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道歉的态度心不甘情不愿,生硬地丢下一句“对不起”就哭着跑走,哭出开火车声。
比冯欢欢要可爱点。
几处房产的事,李桑枝发愁找个什么时候拎出来,小姑娘在费郁林面前提起,她顺势解释了一下,他给出回应,两人你来我往,算是进行了一次简略的有效沟通。
还有所谓的同甘共苦,她也蛮感谢小姑娘,替她揭开了她跟费郁林之间的一块伤疤,露出里面腥臭的腐肉,让她趁机挖掉。
无论是两年前,还是两年后,她都坚定当初的离开是正确选择。
没人比她更了解自己,如果她留下来,那是一定要照顾费郁林破产后的一切负面影响,来自心理精神上的高山崩塌。
只靠睡觉是不可能让费郁林解压的,她要提供情绪价值。
一次两次三次四次还好,十次二十次也还行,次数再多就会累会烦,到时候她的脸色语言,表情眼神,甚至肢体都控制不好,那不会是费郁林想要的温柔体贴女友。
她留下来的价值,远不如离开。
而且是速度离开。
拖越久,就越可能闹难看,老死不相往来。
但费郁林在感情上做不到百分百理性,客观地分析,他在意她缺失自己那段路,怨她没有陪着一起走。
因此他不爱听小姑娘的言论看法,却也不要她这个当事人说许多,怕她说的越多,出现他更不爱听的话的几率就越大,只引导她反驳。
她回小姑娘的一句“你说的不对”,是费郁林自己哄自己的最好证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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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桑枝的晚饭是火锅,她要吃的。
好久没吃了,闻着味儿都眼含热泪,更不要说吃到嘴里。
费郁林没吃几口就放下筷子,支着头看她吃,见她吃急了,无奈道:“慢一点。”
李桑枝口齿不清地说好吃,也不知道是戳中老男人什么笑点,引得他低笑出声,她沾着调料的嘴一撅,一个鹌鹑蛋就被筷子夹着,送进她嘴里。
这顿饭整体是温馨伴着甜蜜。
费郁林坐到李桑枝那边,没一会就靠在她肩头睡去。
他好像这两年都绷着一根弦,睡不好,现在弦松了,可以安睡。
李桑枝端过费郁林的调料碟,继续吃,腿上一沉,靠她肩头的人躺了上去,她差点一巴掌扇过去。
饭店里躺大腿,多不雅观啊。
哦,这是小包间,就他们两人,那没事了。
李桑枝吃着藕片瞥费郁林,沙发都不够他腿放的,搁外面了,姿势一看就不舒服。
男人气息平稳,睡着了。
李桑枝吃完推推他,没推醒,她就把他扶起来,让他靠着沙发背,她去结账。
手被扣住,她垂头,费郁林没睁眼,薄唇微动,“你老公投资的。”
李桑枝坐回去,她拿漏勺在锅里捞了捞,又吃起来,白天弄了两次,消耗大。
“晚上吃多了积食。”费郁林把手放到她肚子上,慵懒说。
“知道啦。”李桑枝吃几口就没再吃,她一边等费郁林叫上她走,一边往楼下看。
有热闹。
一张人脸映入李桑枝视线范围,眼熟,在哪见过。冯欢欢?李桑枝趴到窗边确认,还真是她。
冯家出事,蒋家没出手相助,传闻是蒋复他爸蒋立信举报的冯欢欢她爸冯明华,两家彻底决裂,蒋复跟冯璋这对死党断交。
怕是真的哦。
李桑枝好几年没见冯欢欢了,冯大小姐身上穿的蓝色职业装,身前别着火锅店工作人员的同款胸牌。
颜色有差,看样子大概率是火锅店的领班或者组长。
李桑枝根本不需要花多少时间,就能捋出是个什么热闹,冯欢欢男友不清楚她在这里上班,带新欢来吃火锅让她撞见,在街上扯头发呢。
围观的给她加油打气,她对渣男小三一通降龙十八掌,眼线有点花,靠一股遭到背叛的火气强撑。
李桑枝看得津津有味。
冯欢欢有感应地抬头,李桑枝立刻把脑袋缩回窗里。
她不喜欢冯欢欢,但也不至于在这种时候炫耀自己过得多好。
旁边的费郁林起身:“走吧。”
李桑枝慢吞吞:“我是不是要给你外甥买个礼物?”
“买什么好呢,汽车?积木?”她自言自语,愁眉苦脸拿不定主意。
有钱人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礼物难买,不过李桑枝在这上面蛮有心得,她装作想不出,依赖地问费郁林:“老公,你帮我想想。”
“玩具枪吧,下次见面再买。”费郁林摸他脸,“回澜庭府?”
李桑枝垂眼,她一直没和费郁林说今晚在哪睡。
男人磁性嗓音响起:“宝宝,菜地荒废了。”
李桑枝一点不意外,荒就荒呗,都荒两年了,不差一晚。
“菜地好收拾的,我今晚不回澜庭府了。”她犹犹豫豫,“明天猪出栏,事情多。”
费郁林不咸不淡道:“要你做?”
李桑枝:“……”
呵呵,老男人终于隐晦地提到刘竞。
“老公你说什么啊,当然是我做啊。”李桑枝瞪大黑白分明的眼睛,“我办的猪场,我作为场长,哪能不管猪出栏这个大事,我要全程在场的。”
费郁林闻言,从她的话里挑出几个字,意味不明地重复:“全程在场。”
李桑枝眼尾抽了抽,下一秒就听他说,“我明天出差。”
她清纯的一张脸顿时露出不开心:“那你早点回来,我等你。”
费郁林忽然就坐回去,腿交叠,慢条斯理问:“在哪等?”
“澜庭府啊。”李桑枝摸他眉骨,“我不都说了,你在哪,家在哪。”
费郁林把她拉到腿上:“猪场不管了?””这一批出掉,仔猪剩的不多。”李桑枝说,“我新办的场快完工了,那边到澜庭府方便。”
费郁林徐徐道:“新办的场?”
女人有些害羞,也有些想努力做成事业的憧憬:“是呢,挺大的,等到公司注册成功,手续全办下来,我就把猪运过去,叫我爸爸和老家的人来帮我。”
费郁林摩挲她唇瓣,都想好了是吗,计划着你男人没找你的人生。
李桑枝啜泣:“好痛。”
费郁林粗糙指腹并未撤离:“痛就推开我。”
“不想推开你。”李桑枝笑得楚楚动人,“不要推开老公。”
费郁林拿开手,吻了吻她发颤的下唇,又去吻她那招人的梨涡:“乖。”
**
李桑枝被费郁林送回新村,对他上演了好一番依依不舍的黏糊大戏,让他喉结上带着她的齿/印回去,她进门就被刘竞递来一盒毓婷。
“什么啊?”李桑枝一脸疑惑。
“避,避孕的。”刘竞讲那两个字讲得不自然,紧跟着就撇清,“这是楚相容买的,不是我。桑桑,楚相容是觉得你……”
“一次吃几粒?”
刘竞愣了愣,吞咽唾沫:“两粒。”
李桑枝拿着避孕药去桌边,拆开包装,倒水吃下两次:“哥哥,我去睡啦。”
说完就没再理会呆瓜似的刘竞,进房间了。
李桑枝对于她跟费郁林重逢的第一晚并不激动,没有好多想法在脑子里跑,她给费郁林发了条晚安信息就关灯睡觉,一觉醒来已经是早上。
打开房门就马上关起来。
蒋复在她门外,刘竞和楚相容站他左右,三人门神一样。
李桑枝考虑从窗户溜下山的可行性,她拉开窗帘推开窗,看见了阿青。
“…………”
李桑枝小脸耷拉下来。
阿青说:“李小姐,蒋总吃了药来的,吃全了。”
“而且他前段时间心梗被抢救回来,最近开始参禅,车里放着佛经,他早上下车前还抄了经文。”
李桑枝松口气,她再次打开房门,第一个看的蒋复,视线掠过他手上的菩提珠:“好久不见。”
蒋复连夜回国,为了在她面前有个好形象,不得不吃安眠药让自己在飞机上睡去,落地就做发型穿新衣刮胡渣,刮的时候走神,下巴上拉出一道口子,暴露出他仓皇前来的狼狈。
他轮廓锋利许多,平静道:“睡得好吗?”
李桑枝点头。
两人如同老朋友见面,仿佛所有爱恨纠葛都随着时间淡去。
蒋复心酸到眼底发红,他进去给她铺被子。
05年塌方那时候,他想着是在国外发展期间,密切关注费郁林的婚姻情况,一有动静就回国。
哪知08年家里工厂出事,他白天忙得焦头烂额,一到夜里就消沉颓废,觉得自己完了,做不成富二代了,还拿什么给李桑枝,名牌包包都要买不起。
然而没多久,房地产业沦陷,“天泰地产”首当其冲。
天无绝人之路,他穷光蛋了,费郁林更惨,负债总额高到可怕。
后面的事情走向,让他感觉自己被命运玩/弄。
那两人分手,他找不到李桑枝,有势力阻止他找,还放烟雾/弹,导致他两年来经历过多次失望。
直到昨晚,她出现在国内一场酒会上,跟在费郁林身边,他们又在一起了。
竟然复合了。
妈的,亏他还在看到费郁林宣布破产的新闻时,感叹老天有眼。
蒋复把香/软的空调被叠起来,抚/摸女人枕过的枕头。
李桑枝和乔家私生子楚相容好过,这事儿瞒不过他的眼睛。
李桑枝不是对费郁林死心塌地,分手了还守身如玉,这让他又看到希望。
人就怕比较,蒋复不能冲动暴躁,衬托出刘竞跟楚相容的成熟懂事,他这才以这样的精神面貌出现在李桑枝面前。
他妈的,那两人早就知道他要找的人在这里,却不透露给他。
蒋复徒然看门口,哪里还有人影,他大步出去,循着声响去客厅。
刘竞端菜,楚相容拿碗筷,二人别提多贤惠。
蒋复脸色铁青,他也去厨房,看还能有什么可拿的。
……
李桑枝坐到桌前时,稀饭盛好了,鸡蛋剥好了,筷子在她碗口上,她调整一下碗的位置,桌上三人,六只眼睛盯着她。
“吃早饭吧。”李桑枝说,“一会儿就要忙了,快点吃完。”
三人不约而同地动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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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点左右,兽医过来了,李桑枝给他矿泉水:“辛苦你来一趟。”
“应该的,干的就这工作。”兽医前胸后背大片汗渍,大早上就不凉快。他看见什么,喝水喝呛到,咳得脸爆红。
年初他来过这猪场检验过一批猪,女老板边上就一个护花使者,今儿她身后有三条……三个男人。
其中一个看起来很有总裁范儿的开口:“走个过场不就行了。”
兽医就要在他压迫感下屈服,女老板说,“你不要听他的。”
李桑枝声音轻柔却有力量:“我的仔猪都没问题,你按流程走就好。”
“诶诶!”
兽医进水泥围栏,几百头猪被赶到里面,没什么骚动,每头猪都打了耳标,这现象在中小型猪场可不多见,女老板应该是在大型猪场待过,严格执行。
他在猪群里走动,看状态,听呼吸,瞧皮肤,观粪便,排查有无裂性传染病症状。
通常开具检疫证,不可能测量每头猪的身体状况,只能随机给十头做常规检查。
兽医就近抓头猪。
体温合格,心肺功能无异常。
就在他给猪查眼结膜的时候,一辆看起来名贵的黑车出现在山路拐角。
又来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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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桑枝见到那辆宾利,眼前黑了一秒,她好高兴地跑去车前:“老公,你不是出差了吗?”
费郁林道:“行程有变动,明天再动身。”
他将她颈侧碎发理到耳后,揉了揉她耳垂:“你做你的事。”
李桑枝拉他衬衫:“要你陪我嘛。”
费郁林面上如常,却给人一种阴霾散去晴空万里的感觉,他笑意宠溺:“等你忙完。”
兽医目睹围栏外变化,刚来的男人坐到树下,不怒自威气场强大,像大房。
那三个一直跟着女老板的,神情各有各的不好看,他们像小妾,嫉妒老爷和大房亲密,总想找机会被宠/幸。
女老板带着三条狗进来,他赶紧做手上的事。
十头猪的常规检查结束,兽医把温度计收起来:“老板,免疫档案呢,给我看看。”
李桑枝对刘竞伸手,把他递过来的档案本给兽医:“接种记录都有的。”
本来她不过问猪出栏的事,这次是特殊情况,她还是亲力亲为吧,实在不想闲下来玩狗*。
蒋复这个老熟人可以忽略掉,费郁林已经从她嘴里问出她跟楚相容的关系,就差刘竞了。
虽然是明摆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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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下热风腾腾,费郁林接了个电话,挂断,他把手机放回口袋,摸出头绳把玩。
刘竞在扎发尾,用的头绳落入费郁林视线,他的眉头皱了起来。
楚相容抓脖子,手腕上的头绳一清二楚,费董的面色沉下去。
这时候,蒋复拿出打火机点香烟,捆绑在打火机上的一圈黑被他拨下来,叼在嘴边,那也是头绳,一摸一样的头绳。
费郁林笑了起来。
李桑枝余光捕捉到他在笑,还没搞懂他突然笑什么,就见他起身过来,捏着她下巴转向刘竞,又转向楚相容,再是蒋复。
“宝宝,告诉老公,头绳是你批发的,人手一根?”
第52章
李桑枝没留意过头绳的事,她要说头绳很普通,只是相似就有些假。
“我……”李桑枝吞吞吐吐,眼角眉梢流出一丝窘迫,“我一直都是一次买十块钱的,不是乱用乱买,是因为一百根送十根。”
穷苦人家孩子,生活好起来了也不大手大脚,一根头绳一角钱不到。
费郁林眉头皱起来。
三道视线齐刷刷地看向他,都觉得他斤斤计较,不过一根头绳,这也容不下。
费郁林冷嗤。
站着说话不腰疼,换他们任何一个在他位置,都做不到他如今这样。
李桑枝握住捏她下巴的手,仰起头看费郁林,睫毛慌张地扑扇:“不是人手一根的,不是这样子,老公你相信我好不好,我是记性不好,丢了找不见了也想不起来……”
“别为难她了,这不是她送我的,是她以前住在柏翠公寓的时候留下的。”蒋复将头绳挂在树枝上,吸着香烟似笑非笑。
“我头发长,有次在猪舍采精的时候挡到视线,桑桑就把她的头绳给我用一下,事后她忘了,我就留着用。”刘竞把头绳从发尾上拿下来挂在枝头,半长头发垂落到肩头,将他眉目修饰得精致,他恹恹地站到太阳照不进的阴影里。
楚相容眼底结冰,他们能轻易还了头绳,是他们手上不止一根,他不一样,他就一根。
可眼下的形势对他不利,只能还了。
“姐姐,我在西山演出那次,你坐我车去看,头绳落我车里被我私藏了,我不是变态,我暗恋你。”楚相容的害羞裹着少年气,他为了她在男朋友那里好过,为她撒谎,喜欢她的那颗心赤诚令人动容,“我不知道你男朋友介意这根头绳,要是他因为我生你的气,那我就太不是了。”
李桑枝听蒋复和刘竞说的时候没感觉,轮到楚相容,她的心情就没法表达。
怪不得她愿意找楚相容玩呢,他某些方面就是性转后的自己,让她感到亲近。
李桑枝拉着费郁林去房间,关起门抱他腰:“老公,我以后一定保管好头绳。”
费郁林抬手抚她薄薄一片背,她白裙子里遍布他昨天留下的痕迹。
“你无意,他们有心,不是你的错。”
“蒋复你知道的,楚相容我当是朋友,他弹贝斯唱歌蛮好听,乐队演出好精彩的,我哪知道他对我……还有刘竞,他是丰年少东家,你认得他的吧,我是在旅行途中碰到他的,他和蒋复打赌的事都过去好久了,算了。”
李桑枝半真半假地告诉费郁林:“我来新村看风景,他刚好也来看风景,他在村民嘴里打听到我要在这边养猪,就要帮我,村里人误以为我跟他是兄妹,他没等我否认就承认了,我只好认他做哥哥,我没想到他也对我……”
女人苦恼地嘟嘴:“他们非要喜欢我,我没办法的。”
房里静得古怪。
李桑枝从他怀里抬头,大眼睛无辜地眨了眨:“老公,你怎么不说话啊?”
费郁林讲:“头痛。”
李桑枝心疼得要命:“啊,怎么好好的就头痛,那你多喝热水。”
费郁林额角一抽。
一双手放到他太阳穴两侧,轻轻按揉,他闭眼,听到他的宝宝嘀嘀咕咕,“他们说着喜欢我的嘴巴长在他们脸上,想着我的心长在他们身体里,我怎么能管,我管不了的,就像别的女孩子喜欢你,心疼你一样。”
费郁林平淡道:“我有让她们待在我身边?”
“没有的。”李桑枝亲亲他下巴,“你和我不一样,你有身份有地位,是能上报纸上新闻的人,别人会怕你,对你有心思的女孩子也不敢乱来,我只是个弱女子……”
费郁林缓慢吐息。
唇上贴过来一片软/嫩,他喉头滚了滚,握住眼前人细腰,咬/住她嘴唇,吻得她娇/喘不止。
**
不多时,费郁林克制着理好怀中人衣服。
李桑枝小脸一皱:“歪啦。”
费郁林拉扯白色罩/子,给她调整位置,眸子里神色不明:“两年没碰过,生疏了,呵。”
“没关系,以后都不分离了。”
女人说完就要吃雪糕,叫他去客厅冰箱里拿,她给承诺还是一成不变的真挚又轻飘。
费郁林出去拿来布丁,骨节清晰的手指剥着包装纸:“几年工资花完了?”
“花完了。”李桑枝实话实说,“办场需要好多钱。”
费郁林给她布丁,把手放她发顶,摸小孩子一样,摸了摸:“以后缺什么有我。”
李桑枝眼眶一红,她含着布丁,脸撇到旁边:“我不能事事依赖你,这样别人认为我没本事,只会用你的资源。”
费郁林失笑:“用我的资源不是本事?”
李桑枝扁嘴。
“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费郁林微凉的指骨刮蹭她脸颊,“你男人只是给你提供机会,关键还是靠你自己。”
李桑枝爱听这话,心脏都砰砰跳,要不是有那三个家伙在外面,还要管猪出栏的事,她都会把老男人当马骑,边吃雪糕边驰骋:“是一个理啊?”
“那就打铁还需自身硬,自古以来家境优渥的草包比比皆是,你如果不勤学不用功,给你再多资源也会一事无成。”费郁林勾唇,“宝宝,你很优秀。”
李桑枝垂眼吃雪糕,睫毛盖下来遮住眼里精光,她当然知道自己优秀。不是通过钓到费郁林这点,而是做事目标明确坚定不移,这已经赢不少人,距离成功走了一半路。
外面传来刘竞的提醒:“桑桑,猪贩子到了。”
“我这就出来!”李桑枝立刻把手里布丁给费郁林拿着,脚步匆匆地跑出大门。
费郁林没一起过去,他在院门口吃剩下的布丁,目光锁住身段纤细肌肤雪白的女人。
她在自己热爱的领域,散发自信。
长大了。
从里到外,各个方面。
她有心没心,都是他的,必须是他的。
费郁林见她看来,对她微笑,眼中晦暗偏执早已消失无踪。
猪贩子的车队朝山腰开来,吴秘书马上移车。
蒋复冷冷扫向反应慢一拍的助理,你害老子输给别人。
阿青抽抽嘴,他把车开到竹林,腾出位置让猪贩子的车进来。
**
铁笼车陆续开到平房外的空地,锈迹斑斑,消毒石灰被风吹得哪都是。
李桑枝拿手在鼻子前面挥了挥,蒋复叫她进屋,外面死晒,让她在屋里吹空调车出来,她摇头:“我忙呢。”
“这儿哪个不能给你使唤,用得到你忙?”蒋复忽然一顿,费郁林在屋檐下吃雪糕,犹如一个放手让孩子独立,也信任孩子能做好的家长,倒显得他不尊重她的事业。
操,蒋复在心里骂了句,退到她身后。
楚相容和刘竞同样经历过心理变动,尤其是刘竞,出栏的事儿该是他处理,他看桑桑这次坚持自己负责,只好顺着她意,在后面陪同。
李桑枝数了数铁笼车,轻蹙眉心问猪贩子:“八辆不够的,可不可以再叫来一辆啊?”
猪贩子领头人王哥粗着嗓子:“挤挤没问题的。”
“现在不是冬天,好热的,猪挤一块儿容易中暑。”李桑枝说出自己的忧虑,“而且有段山路要走,猪可能挤压死掉的。”
王哥抹把脸:“成吧,我再叫一辆过来。”
“谢谢。”李桑枝看了眼刘竞,他会意地请猪贩子们喝冰饮料。
兽医拿出空白检疫证,按着圆珠笔填好,递给王哥:“合格。”
“得嘞!”王哥握过饮料的手接住检疫证,捏出湿印子,他去猪栏看猪,要判膘厚几级,膘越多,肥腻的部位越多,价格就低了。
一直以来,他这行都有些不成文的灰色操作现象,比如故意在每栏挑出肥硕的几头当作定几级膘的样本进行压价。
打比方,挑五头,两头二级,三头三级,那一整栏的五十头猪就全按三级算。
还可以挥动电棍故意让猪群快跑乱喘,就说太肥,定成最低级。以及调秤,老油条话术等等。
今儿他一个小动作都没做。
原因有两个,一:小老板背后那几个男的身份不简单,非富即贵,不能招惹。二:她没给猪喂盐水增重,真诚纯朴。
“小妹,1栏,4栏和7栏,这三栏的膘级二级到顶。”猪贩子眼光老辣。
李桑枝唇角一抿,二级吗?
那三栏的猪群吧,放眼望去,好多猪的后腰肥肉成堆,跑起来屁/股晃出浪纹,她拨开插销进猪栏,拍拍晃过来的一头猪,捏住脊梁骨搓,膘厚有……
两指还多一点儿。
晕死,平时都没注意,早知道就让刘竞把猪赶山里健身了。
这确实是二级擦边线,大多猪贩子都直接定为三级。
“好嘛。”李桑枝出去,“剩下的呢?一级吧?”
“是一级,标准一级。”猪贩子咕噜咕噜喝光一瓶饮料,“你年初出的那批最好的是卡线二级膘,年中这批一半多到了一级,年底肯定都能到一级。”
李桑枝腼腆地“嗯”了一声,她叫刘竞:“烟呢?”
刘竞进屋拿了一条烟拆开,给每个猪贩子发一包:“我就不跟去屠宰场了,有事联系。”
猪贩子们双手接:“客气了客气了。”
烟是贵货,他们赶紧揣兜里,不舍得抽,留着重要时候用。
“五百五十头,数量没问题。”王哥拨计算器,“一百五十头二级,每斤少四毛,总共减掉……”
他把计算器转向跟他女儿差不多大的小老板:“这个数。”
跟她核对好,他就招呼同伴们,拿电棍驱赶猪群进车厢。
有头猪的蹄甲在车道划伤出血。
王哥下意识大喝一声:“瘸腿的折四十——”
几道视线冷飕飕盯来,他后背窜凉意:“折二十好吧,小妹你看呢?”
李桑枝惊讶:“那多不好意思啊。”
“都是老顾客了,友情价。”王哥到车里拿钱,每扎一万块,银行直接拿过来的新钱。
“小妹,钱你数一下,没问题我就出发了。”
李桑枝让身后三位数。
蒋复出奇的安静,死了一样,猪贩子那句“瘸腿的折四十”里面,前三个字戳到他痛处,破防了。
蒋总去竹林抽烟,拖着他那条修长的瘸腿。
一支香烟抽了没几口,他就爬进自己的车,抖着手开药瓶,药吃完还嚼了半张佛经。
**
猪贩子团伙拉着猪离开,兽医也骑着电驴走了。
李桑枝叫费郁林陪她去地里摘西瓜,回来时,气氛不太对。
那三人表情也有点刻意……装出来的无事发生。
他们打过架了。
虽然李桑枝不清楚他们动手的起因,但他们脸上没伤,特地避开,不想她发现。
不知道谁出的主意,这样懂事,没让她烦。
猪出栏要吃杀猪饭,李桑枝让刘竞去叫村民们来帮忙,蒋复一句“我们人手够,叫什么村民”,几人就临时分配了杀猪的岗位。
屠宰架拖到树荫处,留下来的那头猪被放倒上去,刘竞按着猪左腿,楚相容控制猪右腿,蒋复稳住猪身。
两个下属对视一眼,去屋后石头剪刀布。
吴秘书输了,他握着杀猪刀,从左手换到右手,又从右手换到左手,换过来换过去。
蒋复不耐烦地催促:“还不动手?”
吴秘书有些犹豫:“我现在是要给个生物,活物割喉。”
蒋复嗤之以鼻:“不就是猪?”
吴秘书说:“众生平等。”
蒋复当场秀一段经文:“行了,超度了,割吧。”
不远处,李桑枝抓着费郁林的手挡在眼前,不敢看。
她柔柔弱弱地出声:“阿青,等会儿吴秘书杀了猪,你快些搅猪血不要让它凝固了,不然做不了血肠的。”
阿青应声,他把猪脖子底下的盆挪挪,确保接血工程顺利。
吴秘书敛眉,就差他一刀了,他看看已经预感到危险不断嘶叫的猪,看看猪颈动脉,长窄的刀尖抵上去:“残忍。”
楚相容和刘竞对视,用眼神说,你杀?
刘竞没回应,丰年有专门的屠宰场,但他没上手杀过猪,他无视楚相容,问吴秘书:“你不吃猪肉?”
吴秘书握着杀猪刀的木质刀柄:“我不吃猪肉,我吃牛肉。”
“猪牛有区别?”
吴秘书逻辑清晰:“牛没有被按倒在我面前,要我割喉放血。”
蒋复鄙夷地瞥了眼费郁林,这就是费氏第一秘书,他命令下属:“阿青,你来杀。”
阿青说:“我跟吴秘书商量过,他负责这个事……”
迎上上司吃人的眼光,他改口:“行,我杀。”
刘竞一手攥住猪耳,一手按腿,幽幽说:“杀猪要讲究技术,速度,力道,割不好影响肉质口感。”
阿青拧眉。
猪的叫声尖利到极点,刺耳到极点,像铁皮摩擦耳膜。
坐办公室喝咖啡打电脑的,到底不是血腥残暴的屠夫。
李桑枝在费郁林手掌后翻白眼,真是够了,杀个猪磨磨蹭蹭,婆婆妈妈。
她走过去,让阿青把刀给她。
这下场面混乱,蒋复松开猪身准备去夺李桑枝手里的刀,猪扭动着两三百斤的身躯,捆它的麻绳勒出深痕,屠宰架砰砰撞击地面,它要跑,李桑枝急急慌慌地惊叫,蒋复又一手肘把猪身压回去。
刘竞跟楚相容反应也大,脸都绷紧。
“桑桑,你别碰刀,会伤到手。”
“姐姐,你站后面去,把刀给别人,你不要拿,那刀太锋利,不安全。”
李桑枝不理他们,她扭头看费郁林:“我老家每年过年家家都杀猪,我见过不少……年初这边村民帮我杀猪的时候我也……”
费郁林走到她身旁。
蒋复大吼:“费董,你就看着你女人玩刀?!”
费郁林凑近身边女人,目光在她握刀的手上停了几秒:“宝宝要试?”
“要的,我想试试,我试试……”李桑枝声音发颤,“我有些怕,可我还是想试试看。”
费郁林鼓励地颔首,温和讲:“想试就试。”
在场除了猪的嚎叫,就是蒋复的吼声:“这是能试的吗,杀猪刀多锋利你看不出来?你——”
树荫下爆开血腥,四周一片寂静。
血喷涌出来流进盆里,猪的惨叫戛然而止。
“当”
长刀带着血沫掉在地上,李桑枝钻进费郁林怀里,瑟瑟发抖:“吓死我了。”
第53章
杀猪并非靠蛮力,算是技术活,多数人一刀都捅不进去,就连经验丰富的杀猪佬有时候也会失手,一刀没下去,甚至第二刀还是插不进去。
一头猪被捅穿颈部动脉,放血必须放一遍,就是一遍放完,如果杀猪佬没能一刀见血,那就别干了,没人再找对方杀猪。
李桑枝可以多试几次,然而她一次成功。
热风吹动她白色裙摆,扬起来的弧度纯洁无害。
鲜红血水如注般汇聚到盆里,猪的喘息很快就从粗重到虚弱,挣扎的幅度渐渐变小,无意识地抽搐。
接下来就是烧水,烫猪。
李桑枝的裙子上溅了一滴血,她回房间泡澡,趁着费郁林给她拿衣裳的时间打给刘竞,问他猪群其他猪情况。
一旦猪看到自己的同伴被杀,肉就不好吃,发苦。
科学上叫应激反应,民间是吓破胆。
刘竞在电话里说猪群状态没问题,他还想说什么,那边就传来费郁林的声音。
——宝宝,不穿裙子,穿裤子好不好。
刘竞挂掉,费郁林建议李桑枝的穿衣搭配,不是保守传统,是不想给他们看。
那位心眼远比他设想的还要小,他们三个还在李桑枝身边,是他在克制情绪,伪装成不在意。
厨房充斥着浓重到令人作呕的腥/骚味,蒋复干呕着快步出去。
刘竞拿铁钩钩住猪鼻,在大铁锅里翻身,刮毛,让楚相容和他一起把猪抬去院子里挂起来。
蒋复在水池搓手,碰过猪一股子味道,肥皂打了一遍又一遍,他把手搓红,随地摘了个桃吃,眼睛在院子和几间平房扫动,嘲讽给猪开膛破肚的刘竞:“你是真没本事,近水楼台藏着掖着,都没得到她。”
随后就挖苦在处理下水的楚相容:“你也没本事,得到了却留不住,和她好了多久,一个月?半个月?”
楚相容没提醒蒋复,他们彼此彼此,实在没那兴致,他看不了李桑枝和费家那位恩爱,一想到他们在房里做什么,在浴室做什么,楚相容就很痛苦。
可他没走。
另外两人和他一样,他们都没走,都不舍得失去跟李桑枝相处的机会,哪怕是她身边站在她现任。
蒋复看了会给猪分尸现场,就到院子外面拨菩提珠,说那是杀业。
后面的阿青表情无语:“……蒋总,猪是杂食动物,什么都吃。”
“那又怎样。”蒋复沉沉吐气,“操,我还是要给枝枝诵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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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总诵完一段经文,忽然问道:“树枝上的头绳还在不在?”
阿青摇头。
蒋复扯唇:“没见费郁林过去那边。”
阿青道:“吴秘书处理掉了。”
“怎么处理的?烧成灰?”蒋复现在是真迷信,“烧活人的东西不吉利。”
“扔河里了。”阿青说,“乔家私生子去捞过。”
书房还有一把头绳的蒋复哈哈大笑,笑得神经兮兮,楚相容竟然下河捞了,真他妈悲哀,捞到也不能确定就是他的那根。
不过,总比没有好。
蒋复在院外接打了几通工作上的电话,情绪毫无征兆就低落焦躁,他坐在门槛上阴郁厌世好久,回院里一看,猪的尸体分割完了。
刘竞洗了澡,一对儿十字架耳钉拿掉,短袖换掉,穿了身西装。
蒋复马上吩咐下属:“阿青,去车里把我领带拿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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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桑枝从房间出来的时候,刘竞一身正装,蒋复系领带打发蜡,他俩在那儿孔雀开屏,只有楚相容还是原来的白T恤牛仔裤,清爽干净。
中午的杀猪饭是刘竞掌勺,吴秘书跟阿青打下手,搞得比较丰盛。
猪肉一大半送去山下,村民们早就看到一辆辆好车开到山腰,他们不敢上来看热闹,就在村里议论。
家家分了肉,村长提着一些菜过来,老人家站在客厅有些局促:“丫头,他们也是你哥?”
李桑枝说:“不是的。”
费郁林拿纸巾擦她唇边汤汁,风度翩翩地笑:“我是他爱人。”
村长吃惊:“谈,谈对象啦?”
他把篮子给打过交道的刘竞,在裤子上擦擦手,费郁林起身过去,和老人握手,谦和有礼地交谈几句,然后送走村长回客厅,给李桑枝夹了块猪肝,叫他们滚。
李桑枝以为自己听错,抬头看见那三位和两个下属的神色都变了样,这才意识到自己没听错,费郁林真说了“滚”。
没想到有天会从费郁林口中听见那个字,斯文扫地,教养崩裂。
李桑枝一副猪肝都不敢嚼的样子,脸发白,整个人不知所措极了。
真正喜欢她的人,不会忍心让她慌乱。
蒋复第一个走的,接着是阿青,楚相容,吴秘书,刘竞最后,他将桌上的食物垃圾清理进垃圾桶,把几人碗筷收走。
客厅一下好冷清,还压抑。
大圆桌上的菜散发热气,汤依然烫嘴。
李桑枝上方投下一片冷厉幽深的阴影,费郁林一言不发地俯视她片刻,侧身走出长凳。
砰
根本不挡路的小椅子被他踢开。
只因为蒋复跟楚相容都坐过蛮长时间。
又是一声令人心惊胆战的响动。
刘竞买的玩具翻倒在地。
费郁林停在门口,背对着李桑枝,看不清是什么神情。
打火机拨动的金属声刺破沉闷,烟草味随风飘进客厅。
李桑枝撩了撩头发,他们重逢才二十多个小时,睡觉,参加酒会,猪出栏,村长眼里的合家欢团圆饭,一桩桩事之后,费郁林心口那团火发了出来。
不确定发没发完,大概率没有,以后会时不时窜出火苗,烧他自己。
李桑枝夹几块猪蹄上面的肉吃下去,又吃几块猪耳,她安静吃完,开始哭。
费郁林面无表情地咬/着烟蒂,牙齿深陷进去,似乎是笑了一下,笑自己失控还是笑什么,他转身去哭泣的女人那里,有些大力地把她拽起来,握着她后颈带她出去,她身形踉跄,不敢让他慢一点,全然是做错事害怕的模样。
李桑枝被费郁林塞进车里,一路压抑地抵达澜庭府,她猜不透老男人发疯要做什么,没想到他把她带去菜地。
管家拿来遮阳帽,锄头和水桶。
费郁林说他看不了菜地荒废,他说,宝宝,你把菜地修整一下,我做你助手。
李桑枝清掉了菜地的杂草,翻新,挖坑,洒上了菜籽。
费郁林抱住浑身是汗的她,在恢复生机的菜地吻她,看起来好高兴,眼尾都是红的。
*
李桑枝就这样回到澜庭府,回到和费郁林同居的日子,应该形容成是继续。
新村相关郁林安排人处理,李桑枝没刺激他,随他去。
李桑枝的新猪场七月下旬建成,环保局农业部门来人验收,核对是否按证建设,有无违规地方。
验收成功后,李桑枝叫家里人来京市,除了她爸爸,王家母子,还有二婶在内的几个村民,都是手脚勤快麻利,不乱嚼舌头根子,真心盼着李桑枝好的。
新猪场在香秀区,李桑枝不是随便选的地段,她考虑到了将来扩建的计划,周边的位置够用。
李山坐在闺女办公室:“阿枝,你哪来的钱办猪场,是费先生……”
李桑枝喝水:“是工资跟农业补贴。”以及乔明语名下的美妆公司合作入股。
那时候李桑枝本来打算办个银行贷款,为此她特地咨询过,以她的情况,贷一两百万是可以的,她没想到会在办贷款路上跟乔明语联系上。
贷款就不办了。
现在吧,费氏有意入股,丰年有意入股,蒋氏也有意入股。
这都是以后再说的事,反正资金链断不了。
李山拿扫帚把本就干净的地扫扫:“合法证件都办了没?”
“不办哪来的猪场,先□□,等证件下来才能请工人建设。”李桑枝说,“不然是违法,建了也给拆掉,还要罚款。”
她拿手机看看,上外头办事儿去了。
李山想跟着,闺女却说不用,他在楼下目送她开车离开:“做梦一样,在京市办起场来了。”
月芬把他后面领子弄了弄:“阿枝争气。”
李山叹气:“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月芬挽着他手:“以后就不吃苦了,都是甜的。”
李山还是叹气,他心思重,猪场没开到京市的时候,想着哪天能开进来,这开成了,他又担心开不久。
行业竞争可是很要命的,他们乡下人哪里懂。
李山忘记闺女的对象会打商战,潜意识里就没把他当一家人。
两家的家世相差巨大,硬吃一锅饭是吃不香的。
李山带月芬去闺女办公室看华丽的吊灯,他们聊起猪场名字——惠农生猪养殖有限公司。
二人都觉得这名字取得好,听着响亮,还容易记得住。
李山推开办公室的门进去,老家来电话问还要不要人,显然是想过来,他就要答应,月芬掐他胳膊,在他耳边说:“这事要问过阿枝,你不要为了面子乱点头,别到时候谁想来就来,用不到那么多人,阿枝要开工资的,有的人给少了不乐意,来了,可就难送走了。”
李山眉头打结,都是亲戚,他张不开拒绝的嘴。
月芬给他出主意:“你就说自己不懂,听闺女的。”
李山那样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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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亲戚的电话就打到李桑枝手机上,她爸爸给的号码,中年人除了给她添麻烦,还能有个屁用。
李桑枝告诉亲戚,她的场不大,还要多努力,办大了就请他。
亲戚听出是忽悠也没办法,不好跟小辈计较,只能祝她早日把场做大。
李桑枝在挂电话前提起要收玉米,亲戚激动坏了,二话不说就揽下这个事,她想收多少斤,他就四处收好了送去京市。
这下亲戚是真心诚意地期盼她开好猪场了。她发达起来,老家多少人跟着喝汤。
李桑枝留意路况,猪场差一点儿东西要打。
虽然费氏什么都有,但她还是让老乡们赚了这个钱,由王振涛带几个知根知底的木工干。
老家亲戚想来她场里做活,除了是想在熟人多的地方赚钱,还有攀比心理,别人过来了,自己没过来,这就不行。
只要她舒心,什么都好说。
李桑枝已经注册好了公司同名的猪肉品牌,跟屠宰场谈好价钱签了长期合同,她还关注新闻,看有什么政策能用的,结果真让她碰到了女性创业补贴。
材料交了,补贴还没到卡上。
有国家鼓励,她还可以享受税收优惠,女性法人注册费都不要。
李桑枝开着她的甲壳虫去保险公司买农业保险,她在办业务,中途收到了吴秘书的短信。
吴秘书:[李小姐,您今天是不是没怎么和董事长聊电话发信息?]
李桑枝把手机盖子翻回去盖上,聊了,也发了,只是都比较短,她忙,没空闲。
业务员把协议递给李桑枝,叫她在哪签,她写上名字,这段时间她那两个前男友,以及梦想做她备胎的刘竞都没烦她。
蒋复的性情变了不少,换作04年的他,一定会在她开心的时候泼她冷水,说什么女人干嘛要有事业,在家看看电视种种花,偶尔逛街买买包做做美容护肤不是挺好,何必在男人堆里混,争那一口利益。
李桑枝边等业务员办事,边在记事本上写情书。
这封不到一百个字的情书,当晚就出现在费郁林书房。
李桑枝没去猜他看到情书是什么反应,晚上他做好久,事后没抽香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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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桑枝的猪场正式开业是中秋,她生日这天。
上午剪彩,费氏的花篮摆满红毯两侧,其他企业送的都没位置。
这里面包括蒋氏,乔明语个人,楚相容个人,丰年的花篮,只有望盛的花篮挤在费氏花海里面。
李桑枝请了报社记者拍摄,电视台也有来人采访创业故事。
“庆祝惠农生猪养殖有限公司开业大吉”的红色横幅在阳光下显得那样耀眼。
音响设备顶级,李桑枝作为创始人发表开场致辞,音质听着清晰柔润。
李山在内的老家所有人都在哭,替她开心。
费郁林没露面,是她不让的,他在她办公室等着。
尽管如此,李桑枝的公司开业还是有非常高的社会关注度,给了猪肉品牌最大化的曝光。
除去费氏大量引人注目的花篮这一原因,还有前来参加的嘉宾,政府领导,合作商,妇联,生猪养殖相关的专家,望盛老厂长,女性企业家代表……
正规的剪彩仪式结束后,李桑枝带嘉宾们参观以后出栏的猪肉品质样品区和猪场,给他们讲环保技术,开设答谢宴。
李桑枝一天下来好忙,抽空和老厂长叙的旧,她到晚上才空下来。
费郁林就是这晚求的婚。
当时猪场挂着许多庆祝的彩灯,李桑枝站在其中一片灯海里。
费郁林向她求婚,她想要的戒指,玫瑰,下跪一样都不少。
李桑枝都还没说起洗手间那小姑娘提的联姻,对方家里可以救天泰,问费郁林为什么拒绝,他就求婚。
她在桂花树下转圈,他给她拍照片,她看照片拍的怎样,他拿出了小小的绒面盒子,永不凋零的玉玫瑰。
费郁林笔挺西裤在腿弯折出皱痕,他单膝抵着粗糙的水泥地面:“做我太太,嫁给我,往后余生我们一起过。”
李桑枝没声音。
费郁林拉她的手,揉着她指尖:“宝宝,我们结婚。”
李桑枝终于给他回应:“啊……啊?结,结婚?”
费郁林深情道:“嗯,结婚。”
女人安安静静地站着,迟迟不表态,费郁林面上的柔情开始破裂,手抖起来,他掀起眼帘的瞬间,听见她嘟囔,“那结了婚,你的钱归我管吗?”
他一愣:“你管不过来*。”
李桑枝孩子气地撇嘴,男人的钱在哪,心在哪,钱都不给她管,结个什么婚。
下一秒,她的手心被吻了吻,费郁林轻笑:“我让团队教你。”
李桑枝眨眼,她娇柔地伸手:“老公,你给我戴戒指。”
第54章
钻戒被推进李桑枝无名指,她蜷了蜷指尖,男人仰视着她,灯影朦胧,他轮廓无可挑剔,薄情冷淡双眼浸润滚烫爱意,用情至深,沉醉不醒直到天荒地老。
李桑枝想,求婚的台词无非就那几句,老掉牙了,还是要长得帅的来说,才不会听着没意思。
她对费郁林张开手臂:“老公抱。”
费郁林将她抱起来,她的双腿垂在他腰侧轻晃,举起手看钻戒:“好好看哦。”
“大小也刚刚好呢。”她在他面颊上亲一口,又亲一口,“我好喜欢。”
费郁林神态松弛慵懒,全然不见等她点头答应时的烦躁阴沉:“只喜欢钻戒?”
李桑枝娇嗔地说:“玉玫瑰我也喜欢。”
费郁林托着她,脚步沉稳地走在洒着月光的石子路上:“还有?”
李桑枝想了想:“还有装钻戒的盒子,装玫瑰的盒子。”
“没了是吗?”费郁林把她放进车里,他从另一侧上来,“再想想。”
李桑枝一脸“想不出来了”的表情,腰上痒痒肉被/揉,她痒得直喘着往车门躲:“最喜欢你……我最喜欢你……啊!好痒!你别揉/我了!”
“叫什么。”费郁林扼着她下巴吻上去,手指穿过她乌发,大掌扣住她后脑勺,深入地吻了片刻,退出来,抵着她额头,幽深目光凝视她一会,又去吻她。
直到她意乱情迷地软在座椅上,鬓角浸汗,衣发微乱眼神迷离,他才埋在她泛红的脖颈调整气息,她捉着他的手,急切又渴望地要让自己舒服,戒指摩擦到他指节,叫他心头柔软。
“先回去。”
费郁林捻/掉她唇上津/液,吻了吻她颤红的眼睛,为她整理好衣发,在她不满中启动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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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海左边楼房里出来三个身影,正是李山,月芬和王振涛,他们三从楼房另一个门到这个门,目睹了求婚全程。
月芬先说话:“那费先生跟阿枝求婚,拍电视一样。”
李山搓脸,一屁股做台阶上:“阿枝也是,就让他跪,也不赶紧给人家扶起来。”
王振涛哼了一声,下跪怎么了,阿枝肯嫁他,他双腿跪地上,磕百八十个头都行。
月芬瞧出儿子想法,拍了下他后背,把他拍一边儿去,蹲下来问李山:“老李,他们待会不回来了吧?””看样子是那样。”李山绷着面皮,女婿太气派也不好,他这个老丈人都没法讲两句,孙子似的,憋屈。
兜里手机响了,他接起来:“喂!”
李桑枝在电话里讲:“爸爸,我回澜庭府了。”
“我看到……咳,我知道了,行吧,你们晚上早点睡。”李山怅然,好像已经到了闺女嫁人那天。
时间一晃,闺女都二十五了,是该成婚有家庭,她不能只顾着猪场的发展,小家也要建立。至于她生不生孩子,要几个,他这个做爹的没拿主意的份,还要他们小两口商量着来。
李山忽地想起个蛮要紧的事来:“那位是不是没提起过他爹妈?”
到网上查过的王振涛说:“都没了。”
李山和月芬对视一眼,两人都松口气,阿枝没婆媳关系要搞,这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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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氏的婚讯公告登报这天,李桑枝参加了农业展会,京市农业局举办的,这是行业规模最大的展会,主题是学习养殖技术,提升疫情防控能力,观摩先进设备,拓展社交圈。
李桑枝有个活动就报名,积极参与。
这次是王振涛陪她来的,她被自动化喂料机吸引,他在拿活动上的扇子,她和饲料厂老板说话,他在拿印着活动内容的纺布袋。她走时,他两只手都要拿不下。
王振涛一上车就说扇子拿少了:“活动举办方真有钱,东西随便拿,虽然现在天不热了,但中午还是燥,而且扇子放着又不坏,可以明年用,阿枝,你摸扇子了没,质量老好了,轻轻的,好拿,风还大……”
李桑枝开着车,听他说好半天,说得嘴干嗓子干,激动地打开矿泉水喝。
水也是活动现场顺的,都塞在布袋里,有十多瓶。
王振涛开始说水。
“振涛哥。”李桑枝打断他,“下次不要这样了。”
王振涛一张黝黑的脸臊热:“你是不是觉得我给你丢人?”
“不是的。”李桑枝看前方,她讲话不咄咄逼人,也没有当了老板就摆架子,“你是我老乡,是邻居大哥,更是惠农这个大家庭的一份子,今天有媒体在场,还有许多我们要争取合作的客户,总要注意点的,你也代表惠农的形象呢。”
王振涛羞愧低头:“我知道了,以后我不会了。”
李桑枝说:“我就想让你记着,你不要把自己当跟班,惠农的发展需要你,需要每个人。”
王振涛呆呆看她:“阿枝,你现在讲话好有领导发言的味道,就那种让人一听就浑身干劲,可以为你抛头颅洒热血给你卖命,我也不知道咋说,反正你好厉害。”
李桑枝噗嗤笑:“我哪有厉害,猪场只是中型,惠农在这行业排好后面呢,丰年跟望盛那种才是厉害。”
“一口气吃不成胖子。”王振涛安慰说,“慢慢来,过个十年二十年,惠农指不定站到多高呢。”
李桑枝翘了翘唇角,眼里大放光彩,一定会的。
趁着等红灯,她打开中央扶手箱,里面几张CD和唇彩,发夹头绳放一起,她拿了张CD,两指捏着放入碟仓插槽,轻轻推了进去。
一声“滴”的读取音后,车里响起音乐。
王振涛不是第一次坐阿枝的坐,也不是第一次听她车里放的歌,可他还是没法子适应,她文文静静一姑娘,听的歌竟然不抒情,劲歌热舞好嗨。
“阿枝你慢点。”
李桑枝懵懵的:“我没开快啊。“
王振涛控制不住地跟着旋律抖腿:“我说的是歌,歌!”
“不好听吗?很好听的啊。”
王振涛抓紧安全带:“你听着不会不自觉开快?”
“怎么会呢。”李桑枝轻哼歌曲的高/潮部分,涂着纯色指甲油的指甲搭在方向盘上,敲点节拍。
王振涛干咽一口唾沫,两眼一闭就是听劲爆音乐,仿佛是在迪斯科,随时都要摇头晃脑头发甩甩。
CD里是某个歌手的代表歌曲,对方唱跳型的,全是快歌,没一首慢的。
王振涛听了几首,头都要吵昏掉,他两眼无神地瞅窗外,瞅到什么赶紧坐起来:“阿枝,你在前面五金店把我放下来。”
李桑枝问他:“那你怎么回去啊?”
王振涛说:“我坐公交。”
李桑枝避让行人:“最近的一趟公交……”
路面颠簸,一首歌没放完就跳到下一首,她接着讲:“离猪场差不多三公里。”
“走回去就好了,那点路算什么。”王振涛扒拉板寸,“你忙你的去吧,开车注意安全。”
王振涛下了车,闻着汽车尾气和京市灰尘,看阿枝的车被车流淹没。
他想给她当司机,她没要。
城里的老板不都有司机,估计她是信不过他开车的技术。
**
李桑枝确实信不过王振涛,她惜命,方向盘还是在自己手中最稳妥,以后真要雇司机,那就让费郁林给她安排。
今早李桑枝没看报纸,她路过报刊亭把车停下来,喊老板买了份报纸。
头条是她跟费郁林的婚讯。
这事儿费郁林问过她,她说听他的。
猪场开业那会儿,李桑枝不让费郁林站她旁边,是不想记者电视台的给他太多画面,婚讯就不是一码事了。
登报好,能多大字就多大字。
费郁林是她床上人,他们就要结婚,惠农借费氏的影响力有什么问题。
她随便人非议,怎么都是热度和关注度,只要她把猪场开好,把猪肉品质做好,让口碑起来,时间会替她证明一切。
李桑枝把报纸翻页,看看其他新闻,她打算买一些黑猪试水,看能不能进入高端市场。
惠农的客户不止是屠宰场,肉联厂和超市,她还想做电商。
二十五岁,正是所有事都可以努力做做看的好时候。
李桑枝去咖啡厅见乔明语,乔美女拿下墨镜,嘴唇口红艳丽:“嗨。”
“明语姐,你等很久了吧,我来晚了。”李桑枝不好意思。
乔明语端起咖啡喝一口:“公告我看了,你真嫁给费郁林?小鲜肉不比老的香?”
李桑枝小声:“我爱吃有嚼劲的。”
噗——
乔明语嘴里咖啡喷出来,她佯装生气:“妹妹,你害我形象都没了!”
李桑枝睁大眼睛:“哪有,你喷咖啡也超美的。”
乔明语妆容精致的脸抽了抽,李桑枝嘴太甜,哄起人来不要命,男人招架不住很正常。
“爱吃有嚼劲的?”乔明语打趣,“怎么个吃法?多有嚼劲?”
李桑枝脸红红的,牙齿在下唇咬/出齿/痕。
乔明语叫服务员清理喷出来的咖啡,给了丰厚的小费:“桑枝,你快别咬/嘴了,不然你那位就要疑心你偷吃。”
李桑枝:“……”还真没法反驳呢。
她另开话题说起猪场的事,乔明语作为股东,听得认真,尽管隔行如隔山,她入股没计算回报率。
喝了咖啡,乔明语带李桑枝去购物,她买买买,一群保镖在后面拎着购物袋。
李桑枝如今站在上流社会,感叹生来就富贵的有钱人生活,电视剧还是保守了点。
当乔明语告诉李桑枝什么叫黑卡,不限金额的时候,她第一反应是,还有这种好东西啊。
乔明语说笑:“让你男人给你张。”
李桑枝抿了抿嘴:“不了啦,他赚钱好辛苦的。”
乔明语用“你疯了”的眼神看她:“心疼男人做什么?”
李桑枝心虚,这不是随口说说嘛。
乔明语问她喜欢哪些衣服,都给她买。
“忘了你不缺,各品牌当季的肯定都在你衣橱里,比我的还全。”乔明语搂住她,“姐姐带你去做美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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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桑枝这几年一共进过两次美容院,第一次是谭丽娜带她去,那时她只有青春年少,这次乔明语带她去,她青春不再,拥有了很多。
做完美容,她们约好下次再聚,李桑枝回猪场,快到的地方,一辆保时捷直直朝她开来,她没急打方向盘,车速也无变化。
保时捷车轮重重磨擦地面,卷来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烈风,堪堪停在她车前,差一点就撞上。
而她身后也开过来一辆车,把她前后夹击。
李桑枝透过车玻璃看蒋复下车,猛砸车门朝她车边走来,她拿出手机拨号码,他接通,她没说话,他听出她呼吸声,疯劲瞬间消失大半。
他的号码没变过,她还记得那串数字,把他感动死了。
李桑枝没从车里下来,她把车窗降下一点,看着拴住的疯狗:“知不知道刚才那样多危险?”
蒋复说:“我有分寸。”
李桑枝在心里发笑,狗屁的分寸,她露出戒备之色:“你拦我车干什么?”
蒋复把手伸进车窗,车里女人惊慌地躲着不给他碰,车窗也要升回去,他的胳膊卡在车窗里,死死盯着她:“最近我没找你,是让你一心搞你的猪场。”
李桑枝说:“我知道。”
“那你怎么对我的,你让我等来你婚讯。”蒋复咬牙切齿,“李桑枝,你明明说过你会离开他!”
李桑枝:“……”
神经。
“你们在新村复合的时候,我忍了,我什么也没发作,我寻思你早晚还是要再离开他,来日方长,现在是怎样,你结婚我怎么办?!”
蒋复情绪激动,活像个神智不清的颠公。
李桑枝找包纸巾打开,拿一张擦脸:“乱吼什么呀,口水都喷我脸上了。”
“你少污蔑……”蒋复一停,“操,你别转移话题,你不跟我扯明白,我俩没完。”
“我那时候想的他联姻了,我就走,我相信你也觉得他那样的身份不可能跟我结婚,你们一向推崇门当户对不是吗。”李桑枝把纸巾翻个边,继续擦,“我哪想过他会娶我呢。”
蒋复气急败坏:“他娶你就嫁?”
“不然呢?”李桑枝掰手指,一个理由一个理由数出来,“费氏董事长,身价好多个亿,帅,白,身材好,他爱我,还能容忍你们三在我面前晃。”
可以了,真的。
如果她是费郁林,她做不到。
“你要说他大度?他妈的让我们滚的不是他?那天大家都开开心心,就他甩脸子,他杀猪了吗?所有事都是我们几个干的,他妈的累死累活,吃点肉喝点汤都不行。”蒋复看她像看负心汉,眼底赤红,委屈上了,“你当初画饼堵我嘴,不管售后是吧。”
“画什么饼,你不要乱讲,当时我是实话实说,此一时彼一时,一切都有天注定,谁能猜到以后的事。”李桑枝把纸巾扔进车门旁的垃圾袋里,“你现在风头无限,前途无量。”
她看过来,直视他痴怨的眼神:“我们都越来越好,那就好好过日子,不要再折腾了,蒋复。”
蒋复心脏发疼:“我放不下对你的心思,我没办法不喜欢你。”
“那你想继续喜欢就继续喜欢,但你不要指望我回应,更不要有破坏我婚姻,给我带来痛苦,让我过不好的念头。”李桑枝轻声,“你该把我的幸福当做你的幸福,只要我幸福就好。”
蒋复气笑了,感觉自己在死命抵抗传销的给他洗脑:“我不干。”
李桑枝也笑,梨涡甜甜:“那你就是不够喜欢我,没你以为的那样喜欢。”
蒋复脸上笑意凝固,她不要他的感情,还贬低他的爱情,他徒然发疯地把胳膊朝车里塞,手够到皮椅抓住她一点发丝,又不舍得拽扯:“你拿话伤我心,不怕我整你猪场?”
李桑枝说:“你整我,费氏会整你,还有丰年。”
“怎么不把乔氏带上?”蒋复摩挲指间发丝,“我指的不是乔明语。”
李桑枝惊诧:“楚相容是乔家人?”
“私生子。”蒋复讥讽,“乔家内部洗牌洗一年了,就快结束了,他屁也没捞着,就会拨几下贝斯,护不了你的猪场一根毛。”
李桑枝轻蹙眉心:“你别这样说人家。”
蒋复不爽她维护楚相容:“他是小三所生,你不是最痛恨小三?”
“不说这个了。”李桑枝没意愿在这无关紧要的^_^吧话题上面深入,“你把手拿出去,我要进猪场了。”
蒋总置若罔闻。
李桑枝说:“别让我讨厌你。”
蒋复有些年轻时的玩世不恭:“你讨厌我,会让我兴奋,你越讨厌,我越兴奋。”
李桑枝发抖:“恶心。”
“恶心到想吐没有?”蒋复笑得痞气,“我能把你吐的吃进去。”
李桑枝吸气:“有病啊你。”
“你又不是才知道。”蒋复被她手上的戒指刺痛神经,他低喘,“给我块香点儿的饼,我就放你走,不打扰你做费太太。”
李桑枝想把自己的发丝从他手里拿走,又怕碰到他手,让他狂喜到回去不洗手,半夜在被窝里/舔。
“你要我给你饼,这不就是钓着你。”
蒋复指心口:“你钓六年了不是吗?钩子在这儿。”
李桑枝听他突如其来的肉麻,激起一层鸡皮疙瘩。
蒋复喘得更厉害,面部肌肉因为克制什么而僵硬:“快点。”
李桑枝看他大约是要发病,她轻飘飘地说:“结了婚也有离的,婚姻长不长久谁知道呢。”
蒋复满意地扯开唇。
车里人忽然凑近:“不要录音发给我男人,他会把我往死里打的。”
蒋复起先惊讶于她的聪明和细腻,竟能发现他录音,之后听她后半句,面色剧变:“打你?”
李桑枝撇嘴:“对啊,用棍子打,他打我打得可狠了。”
蒋复愣住,整个人失去了一切反应能力。
就在这时,车窗降下,李桑枝把他的胳膊推到车外,速度快,力气大,他猝不及防,被推得踉跄着后退几步,直接就坐到地上。
甲壳虫慌里慌张地擦过他车边,扬长而去。
蒋复看她的车有惊无险地开走,他的心跳从山巅回落,掌心和后背都是冷汗,她几年前出过车祸,车技不怎样,刚才他要被吓死。
那一刻就感觉,只要她平安健康,其他什么都不重要。
阿青过来问:“蒋总,要追进猪场吗?”
“保安让进?”蒋复就坐在地上掏烟盒,“她那猪场员工全是她乡亲,护着的,哪个都比老子地位高。”
他想到她最后那句被棍子打,烟盒几次都没能拨开。
妈的,费郁林他妈吃的什么仙丹妙药?
蒋复大力地把变形的烟盒扔出去,愤恨交织妒火在他脸上爬行蠕动,用录音挑拨这招不能用了,他倏地说:“调查一下全国离婚率,跟进每年的增长幅度。”
**
这年的离婚率和去年相比,上升趋势明显,大城市的离婚率高过小城市。
该离离,该结结,各有各的人生,婚庆公司下半年的生意比上半年还要好。
李桑枝跟费郁林的婚礼定在元旦,偶像剧里的女主角试婚纱场景发生到她身上,准新郎深邃的眼盯着她,温和又热烈,他站在她身后给她理头发,把她拥入怀中。
镜子里的男女,相貌上是登对的。
男人穿着挺括的黑色西装,和他平常的商务风有细微差别,他弯腰低头,薄唇贴着女人发顶,眼帘垂落,状态有些形容不出的微妙。
李桑枝摸他放在自己腰上的手:“我回来你身边后,一次都还没去见奶奶,要不要我……”
费郁林说:“奶奶过世了。”
李桑枝震惊捂嘴,这倒不是假装,她是真不清楚。
这段时间仅仅是怀疑过,没去确认。
李桑枝放下捂着嘴的手,眼里泛出水汽:“什么时候的事啊?”
“08年的时候。”费郁林擦她眼里滑出的泪,“还算没太多罪。”
李桑枝转身趴在他肩头哭泣:“你带我去看奶奶吧。”
“好。”费郁林挑弄她轻盈头纱,遮了遮她光洁漂亮的一片背。
……
京市有几个墓园,最大的在伍陵区。
秋天了,墓园萧瑟感重过别的地方,李桑枝穿过一片片墓碑,跟随费郁林来到一个墓碑前,她放下手里的菊花,跪在墓碑前。
费郁林把她拉起来,拍拍她裤子上的灰。
李桑枝难过地说:“我都没送奶奶。”
费郁林摸了摸她的头发:“老人家不会怪你。”
李桑枝心说,怪没怪的,你又知道了?你奶奶一直都怪我好不好。她抱着费郁林手臂晃了晃:“老公,你到一边等我吧,我和奶奶说说话。”
费郁林微挑眉:“你男人不能听?”
李桑枝垫了垫脚:“悄悄话啦。”
费郁林看她一会,抬脚去不远处,让她独自面对墓碑。
李桑枝脸上悲伤被漠然取代,她站了好久才出声:“老夫人,我知道您相不上我,要是您在地下看到我跟您的宝贝孙子结婚,心里有气了,别去找我家人麻烦,您来我梦里找我。”
“其实我真没想过做您孙媳妇,您孙子上赶着的,是他非我不可哈。”
李桑枝俯视墓碑上的老人相片:“您放心,我既然答应您孙子的求婚,就会踏实和他过日子,不吃着碗里看着锅里,不在外养小三,这跟爱情无关,单纯是我对婚姻的忠诚。”
察觉到费郁林的视线,李桑枝扭头和他对视,她用手背擦擦眼睛,捂着脸控制伤心,冷淡的声音从指缝里泄出。
“您孙子爱我,很爱很爱,如果您盼着他好,就保佑我顺风顺水,开开心心。”
“每年清明我都来看您,说说贴心话,您安息吧。”
**
从墓园回去的路上,李桑枝眼睛红肿:“老公,我家那边说人死后会变成星星,想了就抬头看看。”
费郁林靠着后座椅背按眉心:“天上星星那么多,能看出哪一颗是?”
李桑枝嘟囔:“……干嘛这样理性,感性点嘛。”
费郁林笑笑。
李桑枝把脑袋枕到他肩头,把玩他手指,去过墓园了,费郁林还是不对劲,既然不是因为他奶奶没能看到他成婚,那会是什么原因?
最近有出哪个事吗?李桑枝陷入沉思,忽地,她脑中闪过一道亮光。
“老公,有件事我忘记和你讲了。”
费郁林疑惑:“嗯?什么事?”
李桑枝敏锐地捕捉到他气息变化,他情绪不对,真的是因为她前些天见过蒋复?
老男人是怎么知道的?
蒋复不可能找事,她都那样说了,他不会想她被棍子狠狠打。
李桑枝想起她手机里有费郁林装的软件,难不成除了定位,还能监听?她感到发毛,不会吧,费郁林要死啊,守法公民干这事。
哦,忘了行车记录仪了。
李桑枝不动声色地舒口气,为自己枕边人不那样变态而庆幸:“也不是什么大事啦,就是上上个礼拜四,我们婚讯登报那天,我参加完农业展会和乔小姐喝了咖啡,回猪场的路上碰见蒋复,聊了几句。”
费郁林平铺直叙:“聊了几句,这样。”
“对啊,我都没下车。”李桑枝隔着他衬衫,细细柔柔地描摹他腹肌,“老公,我们不要管别的人,我们把日子过好。”
费郁林解开衬衫底下两粒扣子,握住她手腕,把她的手放进去,让她无障碍地描摹:“我希望你在任何事上都不瞒我。”
李桑枝顿了下,老男人不是介意她跟蒋复接触,是介意她没第一时间告诉他?
耳边有温热呼吸。
“我都介意。”费郁林讲,“宝宝,我全都介意。”
李桑枝掐他腹肌,他闷哼,在她掐第二下时,将她捞到自己腿上,警告地拍了拍她屁/股。
“那你吃醋也要说,别偷偷的吃。”李桑枝软声。
费郁林的下颌抵进她颈侧:“好。”
我怕你看见我的病态占有欲,又怕你看不见我的病态占有欲。
多可笑。
费郁林蹭蹭怀里人温暖肌肤,唇齿张开,对着她颈侧咬/下去。
在她吃痛挣扎着想要离开前,伸/舌安抚。
费太太。
他又情不自禁地咬/她。
费郁林的太太。
**
蒋复他爸说公司被针对,背后是费氏的手笔,问他又做什么了,人家结婚,他能不能安生点,别乱蹦跶。
到时候费氏给他们邀请函,他们是要送礼的。
“费氏怎么可能给邀请函。”蒋复听笑话,“费郁林拿你儿子当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你儿子快点死,而且是死无全尸。”
李桑枝的前任里,费郁林不嫉妒楚相容,唯独嫉妒他,容不下他一点。
他是李桑枝第一个男人,他牵着她手进的上流阶层。
她第一件奢饰品,第一部手机都是他给她买的,甚至是她的泪,她的怨恨。
费郁林给李桑枝再美好的未来,也掩盖不掉他在她过去留下的痕迹。
蒋复哈哈大笑。
蒋立信问他是不是没吃药。
“爸,你说我们送什么礼好?”蒋复亢奋地打电脑,“我到网上搜搜,参加前女友的婚礼给多少红包……”
蒋立信捂着心口出去,他也是凄惨,想生个二胎吧,又没心思找人。
这辈子就这么个疯疯癫癫的独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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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桑枝跟费郁林的婚礼进程十分高调,从配饰,酒水到婚纱,再到婚礼地点……所有都被报道,不符合费郁林的行事作风。
蒋复三人不约而同地出现在婚礼举办地,提前适应一下两个月后的痛苦。
当天大雨瓢泼,他们看谁都是落水狗。
三人去酒吧买醉。
刘竞捋着湿发喝酒,他说他和李桑枝是同行,他可以把他家合作多年的供应商给她用,谈成最低折扣,丰年为她的惠农保驾护航。
哪怕她想做龙头老大,丰年也会让位给她,全力托举她超越其他同行坐上那位置,他甚至可以去她场里上班,做她副手。
蒋复按手机,屏幕蓝光把他英俊苍白的脸孔照得森冷:“用不上你,她男人没死。”
刘竞喝掉一杯酒:“不知道他再次破产的几率大不大。”
蒋复说:“火星撞地球。”
刘竞呢喃:“那也还是有几率。”
没希望就制造希望,一辈子还长,总要有盼头。
将来的事,没人能说得准。
也许他过几年会遇到某个女人,一眼心动,就此放下对李桑枝的爱意,也许过几天费郁林发生意外不治身亡。
刘竞在心里恶毒地诅咒:“费郁林大她十岁。”
蒋复冷笑:“他已经三十五岁,老了,半只脚入土。”
刘竞听着他的夸张恶意说法,提醒道:“我们也不年轻了。”
一直没说话的楚相容不快不慢道:“不好意思,二位,没有我们,只有你们,我还年轻。”
第55章
楚相容的话里没有洋洋得意,也无嘲笑,他陈述事实,只是一副清傲五官讲那句话,听着让人来气。
蒋复撂下酒杯,踹了脚桌子就走。
刘竞把桌上震颤洒出来的酒水清理掉,起身离开。
失意者联盟从诞生到瓦解,不到半小时。
楚相容继续喝酒,他不喜欢自己的年纪,想快些长大,现在来看,年纪倒成了他的优势。
虽说他和那两人都是二十多岁,但他们在二十的末尾,他则是在头部,差的还是有点远的。
楚相容为心境的变化发笑。
后面突然响起惊喜的问声,“你是银翼乐队的前主唱?”
问话的是个女生,还有几个同伴,有男有女,一双双眼睛都集中到楚相容身上。
楚相容蹙眉:“什么乐队,不好意思,没听过,认错人了。”
“真不是吗?好像啊。”女生和同伴们眼神交流,他们一起把楚相容围住,七嘴八舌毫无礼貌地讲话。
“牛逼,近距离看更像,双胞胎级别。”
“怎么感觉比正主更帅。”
“扯淡。”
“哥们你在读大学吗?还是已经出来上班了,给你个赚钱的方法,你模仿银翼乐队前主唱,相信他的一大群歌迷都会踢开现在的新主唱,护送你顶替他位置。”
“真的,你进娱乐圈出道也没问题,他们可以为你投票。”
“所以你会唱歌吗,先给我们来两嗓子听听。”
楚相容说:“五音不全。”
几人一阵可惜,他们又问他会不会弹贝斯,说什么那主唱还是贝斯手,一群傻逼,五音不全怎么弹贝斯。
其中一女生拿出手机晃晃:“帅哥,加个Q/Q。”
楚相容面色冷漠:“加不了,我有女朋友。”
那女生不信:“你有女朋友,怎么还一个人来酒吧喝酒,一脸孤单样子?”
楚相容白皙手指捏着酒杯,神情落寞:“吵架了。”
“你女朋友这么折腾的吗?我要是有你这样帅的男朋友,吵架了我都扇自己。”
“那你就不会有。”楚相容说,“因为你不自爱。”
他的长睫投下阴影:“自身优秀,才会吸引优秀的追求者爱慕者。”
女生尴尬:“我刚只是嘴贫。”
“我们并不是可以嘴贫的关系。”楚相容眉眼清冷,口吻还要更冷些,“请你,以及你的朋友们离开,不要影响到我喝酒。”
这伙人里的男生要冲过来打他,被其他人劝拦着拉走,他骂骂咧咧。
“长得帅有个鸟用,怪不得女朋友跟他吵架,性格龟毛得要死,还难搞,早晚被女朋友踹掉!”
“别说了别说了,快走。”
楚相容旁边没了聒噪声音,内心躁郁淡化了点,他喝下一口酒,喉结滚动着吞咽下去。
不知道姐姐在做什么,给她发短信,她会回吗?
发不发?
楚相容把两个酒杯并排放,点兵点将,点到的是“不发”,他气红眼,幼稚地说:“这把不算。”
却不敢再来一把,怕又是那个结果。
老天爷不会事事叫他如意。
**
李桑枝婚礼前半月见到楚相容,是在一场顶级私人俱乐部活动上。
贝斯手摇身一变,成为乔家新任家主。
乔家内乱结束,没存在感的私生子上位,跌破一种旁观者眼镜。
李桑枝在报纸上看过报道,用词特别前卫,什么“天选之子”,什么“大型剧本杀”,她看着一身白西装的楚相容大步走向她,说她今天很美。
李桑枝欲言又止:“相容,我不知道你身世,我那次在新村说小三……”
楚相容弯唇:“没事的,姐姐,你不要多想,我觉得你说的没错。”
李桑枝张了张嘴。
有个中年男人过来,楚相容的脸色微变,李桑枝联想到古代的傀儡皇帝,楚相容坐上了高位,却没实权。
“姐姐,我先跟小叔去那边。”
楚相容走几步回头看她,又回到她面前:“你未婚夫呢?”
李桑枝的注意力在楚相容跟他小叔长得像这件事上,她没回应。
楚相容压低的声音里透着烦躁:“为什么他没有陪你?”
李桑枝回神:“他陪我做什么。”
楚相容抿了抿唇,小狗眼深深看她:“我担心你紧张。”
“没事啊,总会习惯的。”李桑枝环顾四周,好嘛,这种需要验资才能参加的活动,也不缺八卦的看热闹*的。
西边白柱子后面,贺奇峰撞撞好友肩膀:“乔家小孩无视别人眼光找你未婚妻,小蒋总和丰年少东家也凑到她身边了,你不过去?”
费郁林神色如常:“正常社交而已。”
“那我让你和我一道去会友,你怎么站这儿不动?”
贺奇峰调侃:“我替你回答,这儿视角好,方便你看你女人有没有给你戴绿帽。”
费郁林说:“申明一下我个人的观点,妻子给丈夫戴绿帽,那是丈夫能力欠缺,问题多。”
贺奇峰顿了顿,话题生硬地扯到自个儿身上:“你姐在国外有新欢了。她要给牛牛找后爸,是我没本事吗?”
费郁林耸肩:“显然是。”
贺奇峰脸色不好看,垮到了底:“大舅子,你帮你姐夫追回你姐,你姐夫传授你一次就中的秘诀。”
费郁林:“……”
孩子吸引不了他半分,他已经有宝宝了。
费郁林抿口红酒:“自己想办法。”
“我要是有办法,我至于病急乱投医?”贺奇峰见到了什么,“郑裴两家长女和她打招呼,你还不去?”
费郁林看着爱人踏入京市的杰出女企业家圈子,昨晚他们做完,她问他这次活动穿什么衣服,可不可以赞助俱乐部,用猪肉礼盒作为伴手礼进行营销。
后半夜又把他叫醒,说自己睡不着,让他把她做晕。
费郁林昨晚是搂着晕过去的她睡的,他凝视她生涩地开始独当一面的身影,眼底万分柔情:“她可以应付。”
以前她把他当大树,藤蔓一样缠/绕着他攀附着他,现在她也想做树,和他并肩。
贺奇峰皇帝不急太监急:“今儿什么场合,我看她是拿农业科技创业者身份说事,万一出错怎么办?”
费郁林心态平和:“她进了商圈,相当于是羽翼还不够丰满,却在尝试飞翔的幼鸟,那么作为前辈年长的伴侣,要适当放手,让她成长,看她成长。”
只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给她提供点便利。
贺奇峰由衷地感慨:“哪天你们离婚,我第一个找她理论。”
费郁林的语调稀松平常:“没有离婚,只有丧偶。”
贺奇峰说笑:“我指的是她跟你离。”
费郁林淡淡道:“不是说了吗。”
贺奇峰满脸惊愕:“怎么,她要离婚,你就去死啊?”
没有答复。
好友已经去未婚妻那里,因为她在找他。
**
李桑枝在那次活动上谈成了一个单子,就是给裴家米其林餐厅供应黑猪肉,合同签下来的时候,她才有种成就感。
婚礼前一礼拜,李桑枝还在忙猪场的事。
下班时间,有个产房的母猪难产,巡查的二婶按响警报,李桑枝骑着自行车赶去处理。
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猪舍房顶,她匆忙地把橡胶手套往手上扯:“羊水破没破?”
“好像没……”二婶蹲在母猪边上,凑头瞧,“破了破了。”
李桑枝扯橡胶手套的动作一滞,她顾不上手套戴没戴好就开始检查母猪,“宫颈没完全打开。”
二婶慌了神:“那咋整,猪还能活不?我去叫大家来,人多力量大,团结就是力量!”
李桑枝:“……”叫谁,生产科就她会的最多。
“胎位不正,我师傅教过我怎么矫正。”李桑枝指尖摸索,她眉目沉静,“二婶,把助产绳给我。”
二婶还在神神叨叨,李桑枝又叫一声,她才反应过来,赶忙从墙上拿了助产绳塞她手里。
大概是受到她们的情绪影响,猪群骚动起来,二婶扯着嗓门吼猪。
**
母猪大小平安。
助产绳黏着血污躺在地上,剩下的碘伏喷雾,葡萄糖,助产钳和催产素都被二婶收起来拿走。
十几只猪崽子粉/嫩嫩。
李山得到喜讯来一看,闺女正在那给窝猪崽擦身子,他见公猪吃饱了撑的撞护栏,就拿手上棍子敲敲,和闺女说回老家办婚礼的事情,他想明儿就动身,先回去买喜糖鞭炮这些。
李桑枝手上还戴着脏手套,脖子上的发丝有点痒,她抬起手臂蹭蹭:“不回去办了。”
李山傻了:“那我们家这些年送出去的红包怎么收回来?”
李桑枝说:“爷爷去世不是收了一波?”
“多久以前的事了,一波才哪到哪,谁家有个结婚生小孩满月周岁,还是死人的事儿,你爸都给红包的。”李山在产房踱步,“婚不回去结了,订婚呢?”
李桑枝逗最胖的小猪崽:“这有什么两样,不都要跑一趟,请客摆酒。”
李山是铁了心要回老家办喜酒,趁机收红包是次要的,主要是炫耀他闺女嫁了个好人家,女婿万里挑一,给他涨脸面。
要是没在老家办一场,他到死都遗憾。
他挖空心思劝说闺女:“你那位都没见过咱家亲戚呢,你们结婚前怎么都该见见,我还要和你妈妈,你爷爷奶奶说一下,让你那位给他们磕几个头。”
李桑枝像没听见,男人到什么年龄段都烦。
李山口干舌燥地讲一会儿,他接了个电话,火急火燎地拽闺女:“阿枝,你那位来猪场接你了,你快去洗澡换衣服,不要让他看到你这样。”
“看到怎么了,我这样有什么问题吗?”
李桑枝垂眼打量自己,身前挂着皮质围裙,“没问题啊。”她接着清理猪崽身上的脏污,“看到就看到,职业没有高低,他嫌弃我,我就不跟他。”
“……随你去吧!”李山拿她没办法,三轮一蹬就走,他回去交代其他人别来这边,免得耽误小两口的二人世界。
**
费郁林第一次来产房,浑浊气味扑向他价值不菲的西装,他神态自若,踩过雨水的皮鞋踩在产房地面上。
李桑枝没起来:“你怎么不在车里等我?”
费郁林蹲在她面前,平视她脏兮兮的脸,靠近讲:“想快点见你。”
李桑枝慢慢眨眼,脸颊飞上红晕:“每天都见面,还这样想啊?”
费郁林笑了笑:“戒指怎么没戴手上?”
“拿下来放兜里啦。”李桑枝说,“我不是次次都戴手套做事,有时候忙起来了就没戴,我怕把戒指刮花掉。”
费郁林挑眉:“结婚就换了。”
李桑枝怔怔看他:“啊,还换啊?”
“一个是订婚戒指,一个是结婚戒指。”费郁林没碰一窝小猪,他对它们无爱,爱屋及乌最大体现在他走进猪场,来到猪舍,进入产房,他抬手擦掉爱人鼻尖上的细汗,“有没有计划进一批监控安装在各产房,减少夜间的人力巡查。”
李桑枝眼底闪了闪,好想法,她撇嘴:“我要算算成本啦。”
“那你算出来了告诉我。”费郁林在产房走走,随意翻翻黑板上的档案册记录本,差点让猪给伤到了。
不知道是不是他气场原因,导致公猪受激发疯,还是冲他腰去的。
李桑枝当下就冷了眼,一个男人的腰多重要,她男人本来就不年轻了,腰随便扭一下都是要紧伤,十天半月干不成,她一把抓住公猪尾巴将其稳住,焦急地问费郁林:“你有没有事啊?”
费郁林西裤后面碰到饲料桶,脏了:“没有。”
李桑枝狠狠扇公猪屁股:“要死啊,好嘛撞我的人,再不老实就饿你两顿,赶你去爬坡!”
察觉落在身上的视线灼热,她转头看去,费郁林眼眸低垂着整理风衣,面上分辨不出情绪波动。?搞什么嘛。
李桑枝拿掉围裙,随手放在水泥隔栏上面:“老公,你怎么不说话?”
费郁林不言语。
李桑枝剥了脏手套,拢了拢头发就去牵他的手,触碰到的体温让她一顿,她牵着费郁林走出产房,停在走道一处,她面向雨幕,他面向她。
然后她就也转过去,和他面对面,眼神询问他怎么回事,总不至于是没从公猪的攻击里缓过来。
男人在她耳边低声:“你刚才的我的人三个字,让我有些兴奋。”
他无奈,苦恼又高兴:“硬/了怎么办,老婆。”
第56章
李桑枝在猪场有房间,她带费郁林过去,他第一次睡她这边的床,躺上去没一会,床就咔嚓响。
塌了。
李桑枝立刻坐起来搂住费郁林脖子,他抱她下床,老男人难得尴尬。
“床都塌了……好猛啊……”
李桑枝嘀咕一句,感受到费郁林剧烈跳动,她突然“啊”地惊叫着咬/住他肩头,眼角晕开水花,身子颤栗着被他抱去衣柜那里。
**
李山接到闺女的电话,拎着工具箱过来时,床上棉被已经被揭到一边,露出骨架床板。
女婿蹲在床边修床。
李山在房门口探了探头就去客厅,低声给闺女说:“费董,咳,你那位不是修上了吗?”
李桑枝剥桂圆吃:“修不明白。”
李山立马就挺直腰杆走进房间:“女婿,你让开点,我看看咋回事。”
费郁林直起身。
李山把沉甸甸的老旧工具箱往地上一丢:“怎的把床睡塌了,咋弄的哦,都是大人了,又不是小孩子,折腾个啥呢。”
想起女婿在旁边,他老脸一僵,青白交加,没回头地说:“绝对是床品质问题,品质问题。”
房里冷空气肆虐,费郁林去关窗户。
李山动动起皮的嘴巴,他进来就想说了,大冬天的,窗户开那样大,风干猪肉啊?
女婿拿遥控器。
“诶……”李山欲言又止,门窗关好了,空调可以不开的吧,这空调一开,电表走起来多快啊,他叹着气掏烟,自己也是穷惯了,想替有钱人省钱。
女婿的钱别说花了,擦几辈子屁/股都擦不完。
李山甩甩烟盒,小两口成了亲,那就是夫妻共同财产,他闺女的钱也多到擦屁/股擦不掉。
他闺女自己还能赚钱。
李山给女婿一支香烟,见他没接,就把玉溪烟朝他跟前递:“这烟蛮可以,好抽的,你试两口就知道。”
费郁林开口:“我不在房间抽烟。”
李山以为女婿的意思是关窗开空调了,烟味出不去,他就也没抽。
女婿上身就穿一件衬衫,西装和外套不知道脱下来放哪里了,早就不是小伙子了,这么不注意身体,病了还得他闺女照顾。
老李杂七杂八地想了几秒,提着棉裤蹲下来瞅瞅,他从工具箱找个铁锤叮叮当当检查一会:“横梁断了三处,得换。”
费郁林皱眉:“场里有合适的木板吗,爸你告诉我位置,我去拿。”
李山冷不丁地听到那声“爸”,他手猛哆嗦,铁锤握不住地掉下来,惨叫声撕心裂肺。
床还没修,老丈人的大脚趾就被砸了。
**
片刻后,李山脚趾上擦了红花油站旁边,指挥女婿钉横梁。
敲敲打打一会,总算是完工。
李山看女婿铺被子,他就没插手,带着工具箱出房间。
闺女桌前的桂圆壳都堆小山了。
李山叫她不要再吃了,吃多了上火。
“爸爸,床好不结实。”李桑枝用纸巾擦手上的桂圆肉黏/腻碎肉,“我才躺几次就坏了,多少钱买的?”
李山避开她问题:“两个人躺,那不是太重才……”
“能多重啊。”李桑枝打断他问,“你不会是买的二手的吧?”
李山眼睛一瞪:“哪能啊,床谁敢买二手的,万一是死人睡过的,买回来多晦气,那是要倒大霉的。”
李桑枝点点头:“所以床是新的,只是便宜货对吗?”
李山眼神躲闪:“也,也不便宜,好几百块。”
“这在老家能买很好的床了,京市不行,什么都死贵,乱叫价。”他憋着一肚子火气,“还瞧不起乡下人!”
李桑枝把脏了的纸巾扔垃圾篓:“换一家瞧得起的不行吗?”
“顾客是上帝,我们花钱的,谁瞧不起我们,调头就走啊。”
李山支吾:“当时好几个店员在边上,爸爸不好意思不买。”
李桑枝摇了摇头:“那你也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呢爸爸,别人给你气受,你给别人送钱。”
李山哑口无言,闺女讲话轻声小语的,有时候能把人噎死。
也不知道她噎不噎房里那位。
房间没动静了,费郁林随时都会出来,李桑枝站起身:“爸爸,我给你两千买床,剩下的去哪了?”
李山半天出不来一个响屁。
李桑枝直接打给王振涛,问他妈妈在不在一旁,在就让她过来。
**
月芬来得快。
李桑枝提起那笔钱的事,月芬头脑灵光地把李山带走,大门一关就问起来。
红漆刷的木门外,隐约有李山的交代声,“丽娜她爸找我借钱,我想着那年阿枝到京市投奔她了,咱家怎么也该帮一把。”
月芬:“要回来。”
李山:“什么?要回来?这怎么行,丽娜和丈夫做服装生意欠很多钱,没办法才四处借,咱家富裕了,一千多块钱不算多少……”
月芬:“你脑糊涂了吗?阿枝跟丽娜都闹掰多久了!”
李山:“孩子是孩子,大人是大人。”
月芬:“我看你是好日子过上了就要作,让阿枝知道了不得怪死你,赶紧的,你把钱一分不少的要回来。”
李山:“都是乡里乡亲,我没脸。”
月芬:“你不要回来,咱两搭伙过日子的事就算了,反正我把说到这份上了,你自己看着办吧,你说你真的是,阿枝办猪场够不容易的了,你个当爹的不好好帮她,还给她拖后腿……”
门外的说话声渐渐模糊。
李桑枝理着长发回客厅,谭丽娜至今都没把她的事添油加醋扭曲事实地在老家传开,不是心虚怕表妹把她的龌龊做法抖出来,是出于忌惮。
她爸竟然借钱给谭丽娜家,呵呵。
幸好月姨是个清醒的,不用她跟脑子有泡的中年人交流,不然她真要忍不住砸几样东西。
李桑枝看一眼房门,费郁林在里面孵小鸡吗,怎么到现在都没出来?她走进去,发现他在床上躺着了。
“……”
要睡回笼觉啊?
好嘛。
李桑枝把门反锁,脱外衣进被窝,趴到费郁林身上:“老公,我想给月姨买个首饰,你明天陪我去金店。”
费郁林没说家里有很多首饰,不需要买,那都是她的,不能拿来送人。他抚/摸她腰/臀:“好。”
**
李桑枝第二天买好金链子,隔天就带费郁林回了老家。
猪场雇人看守,村民们也都回去,敲锣打鼓走街串巷地告诉方圆十里其他村,老李家闺女成婚。
平庄别提多热闹了。
镇上有饭店,可以用车队把亲戚们接过去,李山不同意,他就要在家办,和别人家一样,不搞特殊。
村里人帮忙烧大锅饭,分装喜糖搬桌椅,贴“喜”字……所有都按照这边的习俗来。
月芬连通几个老姐妹在布置婚房,她戴着李桑枝买的金项链,放在毛衣里面,过会儿就把手伸进去摸一摸,怕弄掉。
这会儿,李桑枝和费郁林去山上祭拜。
泥巴路,两人的裤腿鞋子都脏了,费郁林忽然说:“宝宝,我把你老家的路修一下好不好。”
李桑枝正在把脚底的泥蹭在积雪上,听到这话,她停了停。
以后她都不怎么回来了啊……
况且,路不止是平庄专属,哪个村的都能走,修好了,别人不一定领情,没准谁家孩子哪天磕了,谁家老人哪天摔坏了,还要说不如泥巴地,找她家算账要医药费呢。
人心这东西,啧。
李桑枝迎上费郁林温柔深邃的目光:“可以呀,回头我让村长挨家挨户说明白签同意书,我们出钱,以村长名义修,石子路就行。”
她哈口白气:“前面就是我奶奶的坟,我们去烧纸。”
**
天寒地冻的,山里大风在树林间鬼哭狼嚎。
纸钱燃起的火焰在风中摇曳得厉害,有的没烧完就飞走,掉落在雪地里。
李桑枝一连去了六个坟,妈妈,爷爷奶奶,太爷爷太奶奶,老祖宗。
四大袋纸钱都烧光了。
李桑枝没带垫着磕头的塑料袋,上山下山一趟,裤子怎么都会脏掉,她跟费郁林六个坟磕下来,膝盖的泥已经渗进裤子布料。
费郁林把她的围巾整理整理,一只松鼠闯入他眼帘,他视线一扫,见到了一群活跃于林间的松鼠。
以及一片在雪地里半露头的松果。
费郁林牵着爱人过去:“宝宝,山里这么多松果,你送我残缺的。”
李桑枝一脸的伤心:“你是不是觉得我随便捡的?或者我故意挑了个不好的给你?”
费郁林还未说话,她就甩开他手转身走。
“我错了。”费郁林大步追上去,把她拥入大衣里,不断吻她冰凉小脸,“老公错了。”
李桑枝抽抽噎噎。
费郁林吐出一口气,没事提松果做什么,犯贱。
他啄啄女人秀气耳垂:“怎么不抱老公?”
李桑枝揪他大衣。
“抱都不会。”费郁林抓住她的手,放在自己腰上,“这么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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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酒是傍晚五点不到就开始吃,客厅两桌,院子里六桌,院子外面八桌。
李家的亲朋都带着老人孩子来了。
大家没像以往那样敞开吃喝,手脚和嘴巴拘谨了些,眼睛还乱瞟。
新郎就不说了,高大还俊,电影明星似的,往哪儿一站就是电视剧,眼里只有阿枝,喜欢她喜欢的紧。他公司的几个助理蛮吸引他们注意,助理有男同志也有女同志,个个精英人士。
众人没哪个想趁机给撮合一门亲事,现在是新世纪,自由恋爱缘分天定,小辈看上就主动搭话要号码大胆追,长辈不掺合。
按照习俗,新郎新娘要一桌桌敬酒,然而李桑枝和费郁林到哪一桌,哪一桌的人就都站起来,哪怕是老掉牙走路打颤的。
他们一辈子没跟上报纸上新闻联播的大老板打过交道,手脚不知道怎么放,喝个酒都紧张。
通常新娘子可以喝饮料,新郎必须是酒,还要被灌。
没人敢灌费郁林,他依旧喝多,眼里醉意明显,躺到婚房没多久就昏睡过去。
费郁林穿了身深蓝色的绒面西装,短发没像平时梳到脑后,随意垂落下来,这样的他显得年轻些,像二十多岁的富家公子。
李桑枝摘下他胸前别着的红花,和自己头上取下的绢花玩了玩,一起放在床头柜上。她看着它们,忽然就对婚姻有了那么点期待。
明年就是传说中的七年之痒,她要看费郁林让不让她痒。
李桑枝把费郁林松散的领带扯下来,绑在他眼睛上面,又拿掉,绑住他双手。
这儿绑一下,那儿绑一下。
最后绑到哥哥身上。
李桑枝去窗边看雪花,玻璃窗上的她盘发,一身红色夹棉裙装。
这是她家这边新娘子冬天结婚的标准搭配,但她是定制款,耳饰,项链手镯也都是藏品。
大家认不出来,只觉得好看。
她把窗户当镜子照了照,想起下午换衣服的时候,费郁林说她好像又大了些。
天天测量,还用“好像”这个词。
神经,她都不在发育期了,大个屁,胖了而已。
好吧,胖了也是大了,肉长那儿去了。
她不让他摸,他就在她耳边低笑些讲了一句——一手抚大的,还不给摸。
“一手抚大”这四个字让李桑枝见识到,费郁林的流氓一面,她看一会,托了托,内衣是费郁林给她买的,不得不说,他在这方面有天赋,内衣都衬她胸型。
床上人发出不舒服的喘息。
李桑枝过去拍拍他面颊:“难受?想吐啊?”
费郁林闭着眼躺在床边,喉结上覆着薄汗,他的胸膛起伏不稳,衣裤不整。这画面搭配他的身材尺码,散发出成人世界的情/色,有些让人脸红。
李桑枝把他皮带抽掉,扯出他衬衫,从下到上解开扣子让他散热。
外面传来敲门声,她松掉绑着哥哥的领带,给他收拾好就打开房门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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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儿收的红包要记账,谁家给多少,一个个的记下来。
父女俩一个数钱,一个记人名和数目,好一会儿才忙完。
李山把成堆的空红包用袋子装起来:“阿枝,钱都给你,爸爸一分不拿的。”
李桑枝把钱抵着桌面对齐:“那我就拿着了。”
李山酒量好,喝酒不上头,他待会要去见月芬:“你们都早些睡,我看你那位喝多了,夜里要是有事就叫我。”
“行。”李桑枝拿着钱回房间,随手就将钱放在书桌上面,她拿过墙边毛巾擦擦手,拎起水瓶往杯子的凉水里倒点热的,兑着喝几口。
“你去哪里了?”
背后沙哑的声音突如其来,饱含浓重的哭腔。
李桑枝放下水杯转头,见了鬼一样睁大眼睛,老男人靠坐在床头,他眼底很红,面庞,锁骨到胸肌都有水痕。
她第一次见他哭,怔了一下,揉揉眼睛再看去,他真的在哭,不是她眼花。
面对他的委屈脆弱,她冷笑:“你管我去哪呢,就你醉成这样,我跟人跑了,你都追不到门外。”
费郁林平静哀怨地盯着她,眼泪一滴一滴地掉下来。
“好啦好啦,你老婆没有不要你,她只是去尿尿了,乖啦。”
李桑枝激发出母爱,解着大红色喜服扣子快步走到床边,把他抱到怀里喂他。
第57章
李桑枝的母爱维持了几分钟就消失,谁能经得住一个成年男人的吸/劲,酒鬼听不懂话,像被老鳖咬/住一样,她一巴掌扇过去。
男人被她扇得偏开头,额发凌乱地遮住眉眼,冷薄的唇湿红泛着水光,性感又撩人。
李桑枝蹙眉,勾/引谁呢。
她拢拢喜服跪到床上,掰过他线条利落分明的下颌,抚/摸他被扇到的那边脸,柔声说:“你是人,不是狗,人不能跟狗似的乱/咬/乱/啃,越不让还越兴奋,知不知道啊?”
费郁林凑近散发温暖诱人香味的地方,呼吸里的浓重酒气喷洒上去,他如孩童懵懂般盯了片刻,闭眼去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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喝醉的费郁林磨人程度超过李桑枝预料,她上厕所,他脚步不稳地跟着,她翻身睡到床里面,他贴上来,长手长脚树藤一般缠住她,严丝合缝地挨着。
李桑枝把空调关掉也还是热,她往下推了推棉被,在被窝里抓费郁林,凉凉的,软软的。
抓了会儿,热热的,软软的。
电视剧里男的酒后乱性是没醉,真醉了就变成一坨面团子。
李桑枝在热哄哄的荷尔蒙里睡去,迷迷糊糊的感觉上了船颠起来,看样子是老男人酒醒了,其他也全都醒了,她没睁眼,太困了,随便他弄。
不知道过去多久,身边人下了床,她继续睡。
他打水给她擦的时候,她已经睡沉,还做起好梦。
直到身体里的生物钟敲响。
李桑枝眼睫毛黏黏糊糊不想分开,她摸索着抓了旁边枕头塞到腿/间夹/着。
下一刻就被抽走,换上一只大手。
耳朵被温/软触感包裹,她哼唧几声,有磁性声音传入她耳膜:“宝宝,我脸怎么是肿的?”
李桑枝睫毛一颤,她咕哝:“昨晚摔床下了。”
费郁林口吻狐疑:“是吗,我怎么看是打的?”
李桑枝把自己藏被子里。
“我这脸一晚上过去还肿/着,看来力道不小。”费郁林轻笑,“手还疼不疼,让老公吹吹。”
李桑枝委委屈屈地把手伸出被窝,让他吹。
费郁林揉她指尖轻吹片刻,嗓音低柔地和她说抱歉,不该咬/她那样狠,该打。她眼角沁出湿意。
李桑枝见他要亲过来,她立刻捂住嘴:“没刷牙。”
费郁林笑起来十分有魅力:“刷了。”
“我没刷。”李桑枝转过身去,轻喘着拨开他的手,“我还要睡一会,刷了牙再亲。”
费郁林太阳穴跳了下,暗下去的眼眸缓慢眯起,她一拿屁/股对他,他就想贴上去,狗都没他发/情的速度快。
这算不算有病?
这要是不算,那什么算。
费郁林捻了捻粗糙的指腹,放在鼻端深嗅,微张口舔/,他五官过于出挑,做这个动作时优雅散漫,没有丝毫变态猥琐。
凌晨给她擦过,没什么味道。
费郁林略显失望地无声轻啧,他为床上人整理好被子就走出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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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山在客厅点香炉,听着脚步声就知道不是闺女,她走路轻轻慢慢,不会这样沉。
女婿走到客厅,对他颔首:“爸。”
他不自然地回应,这声“爸”,他听一次吓一次,搞不清到底要多久才能适应。
“阿枝没起床?我去叫她。”李山抬起来的脚放回去,“还是你去叫。”
费郁林讲:“让她多睡会。”
“那成。”
李山觉得尴尬,他想干点啥,突然听见女婿的问声,“早餐是什么?”
“你月姨煮了稀饭搭年糕。”李山马上说,“再炒两……几个小菜,新炒的。昨儿的剩菜都让大家带回去了,一点没留。”
人能吃就吃吃,不能吃就给猪吃,鸡鸭鹅吃,不浪费。
费郁林随意一问,得到答复就没再开口。
李山搓着手给他拿板凳:“女婿,我怎么瞧着你左边脸有点肿啊?”
费郁林轻描淡写:“喝多摔下床摔的。”
李山近距离看,更肿了,依他看,屁大点事,但这是金贵的大人物,磕破皮都要紧。
“你这要去诊所拿药擦。”
费郁林说:“不需要。”
“诶,上点儿红花油也行啊。”李山自顾自地碎碎叨叨,“我去找给你。”
费郁林看墙上那张奖状,走近摸了摸,没有灰尘,他拿出手机拍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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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山看着女婿在脸上擦了点红花油才放心,他原先想炫耀想显摆,现在就指着赶快走,这位在平庄出个啥事,费家那边都没法交差。
“爸,铁锹在哪里,我把院子里的雪铲铲。”
女婿的话让李山眉头一跳:“铲铲铲啥雪,中午咱们就回京市了。”
费郁林微笑:“做点事,脑子就不会想东西。”
李山心里突突的,咋了,刚结婚就有心事?我闺女亏待你了不成?
女婿这人吧,看着随和好说话还讲礼数,实际不那么回事,他笑的时候,眼里是没笑的,给人一种站在高处向下俯视的感觉,什么都入了眼,什么都入不了眼。
不过,这位跟他闺女在一块儿的时候,那是不一样的,有时候眼神能腻歪死人。
女婿在等铁锹,李山只好去放东西的屋子拿了给他,叫他慢一点。
李山自个儿也铲雪。
半个钟头没到,村里就过来几个人,问他闺女起来没,还都是小伙子。
他都没敢看女婿什么脸色,迅速开溜。
哪知女婿把他叫住,问他要烟抽,他拿来玉溪烟和打火机放在屋檐下的椅子上,都没看女婿点烟就去闺女房间,拍拍门,在门口不进去:“阿枝,你起没起,爸有点事说。”
李桑枝睡不着,也没起,她刚把关了一天一夜的手机开机,昨儿她就已经和费郁林领证,两个红本子都被他拿走,它们大概在保险柜里。
手机信箱最上面是楚相容的短信,昨天发的,内容是一路平安,他只发一条,很懂事。
底下是刘竞的短信,他同样没提她在老家这边的婚礼,而是提醒她年底的行业活动事项,比如报名材料,提交的截止时间。
剩下的未接来电和一大堆短信都来自一个号码,她某个客户。
李桑枝不用确认都知道,这是蒋复拿人手机搞的鬼。
她的手机严禁没有名字的号码,蒋复找不到她,就玩这招。
估计她客户跟蒋复都在什么活动上,被他偷拿了手机用。
李桑枝没点开短信,只从头到尾翻了翻时间,蒋复起初是十几分钟发一次,后面变成几分钟,一分钟几条,后来可能是吃了药,冷静了,最后两条短信相隔几十分钟。
到今天,李桑枝都理解不了蒋复坚信她喜欢过他,还对他有一丝旧情,谁会喜欢上一个试图强/暴自己的人,又不是脑子有病。
蒋复经历过车祸,塌方,心梗,瘸腿精神病,这都没死,命真大。
李桑枝清除信箱和通话记录,她没理她爸,点进相册看起来。
门又被拍,李山压着嗓门:“起没起啊,爸要说的是你那位的事。”
“烦死了。”李桑枝掀开被子下床,随便拿了费郁林的外套裹在睡衣外面出去,“什么事嘛?”
“其实也没啥,就是,”李山苦口婆心,“你跟他结婚了,要时刻把人家放心里头,凡事多想着他些。”
李桑枝:“……”她笑出声,“不然我想谁啊?”
李山欲言又止。
李桑枝脸上的乖巧笑容不变,费郁林不可能跟她爸爸告状诉苦,那就只有一个可能。她轻叹:“不要瞎操心了好吗,爸爸。”
李山*老脸一红,他确实是瞎操心,以前他哪会想到闺女能在京市定居,成家立业,还把村里人接过去,带大家见世面,给活做。
以他的能耐,给不了闺女有用的想法。
“好吧,你刷牙洗脸,我们都等你吃早饭。”李山说完就走,背勾着,有几分半生过去碌碌无为的挫败。
李桑枝麻木地看了眼就关上房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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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近婚礼日期,费家请柬已经发完最后一批,望盛的李桑枝亲自送过去,她提前跟老厂长打过招呼,以防扑空。
老厂长在和员工谈话,让她去桑枝场里上班。
玲姐“刷”地就从椅子上站起来:“老厂长,你要开除我?”
老厂长答非所问:“惠农才起步就谈成了不错的单子,前景光明,你过去不会后悔的。”
玲姐脸上表情几次变幻,她慢慢坐回去:“我在望盛好些年,有感情的。”
老厂长和蔼地说:“可你现在待着不顺心。”
玲姐嘴唇抽动,想说什么又没说,她明知办公室恋情是大忌,还不信邪地搞了,结果就是分手了依旧在一个单位,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每天上班都抑郁。
人活在世上,压根就看不见前面有什么在等自己。
前男友对她余情未了,她也一样,两人瞒着同事们复合第二天,他就死在去保育舍巡检的路上,突发性的,等不到去医院便没了命。
老厂长赔了一笔钱,玲姐失去了爱人,她在那之后一上班就触景生情,更抑郁了。
自从得知李桑枝开了猪场,玲姐就动了到惠农试试的心思,只是吧,老厂长对她有知遇之恩,她不好意思走。
这会儿老厂长主动提出来,玲姐眼眶渐渐湿润:“我没有把情绪带到工作中去。”
“这我是知道的。”老厂长对勤勤恳恳做事的员工是很看重的,他叹口气,“你就去惠农,等它扩大规模冲到前列,你就是元老级。”
玲姐挠挠脸:“桑枝也没说叫我去吧,我感觉她猪场不缺人。”
老厂长喝茶:“你问她了?”
玲姐摇头,她都没李桑枝现在的手机号码。
“不问怎么知道不缺,她一会儿到了,你正好可以问问,如果你确定去她那边,那你别和其他同事说,会有人不想你发达。”老厂长看看旧手表,“我去钓鱼了,让她到河边来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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玲姐在大门口等李桑枝,两年没见了,她以为对方会对她生分疏远,然而没那回事,李桑枝看起来还是青涩纯朴的小姑娘,她们一见面就自然而然地有话说。
两人一路走一路聊天,不知不觉走进办公楼,来到生产科办公室。
李桑枝当初是老厂长的徒弟,这职位不是一直存在,是为她专门设置的,她走后,位子就空着,没有新同事接替。
当李桑枝坐到曾经的工位,还真有种恍惚感觉。
玲姐给她拿吃的喝的。
李桑枝听玲姐问惠农缺不缺人,她立刻就看穿对方目的,笑盈盈地说:“缺呀。”
玲姐心脏扑通叫:“有适合我的岗位吗,有的话,我去应聘。”
“啊,你要来惠农吗?”李桑枝惊喜地捂嘴,然后又激动地抱住她,“太好了,你来帮我会让我轻松许多,你不用应聘,生产科缺一个组长。”
玲姐认真说:“那我就真过去了。”
“你随时都可以去惠农。”李桑枝拍她后背,惠农跟望盛的经营模式上有一点一样,生产科都是技术工出身的场长管,但她的经验没师傅丰富,她需要一个信得过,技术还到位的人替她分担一些事情。
玲姐多合适。
李桑枝带了两张请柬,给她其中一张。
玲姐受宠若惊难以置信,给她的?登报多日的世纪婚礼邀请她做宾客?
李桑枝竟然如此重视她们的友谊。
玲姐感动到鼻子发酸。
“桑枝,我还是不去了吧。”玲姐拉住李桑枝的手,“我怕我去了给你闹笑话。”
虽然是千载难逢的拓展市面机会,可她情伤未愈,实在没那心思接触上流圈。
李桑枝挺宝贝在望盛学本事的那些日子,玲姐是她处得最好的同事姐姐,所以她邀请玲姐参加她的婚礼。
既然玲姐不想去,那就算了,李桑枝没劝说:“我尊重你的决定。”
“好妹妹。”玲姐把早就准备好的贺礼塞她怀里,“不是多贵重的东西,就是一份心意,提前祝你新婚快乐。”
李桑枝抿嘴笑:“谢谢。”
**
河边寒风瑟瑟,老厂长远远看见徒弟往她这边来,他推了推老花镜,徒弟04年进入望盛,08年初离职,她在望盛待了多久,就在他手底下学了多久东西,做了多久的事。
有些时候,他谈合作都带着她。
望盛合作的客商她一清二楚,他没什么资源可以送她。
祝她越来越好。
至于同行竞争,只要他还有力气管望盛一天,望盛就不会打压惠农。
老厂长对徒弟挥了挥手,问她会不会钓鱼。
不多时,河里多了根竹子做的鱼竿。
天冷风大,鱼难钓,好不容易吃钩子了,还没扯一下鱼线,它就跑了。
老厂长的空渔网住进来的第一条鱼,是他徒弟钓的,第二条第三条也是,没多久,渔网里的鲫鱼就挤成一片,他被徒弟的技术惊到,鱼不掉了,就站她旁边看。
只要鱼咬/她钩子上的饵料就别想跑掉,她提竿的时机太精准。
徒弟这是钓了多久的鱼?她总共也才二十多岁。
而他摸鱼竿三四十年了。
老厂长惊叹于徒弟钓鱼的天赋:“桑枝,你钓过最大的鱼多少斤?”
李桑枝把钩子上筷子长的鲫鱼弄下来:“师傅,你给费郁林打个电话。”
老厂长虽然着急他问的问题的答案,却还是拨了那个号码。
电话接通,费郁林低沉的声音传出来。
李桑枝让师傅把手机拿近点,她问通话另一头的人:“老公,是我啊,你现在多重呢?”
费郁林道:“153。”
李桑枝害羞地小声告诉老厂长:“最大的鱼就是这个斤数啦。”
第58章
老厂长活一把年纪,自然知道有时候人会通过玩笑说出真话,但他不觉得徒弟把费郁林当作鱼来钓是事实。
哪有饵料能吸引到费家那位。
她就是单纯率真地把追求心上人比成了钓鱼,这两件事本质上大不相同。
钓鱼要打窝下饵料,男女之情则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空钩子一样咬。
老厂长接触过费郁林几次,对他的印象还不错,认为他在感情里偏向于引导型。
如果徒弟觉得和他相处是钓鱼,那也是他告诉她把钩子抛去哪里,一步步引导她钓到自己,还要夸她聪明,他投入进去的程度会比表象要重。
老厂长的看法在他们的婚礼上得到了验证,他听见司仪宣布新娘入场,乔家长女弹起钢琴曲,小花童撒花,他徒弟挽着父亲出现的时候,费郁林的情绪就有点不稳。
他徒弟的父亲把她的手,交给费郁林的那一刻,那位又恢复正常。
直到一对新人走向仪式台进行宣誓。
费郁林突然就哭了。
在场的人集体哗然,他们基本上都是第一次看他失态,还并非大发雷霆歇斯底里,而是埋在新娘颈侧哭。
大家一致以为新娘子会在这个场合上落泪,哪知道她没有那样,反而是她稳重自持的丈夫感性起来。
老厂长看着他徒弟不知所措地哄费郁林,他眉头打结:“怎么还哭了。”
旁边老总突然出声:“我儿子要是娶到年轻貌美又勤奋上进的媳妇,哭得更厉害,鼻涕眼泪一起流。”
老厂长眼角一瞥,说话的是他多年老同行,丰年董事长刘斌刘董,他不客气道:“那你儿子可真没多大出息。”
“都看着别人媳妇泪眼汪汪了,还要什么出息。”刘斌没半分恨铁不成钢,或者嫌弃无奈的意味,他早就淡定,说什么故事一样。
老厂长在一众宾客里找到刘斌儿子,这一看就发现了不得了的一幕。
刘斌儿子,蒋立信儿子,还有乔家继任不久的家主,他们三个年轻人站在一起,眼睛通红地看着新娘,眼神猛一看犹如复制粘帖,细看又有些差异。
总之都像三条被主人丢了的狗,眼睁睁看主人关爱新的狗,尾巴耷拉到地上,浑身的毛灰扑扑惨兮兮,吼叫声都堵在喉咙里。
乖乖,他徒弟多乖多腼腆一人,感情经历竟然这样丰富?
这代人的世界,精彩成万花筒。
还有费郁林,他心理是不是不正常,指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毛病,不然怎会让那三个跟他妻子有情感瓜葛的年轻人来到婚礼现场,亲眼见证这一切。
掀起的掌声打断老厂长的思绪,他徒弟总算是把她丈夫哄好,继续接下来的交换戒指环节。
**
这场婚礼在线上线下引起全民热议,原本关注度要分去给费凡跟贺奇峰是否有复婚迹象,以及蒋,乔,刘三个富家公子为何对新娘红眼。
谁能想到新郎流泪,关注度分不出一丝一毫。
当天下午的新闻标题加粗醒目——费氏董事长为爱泪洒婚礼现场。
内容里提到“倾城之恋”,“真爱无价”,“商业联姻里一股清流”,“豪门也有真情”,“天作之合”等字眼。
李桑枝在网络上看了几篇,严重怀疑稿子都给费氏审核过,符合要求才发的。
她垂眼转着无名指上的精美婚戒,以她惯常的性格和外表,是一定会在婚礼上感动到哭的,所以当费郁林抱她的时候,她就开始酝酿泪意。
哪知脖子里会滴落进来温热液体。
费郁林哭了。
她就哭不出来了。
费郁林那惊天地泣鬼神的情感外露,不止让费氏股市大增,也让惠农市值提高,称得上是绝对意义上的双喜临门。
李桑枝打开电脑上的婚礼录像,摄像师全程记录,每个镜头都清晰唯美,她拖进度条,停在费郁林抱着她哭的画面。
手机响了,李桑枝还在看暂停的画面,手够到手机划开屏幕,新买的智能手机,不需要翻转机盖,划几下就能用。
“阿枝,有家电视台想采访你。”小树在惠农市场部,他打开电话问她想法。
李桑枝说:“推了吧。”
这时候,婚礼的舆论热度正处在高/潮阶段,电视台势必会借着采访她的名义谈费郁林,那多没意思。
“再有别的也都推掉,我暂时不接采访。”
李桑枝把她的态度告诉小树。
等到话题集中在她身上的时候,她自会通过正规平台,把自己的部分私密展现在大众视野。
李桑枝去书房,空气里烟味弥漫,男人坐在办公桌后吞云吐雾,好像回到08年,她走过去,他就要和她说“宝宝,你男人要破产了”。
然而时光不能回,她走过去,拿走他唇边叼着的半根烟:“怎么在书房抽烟,瘾犯啦?”
“我不就对你有瘾。”费郁林摩挲她腰肢,苦恼道,“怎么办,一生只一次的婚礼,我对自己的表现并不满意。”
李桑枝茫然:“你不是表现得挺好的嘛。”
费郁林握住她手腕,就着她的手吸一口香烟,半抬眼看着她笑,格外的有魅力:“是吗,挺好吗?”
李桑枝动作生疏地把烟按进烟灰缸里,不给他抽了:“是啦是啦,你少抽烟,我想你陪我到九十九岁呢。”
费郁林低笑:“你九十九岁的时候,我已经一百零九岁。”
李桑枝嘟囔:“我不管,你要陪我,不然我这个小老太太走不好路。”
费郁林沉默片刻:“别说了,你老公年纪大了,泪点低。”
李桑枝:“……”
“不行,还是心酸。”费郁林把她抱到书桌上,倾身吻她红唇。
李桑枝看这架势是要做到底,她推他胸膛:“婚宴要来不及。”
费郁林吃她香/舌:“来得及,你老公很快。”
书房徒然就陷入难言的寂静。
两人对视,李桑枝眼圈一红,费郁林揉/她:“刚才那种不吉利的话,以后不说了。”
李桑枝抽抽搭搭:“嗯……”
**
婚礼没在国外举行,就在京市,婚宴安排在维特亚酒店,记者媒体在酒店外蹲守,看热闹的群众也多,这太影响交通,安保队全员不敢放松。
李桑枝有些后悔为了不想来回飞,就没选国外某个地方办婚礼,这会儿说什么都晚了,她一过去就到休息室换衣服,费郁林没一起,他让她家人陪在她深表,径自去向七楼的楼道。
三道身影变成四道。
蒋复浑身血液冻一天了,他四肢僵硬,开口就带攻击性:“费董有话快说,搞得跟特/务碰头似的,谁见不得人一样。”
刘竞暗自拽蒋复胳膊,不想对方激怒费郁林,从而连累到他,害他也被赶走,他还没跟李桑枝敬酒,祝她新婚愉快,这四个字他排练了无数次,说出来心口发堵,不说出来终身遗憾。
蒋复暴怒:“你他妈拽老子做什么?”
他小题大作的根本是妒火找到发泄口,不受控地冲出来,在昏暗楼道里实质化成恶臭,刺鼻到呛人。
刘竞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红,他低声:“你说我拽你做什么,你还想不想喝她喜酒?”
蒋复愣了半秒,讥讽道:“你想,你做梦都想。”
刘竞没反驳。
“你还真想?”蒋复癫狂地大笑,“哈哈哈哈哈,我他妈要笑死,养猪的成天在猪圈打转,脑子是不是也和猪一样……”
嘭——
蒋复被费郁林踹到墙上,重重撞击墙壁的沉闷声在楼房里乍响,听得人头皮发麻。
谁都没料到费郁林会动手,全无长辈的宽容,更不要说修养。
先不说他这一脚存在新仇旧恨的嫌疑,力道可怕,蒋复本身就该踹,他自己给费郁林发泄阴暗面的机会。
蒋复看不起刘竞是个养猪的,却一时大意心上人也是那个行业,他不可以出言贬低。
现在他被踹了,还要感谢费郁林替他拦截他后面没说出口的羞辱。
蒋复扶着墙壁慢慢起来,腹部闷痛难忍,喉头泛上铁锈味,鬓角跟额发都渗出冷汗,身体轻微发抖,他英俊发白的面庞有些扭曲,抬手就朝脸上抽去。
楚相容及时拦住,他不可能让蒋复带着巴掌印去婚宴吸引李桑枝注意,还有这傻逼身上的鞋印,也不能留。
蒋复见楚相容拿出纸巾,给他擦身前被踹的地方,他恶心地推开。
楚相容说:“擦擦吧,别给我姐姐看到,让她多想。”
蒋复站不住地顺着墙壁坐到地上,粗喘声犹如巷口大雨里的破风箱。
他抖着手点烟,失去血色的嘴唇咬/着吞/吐,没人关心他的死活。
刘竞看腕表,楚相容按手机。
费郁林离开楼道去走廊接了个电话,回来扫了眼三人,脑中分裂出无数碎片,每块碎片里都是他们和他太太以前到的相处,他内心越撕扯,声调就越平静:“三位,我邀请你们来参观婚礼,是尊重我太太的过往,她走到我身边的每一步都可贵,希望你们能在今晚的婚宴上控制好自己,不要出现让人误会的言行举止。”
蒋复从费郁林身上嗅到同类的气息,费郁林破产的那两年过的大概比圈内传言的还要差,以至于精神出了问题,他第一反应不是趁机嘲讽,而是担心李桑枝的婚姻。
她踩着他的头够到的费郁林,从一个衣冠楚楚的伪君子变成了一个披着理性律己外壳的疯子。
蒋复徒然感到对命运的无力招架,香烟因为他说话一抖一抖:“没你准许,哪家报社敢乱报道?”
费郁林轻慢道:“这话说大了,我不过一介凡人。”
“倒不是我谦虚。”他笑了笑,“如果我无所不能只手遮天,你们就不会以活人的特征站在这,你们说是不是。”
字里行间那股沉戾厌恶不加掩饰,楼道瞬间坠入死寂。
费郁林抬脚朝楼道口走去:“她已经结婚,劳烦三位不要再打扰她生活。”
刘竞忍不住地顶着可怕的压迫感发声:“我们只是想她幸福。”
楚相容幽幽:“还有快乐。”
费郁林脚步不停,语气听着已经恢复到往常的平和:“我会将你们的心愿转告给我太太。”
楼道里少了个人,气氛明显轻松不少。
蒋复脱下西装外套,后面布料被冷汗浸透贴着背部肌肉,他扯出西裤里的衬衫下摆向上撩,露出腹部大片青紫。
“他那个力道,你最轻也是内脏破裂,怎么没见过有那症状?”刘竞自言自语,“难道这个世界是一本男频升级流东方玄幻小说,你是种/马男主?”
弹烟灰的蒋复:“……”
楚相容适时为他做总结:“刘总指你一个男的,私生活混乱,不检点。”
蒋复怒气翻涌,那他妈不是以前?他瞪着还在神神叨叨的刘竞:“你精神失常了?”
刘竞面部阴下去,他这段时间让李桑枝的婚礼登报进展搞得失眠焦虑,不得不想办法转移注意力,最终决定自学做编剧。
于是他接触文学创作阅读大量作品,目前他已经写了三分之二的剧本,明年就海选男女主,自己投资拍摄一部生猪养殖结合玄幻修真的作品。
男女主脱离世俗红尘的枷锁,飞升到仙界,做一对羡煞旁人的道侣。
“你一直盯着手机,是不是在给她发短信?”
蒋复的声音让刘竞把视线挪向楚相容。
青年声线清冷:“我年纪小,大学毕业不久,世界纯白,人生不像你们那么浑浊,不代表只想着情爱,只有情爱。”
蒋复嗤笑:“怎么,你还有事业?你有实权吗,你妈也是真牛逼,被乔家老大包/养,怀上老小的孩子。”
乔家隐秘就这样被恶劣地抖出来。
楚相容把手机放回口袋,事不关己地走了。
“是个能忍的。”刘竞说,“我当初怎么也想不到他会是乔家内斗的渔翁。”
蒋复掐着香烟深吸,不屑地笑:“实际掌权的又不是他。”
刘竞眼底闪过冷嘲,蒋复自大的毛病根深蒂固。他也不想想自己二十二岁的时候是什么心态。
楚相容没那么简单,没准儿是抱猪吃老虎。
刘竞费解:“他亲爸为什么不自己上位,要把他推上去?”
“干嘛,你在等我给你解惑?我们什么关系我给你解惑,找你爸去。”蒋复又一次扶墙起来,他咬/紧烟蒂“嘶”一声,面部白得泛青,“妈的,要不是不想她伤心,不想她公司受影响,老子一定告费郁林恶意伤人。”
刘竞讥诮,好像告就能怎样似的,他没打算搀蒋复一把,袖手旁观对方靠尼古丁压制痛感:“你给她买的什么贺礼?”
蒋复一顿,什么贺礼,他没买,他以蒋氏的名义送的,一个玉如意。
希望她生活如意。
**
婚宴七点开始,新郎新娘从楼梯上面下来,宾客们纷纷举杯去祝贺。
蒋复没看李桑枝早就有女人味的身材曲线,也没看她妆容如何,他看的是她旗袍下摆半遮半露的鞋子,她到费郁林耳朵位置,鞋跟不会低。
当年在游轮上,她穿他买的高跟鞋,脚后跟磨破皮,流着泪说她好疼,他抱她离开甲板,她搂紧他脖子,他在房里脱下她那双高跟鞋,为她上药……一幕幕在他眼前浮现,现在她穿着高跟鞋走在别的男人身边,以新婚妻子的身份,而他作为宾客。
六年。
蒋复注意李桑枝身上的首饰,今年年初有场拍卖会上的压轴拍卖品叫“良辰美景”,是个镯子,听说被不知名的人高价竞拍走了。
费郁林拍走的,镯子在李桑枝手腕上戴着,她适合玉,柔润细腻。
她的耳环项链,发钗也都是玉。
蒋复想到他那一屋子的名牌包,俗气到她看不上了,况且,她想要包自己就能买,更别说还有资产丰厚的丈夫。
好像包保值,蒋复自嘲,就当是投资。
蒋复仰头喝下杯子里的酒,他这桌有刘竞,楚相容,以及乔明语在内的几个在费郁林破产前后接触过的优秀女性。
男性一颗心跟着新娘走,女性倒是没关注新郎一举一动,她们和费郁林只存在于联姻这一层,没有感情基础,落寞怅然痛苦那是一样都没,这场婚宴对她们而言,单纯是利益为上的社交活动。
蒋复一杯接一杯地喝酒,乔明语在他左手边与人寒暄,瞥了他两眼,对他这几年的疯状略有耳闻,他似乎只认为自己的心意明白的晚了,错把面子看得比爱重要,他就没想过,桑枝没他以为的喜欢他。
李桑枝喜欢人的样子,他往她跟费郁林旁边一站就能看个清楚,他自我逃避。
乔明语结束一场社交,出声提醒肆无忌惮毫不收敛眼神的蒋复:“蒋总,错过即是有缘无份,做局外人要有做局外人的认知。”
蒋复冷飕飕:“要跟我联姻?”
乔明语:“……神经。”
蒋复思维跳脱:“你跟李桑枝是好姐妹,你们平时聊什么?”
乔明语唇角一掀:“聊的东西多也杂,没你。”
蒋复阴阳怪气:“看看你弟。”
乔明语撩头发,懒得看。
蒋复周身冷气缭绕地倒酒喝,刘竞什么也不是,楚相容算个鸟,只有他和李桑枝的那段情圈内闻名。
他作为她正儿八紧的前男友,坐在这里,即便什么都不做,也引人注目。
蒋复端着酒杯起身,他这个动作犹如一颗石子落进湖面,溅起不大也不小的波纹。
刘竞跟楚相容几乎同时站起来,他们在蒋复后面去新人那里。
众目睽睽之下,蒋复走到李桑枝面前,颧骨被酒精熏得发红,眼底也是。
如今她开了公司办了场,能独自出席一些大场合,被人称呼“李总”,渐渐在生意场和社交圈崭露头角,实际还是一只胆小容易受惊的兔子,只要她身处的平静局面被打破哪怕一寸地方,她就会习惯性地抠手指,咬嘴唇。
就像现在,这一刻,这一秒。
她的睫毛垂下来,密密长长,紧张不安地颤动着,楚楚动人的模样一如从前,叫人不忍心对她说一点重话。
蒋复并没有说话,他干了杯中酒,余光扫过李桑枝旗袍领口上方那截白得晃眼的脖子,转身离去,瘸着腿走的洒脱,她喜欢成熟的男人,他把他能做到的成熟给她看了,尽力了。
“桑枝,新婚愉快。”刘竞的祝福打破诡异氛围。
李桑枝抿嘴:“谢谢。”
刘竞如愿以偿就喝了酒离开,轮到楚相容了,他做事体面,说的是,“费董,祝贺您抱得美人归,祝二位白头到老。”
这符合他的身份立场。
他和新娘子谈过几月的事,知道的人没几个。
李桑枝听费郁林给出回应,她觉得楚相容是小狗,刘竞是土狗,蒋复嘛,野狗,品种完美对应他们性格,自己真是天才。
至于费郁林……
李桑枝在他低头看来时,情意绵绵地和他对视,她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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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场婚宴下来,没发生李桑枝担心的情况,晚上回去,她在车里看脚上的高跟鞋,上班不穿,不方便,不上班的时候在家穿不着,也就出门穿穿,频率这样低,她依旧穿的熟练,驾驭得很好。
五厘米到八厘米的鞋跟是她中意的高度,穿着走起路来,自信又轻快。
当年谭丽娜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她说好美的,那话不假。
一只手握住李桑枝后颈,费郁林凑近她,“累了吧。””还好。”李桑枝轻声,“我妈妈和奶奶要是还活着,不知多高兴。”
费郁林把她搂到臂弯里,摩挲她手臂。
李桑枝靠在他肩头:“你爸妈也没看到你成婚。”
费郁林说:“不是都变成星星了?他们就在天上看着。”
李桑枝声音里多了点鼻音:“那我们要过得幸福。”
“其实我对婚姻没信心,不过我对你有信心。”李桑枝柔柔地说,“男人有钱就学坏,你出生就有钱,一直没学坏,就不会学坏了吧。”
费郁林懒懒道:“我怎么学坏,钱都归你管了。”
李桑枝撅嘴:“那还有倒贴的呢,睡睡帅哥嘛。”
费郁林叹息:“睡不了,不是你,我都没感觉,拔不起来。”
李桑枝:“……”她拽他腕上的彩色链子,小声说话,“你会对我好一辈子的吧。”
“不然要对谁好一辈子。”费郁林吻她头发,吻她耳朵,吻她脖颈,吻她卧蚕下面的小痣,温柔到极致。
车停在路口,车窗外的夜空绽放烟花,来自塔楼的音乐喷泉方向,一道道五颜六色的光柱窜上去,凝聚成一朵朵玫瑰,每朵烟花都化成漫天粉色钻石雨倾泻而下,美得叫人窒息。
李桑枝只看了眼就没再看,她无所谓是不是为她婚礼做的谢幕。
费郁林在她耳边问:“烟花不好看?”
李桑枝说:“好看呢。”
“那怎么不看?”费郁林把她旗袍下摆拢了拢,“你不看,你老公会以为你不喜欢。”
“你放的啊?怎么都不提前告诉我。”李桑枝动了下腿,烦人,挡板升着,车后座就他们,到底遮什么,她凑到车窗前,瞳孔里是第二场花雨,“玫瑰有好多,数不过来。”
费郁林告诉她:“百万朵。”
李桑枝扭脸震惊地看他:“那么多朵……烟花放完就没了。”
“还有。”费郁林抚/摸她清纯无辜的眉眼,你男人为你放烟花,你前任们也会给你放,整个京市都会笼罩在烟花雨里。
**
婚后生活没有打乱李桑枝的节奏,她照旧在猪场跟澜庭府之间穿行,事业婚姻两手抓,猪养好,老男人也养好。
李桑枝偶尔出差去外地,带上助理小梅。
场里有玲姐把控,李桑枝比较放心。
每次李桑枝出差回来,费郁林都要到机场接她,在车里补觉。
他说床上没她,自己就睡不着觉。
李桑枝试过把衣服穿了不洗留给费郁林,让他抱着睡,没用,非要活的。
也是矫情。
……
年底猪肉价格出现低迷趋势,一度低到每公斤10块钱,而成本就要11块钱一公斤,各个猪场都需要拿出应对策略,惠农也不例外。
会议室里,李桑枝坐在上位,一手撑着头,一手捏手机上的娃娃挂件。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都不在点子上,她的亲友们急死了,都看她,指着她拿主意,她端起杯子喝水。
王振涛起身去拎热水瓶,小梅也拎了个,她看她哥过来了,就把手上的热水瓶给她哥。
小树走到李桑枝左边,王振涛走到她右边,两人对视一眼,王振涛把热水瓶拎回原来位置,等小树给李桑枝的杯子添好水,就把桌上的几滴水迹擦掉。
会议室其他人没多大反应,包括并非平庄人的玲姐,她对李桑枝被多个人爱丝毫不惊讶。
人嘛,不都追求美好事物。
花草树木都有向光性。
李桑枝的手机上来了条短信,刘竞给她发的,很长一条。
李山喊闺女:“阿枝,米其林餐厅压价了没?”
李桑枝摇头。
玲姐说:“叔,两方签了合同的。”
“多得是没合约精神的老板。”李山松口气,“小周,往年也有肉价下跌的事,望盛怎么做的?”
周玲挠眉毛:“望盛和我们不是一个规模,不具有参考性。”
李山要急眼,月芬拍他手背,“我们先动脑子吧,大家一起想想。”
李桑枝已经看完刘竞发的短信,丰年的方案跟望盛的大同小异,比如两家都会推迟仔猪出栏直到猪价回升,他们饲料成本低,拖得起。
惠农不行。
而且“望盛”“丰年”这两家的异地市场经营路线成熟,可以把猪出售到价高的城市。
惠农根本就比不了。
肉价低迷,头部猪场影响小,难做的是中型猪场。
关于惠农如何应对,刘竞在短信最后提到了两点,一是与周边餐馆和学校食堂签订直供协议,争取每公斤加价五毛到六毛钱,这事他能出力,只要她交给他去做。
二是直接对接靠谱的屠宰场,省去猪贩子的差价,这方面他同样能出力。
刘竞透露,明年第二季度猪肉价大概就会回升,李桑枝这边估算的也差不离。
她可以在这期间申请环保改造补贴,惠农粪水处理系统改进的蛮不错。
李桑枝看向等她的众人:“先出230斤以上的猪,没到那体重的就再养养,还有啊,产量比较少的母猪就不要了吧,等行情好起来。”
“好不起来呢?”
小梅脱口而出一句,她说完就变了脸,赶紧很大声地呸呸呸,“我说的不算,老天爷不许当真。”
正是可爱的年纪,谁会怪她呢。
“不会起不来的。”李桑枝说,“我们把自己的事情做到位,放心啦,都会过个好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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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桑枝安慰大家,内心却是为这事发愁,下班回澜庭府都在想办法,她有费郁林托*底,不代表就无所谓猪场运行状况。
后花园灯火通明,寒流肆虐,费郁林在支着架子蒙着薄膜的菜地拧大白菜的时候,李桑枝跟超市那边通电话交谈,问能不能把惠农的冷鲜肉溢价3%。
费郁林下厨炒大白菜,李桑枝在书房写报告,准备向上面申请冻猪肉指标。
每个月除去李桑枝生理期,其他天数他们都会做/爱,今晚费郁林看她忧虑猪场,就想让她早点睡,她不要。
费郁林撕/套的时候,李桑枝忽然垂下脑袋,近距离盯着他看:“对呀,我还可以把猪肉制成腊肠卖。”
费郁林一顿,他哭笑不得:“宝宝,你别对着……”
话音未完,李桑枝激动地捧住他,响亮地亲上一口:“谢谢你给我思路,好爱你!”
说着就跑下床,匆匆出了房间。
费郁林胸腔里的气息滚烫粗沉:“回来。”
回答他的是房门打开声。
费郁林把开了个口的套扔枕边,他两指拎着左摆右拨,眉头紧锁,颜色哪里像了?
她为了想到解决问题的方法开心不已,都不知道自己亲的什么。
头上还有她嘴唇留下的触感,每一块皮肉都疯狂战栗,每一条青筋压制不住地亢奋鼓动。
费郁林掐住,面上冷笑:“你这个丑东西也是走大运,让她亲一口,这辈子值了。”
第59章
李桑枝快十一点才关电脑,她捏捏酸痛的肩膀,坐在办公椅上放空一两分钟,起身走进书房里间,进入自己专用的收藏室。
里面有她隔三差五买的黄金,更多的是费郁林给她买的首饰,其中包括他母亲生前的最后一件作品。
那条珠宝被她放在展柜C位,表明她的重视和喜爱。
虽然她的艺术细胞培养不起来,却也能透过费郁林母亲的作品,看出她多有才。
李桑枝没开灯,一件件珠宝散发柔美光晕,她逐一看过,停在玉雕刻的玫瑰前面。
花是好看的,什么材质的花都好看。
李桑枝拉开柜门拿出玫瑰:“说你不贵吧,你完全符合网上形容的好玉特征,他不可能送我便宜货,说你贵吧,做工不怎样。”
“谁雕的你啊,该不会是一个叫费郁林的老男人吧。”李桑枝轻啧,“委屈你了。”
玉玫瑰静静躺在她手心,她无声看它一会,把它放回展柜,转身走出收藏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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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室阳台窗帘拉起来了一半,另一半被月色侵占,微弱的光洒进卧室。
床上人呼吸平稳。
李桑枝刚上床,腰就被一只大手拢着往一具精悍的身体带,她嵌在他结实的胸膛里,他有力的心跳穿过她后背,撞上她心口,一声接一声地撞着。
“没睡啊?”李桑枝让他搂得发热,贴/得发疼,“还以为你睡了呢。”
“怎么睡。”费郁林更紧地贴着她,“费太太,你告诉我,这样怎么睡。”
李桑枝在他怀里翻身,和他面对面,一只手捉他,又加一只手:“你不是可以压回去嘛。”
费郁林阖眼低喘:“没那本事。”
“你有。”李桑枝证据确凿,“以前我亲你,没穿内/衣抱你,你都一点反应都没,那不就是你压着的。”
费郁林大掌抚上她后脑勺,带着鼓励和一丝渴求:“那时候不能跟现在比的,宝宝,那时候你男人还是个处男,没尝过女色。”
李桑枝手没停:“我们接/吻搂抱过以后,你不也不要我。”
费郁林咬/着她耳朵笑:“我还不是怕你长大些,指着我鼻子骂我禽兽,十几岁的小姑娘都碰。”
他从她耳朵吻/到她锁骨:“不翻旧账了,管管你男人。”
李桑枝被亲舒服了,把一条腿往他身上一放:“你自己管自己嘛。”
费郁林摩挲她细白脚踝,慢又重地吻/她这朵娇/柔艳红的花儿,牙齿咬/一下,放开,又去/咬:“我管,一时半会很难管好。”
李桑枝颤栗地抱住他脑袋,他整张俊脸都埋进他心口,深邃眉骨抵着她,微乱的呼吸打上来,让她那块皮肤湿热发红,她轻哼着捏他:“没事啊,反正我好兴奋能想出做腊肠这个方法,睡不着。”
“那老公带你看日出。”
费郁林笑着托了托她小屁/股,慢条斯理又强势地捞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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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边滚出鱼肚白的时候,李桑枝趴在床上昏昏沉沉。
费郁林体型大只,壮硕,很能干,缺点就是太能干。
她闭着眼睛,眼皮下的眼珠动了动,没睁开,酸死了,涨死了,还好麻。
费郁林出去至少有半小时了,她却感觉他没出去。
明明洗了澡换了睡衣,她依旧觉得黏/腻。
费郁林在卫生间做家务,李桑枝慢吞吞地翻身平躺一会,不行,太涨了,真的太涨了,是不是还有啊?她想检查检查,又懒得动,还不愿意把手弄脏。
李桑枝脑子里始终有块区域是活跃的,费郁林一回来她就看过去,委屈地瘪嘴。
费郁林皱眉:“不舒服?”
李桑枝可怜兮兮:“你怎么才回来?”
费郁林走过去:“我洗床单。”
“那你不能洗快点啊?”李桑枝前一句埋怨,下一句就懂事地温吞说,“我不该无理取闹的,我知道你好累,你做一晚上还要给我洗澡吹头发,洗这个洗那个,一下都没停,可是我难受。”
费郁林俯身摸她脸,他还未问她哪里难受,她就在他耳边轻轻呼吸,“你是不是没弄干净呀?”
“我的没了,有也是你的。”费郁林揶揄,“你水做的。”
他看女人羞红的脸颊,心头一阵烫热,蛊惑一般和她鼻尖抵着鼻尖,指尖勾出一点让她确认,到底是谁的。
李桑枝不确认,手捂着口鼻往被窝里躲,被费郁林掐着腰,看他舔/过指尖吻她:“确认过了?”
是是是,确认了,我的,怎样啊。
李桑枝让他拿纸给自己擦擦,突然就说起腊肠的事。
费郁林:“……”
年轻人的频道转得太快,尤其是他老婆。
**
卧室里的涟漪被正经话题冲开。
李桑枝讲完,眼睛亮亮地期待费郁林的反馈。
费郁林给她喂水:“宰杀区,加工区,包装区,这三个区要分开,确保卫生条件合格。”
“嗯嗯。”李桑枝点头。
费郁林爱她的乖巧,也爱她做出来的乖巧,笑说:“合格证和手续都必须下来。”
李桑枝撇嘴,费郁林一贯的遵纪守法,她靠在床头:“早就一起办啦。”
当初建猪场,李桑枝就决定搞个宰杀区,为以后的产业链做准备。
费郁林温声:“设备差哪些,我给你买。”
李桑枝说:“我自己买。”
她都没打算和股东乔明语谈这个,所有设备要十几万到几十万之间,她在书房查了的。
费郁林提醒她买检测仪器:“腊肠要符合食品安全标准。”
李桑枝趴下来,捉着他手给自己揉腰:“我想着把腊肠真空包装,贴标惠农自制腊肠,卖点是零添加,农家手工制作。”
“适当溢价。”费郁林指间力道轻柔,“费氏年底活动比较多,腊肠可以用来回馈业主。”
“我不想卖你。”李桑枝嘀咕,“我俩是一家的,我不想钱从你口袋到我口袋,我不要那样,我要赚别人的钱。”
费郁林忍俊不禁:“好。”
**
腊肠是平庄人过年必吃的一道菜,家家户户每年都做许多,不是带上猪肉到厂里加工,是自家做。
李桑枝把想法告诉大家,他们怕老家的口味不一定符合城里人,她叫他们踏实做。
刘竞在短信里提到的两点策略,李桑枝交给小树去谈,意料之中的没谈成。
李桑枝在办公室拨通刘竞的号码。
刘竞几乎是秒接:“桑枝,你终于给我打电话了,我们没好过,你不需要和我避嫌,我们还可以是新村的关系。”
“同行是冤家。”李桑枝没领情。
刘竞哑然:“不全是,出色的同行可以是良性竞争,激励对方加快前进的步伐,大家互相学习一起进步。”
李桑枝是认可的,不过她没接他的话茬,给点阳光就灿烂,一点都不矜持的阴湿男人,谁想交友。
她轻声:“刘竞,我打电话是想跟你说,你不要为难我。”
刘竞明白她是联系过周边食堂和餐馆了,他立刻为自己澄清:“我没私下跟哪家打招呼。”
“那是我多想了呢。”李桑枝说,“你忙吧,我挂了。”
“等等,别挂。”刘竞深呼吸,“桑枝,我是真心想帮你度过这几个月,让丰年带惠农好吗,这样你会轻松些,我还可以安排几个骨干到你那边,指导你场里员工。”
李桑枝没动心,费郁林吃醋会搞得她死去活来,她慢悠悠:“算了吧,你们丰年都敢给望盛电脑投放病毒,惠农小庙招待不起。”
刘竞一愣:“什么时候的事?”
李桑枝把压在椅背的头发拨出来:“几年前了,虽然我师傅没报警查明白,但八成就是你家干的,只有你家和望盛是竞争对手。”
刘竞沉声:“我一定给你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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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刘竞当作大事对待,他召集家族所有核心成员开会,发了很大的火才查出来是他二叔派人干的,他去望盛道歉,得到了老厂长的原谅就给李桑枝发短信。
李桑枝不接受丰年的援助,她亲自去食堂跟餐馆谈成合同,专心制作腊肠。
刘竞只好等她的腊肠上市,不止他,几方都关心惠农的动向。
惠农的人去街上发传单宣传,也让超市安排试吃。
贺奇峰陪儿子买零食,“惠农腊肠”摆在相对显眼的位置,他当场打给好友:“老费,我在友辉超市看到你老婆公司的腊肠了。”
费郁林转钢笔:“我吃过,味道不错,你可以买点回去尝尝。”
贺奇峰调笑:“给你老婆拉客户?”
费郁林不答反问:“公司年会办过了?”
贺奇峰留心保姆带儿子在哪个货架:“还没。”
费郁林说:“腊肠可以作为你公司的年货礼品之一。”
贺奇峰惊奇道:“你还真给推销上了。”
费郁林淡笑:“谈不上推销,腊肠确实是干净,制作过程我有旁观。”
贺奇峰听他说的来了点兴趣,正想去买,保姆喊他过去,儿子在超市捣乱让他转移注意力,他几天后想起来腊肠一事,让采购部去。
哪知下属回来说,“惠农腊肠”限购。
贺奇峰挑眉:“限购?”
下属汇报:“是的,初四被买空,初五超市向惠农追加订单,现在供不应求。”
贺奇峰不觉得买空腊肠是老费的手笔,毕竟老友要是出手,惠农就不用靠制作腊肠度过猪肉降价的困境。
他想到了那三个年轻人,腊肠材料是李桑枝养的猪肉,制作腊肠的过程她应该有参与,腊肠四舍五入就是她做的,可以买回去慢慢吃。
本来贺奇峰想订上百箱发给员工,这下倒好,订不到了,他买两袋带去德国,直奔费凡的住处。
费凡下班回来看到他,眉头一蹙。
他在她开口前提了提手上的袋子,“这是你弟媳公司的腊肠。”
费凡开门:“腊肠留下,你人离开。”
贺奇峰在她关门前把一条腿塞进去:“腊肠我一口都没吃,我总该尝尝咸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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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肠贺总吃到了,人却不肯走,他主动承包收拾厨房的工作:“凡姐,你弟跟你弟媳复合了,我们也试试……”
费凡打断:“不是一样的情况,没有参考价值,我已经有正在交往的男性。”
贺奇峰神情冷峻:“那华侨没我适合你。”
“适不适合的,我说了算。”费凡倚着吧台喝咖啡,“况且男人只是调剂品,没那么重要。”
贺奇峰抽了抽嘴,他深深看她:“老婆,我们复婚吧。”
费凡无动于衷:“麻烦注意称呼。”
贺奇峰按住她双肩,低头凑近她,呼吸喷洒在她依然没做保养的脸上:“为什么?你弟媳有原则性问题,你弟都能放下,我们之间都没原则性问题。”
费凡不对她弟的感情部分做评价:“你生活不是挺精彩吗,某知名女星的神秘男友。”
贺奇峰愕然几秒,他眼中爆发出炙热的光彩:“你在意和我有关的新闻。”
费凡反应平平:“毕竟是我孩子的后妈,总要留意一下。”
贺奇峰的眼神黯淡下去:“牛牛做梦都喊妈妈。”
费凡把杯子放在吧台:“他会有新妈妈。”
贺奇峰心里一片苦涩,这女人是铁了心不肯要他,不肯要儿子了吗?他抹把脸:“那女星和我在内的一群人吃过一顿饭,图是借位加后期制作,我跟她话都没说一句。”
费凡没说“原来你不公关,是想看我反应”,她只说:“我还有工作,没功夫陪你闹,你走吧。”
贺奇峰绷着脸朝门口走去。
背后响起前妻的声音,“垃圾带上。”
贺奇峰后槽牙都要咬/碎,他把垃圾打包扔楼下垃圾桶,就地点烟抽,英俊脸上冷若冰霜,发誓要把费凡带回国,不成功就死她公司。
尼古丁融进唾液,贺奇峰吞咽下去,发现还有腊肠残留,老费没夸张,腊肠的味道的确可以,就是花椒放的有点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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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农腊肠”作为品牌成功推销出去,李桑枝跟费郁林聊了聊,听他分析说利润不但不会减少,还会反增,她开心地在公司群里发红包。
礼拜天下午,费郁林在书房开视频会议,VR看地,西装裤里面是他太太用缝纫机做的内裤,苹果图案的。
她喜欢吃苹果。
会议途中,书房的门从外面推开,探进来一个饱满的脑袋。
费郁林抬了抬眼。
李桑枝用嘴形说:“我拿东西。”
费郁林抿唇,她不过是进来拿个东西,他就分神。
她是标致的乖乖女长相,眉梢唇边人畜无害,一双眼纯良柔润,腰软四肢纤细,风大点就要受不住,笑起来会露出甜而俏皮的梨涡,不笑的时候,表情生动点也会出现。
费郁林从04年和她相处至今,总能在不经意间感受到她身体里迸发出的生命力,她眼中的信念和坚定让人移不开眼,为之倾倒。
他之前和她说,她这个年纪,不打扮也漂亮。
她嘟囔,是不是她这个年纪的都漂亮。
他怎会注意别人。
费郁林的鼻端好像有她香气,她身上的味道不是香水,沐浴露熏香精油之类,闻着上瘾。
谁闻过,一辈子都忘不掉,她的味道浸入骨髓。
也许费郁林说出他的观点,会有几个人认同。
呵。
他的太太拿了东西就出去,到门口才回头看他一眼,一成不变的柔情似水。
费郁林无心会议:“休息三分钟,失陪一下。”
李桑枝见他跟着自己出来,一脸茫然:“你不是在开会吗?”
“中场休息。”费郁林凝视她,“宝宝,以后我开会的时候,你到镜头里打声招呼好不好。”
“啊,我还打招呼啊?”李桑枝轻/咬下唇,“这可以吗?不会影响到你工作第一的形象吧?”
费郁林拿出帕子擦拭手指,下一刻就抚上她嘴唇,修长冷白的指节探进去,一颗颗地摸她齿背。
他们家世悬殊,成长背景截然不同,她也不像外在表现的那样围着他转,她没在他事业败落后陪他重新起来,他们在不同行业,他们无法共频。
那又怎样,他们还是结婚,后半生她陪他走。
他不能没有她。
“工作排在你后面,你第一。”费郁林弯腰去舔她唇角溢出的津/液,眼眸半垂的样子充满欲/色,也十分的深情,“你凌驾于我生命里的一切。”
第60章
猪肉价低迷期过去的时候,澜庭府后花园那片菜地长势喜人,结的黄瓜多到吃不完,李桑枝没法拿去场里给大家吃。
因为猪场也有菜地,种的菜更多,吃不及的就都剁成块喂猪。
农村正是水稻丰收季节,家里老人忙不过来,大家就让各家亲戚上门帮忙。
李桑枝家有一亩多田的水稻,她爸种的,王振涛回去收割,顺便把关玉米收购一事。
老家的玉米品质蛮不错,李桑枝收过来用,你好我好大家都好。
李桑枝这年正式接触电商,她在头一批进去的队伍里,吃不吃得到红利不清楚,就是有兴趣。
费郁林看着她起步,慢慢走稳。
这天,李桑枝开会讲电商平台运营方案的调整,费郁林也在开会,他喉咙深处徒然涌上一股腥甜,因为身体不适去了私立医院。
刘竞刚好就在那家医院,他开车出停车场,费郁林开车进停车场,两辆车的方向相反。
奔驰停在路边,刘竞登录手机Q/Q,进去一个名字叫“我心向明月”的三人群聊,他创建的群,邀请了蒋复和楚相容。
刘竞艾特“柏翠公寓是我家”和“楚”,打字。
清风徐来:我在一家医院地下停车场看到了费郁林。
楚:她不舒服?
柏翠公寓是我家:哪家医院,地址发来。
清风徐来:车里只有费郁林和他下属,我也担心是她生病,赶紧查了。
楚:然后?
柏翠公寓是我家:话说一半,生儿子没屁/眼。
刘竞阴着脸在聊天框编辑。
清风徐来:不是她生病,是费郁林。
窗口震动。
蒋复发来视频邀请,刘竞拒绝,这人神经病,还开视频,谁要看情敌的嘴脸。
刘竞在相册里选了几张照片发群里。
清风徐来:这是费郁林的病例报告。我咨询过专家,结合查到的信息确定了几个点,费郁林有家族遗传性偏头痛,长期吃布洛芬类的NSAIDs止痛药,这容易诱发胃溃疡。
清风徐来:他还有过胃出血,是破产后发生的,这两年他的压力可想而知是大到什么地步,应酬巨多,饮食作息也一定混乱无比,胃镜活检报告显示就是这回事,溃疡面积大,而且具备边缘不规则特性,火山口状,是溃疡型胃癌晚期征兆。
群里没动静。
过了好久,蒋复发出一个字: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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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农
门卫大叔没见过三辆豪车齐聚猪场大门口,他问他们找谁,得知是找场长阿枝,就连忙让他们进来,以为是生意上的大事情,不敢耽搁。
李桑枝在办公室看报表,小梅的叫喊听着忐忑不安,她出去一看,眼皮跳了跳:“小梅,你忙你的去。”
接着就问三人:“你们怎么都跑来我这里,不上班的吗?”
蒋复耸肩:“自己是老板,上班自由。”
“老板更应该做表率,公司才能越来越好。”李桑枝说,“你们赶紧走,不然我报警了。”
没威势,柔柔软软。
小白花露出的刺不扎人,痒痒的。
蒋复表情古怪:“枝枝,你还不知道吧?”
李桑枝正想把他们当猪赶走,闻言一怔:“知道什么?”
蒋复眼帘耷拉下去,脚上皮鞋蹭起地面。
李桑枝瞥刘竞,那位眼神躲闪,肢体好不自然,她看年纪最小的那位,也是她前男友:“相容,你说。”
楚相容抿住唇,松开,抿住,松开,重复几次,他低声:“姐姐,你丈夫病了。”
李桑枝瞪大眼睛:“你胡说八道。”
“真的,我没胡说。”楚相容不忍看她伤心,“你回去问问他吧,你要尽早有个心理准备,我已经把工作交代给底下人,接下来一段时间我都可以……”
蒋复冷冷打断:“整他妈什么呢,就在这表上忠心了。”
李桑枝瞪过去:“你能不能不要插嘴啊!”
她朝楚相容走近些:“相容,我丈夫生的什么病,你告诉我。”
“桑枝,这事你问我就好了,是我发现的,我最清楚。”刚才还躲避的刘竞突然站出来,不让楚相容抢走他的功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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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郁林在地下室的影院,大屏幕上正在播放电影,乡村背景的鬼片,尖叫声尖锐刺耳,他半阖着眼,目光没有落点。
从医院回来的路上,他的思绪几番变化,最先想的是带她一起走,他们去地府做夫妻,之后想着他走了,她怎么过,和谁过,蒋复那个瘸子精神不稳定,不分场合的失控,做不成她的荣耀,只会给她丢人现眼。
楚相容虽说是乔家家主,也有手段有城府,暂时却无法做到掌控全局,一旦他们在一起,她就是他暴露在外的弱点,乔家那群老家伙动她了,他是护不住的。
至于刘竞,他连基本的得到她欢心都做不到。
那三人,没一个适合陪她过余生。
她越来越优秀,选择越来越多,没必要在他们中间选。
当然,她也可以自己过下去,不是一定要有个男人相伴,有段婚姻维系。
到家以后,费郁林想自己的墓志铭,买了哪些保险让她做受益人,够不够她哪怕事业受挫也能衣食无忧,给她留多少封信,是一年一封到她九十九岁,还是一月一封到她九十九岁。
各种想下来,费郁林逐渐冷静,幽魂一般飘散的理性也随之归位,他翻阅大量医学文献,电话联系其他专项的医生朋友,从中挑出合他心意的信息。
比如VIP患者走快速通道,存在过度诊断医疗的现象,高度异型增生就推断是癌难免草率。
又比如,活检取样的位置关系到误差大小。
如果是取了炎症情况最严重的部分,会有百分之几的误差率,他会换一家医院再做一次胃镜,要求全层活检。
只是他还没实施,他的太太就知道了。
女人跑进影院,打开所有灯跑到他这里,关掉电影,眼圈很红。
费郁林平静地看着她,没问她如何知道的,谁告诉她的,只是就那样看着她。
李桑枝一说话,眼泪就涌出来:“你是不是病了啊?”
费郁林还看她。
李桑枝发抖:“费郁林!”
费郁林心口酸麻,这是她第一次叫他名字,他起身为她擦泪:“嗯,你男人没照顾好自己,他病了,抱歉。”
李桑枝的身子抖得犹如风中落叶,费郁林看得心疼,他说了她大概已知的情况:“还没确诊。”
“现在去医院。”李桑枝拽他,“现在就去。”
费郁林叹息:“宝宝,做检查要禁食几小时,我喝过咖啡。”
李桑枝一把甩开他的手:“你还喝咖啡?你是不是要死啊!”
费郁林一顿,生个病看见真实的小妻子,这算不算因祸得福?
“没要死,我答应过你,要陪你到九十九岁,心烦才喝的。”他安抚气得颤抖的爱人,“一会去住院,明天检查。”
李桑枝难过地搂住他脖子:“我陪你。”
费郁林吻她发丝:“嗯,你陪我。”
李桑枝又开始流泪,她哭着说:“老公,我好怕。”
费郁林心痛,生命脆弱,若是老天偏要砍断他人生,他无能为力,可他还是说:“不怕,不会有事。”
李桑枝哭得更凶,眼泪把他胸前浸出一片深色印子,脑子缺氧一张脸红透,也湿透。
费郁林把她抱起来,边走边哄。
“你放我下来,你不能……不能让你抱我……”李桑枝慌乱地挣扎。
“怎么不能抱,有口气就能抱。”费郁林轻拍她屁/股,他前言不搭后语,讲了一声,“老公爱你。”
李桑枝紧紧搂着他,湿漉漉的脸埋在他脖子里。
费郁林低叹,她是爱他的吧,多少都爱吧,起码是有一点爱的吧。
“你病了,我把猪场办多大,养多少猪都没了意义,我想你好好的,只有你好好的,我才有心思做事情,我回来都不是自己开车,眼前都是模糊的。”李桑枝抽泣,“我不能没有你,费郁林,我真的不能没有你。”
费郁林听着这些话,一滴泪从他眼尾滑落,死也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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费氏原本要封锁消息,以免股价波动。
但费郁林重做检查当天,蒋乔刘三家主事的都到了,消息封锁不住,波动是必然的,团队只能把波动控制在最小。
费郁林进手术室前摘下了手上的婚戒,放在李桑枝手里,掌心包裹她的手,揉了揉她指尖。
李桑枝坐在椅子上,医院冷气开得足,她穿七分裤,小腿冰凉,皮肤白得泛出青色血管。
吴秘书站在她身旁,不时回复电话短信的各路问候,还要分神给为董事长夫人而来的三位。
“吴秘书,借一步说话。”
他被那三位的下属强行揽走,到拐角处回头看了眼,三位已经分别在夫人身边占据一个位置,把她围住。
李桑枝起来走动,身后跟着三条尾巴,她没心情搭理他们。
没多久,医生通知她说病人少量出血,要她在知情书上签字。
李桑枝抿着嘴签下自己的名字,她不知道费郁林偏头痛好多年,没留意他吃的药,也不清楚他胃痛,只看出他上半年瘦了些,但她没过问,当是工作压力引起的。
他每天晚上在她身上的样子没变化,她就以为只是小问题。
她并非不喜欢他。
这点天地都可以为她做证,她要是不喜欢,又怎会和他结婚。
“喜欢”是一段感情的中心,什么性格三观能力相貌等等都围绕着它。
是他自己瞒着不说的,他不把他的病痛袒露在她面前,才让她一无所知,还要从别人嘴里听说这件事。
李桑枝垂眼看费郁林的戒指,套到小手指上面,大大的,要掉不掉。
旁边的蒋复把玩打火机,他相信不止他,另外两人也想过,费郁林死了就好了。
这个念头出现过无数次。
可费郁林真出事,他们顾不上幸灾乐祸,一门心思担忧李桑枝能不能撑过去,急匆匆地丢下手里事情赶去她身边。
费郁林死了,她会不会吃不香睡不踏实,瘦上一圈,好长时间才能走出来?
更坏的结果是,费郁林一边治疗一边半死不活地拖累她,死死攥住她的善良跟爱,让她的生活一团糟,她那猪场投入了许多心血,事业好不容易步入正轨,哪能应付崩坏的婚姻状态。
一串清脆声响撕裂寂静。
李桑枝捏着的男士婚戒掉地上,骨碌碌滚出去。
蒋复捡回来给她,手上沾着她的体温和味道,轻声问:“要不要喝点水?”
李桑枝拿回婚戒,不看他,也不说话。
蒋复吐出一口浊气,他打算去楼下抽烟,走几步又返回她身边,决定守着她。
刘竞在李桑枝另一边,楚相容在她对面,他们和蒋复对视一眼,各怀心思。
走廊安静沉闷。
时间流逝的速度快还是慢,都没人在意。
不知道过去多久,手术室的门打开,医生走出来:“病人家属在吗?”
李桑枝站起来,腿软地朝手术室门口走,她脸色煞白,泪水在眼眶地蓄积,嘴唇上有清晰的齿/痕:“我……我是他家属。”
医生看向她身后。
蒋复神经病发作:“我们是她家属。”
他沉着脸:“先和我们说。”
“枝枝你别过来。”
“对,姐姐你到后面去,我们听了再告诉你。”
“姐姐,你就听我们一回吧。”
“桑枝,我们是担心你承受不住,我们先替你听结果。”
……
“你们他妈的还不把她带走?!”
李桑枝让他们吵的,一人一巴掌,蒋复知道她力气大,身体下意识地做出防备姿势,稳稳接下来了,刘竞和楚相容不知道,都当她手劲小小的,他们猝不及防,被扇得倒在墙上。
李桑枝擦掉眼泪拢了拢发丝:“医生,你直接和我说吧,什么结果我都可以接受的。”
医生摘下口罩:“费太太,活检比较顺利,初步判断您先生并非癌,而是大面积重度良性溃疡,最终报告二十四小时后出……”
李桑枝听到这,心脏跳动的频率慢慢正常,她想,不用给费郁林找墓地了。
三个男人都在看她,屏住呼吸看着,他们怕她是在强撑,绷紧的神经松懈后就会迎来反弹。
“呜……呜呜……”
李桑枝捂住嘴呜咽几声,终是受不住地蹲下来,小孩子一样嚎啕大哭。
蒋复虽然腿瘸了,反应却是最快,他第一个过去,蹲到她面前说:“非要找年纪大的,你找年轻点的,哪有这破事,他那种让你担心害怕的男人就是废物,要我说你还是早些离了……”
啪——
蒋复右脸也多了个巴掌印,他把要给她擦眼泪的帕子塞她怀里,掏出手机,打开拍照模式:“不错,两边脸对称。”
扫了眼那两人,他冷笑,看什么,别羡慕,老子凭本事多领一巴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