牌,还有两支用来绘画法阵的炭笔。


    恶魔的触手先是卷起了那盒塔罗牌送到男人面前,随后男人伸手,从牌盒中随意抽出一张。


    是皇帝。


    象征着权利和掌控。


    利维斯翻看着手里的塔罗牌,目光淡漠地朝“张为”看去。


    噬魂怪有个无比恼人的能力,他可以通过对视,从对方的眼睛里窥到过去的记忆,然后变成对方记忆中的某个人,并将那个人从记忆中清除。


    不难猜测它为什么会盯上尤琳——因为尤琳的灵魂是这个世界里最特殊的存在。


    发觉恶魔看过来的一瞬间,“张为”双膝不由自主发软,跪了下去。心想:完了。


    他当然知道自己抢不过利维斯,所以才伪装成尤琳的同类,想先将尤琳哄骗到船上,等他找到机会吞了她的灵魂,说不定还能借此机会去到那个世界。


    恶魔再强,总不至于还能追到那个世界去吧。


    想到这里,“张为”一阵懊恼,如果不是因为他用水晶球窥探到了它,他肯定不会被发现的!


    这时,人声混合着怪物的声音在不远处响起,他似乎不是特意赶来杀他的,只是淡声问:“你做了什么,她为什么答应跟你走?”


    “张为”连忙摆手:“不不不,我什么都没做!但是……但是想也知道她为什么要跑吧……”


    利维斯:“说说看。”


    “张为”咽了口唾沫,胆战心惊地跟他讲道理:“首先,她压根就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想离开也是理所当然。其次,当然是因为……”


    他小心翼翼地指着那群蠕动的触手,“因为您。她害怕您。”


    像他这种专吃人类灵魂的怪物,每一次融合都能让它们变得更加像人,情感丰富,举止合理,这样才方便进行下一回合的狩猎。所以他很能理解尤琳作为人类的恐惧。


    然而利维斯停顿一秒,轻嗤道:“她爱我。”


    “张为”:“???”


    不是,他这是从哪看出来的???


    “张为”跪在冷硬的地上,斟酌着开口:“那个……您怎么确定她爱您?”


    利维斯将手支在一边的触手上,撑着脑袋,气定神闲,又有理有据地说:“因为她要跟我举办婚礼。”


    “张为”:“……”


    之前他就觉得稀奇,换成是别人惹上了这种怪物,早就连肉带魂地被吃干抹净了,可偏偏尤琳还活着,敢情是出卖了色相。


    他开始怀疑这个恶魔是故意来找自己秀恩爱的。


    “其实……就算两个人结婚了也不一定是真爱。”


    他脑子飞速运转,不甘心即将到手的肥肉就这样溜走,“您肯定观察过不少人类,婚礼大多时候只是个形式,如果您想确定尤琳对您的感情,倒不如放她离开……”


    话没说完,一张巨大的,张着血盆大口的怪物低吼一声后骤然将脸贴到了他的面前。


    密集的尖齿间淌着粘稠的涎液,阴冷的死气像冬日大作的狂风吹在脸上,“张为”整个人吓得梆硬,求生间赶紧把剩下的半句话抛出去:“如果她愿意回来找您,那她肯定就是爱您的!”


    又是一眨眼,那个恐怖丑陋的头已经收了回去,矜贵优雅的恶魔依旧坐在触手搭成的软座里。


    “张为”松了一口气,从关于那个世界的记忆里扒拉出来一个词形容面前的恶魔——恋爱脑。


    还好还好,是恋爱脑他就有救了。


    利维斯正在思考这个家伙的话能否采用。


    聚拢在他周围的意识们又开始了激烈的辩论争吵,不过这一次,它们倒是给出了一个不错的主意。


    利维斯淡定地敲了敲软座,居高临下地审视着面前的男人,透过那张皮相,亦能看到底下肮脏的灵魂。


    他说:“那你就带她离开试试。”


    *


    房间里依旧没有人回应。侍者皱眉,拿出备用钥匙准备开门。


    “张为”这才听到门口传来的动静,猛地从被子里冒出一颗头来,面露阴鸷地盯着门的方向,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原本他以为,只要远离了堤利小镇,那个恶魔的触手就算伸得再长,也很难再找到他们。


    谁知道,谁知道它对尤琳做了什么!害得他竟然无法对她下口!


    好在现在有个送上门来的。


    “张为”掀开被子,双目猩红地朝门走去,他刚下床,忽然听到浴室里传来了水滴声。


    起初声音轻微,很快水声渐大,像是下暴雨一样,稀里哗啦的水从浴室的地板涌了出来。


    煤气灯忽地灭了,外面的开门声也停了。湿冷的水蔓延到“张为”的脚下,他惊恐地瞪大眼睛,感觉脚下被什么柔软的东西缠住,身体动不了一点!


    是那个恶魔!他竟然真的追过来了!


    “张为”瞬间慌了,他本可以直接脱离这具皮肉,那样也能逃跑,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水里的东西将他的灵魂一起禁锢在了里面。


    灵活有力的触手像是一条条冰冷的红色长蛇,顺着他的腿慢慢往上蔓延,紧紧勒住他的身体,仿佛能直接将他勒断。


    喉咙也缠上了一条触手,“张为”嘴里发出痛苦的闷哼,听到脆弱的骨头发出“嘎达”一声。


    “不……求……饶命……”


    他艰难地求饶,恶魔似乎真的被说动了,停了动作。


    但接下来,他却看到了更为恐怖的东西。越来越多的鲜红触手从水中翻涌而出,越滚越高,最后凝成了一个圆滚滚的肉瘤,正中间生着一张巨大的圆口,口中利齿遍布。


    那几条触手缠着表情惊恐的“张为”,将他缓缓送进了恶魔的口中。


    “咔嚓”,骨头碎了,被咬断脖子后脑袋先滚了进去,恶臭的灵魂从断裂的缺口中溢出,挣扎想逃,却被触手拽了回去,继续往口中送。


    利维斯发誓,这绝对是他有生以来,吃过最难吃的东西。


    可谁让尤琳不让他直接勒爆这家伙呢。


    他食不知味地吞掉了噬魂怪的最后一点灵魂,所有意识都仿佛被恶心到了,并没有进食后的喜悦,反而蔫巴巴地平铺在各处。


    它缓了好一会儿,肉瘤重新分解成零碎的触手,再次重构时,凝聚出了一个有着东方面孔的人,和张为长得一模一样。


    利维斯面无表情,垂眸看着自己崭新的身体,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了尤琳的声音。


    【作者有话说】


    [摊手]让我看看是不是都忘了尤琳回忆起高中班上帅哥的那一*趴


    [亲亲]下章就正式见面了[亲亲][亲亲]老怪物要干什么好难猜啊


    第25章


    尤琳在古书上发现了一些关于噬魂怪的信息,除了利维斯提到的那些外,书上还补充了一些其他的。比如,噬魂怪吞食一次灵魂的效果只有二十天,二十天后本体的气味又会溢出,需要再次进食。


    尤琳算了算时间,她和张为从见面到现在,已经将近一个月了。


    再比如这里还写着,噬魂怪最讨厌别人说它臭。


    奥利弗奇怪地看她:“你看我做什么?上面写着什么?”


    尤琳收回目光,感觉越来越多的信息指证了张为就是个怪物。


    她再次低头,手指从最后一行字上划过,说:“这里写了噬魂怪讨厌的东西,说是讨厌臭的东西……噢噢!我好像知道怎么做了!”


    尤琳带着奥利弗来到厨房,打算做一锅臭水。


    海上航行多有不便,有些东西放坏了也就变了味,尤琳把方巾撕成布条塞住鼻子,一副慷慨赴死的模样将臭鸡蛋打在盆里,又丢了条变质的鲱鱼进去搅拌,加点海水,加点烂菜叶。


    奥利弗稀罕地看着她,双手握着个小锅铲搅拌着锅里浑浊的液体,像大人故事里常说的女巫。


    他捏着鼻子,瓮声瓮气地说:“这东西真的有用吗?”


    尤琳光是想想这些配料都五脏六腑开始抽搐,信心满满道:“放心吧,保证能臭得他露出原型!”


    奥利弗担心地说:“……万一他真是噬魂怪怎么办,咱们能打得过怪物吗?”


    尤琳隔着布条还是闻到了一股臭味,整个脑袋都是晕的,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没关系,船上人多,打不过咱们撑也能给它撑死。”


    两人弄好臭水,找了个水壶装起来,然后来到张为房间门口,准备一见到人就将手里的水泼出去。没想到门口站了一堆人,有个侍者正在撞门。


    尤琳跟周围的吃瓜群众打听了一下,得知他们怀疑张为的房间里可能出了什么事,但房间里没人回应,用钥匙也无法打开,只能强行撞门。


    就在侍者以身为柱准备撞第三下的时候,门自己开了。


    没了阻挡,里面的气味完全溢出,把当场的所有人熏了个遍,一个个弯腰作呕。


    尤琳心想,机会来了。


    她大喊一声:“让一让!”


    然后举着水壶冲到了前面,正准备将臭水往开门的人身上泼去,忽然手腕被人一把擒住,壶里的臭水以一个不妙的角度,瀑布似得全漏在了她身上。


    尤琳:“……”


    周围的人整齐划一地捂着鼻子远离了她,简直想把身上能进气的孔全部堵住。


    门里的罪魁祸首眉头微皱:“尤琳,你在做什么?”


    尤琳嘴角抽搐,此时此刻也没觉得张为哪里不对,硬着头皮从嘴里蹦出一句:“哈哈,我没告诉过你吗?我老家那边的习俗,今天是泼水节。”


    话头一转,她问,“你……今天都在房间里干嘛呢?”


    披着张为皮囊的利维斯没有说话,不动声色地将尤琳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最后落在她右手小手指的红圈上,欣慰地收回目光,说:“休息。”


    他另一只手里提着什么东西,直接抛出门外,“我在房间里发现了这个。”


    那是一条腐烂的鱼,足有半人长,不知道在房间里藏了多久,密密麻麻长了不少的蛆虫,已经将眼眶蛀空了。


    众人一瞧见它,顿时恶心地又吐了一波,七嘴八舌地议论起来。


    “奇怪,房间里哪来这么大的鱼?”


    “难道是上个房客藏在里面的?”


    “哎,你们这的房间清理不干净啊!”


    越来越多的声音开始闹,侍者只好开始打圆场安抚众人,说:“不要着急先生们,一切都是误会,也许是上位房客的恶作剧,将这东西藏在了哪里,就连我们也是深受其害,之后我们一定会让人更加仔细地打扫房间。”


    他顿了顿,想到什么,扭头看向门的人,“这位客人,刚刚我们一直敲门,您都没有听见吗?”


    利维斯:“没有,我睡得熟。”


    误会一场,那些人叫嚷着让侍者把腐烂的鱼赶紧丢出去。


    奥利弗捂着脸没有说话,依旧持有怀疑地盯着张为。


    尤琳却发现张为正盯着自己看,莫名的开始腿软,就像是身体下意识产生的反应。


    她扭头和奥利弗对视一眼,两人目光对上的同时,达成了一致——不信,下次再探。


    死鱼被清走后,走廊的气味真的消散不少,只剩下尤琳这一个臭源体。


    她也无法忍受身上的气味了,只好对张为说:“你既然不舒服就继续休息吧,我们先走了!”


    奥利弗捏住鼻子说:“你太臭了,我才不跟你一起走。”


    然后转身自己溜了。


    尤琳低骂了一句没义气,也跟着溜之大吉,只是她时不时感觉背后有一道视线追随着自己,一回头,发现张为竟还站在房间门口,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尤琳打了个寒颤,几乎以为张为想要将她拆吞入腹。


    回到房间,她立马叫来热水,然后钻进浴室,褪去衣服浸泡在温热的浴缸中。


    那衣服堆在角落,还在不断散发着难以言喻的气味,尤琳在心里把张为暗骂了一遍,骂完回想起他最后盯着自己看的那个眼神,忽然有些心惊。


    空旷的浴室干净整洁,明亮的灯光在地面晃出一道道炫目的光影。


    室内安静地只剩下微弱的水声,但不知道为什么,尤琳越泡越总觉得浑身发麻,好像自己正在被无数道视线窥视着,每一个暗处的阴影仿佛都藏在一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看。


    她用不安的余光扫视着周围。


    这是一种很可怕的感觉,就像看了一场恐怖电影后洗头洗澡,当闭上眼睛的那一刹那会感觉有人正在悄悄盯着自己,恐惧睁眼会看到点什么东西。


    尤琳放轻了呼吸,水滴声越渐清晰起来,她感觉自己浑身的鸡皮疙瘩都开始叫嚣,明明浸泡的是热水,却像是躺在冰冷的湖水中。


    尤琳打了个激灵,彻底没了洗澡的欲望。


    要不臭就臭点吧,假如张为真的是噬魂怪,说不定闻到她臭臭的就不想吃她的灵魂了。


    想到这里,尤琳立马从浴缸中起身,抓过边上干净的毛巾三两下擦干身体,套上新的睡裙回到房间。


    床头的气灯常明,她战战兢兢地躺在被窝里,感觉浑身冰凉。


    原本想就这样睁着眼睛到天亮,夜里要是发生点什么还能及时做出反应,结果盯着天花板没多久,困意便拦不住地席卷而上,将她吞没。


    尤琳做了个梦,梦里她又回到了那家服装店,面对镜子换衣时,几道触手从裙子的缝隙中钻入,一边在她身上游走,一边缠绕着她的躯体。


    和发生过的现实不一样,梦里出现了利维斯。他的身影投射在镜面中,尤琳只看见一团漆黑的影子渐渐贴近自己,冰凉的手先是握在大腿,指节陷进绵软的软肉中,然后寸寸往上。


    像是一条冰冷的蛇,将她的裙摆拱至腰间。


    大多时候,尤琳都能意识到自己在做梦,并且能在危险发生的时候强迫自己醒过来。


    但这次她没有醒,像借由梦境于是纵容着利维斯的逼近,动听的嗓音落在耳后,点燃起一片燥热的焰火。


    他在叫她的名字,缱绻,低喃,不断,不停。


    然后将她的手扣住,按在镜前。


    尤琳忍不住惊呼出声,一条触手横拦在她口中,将所有声音变成了呜咽。


    他们身高有些差距,这种情况下只能借由着触手的帮助。尤琳感觉到失重,悬空之下,却是另一种奇异的感觉,让她全身一阵发麻,几乎以为这不是个梦。


    镜面很快弥漫着一层潮热的雾气,其中黑色浪潮此起彼伏,不眠不休。


    ……


    尤琳这一觉睡了很久,但莫名有些累。不知道昨晚是怎么睡的,睡裙全都卷在了腰间,被褥也有些凌乱,好像她在床上打了一套拳。


    事实上却是,昨晚噬魂怪没来,她做了一场……无法言说的梦。


    梦中的男主角还是她从前最害怕的人,她却心甘情愿地在梦中和他沉沦,甚至想给个好评。


    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身上在画室那一夜留下的痕迹好像又深了一些。


    尤琳起床一边收拾,一边安慰自己,有生理欲望也是人之常情,更何况对面是个一米九宽肩窄腰外送无数根的白毛帅哥。


    况且,做梦而已,又不犯法又不用负责的!


    等她连同情绪一起收拾妥当后,房外响起了敲门声。


    张为的声音隔着门传来:“尤琳,该去吃饭了。”


    他怎么会主动来叫她?


    尤琳警惕将门打开,张为面色平静地站在门口,看起来没什么异样。


    “走吧。”他朝她伸出手。


    尤琳疑惑地扫了那只手一眼:“你抽疯啊。”


    张为这才想起什么似得,将手收了回去,看起来不大高兴。


    尤琳跟在他身后,两人往餐厅的方向走去。期间尤琳试探地在他身后探头闻了闻,发现不仅连那股难闻的气味消失不见了,就连香水味也没有。


    难道她猜错了,张为不是噬魂怪?还是他昨晚对谁下手了?


    尤琳想到了奥利弗,连忙停住脚步,说:“你先去吧,我去叫上奥利弗一起。”


    她敲响奥利弗的房门,里面没有人应答,就在尤琳以为他出了什么事的时候,奥利弗才打着哈欠开门,说:“我还以为你昨晚会被吃了呢。”


    尤琳沉下脸来,掐了他的脸一把:“我看你就不是离家出走,而是被赶出家门的。”


    她带着奥利弗往餐厅去,中途和他说了张为今天的正常。


    奥利弗轻哼一声,说:“我不信他。那天虽然没有看清他的样子,但我肯定是他没错!”


    尤琳:“所以你是在偷了我的钱袋回房后遇险的?”


    奥利弗难得不好意思地脸红了起来,嘴上却故作倔强:“谁让你动不动就拿着个钱袋掏这掏那的,我这是在提醒你,财不外露!”


    “奥。”尤琳好像知道了这小鬼头是个什么性格,“那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这艘船上吗?”


    奥利弗抱着双臂,一副小大人的模样:“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尤琳掰着手指跟他算:“因为你被抓是我帮的,房钱是我付的,遇险是我救的,接下来的开销……”


    “停停停!别算了!我早就说过了,你就算帮了我我也不会感激你的!而且我最讨厌有人威胁我了!”


    尤琳:“是吗?那我去跟噬魂怪聊聊,或者告诉侍者你其实是偷溜上来的。”


    两人已经走到餐厅门口,尤琳作势走向张为,奥利弗气得赶紧拉住她:“你这个女人怎么这么讨厌啊!”


    尤琳看见他生气就高兴,像是掰回一城,叉着腰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说:“你这个小孩也很讨厌。”


    奥利弗沉默了很久,才说:“因为继父不喜欢我,我的母亲也讨厌我……反正我无处可去了,不如就跟着莫利亚号四处漂泊。”


    尤琳听完,本想捏捏奥利弗的脸,手伸到一半,改成了摸摸他的头。


    当然,被奥利弗不客气地拍开了。


    尤琳说:“我也一样,没有地方可以去,所以上船来,飘到哪,就在哪生活。”


    奥利弗闻言轻哼一声:“骗人。你明明就有地方去,那个经常和你在一起手牵手的男人呢,你们不是住在小镇的东边吗?他不是你的丈夫吗?”


    尤琳被他这么直白地一问,脸红了一下。


    看来奥利弗并不知道利维斯就是怪物的事。


    她就此纠正道:“他不是我的丈夫……”


    顿了顿,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和利维斯之间的关系。说是恋人,不太像,说是朋友,该做的不该做的也都做了……总不能说是p友,那样会带坏小朋友。


    尤琳在几个关系里斟酌了一下,最后得出结论说:“我跟他只是好朋友。”


    嗯!手拉手,好朋友!


    奥利弗狐疑地看着她,张了张嘴,正想说些什么的时候,目光忽然越过尤琳落在了她身后。


    看到那人的表情,他顿时像个受到惊吓的小鸡仔,打了个寒颤。


    尤琳:“你这什么表情?见鬼了啊?”


    奥利弗没有说话,她却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冷不丁的声音:“什么朋友?”


    【作者有话说】


    不知不觉约了好多人设图()之前跟基友立下flag,这本收藏破千就给尤琳约第三张,如今已经约好换在人设卡上了!!大家都去看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不能白约呜呜呜呜哇[爆哭][爆哭]


    (至于为什么利维斯只有一张呢,因为我对利维斯现在这张超级满意!是我想要的感觉。换别的可能帅是帅,就是没那味儿了[可怜])


    第26章


    尤琳打了个激灵,下意识以为是利维斯追来了站在她身后,回过头看见是张为,这才松了口气,说:“吓我一跳,是你啊。”


    张为面无表情,盯着她不依不饶地问:“你刚刚说,跟谁是朋友?”


    尤琳一脸纳闷,不知道他非要问这个做什么,也懒得解释,随意敷衍了一句:“在说我和你啊,我们不是朋友吗?”


    话音刚落,船身忽然剧烈震颤了一下,钢琴声戛然而止,有些杯盏碗碟摔了一地,众人惊呼一声,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


    尤琳被晃得差点没站稳,好在一只手及时扶住了她。


    她一抬头,看见张为脸色有些黑沉的模样,心里又是一阵纳闷,将手臂从他手中挣脱,客气地说了声“谢谢”。


    她总觉得今天的张为虽然不臭了,但好像变得更奇怪了。


    张为还垂眸看着她,尤琳低头,发现袖子卷起来一截,露出了手腕上的一圈红痕。


    她迅速将袖子拉了下去。


    张为抬眼,好似不经意地问:“尤琳,这是怎么弄的?”


    很奇怪,平时张为喊她名字的时候就是平平无奇,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但今天那两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莫名得让人耳根发麻。


    尤琳搓了搓耳朵,脸上有些热。


    没等她说话,刚刚被晃到地上滚了两圈的奥利弗自己爬了起来,淡定地拍拍身上的灰,指着尤琳说:“奥,我知道了,肯定是那个银头发的男人干的,他虐待你!所以你跑到这来了!”


    尤琳生怕利维斯已经追来,刚刚那晃动就是他弄得,吓得赶紧一把捂住奥利弗的嘴,警惕地扫了眼周围的阴影,才低声说:“嘿,可不敢乱说!这可是要死人的!”


    利维斯眉头轻抬,若有所思地沉默着。


    这时,外面走廊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几个穿着制服船员模样的人围着一个男人走了进来,那人约莫四十出头,灰发灰眼,眉宇间看上去很是忧郁。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摩维船长”来了,众人纷纷停下议论,转头看向那名神情忧郁的灰发男人。


    原来他就是摩维。


    尤琳忍不住多打量了两眼。


    摩维对着众人说:“各位不必担心,刚刚只不过是遇到了海上暗流,脱离过程中船体不慎撞到了一块暗礁,受损并不严重,我已经让船工前去维修了,大家可以照常活动。”


    原来是撞到暗礁了啊。


    尤琳松了口气。


    不是利维斯,也不是撞到冰山就好。


    说起来,她都已经跑了好几天了,也没看见利维斯追来,难不成是真跑掉了?


    她转头的时候,发现发现那位摩维船长正盯着自己看,两人目光相接的一瞬,尤琳愣了一下,然后礼貌地冲他点点头。最后,摩维又在几名船员的簇拥下离开了。


    总之,有船长出面这么一解释,刚刚骚动的人群大多都安心了下来,餐厅内又恢复了热闹,钢琴师重新坐下开始弹奏。


    短暂的小意外过后,三人总算入座,点了些餐食。


    侍者离开后,利维斯问:“尤琳,接下来你想去哪?”


    尤琳奇怪地看他一眼:“这话你前天不是问过了吗?”她又回答了一遍,“可能随便找个地方下船,也可能跟着莫利亚号满世界漂,说不准。”


    她想起了奥利弗,看向对面,“你呢?”


    奥利弗看向别处,支吾半天,说:“不知道。”


    尤琳问:“你想回家吗?”


    奥利弗神色沉了沉:“那里不是我的家,我没有家。”


    利维斯转眸看了他一眼。


    尤琳沉吟片刻,说:“那你就先跟着我吧。”


    她不想劝这个孩子什么,如果不是一次次的失望,他也不会一次次离家出走,最后下定决心离开家乡。


    也许奥利弗在家里真的受了很多委屈。


    这时,旁边的张为忽然盯着她说:“我也没有家。”


    尤琳还不确定他到底是不是噬魂怪,闻言喝了口水,敷衍道:“你怎么就没有家了?”


    利维斯淡声说:“因为我的妻子跟人跑了。”


    尤琳:“噗——”


    “喂!”奥利弗被喷了满脸水,气得黑着个脸拿起桌上的毛巾自己擦干净。


    尤琳道了声歉,然后瞪大一双眼睛看着张为:“不是,你有老婆啊?在现代?”


    利维斯盯着尤琳,点了下头:“嗯,现代的。”


    且不说噬魂怪的事,尤琳本来以为现代的张为年纪跟她应该差不多,甚至可能更小点,这么看来,他应该比她大些。


    尤琳内心的八卦之火熊熊燃起,小心翼翼开口问:“那你说她跑了,是什么意思?”


    利维斯低头看了眼空空如也的银质餐盘,上面映照出一点人形的轮廓,他没什么表情地说:“结婚后没多久,她就跟着另一个男人走了。”


    尤琳啧啧两声,忽然回过味来,说:“不对啊,是不是你欺负人家姑娘了啊,不然她好端端地为什么要跑?”


    利维斯:“……不知道。”


    尤琳:“那我问你,她有工作吗,家里的家务都是谁做的。”


    利维斯想了一会儿:“她不用工作,家务是我做的。”


    “……那你给她钱用了吗?”


    “嗯,都是她的。”


    尤琳又啧了一声,目光不由自主往桌下的方向挪了挪,又及时收回,心想,既然如此,该不会是他不行吧。


    “咳咳,那你关心她了吗?”


    “怎么算关心?”


    尤琳手舞足蹈地说:“就比如生活上的一些小细节,总之看她到底开不开心。”


    利维斯便沉默了,似是在回想。


    尤琳找到病灶,像个包青天似得将水杯当成了惊堂木,往桌上一放,定案结词道:“这就对了,不要以为你把什么都塞给人家,人家就会开心,也得关注一下人家真正想要的是什么。”


    更何况,按照她的经验来看,世界上大多数男人都喜欢自我感动式付出,口口声声说着为了对方好,但其实根本不顾对方的意愿,事后吵架了还老喜欢把这些事搬出来当说辞。


    “那尤琳想要的是什么?”


    尤琳被口水呛了一下,别过眼:“问我干嘛,我又不是你老婆,回去了问你自己老婆去。”


    然后看着侍者走近,没心没肺地咧嘴一笑,“嘿,我的牛排来了,先吃饭。”


    利维斯一脸晦暗,茶色的眸子里闪过一瞬的蓝光。


    侍者端着餐盘走近,忽然,整个餐厅里的灯光忽明忽灭地闪了两下。众人疑惑抬头,那灯只闪了两秒,便恢复如常。


    侍者神色恢复,将餐盘一一端到三人面前,余光瞥见桌下的阴影里有什么在蠕动。


    用力眨了眨眼,却发现什么都没有,抬头的时候恰好对上一双森然的眼睛,顿时像是有蛇钻进了后背,瘆得慌,只留下一句慢用,飞快地溜走了。


    尤琳拿起刀叉正要开动,盘子忽然整个被旁边的人端走了。


    “哎,你……”


    话没说完,张为已经撸起袖口,然后拿着刀叉切割起了那份牛排,将其分成大小均匀的肉块。


    尤琳莫名幻视到某个人,一下子傻在了那里,直到张为动作熟练得分完了肉,然后将餐盘重新放到尤琳面前。


    他拿起旁边的湿毛巾,优雅地擦了擦手。


    尤琳低头看看餐盘里的肉,又看看张为,又看看肉,又看看张为。


    奥利弗没整那些虚头巴脑的,直接嘴里叼着一整块牛排,他这辈子都还没吃过这么香的,正忙着和牛战斗也没注意到他们的情况。


    “怎么了?”利维斯注意到尤琳的视线。


    尤琳磕巴了一下,眨眨眼睛,木讷地点头说:“奥奥,谢谢你。”


    他脑袋是被昨天那鱼臭傻了吗?


    尤琳百思不得其解,以为张为心里在憋着什么坏。


    下午她感觉身体有些不大舒服,小腹闷闷的,便取消了和奥利弗再试的计划,留在房间里休息。


    去盥洗室里一看,果然是来了。不知道还好,一知道就觉得这次来势汹汹,将一张脸折腾得煞白,整个人浑身冰凉,懒得动弹。


    没有手机,一个人躺在房间里简直像在坐牢,尤琳没什么好玩的,便拿出之前从阅览室里借的两本书翻了翻。


    她之前在一本记录怪物的古书上找到了关于噬魂怪的信息,如今又将书打开,有目的地寻找起了什么。


    但将一本书翻完,也没看见熟悉的名字。


    尤琳遗憾地合上书,丢在床边。


    看来利维斯原本并不叫这个名字,只是她看原著中也没写他的怪物名叫什么,说不定他的人名,甚至是那副好皮囊,都是剥夺了某个人类的。


    尤琳平躺在床上,抬手翻看了眼小拇指的红痕,上面的痕迹已经淡化了许多,只剩下一丝微弱的印记,就像是她和利维斯之间的联系。


    也许利维斯真的再也找不到她了。


    尤琳沉默地出了一会儿神,忽然坐起身,将地图重新翻了出来。


    她现在有了许多底气,可以去实现当牛马时想都不敢想的事了,简直像放归了天地,身心畅快。


    一辈子待在船上是不可能的,她有很多想去看的地方,既然换了一个世界,那就看另一种风景,也是一样的。


    不过这份地图不够细致,只能看到大概国家和岛屿的位置,看不到更详细的内容。尤琳在南海范围的海域里看了一圈,正准备放弃改天找个详细的地图看看,忽然,她眼前晃过一个熟悉的名字。


    “西弗利亚?”


    她不可置信地盯着地图上的一个绿色的小点,“这个世界也有西弗利亚?”


    这无疑是在一群的雷碧里突然看到了雪碧,又或是在一堆的A市H市里忽然看到了北京。


    尤琳反复确认她没看错这个名字,然后在这一刻做下了一个重要决定——不管是雷碧还是雪碧,她都要去尝尝咸淡!


    夜里,床头的气灯依旧常明,室内寂静。


    尤琳在睡梦中翻了个身,床边的古书被顶到边沿,摇摇欲坠,掉下的一瞬间,被一只薄而宽大的手掌接住。


    褪去他人皮囊的利维斯将书放在床头,身后的触手跃跃欲试地探出头来,在屋子里焦躁地巡视。


    角落里靠着一个手提箱,沙发上散乱地堆放了几件衣裙,旁边的桌子上平摊着一张地图,其中一个地方被红色的墨水圈了起来。


    一条触手在那副地图前探头探脑地看了一会儿。


    所有意识忽然接收到一个指令,同时收回到利维斯身后。


    利维斯上了床,将人轻轻揽进怀里,一手作枕,一手发热,捂在尤琳的小腹。


    原本手冷脚冷身体冰凉的人在他怀中一点点温热起来,不适紧皱的眉头也慢慢舒展。


    他微微低头,将脑袋轻轻抵住她,亲密地依偎着。


    利维斯已经彻底放弃了。


    他的每次试探都以失败告终,只要得到机会,尤琳就会毫不犹豫地离开他。她的亲吻,爱抚,甚至是主动,都是为了离开而做的铺垫。


    甚至,她都不愿意承认她是他的妻子。


    利维斯轻合双目,掩上眸中一片翻滚的海水,动作温柔,却又近乎偏执地,在尤琳额头上留下一吻。


    不过没关系。


    她已经接纳过他了,就会是他唯一的妻。


    妻子在的地方就是家,不管尤琳想要什么,他都能满足。


    如果她不愿意留在他的身边,那么他也可以变成任何人,留在她的身边。


    【作者有话说】


    [彩虹屁]真喜欢上皮套了你又不乐意


    第27章


    第二天房门被人敲响,尤琳打开门,一名侍者站在门口,礼貌地笑着,将手中托盘里的衣服递到她面前:“女士,您的衣服已经清洗干净了。”


    尤琳接过衣服,说了句谢谢。


    那天被泼到臭水的衣服已经被她丢了,这件是昨天不小心经血蹭到了裙子内衬上弄脏的一件。她把弄脏的地方先洗干净后,才交给侍者,船上会有专门洗衣服的妇人。


    尤琳在柔软的衣服上嗅了嗅,洗干净后的衣服温暖舒适,还透着一股阳光的气味。


    之前她的衣服都是利维斯在洗,洗完后也是暖烘烘的,即便是没有太阳的阴雨天,也不知道他用了什么办法,能让衣服保持干燥,还有一股淡淡的清香。


    忽然,房门又响了起来,第二次站在门口的人变成了一位妇人,面上扯出一个笑容,身上围着一件围裙,一手拿着扫把,一手拿着水桶和抹布。


    对尤琳说:“早上好,女士,我是来给您打扫房间的。”


    尤琳订的贵宾房,有人上门打扫也是正常的事,她没说什么,侧身让开了。


    那名妇人撸起袖子,很快开始收拾起了她的房间,先是将桌子上的书归类整齐摆在一边,然后是将那些散落在沙发上的衣服折叠整齐,放在一个小角落里。


    尤琳的手提箱里有不少值钱的东西,她没敢离开,就在这看着妇人收拾,好在对方动作熟练迅速,她也没有把房间弄得太脏太乱,不到二十分钟,妇人就收拾好一切,并且将地板清扫了一遍。


    最后她将尤琳脱在墙角的鞋子摆理整齐,心满意足地起身对尤琳微微鞠躬,还是那副笑脸,说:“已经收拾好了,女士,祝您生活愉快。”


    尤琳目送她出门,又扫视了一圈干净整齐的屋子,这时,房门跟客服那接不完的投诉电话一样,第三次敲了起来。


    这回站在门口的是张为。


    他手里端着一碗热粥,说:“昨天看你不舒服,今天干脆就别去餐厅了。”


    尤琳看着他手里那碗米粥,有些惊讶:“这是你做的?”


    张为点了下头,等尤琳伸手要接过米粥的时候,将手微微避开,目光往室内扫视一眼,说:“方便送进去吗?”


    他这话说的客气,但尤琳总觉得他不客气。


    “不用了吧,我又不是没手。”尤琳说。


    张为沉默地盯了她一会儿,不再多言,将餐盘交到她手上:“那你好好休息。”


    随后转身离开。


    他走得这么干脆,倒让尤琳有些意外。


    尤琳端着餐盘关上门,站在原地没动,过了约莫一分钟后,她第四次将门打开。


    正准备敲门的奥利弗愣住了:“你怎么知道我要来找你?”


    尤琳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这是个灵异事件,我很难跟你说清楚。”


    奥利弗是来找她商量试探张为的事,尤琳扫了眼放在桌上的白粥,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说:“确实得再试试。”


    在尤琳的印象里,张为绝不是这么细心的人。


    这就好比有一天身边的某位朋友,某位同事,忽然有了杀人犯的嫌疑,猜疑一旦产生,就会变成一根扎入血肉的刺,在没有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之前,这根刺就会先将他们杀死。


    *


    “张为”顺着走廊离开,步履不停,来到船上的厨房。


    这里不像是陆地上的餐厅,到了饭点才有人干活,因为船上人数不少,他们白天需要马不停蹄地准备食材食物,一般到了夜里才能休息。


    此时角落里有几个洗菜的妇人正坐在一起聊天,嘴皮子没停,但也没耽误手上的动作,看见有人进来,只抬了下头。


    另一块聚着几个处理海货的男人,其中有一位戴着厨师帽的男人看见长着东方样貌的男子走了进来,连忙起身,直接在身上把湿漉漉的手擦干净了,走到利维斯面前。


    恭敬地说:“张先生,您先前说的食材都已经备好了,就放在那边。”


    厨师长指了指一块已经处理干净的烹饪区,上面摆着一些新鲜干净的食材,蔬菜肉类都有。


    “不过海上食材有限,有些您说的东西我这确实弄不到。”


    利维斯从口袋里随手出一颗红宝石,递给对方:“没关系,辛苦了。”


    厨师长兴高采烈地接过宝石,对着光源照了照,见是真货才收进口袋里,重新回去跟几人一起处理海货。


    “什么情况?”边上的人好奇问。


    厨师长摸出那块宝石给众人看了一眼,低声说:“不大清楚,就说是要自己做食物,让我每天准备好他需要的食材,估计是给哪位大小姐做的,反正就是腾个地方的事,也不耽误我们。”


    那几人又低声絮絮叨叨说了些什么。


    烹饪台前,利维斯挽起袖口,熟练地拿过边上的刀,将鱼腹剖开,将手伸进去,猛地一把扯出里面的内脏。


    *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尤琳和奥利弗试了各种办法,想要验证这个张为到底是不是噬魂怪。


    但他们试了各种办法,无一例外的都失败了。


    自从那条腐烂的鱼被找出来后,张为身上再也没有了奇怪的气味,船上也风平浪静,没有任何人出事。


    尤琳对这个结果还是很满意的,不管张为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至少他还是她在这个异世界里同病相怜的老乡。


    只是张为的奇怪最近变了方向,好像尤琳不管在哪,他总能从各个角落里钻出来,然后*一如往常地和她打招呼。


    除此之外,张为最近还做起了中餐,一日三餐,到点就送到尤琳房间。


    今天也不例外,送的是盖饭,面上还加了个荷包蛋。


    米饭并不是西方人的主食,更何况是在船上,尤琳知道想要弄到米并不是件容易的事,她吃多了总觉得不太好意思,想说拿点钱给他,就当是自己买的,但被拒绝了。


    张为说:“我不要钱。”


    尤琳总觉得他欲言又止,问:“那你要什么?”


    他适时地沉默着,淡淡的目光落在尤琳脸上,然后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头,转头走了。


    尤琳站在原地愣了两秒,回味了一下刚才的摸头杀,好像有哪里说不上的奇怪。


    她转身回屋关门。


    奥利弗坐在沙发上抱怨道:“怎么不给我也送。”


    张为虽然不是噬魂怪,但奥利弗对他依旧有种莫名的恐惧,因此这话他没敢当着张为的面说,只能对着尤琳小声蛐蛐。


    他扫了眼张为今天送来的饭,说:“你这位古国的朋友,该不会是喜欢你吧?”


    尤琳起了身鸡皮疙瘩:“你从哪看出来的?”


    奥利弗白了她一眼,走过来指着她盘子里的荷包蛋:“连爱心都吃上了,不是喜欢是什么?”


    尤琳低头一看,才发现那颗荷包蛋的形状确实有点像爱心。


    内心一角的建筑仿佛开始崩塌,她死鸭子嘴硬:“……不,你看错了,古国的蛋都是这样的,打进锅里就是这个形状。”


    奥利弗:“……你骗小孩呢,哪有爱心形的蛋。”


    尤琳被他说得吃不下这口“爱心午餐”了:“算了,你不是想吃吗?给你吃。”


    她将那盘盖饭递给奥利弗。


    奥利弗一点也不客气地大快朵颐起来:“唔,那个家伙的手艺不错,我以前还没吃过米饭呢。”


    尤琳坐在沙发里有些惆怅,不知道为什么张为会突然对她这样,嘀咕着:“明明还在小镇的时候,那个家伙还挺正常的……看不出来有这种心思啊。”


    难不成是因为老婆跟别人跑了,所以他想找个替代品?


    奥利弗吃完那颗爱心荷包蛋,说:“那时候他不敢吧。”


    “不敢?什么意思?”


    奥利弗又白了她一眼,好像在看一个白痴:“笨蛋,有段时间你不是经常跟一个银色头发的男人手拉手在小镇里走来走去吗,那个男人一看就有权有势,镇子上好些个人本来想跟你搭讪,一看到他就怂了。


    “我猜那个时候的张为,也是因为这样才没有追你吧。”


    尤琳好像明白了什么。


    难怪那段时间利维斯经常要跟她去散步,搞得尤琳觉得自己像养了条狗,到点了就得牵出去溜达。


    奥利弗嘀咕说:“刚开始我还以为你是跟这个张为私奔的呢,但观察下来好像不是。”


    他又开始八卦,“所以你跟那个银发男人到底发生了什么?”


    尤琳拿过桌上的苹果丢他:“这跟你这个小屁孩无关。”


    奥利弗被苹果砸到脑袋,嗷了一声抱住头:“你这个坏女人,我真不知道那个古国人喜欢你什么!”


    尤琳笑了一下,正要说话,忽然,她脑袋里蹿过一道被忽略的思绪,顿时收敛笑容,眉头紧皱。


    她问:“如果张为不是噬魂怪,那么那天攻击你的又是什么东西?”


    奥利弗也骤然意识到这点,放下了抱着脑袋的手,沉思片刻,才说:“会不会船上还有别的怪物?”


    他这一句话提醒了尤琳。


    这个世界看似和文艺电影般美好,然而这就像是关掉了恐怖片的原声然后放起了《好日子》一样,在背景音乐的加持下恐怖片也显得不那么恐怖了,然而它的本质,却还是一部超现实的恐怖片。


    傍晚的时候,尤琳来到甲板上透气,她站在栏杆前眺望着面前没有边际的大海发呆。


    海风有些冷,但吹在脸上很舒服。


    然而在被大海包围的船上,无论她看向哪里,都仿佛能看到利维斯的影子。


    就像站在利维斯的身体里。


    甚至,能感受到他的视线。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尤琳忽然感觉脖颈后传来一丝诡异又熟悉的……窥视感。


    已经平息许久的心脏再次狂跳起来,她回过头,看到张为正站在不远处的阴影里盯着她。


    【作者有话说】


    利维斯跟来只有三件事:追妻,盯妻,舔妻[摊手]


    第28章


    张为的手臂上搭着一条格纹的毛绒披巾,像是在等她。


    尤琳身上猛地窜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这种感觉简直无比诡异,就像是张为被利维斯附身了一样。


    但尤琳觉得利维斯就算太逆天,应该也不会那类摄魂夺身的技能吧,否则他为什么不直接一开始就附她的身,还能让她成功跑掉。


    尤琳想了想,还是走到张为的面前:“你在这里做什么?”


    利维斯将手里的披巾递给她:“等你。”


    尤琳低头看一眼,没接。


    她觉得自己是个很奇怪的人,对于喜欢自己,而自己不喜欢的人,她会觉得对方的喜欢和示好都是一种负担。


    也不喜欢有人窥视自己。


    尤琳感觉张为的目光落在她的脸上,盯得她脸上一片火热。


    她抿了抿唇,下定决心说:“张为,你以前也这样对你老婆吗?”


    对方还算诚实,点了下头。


    尤琳眼角一抽,心想完了,这张为是真把她当备胎老婆了。


    但她对结过婚的男人没兴趣啊!而且谁会乐意自己是备胎!


    尤琳脑中思绪万千,心想之后有必要跟张为保持一点距离了,但他毕竟是自己在这个世界里唯一的老乡,如果表现得太直白,两人之间的氛围就会变得很尴尬。


    想来,只能用委婉的方式拒绝。


    她想了想,问他:“你老婆是个什么样的人?”


    说完这句话,尤琳感觉对方的视线毫不遮掩地落在了她的脸上,那目光像是细细的打量,穿透她的皮囊,观察着她的灵魂。


    尤琳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就好像他的答案是在参考她一样,让人发毛。


    好半晌,才听到他用一种稀松平静的语气,说:“她是一个满口谎话的骗子。”


    尤琳皱眉,感觉这句话十分下头。


    他却意犹未尽,像是逮到了机会,继续道:“但她也是我见过最特别的人。”


    尤琳眉头皱得更深了,打个巴掌给甜枣,装货。


    利维斯看着尤琳皱眉,终于想起自己现在披着另一个人的皮囊,所以他应该扮演张为,用张为的身份和她交谈。


    于是,尤琳听到张为说了第三句话:“你和她很像。”


    尤琳:“……O-O”


    如果说她一开始对张为的好感度有五十的话,现在已经掉到了负五百。


    太厉害了,三句话创造一个奇迹。


    她突然很好奇,他还能不能说出更炸裂的话。


    答案是可以。


    因为趁尤琳沉默的工夫,张为朝她又靠近了一步,将两人之间的距离骤然压成一线:“所以我们能在一起吗?”


    这人的逻辑有点飞啊!


    尤琳像被烧红的煤炭烫到了一样猛地后退,脱口而出道:“不能!”


    对方皱眉,沉声问:“为什么?”


    尤琳说:“因为……因为我不喜欢结过婚的男人,而且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利维斯的脸色沉了下来:“那你喜欢什么类型?”


    这人死缠烂打的样子可真够烦人的。


    尤琳不耐烦地看着他,故意往和张为相反的方向说:“我喜欢西方人的长相,个子要很高,皮肤要很白,如果是白毛就更好了,最重要的是,眼里要有活,还有……”


    “那个男人是谁?”


    她还没说完,看到张为一整张脸都黑了下来,眉眼间覆盖着一层厚重的阴影,冰冷的目光自上而下地落在她脸上,像一把锋利的刀子,好像只要她再后退一步,他就能一把抓住她的脖子,然后将刀捅进去。


    简直就像是电视剧里的杀人魔!


    卧槽!


    尤琳两腿打颤,小心翼翼地又往后挪了半步。


    这家伙情绪也太不稳定了吧!难怪他老婆要跑!活该当个鳏夫!


    尤琳瞥了眼出口,正准备逃跑,后退的时候却踢到了硬实的舱壁,瞬间,那道冰冷的视线像一捆绳索,收紧了。


    尤琳浑身紧绷。


    细微的声响将利维斯的意识带回了正轨。


    他刚刚在想尤琳说的话,她口中形容的那个人类太过详细,以至于他觉得尤琳完全是在按照那个人的特征所描述。


    可在小镇里,他从未让其他的人类男性接近过她。


    所以她是在哪见到那个人类的?


    等利维斯回过神来的时候,只发现尤琳正目露警惕地盯着他,一双眼里满是戒备,疏远,还有……厌恶。


    利维斯骤然意识到,她在讨厌自己。


    可是以前他这么做的时候,她明明都会抱抱他,亲亲他的,即便是迷惑的手段,但也是温暖的。


    他以为这是尤琳自带的一种防御本能,但现在看来,似乎不是。


    利维斯不太明白,是哪个环节出现了问题。


    所有意识都在这一刻呐喊着,让他脱离这具皮肉,这样它们就能将尤琳重新包裹着,像黏腻的树脂包裹着成虫,牢牢将其封锁在琥珀内,形成永恒。


    但利维斯的身体,却后退了,在两人之间留出一道供以逃跑的缝隙。


    尤琳想也不想,扭头就跑。


    以至于接下来的几天里,尤琳都在刻意躲着张为,任由那些饭在门口堆积,不看,不理,不管。


    她找不到人蛐蛐,只能拉着奥利弗大肆痛骂张为,问候了一遍对方的祖宗。


    奥利弗从来没听说过那些骂人的词汇,那简直是一种全新的境界。


    奥利弗听得烦了,干脆两手捂着耳朵,将房间的门打开。


    尤琳瞬间闭嘴了。


    蛐蛐人这种事当然得关起门来偷偷说,被正主听到就不好了。


    奥利弗看着浪费在门口的食物,不满地嘟囔着:“你不吃还不如给我吃呢,全放在这浪费了。”


    尤琳双手叉腰,严肃地说:“不行,他会以为是我的吃的,这事儿就没完了。”


    奥利弗:“……不是很懂你们女人。”


    *


    “张为”正在处理鱼的内脏。


    尤琳只说不喜欢他这个类型,没说不喜欢他做的饭,他要一大早先把食材处理好,才能在尤琳起床后将鱼片粥送到门口。


    虽然最近一段时间,那些饭都没有被人动过。


    在做饭这件事上,利维斯一向亲力亲为,不会用到触手。因为尤琳喜欢吃鱼,他经常用刀处理这类食材,对此已经十分熟练了。


    他刚划开鱼肚,听到身后有人在喊:“哎,小伙子,小伙子?”


    利维斯停下手里的动作回头,是那几名在厨房里帮工洗菜的妇人。


    她们刚刚来厨房,还没开始上工,正好趁这段时间说说闲话,尽管开始上工以后,也能聚在一起说个不停。


    利维斯这幅样子把她们三人吓了一跳,这表情,这手上的刀和血,不知道还以为在分尸呢。


    三名妇人中,其中生着一头红发,看起来年纪最小的一位最先回过神,她对利维斯招了下手,说:“来来,小伙子,来聊聊天。”


    利维斯对她们之间的谈话没有任何兴趣,漠然地将头扭了回去,将手伸进鱼肚中一股脑地扯出内脏来。


    另一名看起来年纪稍大些的妇人道:“这孩子好像不大爱说话。”


    红发妇人叹了口气:“难怪那位小姐不喜欢他。”


    “当啷”,利维斯放下手里的刀。


    他再次看向她们,第一次做出回应:“什么?”


    对方促狭地眨了眨眼睛:“你不是喜欢那个金色头发的漂亮小姐吗?这天天做好吃的,就是为了她吧。不过我看你们这几天是不是发生矛盾了?”


    那些做好的饭菜一样样送去,又在最后一样样被侍者送回厨房的泔水桶。


    利维斯抿紧唇,说:“没有矛盾。”


    他虽然没什么表情,但语气和眼神却能看得出有些郁闷,几人一眼就懂,都跟逗到了小孩一样揶揄地笑起来。


    先前说过他话少的妇人又补了一句:“要我说,你最大的问题就是话少。”


    一直没开口的妇人也凑热闹,跟了一句:“而且不能太过主动,对方说什么就是什么,你要想办法让她主动才行。”


    利维斯说:“你们怎么知道?”


    红发妇人笑声响亮:“当然是因为我们是女人,女人才了解女人。”


    她从身前的围裙口袋里掏出来了一本书,递给利维斯,“有空看看这个,说不定它能帮你。”


    利维斯看过不少书,却没有一本能在这个时候帮上忙,他好奇妇人给的书会有什么不一样,于是翻开其中一页。


    “他含住她颤抖的双唇,彼此交换炽热的呼吸和甘液,然后带着她的痕迹往下,落在鼓动的……”


    利维斯还没念完,书忽然被人一把夺了过去。


    红发妇人的脸此刻跟她的头发颜色一样鲜丽,尴尬一笑:“咳咳!抱歉,拿错了,这本是深夜读物。”


    她慌张地将书塞回袋中,又摸出一本书,仔细看过书名后才交到利维斯的手上,“是这本,这本才对。”


    利维斯打开新递过来的书翻开两眼,兴致缺缺地合上,内心评价内容为低俗、无聊、内容空空的读物。


    他不觉得这种东西能有什么帮助。


    但他此刻读不了尤琳的心,确实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这种茫然的状态让他有些烦躁,或许真的需要参考一些人类的方法。


    利维斯想了想,还是将书收下了,然后他又朝红发妇人伸出手:“还有刚刚那一本,能借我吗?”


    【作者有话说】


    求知若渴[摊手]


    别急,下章“张为”这个号就被他玩废了[可怜][可怜]


    第29章


    摩维的阅览室里放的都是一些稀奇古怪的书籍,有些文字十分冷门,估计除了作者本人,没人能看得懂上面写了什么。因此来这里的人少之又少,要么是不感兴趣,要么是根本看不懂。


    尤琳一个人霸占着整个阅览室,专门翻阅那些神秘学的古书。


    有些书上面画着魔法阵的图案,她想要学习,不然万一真在船上遇到点什么,就只能等死了。但是即便能将法阵复制粘贴下来,将那些咒语背下来,法阵也不会有所反应。


    “也是,如果真这么好学,全世界的人都会魔法了。”


    尤琳靠在椅背里叹了口气,觉得自己能学会传送阵已经很牛了,换做以前,她都不敢想自己真的能做到这件事。


    她伸手去摸旁边的水杯,但里面的水已经空了,正准备起身重新倒一杯来,旁边伸过来一只手,将一杯满满当当的水放在了她面前。


    尤琳转头,错愕道:“你、你怎么在这?”


    之前两人聊得不欢而散,尤琳不知道怎么面对他,总觉得尴尬。


    但张为本人倒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一如既往的语气,抬起手里的书给尤琳看:“跟尤琳一样,来学习。”


    尤琳定睛一看那本书的封面,上面用好认的英文写着《奇迹之恋》。


    尤琳:“?”言情小说?


    “你这书哪来的?”


    利维斯回答说:“船上认识了几个新朋友,她们给的。”


    尤琳想起他刚刚说的话:“……所以你到这学什么来了?”


    这回对方不回答了,目光越过尤琳的肩,落在她身后翻开的书页上,说:“这些书上的法阵大多都是瞎编杜撰,学了也没用。”


    他目光流转,落在尤琳的眼睛,盯着她,慢悠悠地问,“尤琳为什么不直接来问我呢?”


    明明他站在原地没动,但尤琳莫名感觉到一股逼近的压迫感,好像他将她抵在了桌前,居高临下的视线能轻易捕捉到她脸上表情的每一个变化。


    尤琳反手撑在桌上,垂眸避开视线,不知道怎么回答的人反而变成了她。


    这要她怎么回答啊,总不能直接说因为尴尬吧,那样氛围大概会更诡异。


    尤琳想了想,说:“因为我感觉你最近挺忙的,所以不想打扰你。”


    利维斯淡声说:“我不忙。”


    尤琳被噎了一下,突然觉得这人听不懂人话的样子有些让人恼火。明明她都已经说得这么委婉了!


    利维斯注意到尤琳眉头皱起,隐约有了不悦的神色,虽然不知道她为什么不高兴,却懂得转变话题。


    按照小说中写的,男主人公追求女主人公的第一步,是制造两人的偶遇。


    现在他们已经偶遇了,第二步就是制造两人的进一步接触。


    利维斯想了想,说:“法阵绘制起来麻烦,不方便施展,我可以教你一种,不需要法阵也能使用的咒语。”


    尤琳心里刚冒起的火苗滋啦一下灭了,她抬起头,黑色的瞳孔里闪着明亮的光,像是压抑着自己的兴趣,却还是忍不住地问:“你说真的?”


    利维斯点了下头。


    他从嘴里发出了一串古怪的音节,即便尤琳在设定上能听懂这个世界的语言,她也没听出来刚刚他说了什么。


    而且,她总觉得这个发音好像在哪听到过。


    细一回想,想起来了,是利维斯!


    利维斯在变成怪物后,说过几次类似的语言,她一概没听懂。


    尤琳扫视着面前的张为,一脸狐疑地问:“你刚刚说的是什么?”


    利维斯没有隐瞒:“古语。一种特殊的语言,你可以理解为,它是普通的咒语的进阶。”


    “那为什么你会这种语言?”


    利维斯说:“你也可以学。”


    他低声又念了一句,尤琳听到身后传来“砰”的一声闷响,回头透过舷窗望出去,远处的海面上竟然炸开了几朵浪花,看起来威力不小,有几条鱼翻肚子浮了起来。


    尤琳面露惊喜,蠢蠢欲动地有些想学。


    利维斯看出了她的心思,说:“我可以教你的,尤琳。”


    尤琳确实有些心动,毕竟如果能学会这类神奇的魔法,那她的安全将会有更多的保障。


    枪支只能保护她不受人类的袭击,但如果船上真的有其他怪物,最保险的方法还是学点魔法之类的。


    利维斯并不催促,安静地等着。


    尤琳便拿了纸笔,让他直接把句子音译写出来,就跟以前学英语用中文谐音一样,她可以对着慢慢学。


    利维斯摇头说:“这样没用,否则人人都可以学了。”


    尤琳觉得有点道理:“那要怎么学?”


    于是,他顺其自然地靠近一步,盯着她的眼睛:“看着我。”


    两人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不到一拳,几乎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暧昧肆意蔓延,利维斯一只手撑在尤琳身边,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这个角度,能看到她微微泛红的面颊,似乎因为慌张而乱动的眼珠。


    这是尤琳害羞的表现。


    于是他沉默地等待尤琳抬头,与他目光纠缠。


    谁知道尤琳抬是抬头了,却是皱着眉,肃然地盯着他的眼睛,说:“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就不学了。”


    利维斯不知道她怎么突然生气了,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书上男主人公这样迫近女主人公的时候,女主人公的第一反应是害羞,这点尤琳的反应跟女主人公是一样的,怎么接下来却不一样了?


    利维斯温吞地眨了下眼睛,想试着用另一本书上的做法,结果刚将头朝尤琳靠近,脸上就挨了结结实实的一巴掌。


    利维斯捂着半张脸,眼中迷茫更深。


    尤琳脸上却满是恼火。


    这张为发什么神经,刚刚竟然想亲她?!他脑子有病吧!


    突如其来的暧昧举动让尤琳很是恼火,她觉得自己被冒犯了,用力将面前的人一把推开,然后转身收拾桌上的书籍,边说:“之前我跟你说过我不回去,所以迟早我们都是要各走各路的,也别等什么以后了,不如就趁现在吧。”


    她抱着书,做了一个深呼吸,飞快地补充,“还有,我不是你的妻子,我也不想成为你的第二个妻子。”


    她转身就走,好像这阅览室里有蛇会咬她一样。


    如果可以,尤琳也不想把关系搞得太僵,毕竟大家都是来自一个世界,但是一想到反正他们不同路,迟早是要分别的,便又释然了一些。


    阅览室的门重重关上,利维斯这才回过神来,低头看着搁在一边的言情小说,像是在看惹尤琳生气的罪魁祸首。


    他就不该相信那几个妇人的。


    触手将书卷了起来,塞进口中。


    只是连同小说一起报废的,还有这具被彻底嫌弃的皮囊。


    ——


    尤琳一出阅览室,正好被匆匆跑过的船员撞个正着,连带着手里的书掉了一地。正弯腰要捡,有人先一步将掉落的书捡了起来。


    是个她没见过的男人,应该是这个世界的原住民,穿着笔挺的西装,金色的发灿烂得晃眼,碧绿色的瞳孔里溢着温和。


    他将捡起来的书递回给尤琳:“给。”


    尤琳吐出一口浊气,保持心平气和地礼貌微笑,说了声谢谢。


    她看向那群急匆匆跑过的船员,问他:“船上发生什么了吗?”


    那人说:“听说是有人跳海。你要去看看吗?”


    尤琳点头。


    男人说:“正好,我刚准备过去,不介意的话,一起吧。”


    顺路的事,没什么介不介意的,两人一起朝船尾的甲板走去,中途两人互通了姓名,尤琳得知他叫塞恩考斯特,她只告诉了他赛西莉亚这个名字。


    等两人到船尾的时候,那里已经有一群人围在边上往下看。


    海里真的有个人,像是受了伤,周围的海水泛着淡淡的血色,但他却固执地朝着与船相反的方向游去。


    船员正在想办法将那人从海里救起来,通过升降台放了艘救生船下去,一边靠近,一边呼喊:“喂!别游了!快回来!”


    那人一张脸冻成几乎透明的苍白,看见有人靠近,惊恐地大叫起来:“不!不要!我不要回去!”


    呼唤他的船员们愣了一下,瞪大眼睛望向他的身前。


    甲板上的人们也发出了此起彼伏的惊呼声,有人喊了一句:“是鲨鱼!”


    扩散的鲜血吸引来了海中的猎人,那名跳海的人不知道是听到了这声呼喊,还是感应到了什么,游动的身子停下来,表情僵硬地回过头。


    霎时,他失去了他的脑袋。


    甲板上爆发出一声声的尖叫。


    尤琳垂下眼睛,扭过头去。


    鲜血在海中扩散,负责救援的船员不敢停留,连忙回到升降台。


    “你还好吧?”身边的塞恩低声问。


    尤琳好歹也是亲眼见过克里奇被捏爆的人,刚刚的画面对她来说冲击不算太大,很快神色恢复如常,说:“我没事。”


    塞恩目光落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脸颊红了红,轻声说:“你和我见过的女士们都不太一样,你漂亮,沉稳,看到那样的场景竟然不会失声尖叫。”


    西方人说话一向直白,但尤琳并不觉得自己是他口中说的那样。


    她说:“那是因为你见过的女士太少,所以下意识产生了刻板的印象。”


    塞恩真的有在琢磨她的这句话,目光却更加炽热了:“你说得对。”


    尤琳看到海面上的尸体残肢都已经被鲨鱼吞食干净,就连血液也迅速融进海水中,海面恢复了平静,就好像刚刚什么都没发生。


    她低声嘟囔道:“那个人为什么要跳海?”


    塞恩听到了,回答说:“不太清楚,但看那人的着装,好像是四等船舱的人。”


    “四等船舱?船上不是一共只有三等吗?”


    “明面上只有三等,但有些人会偷偷溜上船,既没钱买票,也没钱办理房间,只能住在船舱的最底层。”


    尤琳:“原来是这么个四等船舱。”


    她看过电影,知道有些人藏在船上只是为了去下一个目的地,有的人一藏就会是一辈子。


    塞恩见她一脸沉重,以为她还在想刚刚的事,柔声安抚说:“别担心,也许是他跟船上的人闹了什么矛盾,一时想不开才跳海的。”


    尤琳知道他口中的担心,和她心里想的并不是一码事。


    那个人在海里的样子,明显就像是船上有什么更加恐怖的东西,而绝非人类之间的矛盾那么简单。


    也许船上真的,还有其它怪物。


    尤琳此刻内心是崩溃的。


    塞恩忽然低声喊了她,然后转头,示意她看向另一边:“那个人你认识吗?我看他在那边盯着我们已经很久了。”


    尤琳顺着塞恩示意的方向看去,看到了张为。


    他整个人几乎和阴影融为一体,面无表情注视着他们的方向。


    接触到对方视线的一瞬间,尤琳悚然一惊,立即移开目光。


    她怕塞恩有所误会,便说:“是,那是我朋友。”


    塞恩轻笑起来:“那过去打个招呼吧。”


    说完,塞恩真的朝张为的方向走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玩脱了吧,真是敢看又敢学[摊手][摊手]张为这个号算是废了,下章老怪物要切号了[比心][比心]


    不过号是废了,马还没掉,因为打算掉马的时候整点大家都爱看的(我爱看的[墨镜])


    第30章


    尤琳吓了一跳,连忙拦住他,说:“别去!我朋友他、他比较内向,不喜欢和陌生人交流。”


    塞恩恍然大悟:“原来是这样,我说他怎么光在那看着不过来呢。啊,说起来,过两天一等船舱会举办一场派对,你可以带上你的朋友一起来玩。”


    他金发微蜷,贴在额头,笑起来的时候两眼眯眯,简直像一只大型金毛,是一副平易近人,十分亲和的长相。


    尤琳在这个地方没什么朋友,除了时不时和奥利弗拌嘴外,也没什么娱乐活动,于是答应下来。


    *


    “你怎么没喊张为一起?”


    奥利弗换了一身全新的褐色背带裤,走在尤琳的身边,两人正在往一等船舱的宴会厅去。


    尤琳迟疑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我不想叫他。”


    奥利弗没问原因,只说:“正好,我也不喜欢他。”


    “为什么?”尤琳却好奇问,“不是都测出他不是袭击你的噬魂怪了吗?”


    奥利弗抱着双臂,像个小大人似得轻哼一声:“那也不喜欢,这就是一种直觉。”


    他顿了一下,忽然话锋一转,瞥了尤琳一眼,“不过,我倒是觉得那个银色头发的男人不错。”


    银色头发的男人,他们都只见过一个。


    尤琳脚步慢了些,问:“为什么?”


    奥利弗的脚步也慢了下来,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脚,声音有些闷闷地说:“因为我的父亲,从来没有牵过母亲的手。”


    “在我有记忆以来,父亲的手只会落在三个地方,酒瓶,银币,还有母亲。而母亲的手只会落在碗筷,衣服,还有我的身上。”


    当他坐在街边看着两人手牵着手并肩走过的时候,就在想,原来手也可以是不会让人疼的。


    “不过,”奥利弗忽然站定,一脸严肃地看着尤琳,“他真的虐待你了吗?我知道有些男人人前人后是两幅样子,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就……那就算我看错他了!”


    尤琳原本还觉得伤感,现在又觉得好笑,捏了一把他的脸,瘦得不行,脸上没什么肉,像捏起一层皮似得。


    她说:“没有,他没有欺负我。”


    奥利弗便有些不解:“那你为什么一个人跑上船来?”


    尤琳轻轻拍了他一把,示意他继续往前,说:“跟你小孩子说不清。”


    奥利弗撇撇嘴,难得没有反驳。


    一等船舱的宴会厅装修豪华,正中央的天花板上悬挂着巨大的烛灯,所有陈设装饰都被擦拭得明亮非常,下面铺着一层厚厚的暗色地毯。


    角落里有一支小型演奏队,几人相互配合,拉奏出一曲古典优雅的乐曲,烘托着派对的氛围。


    奥利弗还没参加过这样的派对,眼睛瞪大了,视线追随着侍者手里面端着的各色食物而去。


    “赛西莉亚,你来了。”


    塞恩从人群中走到尤琳面前,依旧是一身西装,但今天他特意打扮过,看起来更加精致。


    他冲尤琳打完招呼,然后看向旁边的奥利弗:“这位是你弟弟吗?”


    尤琳说是,他便向奥利弗打了个招呼,然后往他手里塞了颗糖果。


    “对了,”塞恩问,“那天看到的,角落里的那位朋友怎么没来?”


    尤琳张口就来:“我说了他内向嘛,他不喜欢这种人多的场合。”


    “那好吧。”塞恩不再多问,带着他们去二楼,“楼上准备了晚餐,我们可以先用餐,再下来参加舞会。莫利亚号上聚集了各个地方来的人,我想你一定会感兴趣的。”


    奥利弗小声地在尤琳身边说:“我觉得这个人也不错。”


    尤琳弹了下他的背带裤带子。


    一等船舱的人大多都是贵宾房的住户,票价不低,非富即贵,上船只是图个新鲜和享受。


    塞恩是跟着他的父母一起上来的,他们对亚特兰蒂斯并不好奇,打算到了另一个城市就下船。


    “要我说这个故事,假,太假了,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亚特兰蒂斯呢,我看这个摩维船长,根本就是编造出了一个故事来赚钱。”


    塞恩的父亲——考斯特先生,一个有着络腮大胡子的金发男人,像极了西方电影里的贵族,端着酒杯面对众人侃侃而谈。


    他们刚刚已经谈过了很多商业包括政治上的东西,尤琳本来还以为这场派对能有些不一样,但事实证明,不管哪个地方,饭桌酒桌上他们聊得东西,永远都是那么自大无趣。


    奥利弗听不懂,只顾着吃,吃完就下桌跑去玩了。


    尤琳方才一直无聊得和塞恩边聊,边喝了点酒,现在感觉有些燥热,想去甲板上吹吹风。


    正准备离席,恰好听到这位父亲谈论起了摩维的故事,干脆继续留下来听一会儿。


    有人附和说:“何止是*亚特兰蒂斯假,就连那个琳达的部分,我猜也是编的。好端端的女仆,怎么可能突然学识渊博赚到钱呢。”


    考斯特先生笑了起来:“这么说来我们可都被摩维船长骗了,瞧瞧这船,装修得一点不差,每在一个地方停留,他都能赚不少吧。”


    尤琳听着他们说,悄声问旁边的塞恩:“摩维船长今晚没来吗?”


    塞恩也低声回她:“没有,据说这位船长就跟你那位朋友一样,不喜欢人多热闹的地方,甚至不喜欢拍照。”


    尤琳“唔”了一声。


    “塞恩,塞恩?”


    考斯特先生出声叫他,“你身边的这位小姐是?”


    他们刚刚聊得太投入,压根没注意到尤琳,塞恩这才为父亲介绍,说:“这位是赛西莉亚,是我前几天在船上认识的朋友。”


    “赛西莉亚?”男人将眼打量了尤琳一圈,见她气质出众,着装简单但贵气,便从茂密的络腮胡中挤出一个笑容来,“赛西莉亚小姐也是看到了故事上船的么?”


    尤琳不大想搭理他,回答敷衍:“在场的各位不都是吗。”


    她越是冷漠,对方似乎越觉得她高贵,闻言哈哈一笑,说:“赛西莉亚小姐说的没错!”


    聊到这里,尤琳已经彻底坐不下去了,起身打了个招呼便要走,考斯特先生抬了抬手,示意塞恩快点跟上。


    塞恩在下楼的楼梯上追到了尤琳,发现她绷着个脸,不大高兴的样子。


    脑子不太灵光地转了半圈,他瞥见宴会厅中双双起舞的人,于是满含期待地朝尤琳伸出了一只手:“赛西莉亚,能邀请你跳一支舞吗”


    尤琳喝得脑袋有些晕,摆摆手说:“我不会跳舞。”


    塞恩有些意外,眨了眨眼睛,浅笑着鞠了标准的绅士礼:“没关系,我教你。”


    尤琳眨了眨沁满水汽的眸子,恍惚了好一会,垂眸看着伸向自己的那只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


    像她曾经盯着某人的手开枪,做饭,洗衣的时候。


    似是被蛊惑,尤琳抬起手,将要落在塞恩的掌心。


    斜刺里忽然横穿了一只手过来,将尤琳的手半途劫走。


    两人一时都懵了,动作一致地抬头。


    台阶上方,那名“劫匪”身姿挺括,穿一身考究的黑色西装,银白长发在脑后绑了一个小辫子,于灯光下十分晃眼。


    白色面具后,深邃的蓝色瞳孔正一瞬不瞬地盯着尤琳的脸。


    他唇角平直,好似没什么情绪地说:“不如我来教这位女士。”


    握着她的那只手太过冰凉。


    尤琳呼吸一停,瞬间清醒过来。


    “你……”塞恩结巴了一下,见对方比自己高出太多,也往上走了一层台阶,站在男人身边,结果发现还是比他矮了半个脑袋。


    气势顿时弱了半截,于是看向尤琳,见她没有抗拒的意思,便问,“赛西莉亚,这位也是你朋友吗?”


    就像是离婚后偶遇了前夫,尤琳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虽然利维斯换了常穿的衣服,还戴了一张面具,但她几乎能肯定,眼前的人就是那个老怪物!


    他是过来抓她的吗?还是来吃掉她的?


    尤琳感觉浑身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心脏狂跳得厉害。她不知道利维斯是怎么追来的,又为什么恰好在这个时候出现,还将脸隐藏了起来,像是玩一出故作神秘的戏码。


    她怀疑利维斯又是在故作试探。


    在两双眼睛的注视下,她咽了口唾沫,说:“他是我的……”


    男人猝不及防地张口打断:“不,我跟这位女士并不认识。”


    尤琳:“?”


    她低头看着他紧握着自己的手,冷哼一声,“不认识你还握这么紧?”


    男人真的松开了她的手。


    尤琳眯起眸子盯着他。


    塞恩连忙将尤琳护在身后,警惕地瞪着对方,但他的脸太过温润乖巧,并没有多少威慑力。


    只沉声道:“这位先生,我想你应该知道,作为一名绅士,是绝对不会抢他人舞伴的。”


    利维斯淡淡道:“这不叫抢。”


    他要是真抢了,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黄毛海葵恐怕已经去跟那个亡故的噬魂怪作伴了。


    他说:“我只是想邀请这位女士跳一支舞。”


    塞恩平时脾气很好,此时却有些气愤道:“不可能!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赛西莉亚绝不会跟你这种轻浮的人共舞!”


    尤琳看到利维斯眼中的蓝光一暗,很想劝塞恩少说两句吧,不然她真怕莫利亚号也变成胃中孤岛里的一艘废船。


    好在利维斯看上去没有生气,他说:“那就让……赛西莉亚小姐自己选。”


    这是最公平的方法了。塞恩回头,眼睛发亮地盯着尤琳。


    他知道赛西莉亚是绝对不可能选一个陌生又轻浮的男人作为舞伴的!


    直到尤琳迟疑两秒,微微提起过长的裙摆,利维斯配合地伸出手,接过她站到自己身边。


    塞恩表情和动作双双凝固,有那么一瞬间,尤琳觉得他像一只被打湿了的金毛,落寞又委屈地耷拉着脑袋。


    随后看向她,问:“为什么,赛西莉亚?”


    尤琳心里一软,但没办法,只好说:“因为我不会跳舞,我不想麻烦你。”


    实际上是因为,她怕利维斯当场发疯,就像在小镇最后一个夜晚时那样。


    利维斯牵着她走下台阶,与失神的塞恩擦身而过,步入舞池。


    角落里的乐队换了一支曲子,欢快的音乐让女士们的裙摆盛开出一朵朵灿烂热烈的花,舞池中花团锦簇,人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尤琳原本以为利维斯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他真拉着她走到了人群中,然后朝她做了一个标准的绅士礼,一只手背在身后,一只手优雅地托过她的手,慢慢地将唇凑到她的手背前。


    却未落下,只是自下而上地抬眼,目光透过面具和尤琳交织连结,像无数细密的蛛丝,轻声询问道:“可以吗?”


    尤琳心跳快了几拍,像是被蛊惑般点了点头。


    利维斯冰凉的唇在她炽热的手背上留下一个吻。


    他直起身,熟练地将手放在了她的腰上,低声说:“一会儿先迈左脚,我会带着你。”


    熟悉的触感落在腰间,像是一道电流,顺着尤琳的脊椎扩散到四肢,一阵发麻。


    不是做梦。


    尤琳在意识到这点后,脸忽然红了起来。她心脏跳动得厉害,说不出是为什么。


    利维斯身形修长,气质出众,即便脸上戴着面具,也能吸引周围的目光。尤琳感觉有很多人正在看他们,身体有些僵硬,不知道该怎么行动。


    “赛西莉娅小姐,你太紧张了,请放松身体。”


    利维斯平静温吞的声音落在她的头顶,“那些目光并不能把你怎么样。”


    腰间的手紧了几分,带着她后退,尤琳差点失去平衡,但那只手强而有力地握住她,没有让她摔倒,反而拉着她更加贴近自己。


    尤琳几乎闻到了对方身上那股冰冷的气息,像冬夜里的海面迎面吹来的雾气,让她头脑清醒,却又不愿挣扎地深陷雾中。


    她配合地,和他舞动。


    在外人看来,两人贴得极为亲密,即便动作有些磕磕绊绊,但就像是他们之间独属的情趣,谁也无法插入。


    塞恩忧郁地站在边上,目光依依不舍地落在赛西莉娅的身上,直到那个男人轻抬眼皮,冰冷的目光越过人群,钉在他的脸上。


    塞恩表情一怔,紧接着,他看到那人的唇角似乎微微翘起了一个弧度。


    像是无声的嘲讽和挑衅,然后淡定地收回目光,微微朝着赛西莉娅低头,就像是在亲吻她。


    塞恩是个受过良好教育的绅士,从来都不与人动气,发生矛盾,也是道理为先。因为他知道一个绅士是不应该动手的,那样太过低俗。


    可是父亲没有教他喜欢的人跟别人共舞应该怎么办。


    尤琳能感觉到利维斯的目光堪堪落在她的脸上,像触手的体表一样黏着,她压低声音,忍不住地问:“利维斯,你到底想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


    利维斯:你[比心]


    尤琳:装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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