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半个月后,李桑枝见到了蒋复。


    京市医院病房的空气里有花香,电视打开播放催人泪下的偶像剧,正是男女主被命运捉弄,扬言老死不相往来,背过身泪流满脸的情节。


    蒋复的状态比李桑枝预想得还要好,他看起来完全想通,彻底走出自己把自己困住的死胡同,大路宽阔前程敞亮。


    身上只被病弱笼罩,没半点儿疯癫的踪迹。


    “费董没有因为我带走枝枝叙旧,差点害她出事而对我见死不救,您这份气魄我自愧不如。”蒋复由衷地感激,“要不是您出手相助,我这次过不了鬼门关。”


    费郁林神态平和:“我听朋友讲你怎样护我女友周全,单凭这点,我出面请专家救你是应当的。”


    “不过,”


    他微顿,疑惑道,“叙旧而已,怎么不跟老厂长打声招呼,闹出失联那样大动静。”


    “我恢复记忆了太激动,马上就来找枝枝,她如今跟你在一起,为了避嫌不想我靠近,我把她强行带走,我想带她去一个适合叙旧的地方,一时冲动犯浑欠考虑。”蒋复尤为自责,“费董,对不住,因为我个人原因引起事端,您是从我这个年纪过来的,想必多多少少也能理解。”


    费郁林道:“嗯,她跟我在一起。”


    蒋复眼底掠过阴冷,妈的,他讲一堆,费郁林就听了这句。


    费郁林不紧不慢地开口:“我的人根据定位找到她手机的时候……”


    进病房就没出声的李桑枝怔了下,费郁林就这样透露他在她手机上装定位软件。


    老男人好听的嗓音响着,他提到她的手机破碎,问蒋复是怎么回事?


    费郁林不问她,事发到今天,他都不问的。


    “当时我只顾着把她塞进车里,没注意她的手机掉地上,应该是被车轮碾了过去。”


    蒋复瞥了眼李桑枝,他断定她不会告诉她男人,他们在车里的谈话内容。


    他指的是真实的,全面的,详细的。


    李桑枝没理会蒋复那一眼,她已经看起窗外蓝天白云,懒得管两个男人挥刀耍剑,跟两只公鸡似的,咯咯哒。


    病房里是费郁林裹着威严的嗓音:“我希望那天的事,不会再有下次。”


    蒋复本就苍白的脸色更白几分:“不会再有下次了。”


    “虽然塌方是意外,但枝枝可以避免,如果不是我非要带她去那片山区……”蒋复扯住胸口衣服,心悸地喘息,痛苦到无以复加的样子。


    费郁林皱眉:“需要叫医生过来?”


    蒋复做几个深呼吸:“不需要,我没事。”


    “既然这样,”费郁林稍停,“那就说说我女友脖子上的掐痕。”


    蒋复腮部抽紧,他一条腿断了都没问,以为他掐李桑枝脖子上的事就那样过去,没想到姓费的竟然会问起来,还要当着李桑枝的面。


    李桑枝进来就没看他一眼,一直在抠手,怕自己说错话,也怕他说错话,不知道他哪些话合她的意,哪些话不合她的意。


    蒋复心头堵得慌:“让她说。”


    李桑枝没反应,眼睛还在看窗外。


    脸被捏了捏,转向费郁林,他对她*笑,“宝宝看景色看入迷了。”


    她一脸茫然。


    费郁林把她一点碎发拨到耳后,朝病床上的年轻人道:“还是你来说吧。”


    蒋复被费郁林对李桑枝的那声称呼给震惊到了,他都没那样叫过她,妈的,姓费的竟然叫她“宝宝”。


    当初他为什么没叫?


    他只叫她“宝贝儿”,亲密度跟“宝宝”有差。


    “宝贝儿”有股子调/情味道,“宝宝”是把人揉到骨子里,含在口中。


    李桑枝听姓费的叫她“宝宝”,她没半分惊讶不自然,显然是早就听惯了。


    那她如何叫费郁林?


    蒋复不敢想,他怕自己又要发疯。


    懊悔和嫉妒疯狂冲击蒋复的理智,他的眉宇间拢上竭力压制的郁气,恹恹地:“我病情发作。”


    “病情?”费郁林困惑,“什么病会掐人脖子。”


    李桑枝睫毛眨动,听见蒋复说,“我有精神病,幻觉幻听,狂躁,那天我没吃药。”


    要面子的人,狼狈地在情敌面前剖开自尊心。


    “听起来是比较严重,精神方面的疾病难治。”费郁林话里含有惋惜,“积极治疗,定能早日康复。”


    蒋复皮笑肉不笑:“承费董吉言。”


    “你发病控制不住自己情有可原,但你把我女友掐成那样,”费郁林面容发冷,“是否道过歉,得到她原谅?”


    蒋复一僵,眼里闪过慌乱:“当时车里很黑,塌方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来一波,我一心想着不让枝枝被压到,就没顾上她脖子上的伤。”


    他心虚地看向安安静静的女孩:“枝枝,对不起,我无心伤你,伤了你比伤我自己还难受。”


    李桑枝既没表示“过去了,就算了”,也没露出受了多大委屈而眼眶发红,她只是往费郁林身旁站了站。


    费郁林低声:“宝宝,该有的礼貌要有。”


    李桑枝嘴唇轻撅。


    那是不高兴的孩子气,对亲近之人不设防的小脾气。


    费郁林盯她几秒,忽然带她去病床前,她心头直跳,摸不清他的目的。


    蒋复同样揣测不出,被打断的那条腿一阵阵作痛。


    现在是哪门子情况,姓费的要做什么?蒋复手臂撑着床想坐起来,这个简单的动作让他满头热汗,更虚了。


    一张支票进入他视野,他滞住。


    费郁林两指捏着支票放在床头:“你替她家里还过的债,给她买过的东西,多少数额你填上。”


    蒋复眯眼,去年的事今年提,还是在这时候,难道说李桑枝之前一直没告诉费郁林,最近才说?他无形中促进了他们的感情?


    要真是这样,他一头撞死。


    蒋复不动声色地观察李桑枝的反应,她没反应,她和他划清界线,在他对面,无视他的处境。


    他嗤笑:“谈恋爱送礼物不是很正常。”


    费郁林轻描淡写:“你们那时候并非谈恋爱,她是被迫。”


    蒋复脸上笑意凝固:“谁跟你说她……”


    余光扫到女孩捏住衣角,他的话声戛然而止。


    蒋复注意到她捏衣角的手发颤,她怕费郁林误会,就否认他这个前男友,不要他们曾经的感情,他深呼吸,病白的脸上挤出笑容:“对,是我强迫的她。”


    他窝囊至极,好像李桑枝跟费郁林做,他都可以一旁给她擦水,然后在她羞耻地要他滚的时候,把脸凑过去给她扇,问她手疼不疼,求她赏一根手指给他/舔。


    “但是我给女人花钱,从来都没有要回的……”


    蒋复一顿,仿佛李桑枝偷偷给他使眼色,或者瞪他不配合一样,实际李桑枝看都没看他,全是他自己做戏,他垂眼,一副小媳妇姿态:“既然费董有意清掉那笔钱,支票我就收下了。”


    费郁林扫一眼他的腿,随和道:“恢复得怎样?”


    蒋复表情自然地笑:“挺好。”


    “伤筋动骨一百天,一条腿已经瘸了,另一条可要养好。”费郁林也笑了笑,他问突然转身的小女友,“要去哪里?”


    李桑枝小声:“到外面走走啦。”


    “一起。”费郁林对蒋复颔首,“事已谈完,告辞。”


    蒋复脸色平静:“行,那我不送你们了,二位慢走。”


    费郁林握住女孩手肘,从她小臂摸下来,牵住她的手,她对他打开指缝,让他的手指插/进去,和她十指相扣。


    亲密无间的画面,让人眼红。


    蒋复确实红了眼,他喉头干涩:“枝枝。”


    李桑枝没回头。


    蒋复火热的目光凝视她背影,话讲得清淡:“趁费董在,我跟你告个别,等我伤稳定点就会去国外。”


    她说费郁林成熟,他也会成熟。


    他比费郁林年轻六岁,他进步的空间大了去了。


    瘸了一条腿已经让姿势受限,要是两条腿都残废,那还能用几个姿势。


    所以他必须让费郁林放过他这个情敌。


    他去国外发展期间,会密切关注费郁林联姻的事,一有消息就回国。


    蒋复目送李桑枝跟着费郁林走向门口。


    从头到尾,他们没有一次眼神交流,她就那么怕费郁林发现她心里还有他。


    “希望你幸福。”蒋复说,“后会有期。”


    李桑枝终于受不了那股子发毛的感觉,她拽着费郁林快速走出病房。


    费郁林任由她带自己穿过走廊,他们停在电梯前,电梯门上映着他们并肩的身影。


    李桑枝摸他好看还好用的手指:“你不想我见蒋复。”


    费郁林轻声笑:“任谁是我这位置,都不想。”


    “那你还带我过来啊?”李桑枝拉起他的手,咬/住他手指,发音含糊不清,“有那时间,我们不如约会。”


    费郁林还是笑:“嗯。”


    李桑枝心说,就算我跟蒋复有奸情,也不会在病房让你抓到证据,你说你,尽给自己找不痛快。


    老男人比她想的还要介意她跟过蒋复。


    那次塌方,她和蒋复被困在车里一段时间,就他们两个人,还一个压着一个,挨那样近,通过贺奇峰描述给费郁林,他脑中不知勾勒出什么样的画面。


    她在柏翠公寓住过的两个月,只怕是已经化成一根刺,时不时地扎一下费郁林的心脏。


    那没办法,只能受着。


    她想到蒋复打石膏的腿,如果她没记错,他下车那会儿可没伤着。


    李桑枝吐/出费郁林的手指,仰起头看他:“老公亲亲。”


    费郁林摩挲指骨上的湿/润:“回去亲。”


    有脚步活来,李桑枝循声望去。


    是阿青。


    他们好久没见了,上次还是去年七月,李桑枝轻轻对他点了下头,就和费郁林走进了电梯。


    **


    病房门口早就没人影了,蒋复还迟迟没收回视线,阿青进入他视野时,他马上就问:“见到她了?”


    阿青说:“见到了。”


    蒋复追问:“她给没给你打招呼?”


    阿青:“点了下头。”


    蒋复脸上挂笑:“打狗还要看主人,她冲你点头,是看在我的面子上。”


    阿青:“……”


    那时蒋复知道自己丢失一部分记忆,把他叫去盘问对峙发了疯,他已经做好跑路的准备,出乎意料的是,蒋复还留他在手底下做事。


    念旧情的成分大概不多,估计是他最清楚蒋复和李桑枝的相处细节,相当于是婚礼见证人的存在。


    留着他,以便蒋复偶尔怀念那段时光的时候,能有个知情者回他两句。


    阿青去桌前倒水,当初蒋复得知自己腿瘸了,彻底崩溃,天塌下地陷世界末日来临。


    这次他那条健康的腿断了,却是没消极对待。


    蒋复接过阿青端来的水:“我爸人呢?”


    “老板在看中医调理。”阿青如实禀报,“说是计划生个二胎。”


    蒋复无所谓,他爸要放弃他这个大号开小号,那就开,随便开几个。


    只要能开得出来。


    蒋复把水杯给阿青:“你见到他们的时候,他们是牵着手的?”


    阿青:“是。”


    “以前我跟她出门,她也那样,总想贴着,很粘人。”蒋复偏头看李桑枝看过的窗外风景,他要等多久,才能等到李桑枝离开费郁林,不至于到08年奥运会吧。


    肯定不至于。


    去年这时候,李桑枝是他小表妹,今年这时候,她是费郁林小女友。


    他希望明年这时候,她又是他小表妹。


    蒋复若有所思,李桑枝利用他搭上费郁林,那她利用费郁林做什么,总不能只是进“望盛”上班,肯定还有别的意图。


    操,确实有,摆脱掉了他的纠/缠,他的圈子。


    “阿青,你把垃圾桶拿过来。”蒋复阴着脸将支票撕碎,丢进垃圾桶里,他给李桑枝买过很多奢饰品,他爸为了让他再也想不起来,就把那些东西全都卖了。


    他已经按照记忆全给买了回来。


    以后他会买各个大牌的每季新款包包。


    没有女人不喜欢包,他专门用个房子打柜架放着。


    蒋复眼前浮现李桑枝看见一屋子的名牌包包,感动到流泪的场景,他的精气神瞬间就恢复:“心理医生怎么还没来,别耽误我治疗。”


    阿青瞥了瞥他,怎么有种回光返照的感觉……


    **


    李桑枝跟费郁林去公园坐坐。


    绿树成荫,蛙鸣连成一片,整齐又响亮。


    李桑枝靠在费郁林肩膀上,关于蒋复帮她还家里的债这件事,她只和费郁林说过一次,搞不清他为什么要在今天提起来,她是不会问的,才不要给自已惹麻烦。


    蒋复给她买的东西是多,也都好贵,可那都是他主动给她买的,不是她找他要的,给她了不就是她的吗,费郁林干嘛要为她出钱。


    况且她就带走了几样好不好,剩下都不方便全带上。


    “枝枝。”


    耳边冷不防地响起声音。


    李桑枝猛的坐起来:“老公,你是不是生气蒋复这样叫我啊,他就在病房叫,以前没叫过的。”


    “没叫过吗?”费郁林面上波澜不起,“去年在邮轮上,电梯里。”


    李桑枝呆滞几秒,哈,是有这回事,她眨眨眼:“我忘了……”


    “你看我都不记得。”她嘟囔,“我一点都不想被那样叫,你不要叫我枝枝,我不喜欢。”


    女孩的眼睛大大圆圆,眼里流淌灵气,眼尾总给人一种无辜脆弱的潮湿感。


    费郁林慢条斯理地想,他的小女友到底许了蒋复什么承诺,才会把他那个确诊的精神病拴住。


    她不止会养猪,训狗也有一套。


    费郁林揉她头发:“你想我怎么叫你?”


    “就宝宝啊。”李桑枝抱着他胳膊蹭噌,抬起脸看他,小动物一样乖,“我喜欢你叫我宝宝。”


    说完又去蹭他胳膊,垂下的眉眼柔顺。


    费郁林看她许久,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半晌,他侧低头,微抿的薄唇擦过她发丝。


    “那边有秋千!”


    李桑枝激动的喊声打破涟漪,她拉着费郁林过去,坐到秋千上叫他给自己推。


    费郁林没做过这事,他推得散漫。


    李桑枝不满意地扭头:“老公,你推高些。”


    费郁林失笑:“高了不安全。”


    李桑枝娇声:“推嘛。”


    费郁林眼中浮现无奈:“抓稳。”


    李桑枝在他推高的弧度下晃荡,树梢和天空忽远忽近,毫无凉意的风钻进她一对梨涡,夏天一如既往的黏/腻燥/热。


    不多时,有一对情侣往这边来,看样子也是想荡秋千,李桑枝下来让给他们。


    李桑枝边走边告诉费郁林:“那个小姐姐的背心好看诶。”


    费郁林说:“背心款式清凉,容易感冒。”


    “不会啊。”李桑枝皱皱鼻子,“大夏天的,都要热死了。”


    费郁林搂着她:“也会着凉。”


    “好吧好吧。”李桑枝走一会儿,眼睛一亮,“我在房间里穿不就不会着凉了嘛!”


    费郁林对上她求夸奖的眼神,勾勾唇:“我叫人拿几件放进衣帽间。”


    李桑枝翻了个白眼,嘴上喜悦万分:“老公你真好。”


    她掰起手指头,“那我要白色的,黑色的,粉色的,细带子的,露小肚脐的,裹/胸的……”


    费郁林捂住她嘴:“回家说。”


    掌心一湿,他的气息沉了几分:“这是在外面。”


    李桑枝模糊声音从他指间溢出:“知道啦。”


    又舔/一下。


    费郁林拿开手掌,掐住她下巴抬起来,弯腰低头凑上去,在和她一寸距离停住,温热气息喷洒在她唇上,深暗恼火的眸光锁住她,手掌滚烫,喉结滑动着吐息。


    像是下一刻就要说“发骚是不是”。


    费董的教养阻止他讲那两个字,他隐隐咬牙:“不乖。”


    女孩笑盈盈,羞涩,青春,又令人心动。


    一股力道带她去树后,男人的吻落下来,克制地压着她嘴唇磨蹭。


    知了在李桑枝头顶叫,她轻轻咬/了/咬费郁林的舌尖,他有些失控地攥住她腰肢,吻变得炙热。


    不管他听清不清楚,有没有意识到,她已经可以掌控他欲/望。


    **


    李桑枝回去的时候,衣帽间多了一排背心,花园多了个秋千。


    男人的魅力既看扛事能力,也看办事效率。


    傍晚台风路过,凉凉的,李桑枝到花园荡秋千,玩了会,家里一通电话坏了她的兴致。


    李山叫着:“阿枝,这个月二十六你打票回来啊,你表哥结婚。”


    “爸爸,不要有点事就叫我回去,我在京市,不是在隔壁村。”李桑枝在秋千上轻晃,“你知道我回去一趟要坐多长时间的火车,转几小时的大巴,颠好久的面包车吗?”


    李山木讷道:“可是别人都回来,就你不回来是不是不太好?”


    李桑枝忍着笑意:“怎么不太好,我给上礼钱就是了啊。”


    “给多少?”李山是商量的语气,“六百六十六可以吗?”


    李桑枝说:“以往像这种都是一百,你要我给六百十六,其他给一百的怎么想呢?”


    李山讪讪:“那还是一百吧。”


    中年人又说有一头猪病了快不行了,防疫明明都按照她说的做的,怎么还是出岔子,他絮絮叨叨个没完,埋怨,无能又焦虑。


    李桑枝拿下手机,拨了拨上面的挂件,还是原来一样的娃娃,只是没有她使用过的痕迹。


    新手机,新挂件。


    就连她头上的粉钻发夹,也是新的。


    而她塌方那次戴的发夹沾到蒋复的血,扔掉了。


    李桑枝把手机开免提放秋千上:“爸爸,振涛哥在旁边吗,让他和我说。”


    那边很快换成王振涛:“阿枝,是我。”


    “诶,诶好,好我知道了,你放心,好好。”


    王振涛还想讲,电话却被挂掉,他藏起失落,“叔,阿枝说她中秋回来。”


    李山抽烟:“没了?”


    王振涛转告阿枝的意思。


    “健康的猪赶紧换猪圈?”李山眉头打结,“猪圈天天打扫,干净得不行,要得着换吗?”


    换哪里也是个问题。


    李山愁眉苦脸地嘬一口烟:“病猪呢?低价卖掉?”


    王振涛铲猪粪:“不让,阿枝说病猪埋地下。”


    李山不同意,脸扳起来:“咋不能卖,别人都这样子,有专门收的。”


    “听阿枝的吧。”王振涛瞧不远处小山坡,“叔,我妈过来了。”


    李山立刻就灭了烟,脸色也缓和了许多。


    **


    王振涛挑走两桶猪粪回来,老妈跟李叔抱上了,他的鞋子踢到石头发出声响,两人马上分开。


    晚上九点多,王振涛躺在床上吹风扇,窗外蛐蛐叫得他心烦,他摸到手机拨号:“阿枝,你睡了没?”


    另一边是低沉男声:“她在洗澡。”


    洗澡?做什么洗澡?王振涛气血上涌,脑子一热就吼:“卑鄙无耻!你一个三十岁的男的嚯嚯人家二十岁的姑娘,你脸皮比城墙还……”


    后知后觉对方的身份,他屏息。


    “等她洗完澡,我让她给你回电话。”费郁林话语里听不出情绪,“那就这样。”


    王振涛急忙出声:“别和她说!我回头再给她打电话!”


    通话结束,王振涛抹脸,一手的汗,电视里那种穿西装打领带的老板,高人一等的资本家,不是道貌岸然,就是衣冠楚楚,还有衣冠禽兽。


    阿枝不知道被欺负得多惨。


    澜庭府被雨水冲洗,费郁林下了楼。


    管家叫佣人送来茶水,自觉退到一边站立。


    费郁林拎着茶杯,似是而非地笑:“我是在嚯嚯小姑娘?”


    管家眼观鼻鼻观心,察觉到扫来的视线,他默了默:“少爷在问我?”


    费郁林喝掉茶水,胸腔被不知名的东西充斥:“拿把伞来。”


    细雨绵绵,费郁林持伞去后花园走了走,路过菜地,沿着小路进去停留了一阵才回去。


    大厅的李桑枝听到动静,抱枕往沙发上一丢就跑向玄关:“哥哥,你怎么……”


    费郁林真的病了。


    李桑枝看着他手上的菜想。


    正常人谁会在下雨的晚上去菜地,摘根黄瓜一把豆角。


    片刻后,厨房弥漫烟火气,餐桌上摆着一盘黄瓜炒蛋,一盘豆角炒肉丝。


    李桑枝一言难尽,吃过晚饭了还要她炒菜,费郁林怕是病得不轻。


    没佣人在场,李桑枝就亲昵地叫费郁林:“老公。”她柔柔地看他,“我菜都炒好了,你不吃啊?”


    费郁林屈指叩两下桌面:“坐过来。”


    李桑枝本来就在他左手边,听到他那要求,她把椅子搬得更近,腿碰着他腿:“我坐过来了,你吃吧,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费郁林平淡道:“喂我吃。”


    李桑枝心里一突,老男人果然病得不轻。


    她脸通红:“要我,要我喂吗?”


    费郁林支着额角,歪头看她羞红模样:“嗯,要你喂。”


    李桑枝抖着手拿过他筷子,夹几个黄瓜丝送过去:“啊。”


    费郁林张口吃下:“好吃。”


    李桑枝睫毛下的眼光瞥过去,费郁林皮肤也白,和她不一样的白,泛着冷光。


    他心情不好。


    自从那次塌方过后,老男人就不对劲了,白天在医院搞一出,晚上又搞。


    这么爱搞,就搞她妹妹啊,真的是,乱折腾,让人心神不宁。


    爱上她的费郁林,神经兮兮。


    费郁林靠近走神的小女友:“鸡蛋,肉丝,豆角怎么不喂?”


    “没有不喂啊,一样样来嘛。”李桑枝夹盘子里的鸡蛋,试探道,“老公,你是不是有心事?”


    “没什么心事。”费郁林微笑,“就是更年期到了。”


    李桑枝筷子差点掉桌上,她蹙眉:“你才三十岁,哪来的更年期,不要胡说。”


    费郁林淡淡复述:“才三十岁。”


    “对呀,三十岁是多好的年纪。”李桑枝表情认真,眼里是对那年龄段的向往,“想做的事都可以去做,能做成的几率比二十岁的时候大几倍……”


    费郁林听她讲完,沉默一会,突兀地问:“快乐吗?”


    李桑枝怔了怔:“快乐的。”


    费郁林摸她脸上水痕:“既然快乐,那你哭什么?”


    “我是幸福的眼泪。”李桑枝抽抽嗒嗒。


    费郁林一张脸孔晦暗不明,他现在看不得她哭,她掉一滴泪,他就心痛。


    “送你几套房子,明天带你办手续。”


    李桑枝顿时就不抽搭了,惊的。


    费郁林把她抱进怀里:“手续办好就给你找个驾校,你拿到驾照,我送你几辆车开。”


    李桑枝心跳加快,学车吗?她是有这个计划的……


    虽然她超期待,但她没忘表态,她把脸埋在他心口,攥着他衣服:“老公,我喜欢的是你,不是你的钱。”


    费郁林笑笑,钱你也可以顺带着喜欢。


    第42章


    李桑枝拿着《机动车驾驶员理论课考试题库》和《交通法规手册》走出驾校大门,有种世界都变了样的感觉。


    几套房子已经在她名下,是她个人的,哪天费郁林破产了也跟她那几处房产没关系,影响不到。


    以后哪里的房价跌,京市的都不会跌。


    即便跌,那也不可能暴跌。


    房东的身份是铁板钉钉,现在她还报名考驾照。


    李桑枝朝树下的车方向走去,她在还剩三分之二的距离停住,看起来不是很开心的样子。


    不到一分钟,后座车门就打开,费郁林下车,挺拔高大迈着长腿向她走来,她在他走近时,委屈地扑到他怀里,和他说要做好多题,她会不会考不过。


    费郁林牵她回车上,翻了翻驾校发的题库跟册子:“回去给你划重点。”


    “老公,你学驾驶的时候一定轻松吧。”李桑枝看他的眼神迷恋又崇拜,“你什么都会,在我心里无所不能。”


    费郁林莞尔,那还真不是。


    不过她忘记他说过他也是凡夫俗子,普通人,而是这样认为,也没什么不好。


    **


    李桑枝把两本资料放在背包里,打算走哪儿带哪儿,上班有空也要刷几题,背背知识点。


    一千道题左右,有判断题,也有都是单选项的选择题。


    费郁林给她买了个粉粉的错题本,叫她把做错的题抄下来,加深记忆。


    李桑枝不但抄,还抄三遍,学驾照她是认真的,她争取四个科目都一次过,不要补考。


    玲姐从产房巡查回来,瞧见她桌上的书:“桑枝,你考驾照啊?”


    李桑枝埋头做题:“是呢。”


    玲姐心里一动:“你在哪个驾校?”


    李桑枝说了名字。


    玲姐捧着茶杯的手抖了抖,这么巧,她弟也在那里学。


    要不要说一下?


    还是不说了吧,报名费都交了,她弟学车就好好学车,可不能分心。


    玲姐失算了。


    没几天,她弟兴冲冲地给她打电话,有那么几分害羞:“姐,我想谈恋爱了。”


    玲姐有种不好的预感:“怎么,遇见了你的真爱?”


    “就是真爱,一点没错。”她弟激动到不行,“那女生是我理想型,我对她一见钟情,她上理论课坐我前面,我都没办法听课,全程看她,一点也不夸张,我管不住自己的眼睛,不知道她有没有发现,觉得我轻浮猥琐不礼貌。”


    玲姐瞠目结舌,她弟在学校可是高冷男神,听听他说的,痴情狂的味儿多重,她打探那女生长什么样。


    她弟认真描述:“脸小小的,特别白,眼睛大大的,像葡萄也像杏仁,嘴红红的,不是涂了你那种口红,她是天生的,睫毛还弯弯翘翘,又仙又纯,名字也好听,叫李桑枝,桑树枝,我最喜欢吃桑果,姐,我感觉她是我初恋,我老婆,我孩子的妈妈。”


    “……”玲姐一时静默,完全不知道说什么好。


    去年她想着等李桑枝恋情吹了,就把人介绍给她弟认识,她觉得她弟喜欢李桑枝那样儿的软妹子。


    看吧,她没摸错她弟的喜好。


    现在倒好,不用她介绍,她弟已经认识了李桑枝。


    玲姐没把李桑枝是她同事的事,告诉她弟。


    人家跟男友感情稳定着呢,没她弟插一脚的份儿。


    干脆鼓励她弟大胆追求,然后被拒绝,死心。


    果不其然,她弟被她忽悠着去表白,沮丧地跟她回报结果:“李桑枝有男友,我差太多。”


    玲姐在宿舍看电视,她随口说:“你是名校生,是学生会长,还是校草,保研了,哪差太多,工作两年不就能赶上。”


    “赶上?姐,我工作一百年都买不起劳斯莱斯银天使。”


    玲姐懵了,不是桑塔纳吗?她打哈哈:“哎呀,那是赶不上,你也别太气馁,咱有咱的四个轮子汽车,老弟,你已经上完课出来了吗?”


    她弟没精打采:“还没。”


    “那姐去找你,晚上请你吃肯德基。”


    玲姐火速奔去驾校,她没找她弟,而是在停车场转转,没看见她弟说的那辆豪车。


    兴许是还没过来。


    玲姐挑了个位置蹲守。


    十几分钟后,一辆豪车进入她视野,不是劳斯莱斯,是她不认识的车,雪茄样式的车身,绅士优雅。


    车主感觉是一种西装革履,梳大背头,品着红酒的贵族。


    那车没到停车场,只在对面的路边找个位置停了下来。


    玲姐一边盯着豪车,一边耐心蹲点。


    几分钟后,一大波忍浩浩荡荡低走出驾校,李桑枝在很后面。


    玲姐目睹她弟眼巴巴跟了李桑枝一段路,两人前后进小超市。


    她弟先出来,拧着矿泉水边喝边走,还边回头,真的怪丢人现眼。


    李桑枝在小超市待得比较久,她出来时,手里提着个袋子,里面有两瓶脉动。


    这时驾校学员都走光了。


    玲姐眼睁睁看李桑枝坐上那辆雪茄外形的车,她好半天才把张大的嘴闭上。


    小妹儿的男友竟然真是富豪。


    乖乖,敢情桑塔纳跟没有牌子的衣服,都是低调啊。


    玲姐马上就想起ktv那次的事,可能不是意外。


    豪门水老深了,艺术来源于现实,电视剧里演的明争暗斗没准都是保守,李桑枝那样淳朴一孩子,要面对的凶险一定很多。


    玲姐决定就当自己刚才什么也没看到,免得给李桑枝添麻烦。


    李桑枝没注意玲姐,理论课就两节,今天是最后一节,上完了,她在车里默写重点,像酒驾,超速,标志之类,默好给费郁林改。


    默错的就再默,直到对了为止。


    **


    驾校机房模拟考后不久,科目一考试时间就到了。


    当天,费郁林送李桑枝去考试,她抿着嘴,上车一句话都没有讲,也不贴着他坐,脸面向车窗,不看他。


    费郁林不习惯,哪怕他知道她是紧张考试,依旧无法适应她近在眼前,却触不到她体温,没和他有过对视。


    那题库手册她天天翻,都翻烂了,划的知识点做的标记一堆,错题本也有明显的翻动痕迹,她怎会没把握,在他看来,她准备充分胸有成竹。


    费郁林把人搂过去,一根根拨开她乱抠的手指:“宝宝,你会考过。”


    李桑枝没听见,心想考试的时候,她要先把有把握的题做完,最后做不确定的题。


    手被一片干燥的温暖包/裹着摩挲,李桑枝扭头看费郁林,看他一会,眨眨眼:“老公,你是不是和我说话啦?”


    “嗯。”费郁林唇边带笑,“我说你今天很美。”


    李桑枝脸一红,凑到他耳边问:“那我昨天不美吗?”


    费郁林侧过面庞,让她嘴唇印上来:“也美。”


    “每天都美。”他吻了吻她。


    小女友的注意力被分散,没再紧绷。


    **


    科目一李桑枝考了95分,到了科目二,她是礼拜三跟礼拜五晚上七点到八点半,以及礼拜天全天练车。


    礼拜三专攻单项,礼拜五是综合练习,礼拜天是模拟考,有时间就把弱项强化强化。


    李桑枝科目二不太顺。


    一车四个人,教练跟三个学员,除了李桑枝,还有两个大学生,一男一女。


    男生被她拒绝过见到她就脸红,女生见到她也脸红,他们没练好就和她说,问她怎么办,真是烦,她哪里知道,她自己不也练不好。


    李桑枝不是在驾校练车,就是在脑子里练车,她忽略了费郁林,都没心思扯扯鱼线遛他玩。


    ……


    费郁林在应酬时多喝了几杯酒,他离场去空中花园吹风。


    贺奇峰八卦地跟过去:“吵架了?”


    费郁林口中酒气有些重:“她最近在学驾驶。”


    贺奇峰挑眉:“学驾驶就学驾驶,女孩子会开车也算是门不错的生存技能,这有什么问题吗?”


    费郁林面色冰冷:“不要我教。”


    贺奇峰:“……”


    就这事?幽怨上了?兄弟,你是天泰董事长,不是驾校教练,这活你也做?


    他忍着笑拍拍好友的肩膀:“那是知道你工作累,心疼你。”


    费郁林一顿。


    “让我说中了是吧。”贺奇峰懒洋洋,“小姑娘惯会这一套。”


    言下之意是,年轻女孩子全是技巧,而非真心,他女友也一样。


    费郁林弹弹西装马甲上不存在的灰尘:“我想她去一对一的高端汽车俱乐部,她却选择普通驾校。”


    贺奇峰说:“在哪不是学。”


    费郁林不置可否:“普通驾校的设施教学差一截。”


    贺奇峰调侃:“老费,你这有点像老父亲和青春期闺女,孩子有孩子自己的想法,不要让父爱成为负担。”


    费郁林俊朗的面部抽了抽。


    西裤口袋一侧的手机响了,他周身低气压减轻,看见来电后,气压又低回去。


    贺奇峰啧啧,好友发现不是他家小姑娘给他打电话,表情还真是差。


    “奇峰,你手腕上的链子怎么像是我姐的。”


    好友说的话让贺奇峰一僵。


    上礼拜,费凡醉酒和他过了一夜,第二天叫他在中午之前把体检报告送到她公司,他送了,亲自送的。


    当时贺奇峰半开玩笑:“凡姐,体检报告显示我各方面都健康,昨晚你要是满意,考虑一下长期雇我?”


    费凡把体检报告丢给他:“出去。”


    “ok。”贺奇峰拿着体检报告走到办公室门口,背后响起声音,“如果你今天处理好你身边的花红柳绿,你的提议我就收用。”


    于是他被费凡雇用,他们的*关系简称炮/友。


    今晚他是从费凡给他们用来打/炮的公寓过来的,戴错了手链。


    “款式相似而已,我哪能戴凡姐的手链,哈哈,你这不是说笑吗,对了,老费,说说你女友练车的事,她练得怎样。”贺奇峰生硬地转移话题,“我看你怎么一肚子牢骚,难道她一心练车,没空搭理你……”


    费郁林转身离开。


    贺奇峰为好友不再过问手链而舒口气,他搓搓下巴,那李桑枝也是,学车也不要忘了喂饱自己男人啊,她都不怕自己一觉起来,什么都被有心人抢走。


    **


    李桑枝不知道费郁林一股子怨夫味,她实在是顾不上,睡觉都在练车。


    半夜,费郁林忽然睁开眼。


    旁边人梦呓:“拉手刹,挂1档,抬离合,慢点抬,听发动机声音沉不沉,好,是沉的,车身在不在抖,感觉一下,在抖,开始剧烈的抖,好,松刹车……”


    “往后溜了,又往后溜,为什么总是这样,烦死了。”


    手拽住档杆,攥得紧紧的。


    费郁林“嘶”一声:“离合踩到底,刹车。”


    睡梦中的人也发出那句呓语,然后再次起步。


    重复所有步骤。


    “没溜车……太好了!终于没有后溜了!”


    李桑枝眉心紧蹙,脸上一片急躁,“后面是什么后面是什么!”


    费郁林哭笑不得:“踩油门,要熄火了,宝宝。”


    “对了,加油门,轻轻地加,离合慢点松,慢点慢点——”


    房里昏暗,柔软的大床上,小女友正在坡道起步。


    起了半天,终于成功。


    费郁林让她攥得灵魂都要出窍,她又开始练侧方。


    嘴里还是不停要点“方向盘打满打满”,被子里的脚一直是放在离合上面的状态。


    费郁林撩过她一缕长发深嗅,这怎么不是某种意义上陪她练车。


    侧方练了几次都不行,看样子这对她很难。


    就是不确定是否最难。


    毕竟她还没练曲线,倒库和直角。


    费郁林捻/着她揉/,在她被揉/醒,轻/吟着捉住他手,不知要往外推,还是往里带的时候,低笑出声:“车练完了?”


    李桑枝的迷糊劲瞬间消失,她这才发现自己另一只手抓着费郁林。


    啊,不对,是攥着。


    她第一次攥他,威猛彪悍的大将军,手心下是他强有力的脉络跳动。


    “练,练完了。”李桑枝松开他。


    费郁林吻她眼睛,吻她鼻尖,吻她唇,把她唇得软/绵:“那现在练练你男人。”


    他将她捞起来,放在自己身上,拉过她左手,又拉她右手,让她两只手捧着档杆:“练吧。”


    第43章


    李桑枝连着被费郁林拉练几天,多了个习惯,他一在她身边,她就下意识握档杆换挡。


    手有自己的想法,抢在妹妹前面和哥哥做了好朋友。


    黄天不负苦心人,李桑枝日夜坚持练车,科目二跟科目三都一把过。


    然而她跪在了科目四上面,她科目一95分,科目四88分。


    李桑枝想不通,头尾两个科目都是理论,她对待科目四跟对待科目一的时候一样,又是背诵又是刷题,错题本也有,模拟考挺不错,怎么就没过,为什么会没过!


    还好科目四不用交补考费。


    一点也不好。


    李桑枝回家的路上,树是扭曲的,花是脏的,风是臭的,老男人临时有事,没来接她,这让她的心情更加糟糕。


    这会儿还要去费家老宅,要在那吃晚饭。


    她吃不下,谁吃得下。


    李桑枝没给费郁林说科目四成绩,等见到他了,就把兜里的成绩单放他手里。


    车停在老宅门口,李桑枝调整好情绪走下车,刚好碰见一个男人从雕花大门里出来,手上的帕子捂着额角,半边脸到衣领都有血迹。


    李桑枝吃惊地喊问:“贺先生,你还好吧?”


    “好得很。”贺奇峰走到她面前,满面春风,“李小姐,我做父亲了。”


    李桑枝“啊”了一声:“恭喜你。”


    贺奇峰人逢喜事精神爽,嘴都笑歪掉,衬得脸上血迹像道具搞怪:“不说了,我回去给孩子想名字,到时候记得同老费来喝喜酒。”


    李桑枝思索,费家哪个女性跟贺奇峰发生关系有了孩子呢?


    费郁林都被叫回来了,这样的阵势,不会是堂亲,只能是他亲姐费凡。


    **


    李桑枝猜对了。


    费凡开会途中不舒服,到医院查出有孕,院长通知了费老夫人。


    孩子是贺奇峰的,他被叫过来的时候看样子一头雾水,进会客室就被费凡扔的水杯砸破脑袋。


    一场由费家家主参与的私密会议见了血,暂时中断。


    李桑枝从费郁林口中了解到大致情况,她吃着橘子:“没做安全措施啊?”


    费郁林道:“有做。”


    “那怎么还……”李桑枝张了张嘴,“产品质量不行啊,是不是过期啦。”


    她摇头:“不可能吧,他们都有钱,哪会用过期的。”


    费郁林拿过她手上的橘子,撕掉上面的白丝:“人为。”


    李桑枝呆若木鸡:“电视里有偷偷拿针扎破的,难道……我看贺先生的头出血了,是不是他……”


    她捂嘴,没往下说。


    费郁林喂她一片橘肉:“孩子不在我姐的人生计划里。”


    李桑枝吃进去,口齿不清地随口讲:“那打掉就好了啊。”


    整个世界猝然寂静无声。


    费郁林低头看捏在指间的大半个橘子,小女友会把车门上的小虫子放地上小心避开,她善良心软,共情能力强,同理心重,他以为她会说孩子是无辜的,是一条生命,既然来了就留下。


    她的想法另他意外,他面色如常,叫人揣测不出是什么心思。


    李桑枝很快意识到说的话不妙,她科目四没考过,脑子都不清醒。


    那话已经引起了费郁林的多心,她只能顺势而下:“老公,你听我说,我是这样想的。”


    李桑枝拉了拉他的手汲取安全感,勇敢表达自己的观点:“孩子选妈妈是缘分,可你姐姐没想做妈妈不是吗,她要先考虑到自己。”


    费郁林深深看她。


    李桑枝明白费郁林认同她最后一句,甚至是赞赏的。


    但他快要做不到了,他已经不知不觉把她放自己前面,最先考虑的是她。


    “现在月份还小吧,打是可以的。”李桑枝声音轻柔,眼睛红红的,“这也是对孩子负责,不然孩子来到不是真心欢迎自己的家庭,那多不好。”


    费郁林继续喂她橘子:“嗯,主要看我姐的意思。”


    李桑枝边吃边嘀咕:“你奶奶是什么态度呢,小重孙诶。”


    费郁林淡笑:“她有,不缺。”


    “也是啦。”李桑枝把下巴垫在他胳膊上,水灵灵的大眼睛一眼不眨地看着他的侧脸。


    费郁林眼底浮现温柔:“科目四考得理不理想?”


    李桑枝小脸一白,她坐起来,垂下眼睛掏出成绩单给他。


    纸皱巴巴的,捏着它的主人嘴角耷拉着,呼吸急促,鼻尖发红,要哭了。


    费郁林搂她:“没事,下次再考。”


    李桑枝在他怀里大哭。


    费郁林的安抚没法让她不再哭泣,只能把她抱腿上,面对面地圈在身前,空掌一下一下轻拍她小屁/股,哄小孩子一样。


    她哭累了,一抽一抽的,整张脸都湿红,模样可怜。


    费郁林叹息:“我当初考驾照,科目二考了三次才过。”


    “真的?”李桑枝猛的抬头,“我不信,你怎么考那么多次,科目二多简单,你不可能失败两次。”


    “老公,你真考了三次啊。”她期期艾艾,“我想我男人是一次过的怎么办,我不太愿意自己男人那么差。”


    费郁林:“……”


    他捏鼻梁:“刚才是为了让你有安慰。”


    “老公你,你骗我?”李桑枝伤心地推着他肩膀,从他腿上下来,“你怎么能骗我,就算你是想我有安慰也不可以……”


    费郁林无奈地把她捉回腿上,吻她嘀嘀咕咕的小嘴:“你男人没招了,宝宝,乖一点。”


    “那亲亲。”李桑枝给他吃橘子味的唇/舌。


    **


    李桑枝拿到驾照那天,费凡跟贺奇峰结婚,婚礼没办,就领了证,双方公司发公告。


    这是费凡的意思,贺奇峰尊重她的决定,他不敢有意见,自己设局理亏在先,怕死了她。


    李桑枝又在老宅吃了顿饭,没单独和老太太相处,也没过夜,费郁林按照她要求给她提了辆大众polo。


    车子底盘稳,两厢,方向盘有电动助力,女孩子单手也好打,车身小巧方便停车,裸车8万出头。


    李桑枝在澜庭府附近开了几天,没出状况,她就往市里开,原来接送她上下班的桑塔纳司机坐她副驾,全程陪同。


    那司机姓陈,李桑枝叫他陈师傅,人是费郁林安排的。


    直到陪同完前一千公里,才准她独自开车。


    澜庭府到望盛好几十公里,大段路程都不在市区,属于车相对少,不复杂的路线,李桑枝上班还早,撞不上车流高峰期,她七点下班这个时间也还好。


    而且她一礼拜有三天住厂里,用不上车。


    尽管如此,费郁林依旧要她摸透路况环境,第一年不在恶劣天气开车出行。


    厂里人见到李桑枝开车上班,都围了上去。


    玲姐站后面点,啃着糍粑打量那辆大众,李桑枝男友一堆豪车,她却开的那个。


    黄底红字的实习标好醒目。


    大多人拿到驾照就丢抽屉吸灰,等买得起车的时候就忘记怎么开了,还要再雇个教练陪练陪练,好找回手感。


    还有的直接就是不敢开,驾照成了废品。


    驾照到手就有车开的少。


    她弟就是学完驾驶就完事,什么时候买车要看手里几个子儿。


    玲姐啃掉最后一口糍粑过去:“桑枝,中午你带我上街溜一圈,看森马有没有折扣,有就买两身。”


    李桑枝温吞讲:“姐姐,市里车多,我怕我开不好。”


    “一回生二回熟嘛。”玲姐笑着鼓励她,“你没问题的,放心开,你姐安全带系好ok的啦。”


    “好吧好吧,那我到时候慢点儿。”


    李桑枝没让陈师傅跟着,她一个人开去市里,顺利返回。


    **


    中秋李桑枝没能回老家,她在前一天下班回去的路上把车开进了水塘。


    当时是雷阵雨后出彩虹,黑色大众在湿哒哒的路面行驶,夕阳投射在挡风玻璃上让李桑枝晃了眼,误判了路况边界,她反应过来时,在陈师傅的叫喊下猛打方向盘已经来不及,惊到的麻雀群在车前乱飞,轮胎摩擦青苔打滑溜进水塘。


    陈师傅帮她脱困,她除了额头撞击挡风玻璃的伤口,手臂还有一块气囊爆开引起的烫伤。


    费郁林要她在医院观察两天,她的二十岁生日是八月十五中秋节,在病房过的。


    有生日蛋糕,有月饼,有玫瑰,还有费郁林原本打算放在她回家的行李里的珠宝。


    李桑枝戴着珠宝吃蛋糕,白天她接到几通老家的电话,亲朋问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又不回来了,她说厂里临时加班,回不去。


    他们在电话里说她又长一岁,祝她生日快乐,顺顺利利。


    她在吹灭蜡烛前,也是那样祝福自己。


    李桑枝瞥一眼给她涂抹烫伤药膏的男人,挖了一勺蛋糕送到他唇边:“老公,你吃。“


    费郁林吃是吃了,却没说话。


    “烫伤不严重。”李桑枝咬/着勺子,“很快就会好的。”


    费郁林还是一言不发。


    “我知道你心疼我,紧张我,怕我出事,我也知道我不该让你担心,是我不好,可我不想因为这件事就不开车了。”李桑枝自言自语,“在外开车,有小意外是正常的,更何况是个新司机。”


    费郁林终是开口:“你是小意外?”


    李桑枝眼神躲闪。


    “砰”


    烫伤膏被费郁林丢到桌面,发出的声响把女孩吓得一抖。


    这就吓到了,她想没想过,他得知她把车开进水塘的时候是什么反应。


    昨天傍晚的事,他到今天晚上都还未缓过来。


    费郁林站起身,冷淡的唇抿成锋利线条:“李桑枝。“他叫她名字,气势凌人,“你男人年纪大了,承受能力差,不能再经历一次你出事故。”


    气氛实在是压抑。


    李桑枝底气不足:“每个人都是从新手到老手,开着开着就开熟练的。”


    费郁林居高临下地俯视,半垂眼帘下投去幽冷目光:“一定要继续开是吗?”


    李桑枝眼里涌上水汽:“今天是我生日,你凶我。”


    费郁林盯着小声呜咽的女孩,费家不缺司机,不开车也没什么关系,他后悔让她学驾驶。


    后悔到想不惜一切代价让时光倒回那晚,把那个在说完给李桑枝几处房产后的费郁林一枪崩了。


    他没提出给她找驾校考驾照,就没有后面的事。


    他简直是自讨苦吃。


    经过这次以后,只要她开车,他就难心安。


    放个驾龄久的老师傅都不保险。


    谈情说爱竟是这样累的一件事,五脏六腑三魂六魄都负重,不得歇。


    袖子被小心翼翼地扯动,费郁林沉缓地吐出一口气,无论是小女友额头撞伤,还是她手上的烫伤,都碍他眼,叫他心烦气躁,他坐回去,吃掉她唇边一点蛋糕,指腹捻她眼尾:“没凶你,如果你还想继续开车,那就开,只是,进过水塘的车不能用了。”


    李桑枝抽抽鼻子:“不可以修好吗?”


    “可以修,但性价比太低,不可取,最佳方案是买辆新的。”费郁林强势,不容拒绝,“这次不要再是十万以内的了,至少二十万。”


    **


    李桑枝的车换成甲壳虫2.0L,二十万左右,内部装饰少女粉。


    费郁林陪她接受心理辅导,她不需要,不过她没表现出来。


    而那个心理真出问题,需要辅导的人是费郁林。


    又是一个雨天放晴,费郁林在开会,接到电话就变了脸色,手开始发抖,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他裹挟一身恐慌前去黄石新村。


    日落黄昏,天边堆积紫红云彩,甲壳虫在事发路段正常行驶,开过去,开回来,不知已经是第多少个来回。


    不管是窜出来的狗,家禽,小孩,还是对面拉车的老人,甲壳虫都平稳地避让,从容应对。


    驾驶座那边车窗摇下来,女孩一只手撑着头,一只手打方向盘。


    长发随风轻飘,秀致侧脸平静。


    费郁林绷着的全身肌肉松弛,整个人既疲又亢奋,贺奇峰说他是老父亲心理,或许吧,他正在见证小孩驾驶技术的蜕变。


    幼鸟长大,震动翅膀带起的风吹向他,风里是她的青春。


    车在前面靠边停,女孩携带美好爱恋朝他跑过来,他张开手臂拥住她。


    李桑枝满脸的惊喜:“你怎么在这里?”


    费郁林轻声笑,他讲:“你在这里,我不就在这里。”


    李桑枝耳边是他情话,眼里是他俊美轮廓,这还真是有些受不了,老男人撩起来怪要命,她在几秒内做好决定就拉着他去车上,嘟囔着要去买东西。


    费郁林监督她系安全带:“买什么?”


    “杜蕾斯……”李桑枝羞涩地看了看他,“今晚我想和你用。”


    费郁林浑身让她那眼神看热,面上沉稳:“不是吃不下?”


    “那我也要吃。”李桑枝咬/咬唇,“反正现在就去买,你不要管,到了店门口,你在车里等我,不用你跟我进店,我自己买就好了。”


    费郁林叫她把车开回去,他带她进书房,打开一面柜子:“你要买的杜蕾斯,加大码,颗粒超薄款,草莓味。”


    有一大摞,一盒叠着一盒堆在柜子里。


    李桑枝人都麻了,她粗略一看,没有一百盒,也有八十盒。


    “九十三盒。”


    费郁林轻描淡写,有天他心血来潮买了一盒,之后每次想进去就买一盒,日积月累地堆了这些。


    他拿起最上面那盒,拆开包装:“今晚要你男人用几个,你说了算。”


    第44章


    李桑枝礼拜六礼拜天都和费郁林连着,她礼拜六没出房间,礼拜天没下楼。


    过了零点,已经是礼拜一,费郁林在卫生间洗衣服,运行中的洗衣机洗着床单,上一条塞在烘干机里还没拿出来。


    费郁林把粉色内/裤拧干,那点布料被他修长大手衬得娇小色/情,他洗水手服的时候还很生疏,现在已经熟练,哪里打香皂,哪里轻点搓都一清二楚。


    一套内衣被他洗干净放盆里,他打开烘干机拿出床单开始叠,这个活他也早就得心应手,涉及床事的家务都在他手里。


    费郁林叠好床单放在沙发上,他坐上去,闭起眼向后靠,折起来的袖口在洗衣服途中被水打湿,手指到小臂多处咬/痕,灯光打在他深刻眉骨,卡在劲瘦腕骨的彩色手链让他转几圈,捻着摩挲。


    就这样过了三五分钟,费郁林去书房,他打开柜子,入目是依旧堆整齐的杜蕾斯,数量从93减到90。


    超市常见的是10只或者12只装,他这个一盒是5只。


    礼拜五晚上他们第一次做,消耗掉了六只。


    第一只使用时长不到两分钟,那是他和她初次负距离的耐力极限,她的血和泪浸透他脉搏,血管和骨髓,每一次呼吸都裹挟血腥。


    第二只使用时长不超过十分钟,她说她不舒服,说她难受,要他拿掉,那就拿掉。


    第三只使用时长几十分钟,勒破了,只能拿下来,换第四个。


    四五只用完,另拆一盒用掉一只,天破晓。


    礼拜六用掉第二盒剩下的四只,礼拜天拆了第三盒,还剩两个在床头。


    费郁林拿了几盒杜蕾斯在二楼走,这里放一盒,那里放一盒。


    当真是叫人不齿的流氓行为。


    费董手上空了就返回书房,又拿一些四处放置。


    **


    凌晨快两点,费郁林做完杂事回卧室床上,他撩开枕边人刘海,摸了摸撞击挡风玻璃留下的伤疤,唇贴上去,细细吻了吻。


    随后又摸她手臂,指腹在那烫伤处停留许久。


    祛疤膏在涂,效果还是达不到他预期,他希望尽快去掉疤痕,不要有一点痕迹,免得他看一次,就要记起一次,阴郁一次。


    费郁林毫无睡意,他抚上小女友微微闭着的嘴,检查有无消/肿。


    消了。


    他叹息,她一直都柔/嫩,嘴/唇颤颤巍巍地泛着粉,惹人怜惜,偏偏哭起来梨花带雨,哭一下就瑟缩一下抽搐一下,令人欲罢不能。


    费郁林把人搂在怀中,侧身和她相依。


    大约是她感到热,身子动了动,醒了,眼睛没睁开,习惯性地捉着。


    费郁林喉头一滚:“宝宝,今天请假吧。”


    李桑枝那点儿困顿的迷糊骤然消散:“你还没够?”


    费郁林吻/她头发:“下雨了。”


    李桑枝:“……”


    那咋了,小学生下雨都上学,她下雨就不上班?


    搞得跟下陨石了一样,谁还不知道他心思,没够就没够,扯什么天气。


    李桑枝捉着他轻轻摇晃,羞耻地说:“撑了真的,老公,你摸我肚子,鼓鼓的,我好像要吃健胃消食片。”


    房里温度倏地变炙热。


    床上窸窸窣窣响,李桑枝吃痛地打费郁林手背,“啪”地一声响,他手冷白皮,瞬间就红了。


    费郁林闷声笑:“你这手劲真不小。”


    李桑枝钻进他怀里:“人家是农村的,不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大小姐,从小就要帮家里做好多事,还没锅灶高的时候就开始烧饭,脚踩着凳子炒菜,锅铲都拿不动,要用两只手抓着。”


    “除了烧饭,还要喂鸡喂鸭喂猪,上山挖野菜打猪草,洗衣服扫地……”


    做没做过都按做过算,她尾音发颤,和他讲自己的童年幼年以及少年时期。


    费郁林眼中欲/望被心疼覆盖,他听完,搂她的大手紧了紧。


    李桑枝被他抱得肉疼骨头疼,她掐他几下,指甲隔着布料抠他。


    老男人放任她的小动作,这会儿他的控制力跟定力好像都恢复,异于常人的强。


    李桑枝把脚搭他腿上:“老公,衣服洗没洗好啊?”


    费郁林讲:“洗好了。”


    李桑枝在他下巴上亲一口:“好棒哦。”


    费郁林给她洗内/裤不是多值得炫耀,敲锣打鼓地要让全世界知道的事,这不是应该的吗,她多累啊。


    虽然不是她充当体力劳动,但她始终都处在肚子发/胀嗓子抽紧要吐的边缘。


    她都佩服自己,第一回她两眼一闭短暂地昏过去,醒来就吃下去了。


    前期比她以为的还要煎熬,后期也比她以为的还要舒服。


    每到那一刻,她的嘴都把费郁林紧紧咬/住,濒死一般哆嗦,灵魂尖叫不止,余音漫长震耳。


    老男人让她非常非常非常的满意,她以后再有别的男人,不会超越费郁林,他将永远占据首位。


    恭喜他了。


    李桑枝的脸颊蹭着费郁林的睡衣,他解她胸/罩的速度有大幅度提升,穿也会,再也没扣错过。


    肩颈发丝被理了理,费郁林和她说:“睡吧。”


    李桑枝被他身上的松木味包裹:“你摸摸我。”


    费郁林抬起她下巴:“不想接着睡了?”


    “就摸摸。”李桑枝打哈欠,“你摸我了,我睡得快。”


    费郁林摸了摸她,就开始亲她,在她脖子里流连往返。


    李桑枝抱住他脑袋,手指插/进他发丝里抓扯,含糊地感叹:“感觉我是你妈妈。”


    四周坠入死寂。


    费郁林掀了掀单薄眼皮:“年轻人的新玩法?也不是不可以,你做小妈妈……”


    李桑枝快速捂他嘴,不要他再往下说。


    一声短促笑音从她手心流向指缝,沙哑磁性,让人心跳加快耳朵发烫。


    美男计生效,李桑枝攀到他身上,娇羞地叫他拿床头的杜蕾斯。


    **


    李桑枝如愿地让费郁林把她从女孩推女人,变化蛮多,比如一个月除了经期都要。


    她喜欢做/爱,那会让她忘记所有开心跟不开心,整个身体连同灵魂沉浸在单纯的性/快/感中。


    就是每次都要换床单。


    尽管不是她换,可她总会有段时间躺在湿哒哒的床单上面,久了都要起疹子,她开始不怎么到床上,要费郁林和她去墙边,去窗前,去卫生间跟浴室。


    费郁林喜欢哪个地点她没注意,她喜欢窗前,夜里可以看星星跟月亮。


    又一次到天亮,李桑枝泡在浴缸里昏昏入睡,忽然打了个冷颤,就这频率,费郁林又那样大个子壮成驴,她不会很快就没弹性,也不紧致了吧?


    看来要在网上搜搜保养的方法,倒不是她担心费郁林不尽兴,是她自己不爽快。


    套是肯定要带的,她再怎么忍不住都要让费郁林戴,有它保驾护航,既能避免感染细菌,又能防止哪天不小心怀上,那多吓人。


    李桑枝枕着费郁林的胳膊看他,视线从他明朗下颌到挺俊鼻子,再到削薄的两片唇,水光闪闪的锁骨和胸肌。


    男人的财富重要,能力重要,美貌也重要,长得丑的在身上蛄蛹多可怕,更不要说接/吻,一个亿都亲不下去。


    她是外貌协会,她以貌取人,从没变过。


    费郁林洗她腰背和腿:“要看多久?”


    “你帅嘛。”李桑枝害羞地垂眼,指尖描摹他胸肌上的抓/痕。


    费郁林深深喘息,做完才几分钟就又抬起了头,他皱眉压了下去,不打算处理。


    浴室宽敞,墙上挂着电视,光碟播放着一部外国电影,叫《漫长的婚约》。


    油画一样的精致画面吸引女孩眼球,她看入迷。


    费郁林却是看她,一寸寸地看。


    最近有些荒废公务,一场股东大会几次心不在焉,像是昏君派头,生活被腥/甜香气浸满,睡前做,醒来做,一有时间就泡进去。


    她不排斥,也不痛苦,她夹他脖子的时候犹如一只妖精,她是快活的。


    如果让自己女人表演高/潮,那就太失败。


    费郁林捕捉到细微抽泣声,女友看个电影看哭,他摸她流泪的脸:“不看了。”


    “要看,还没完呢,我想知道结局。”李桑枝攥着他手,“老公,我们活在和平年代,一定要好好过日子。”


    女孩眼神认真诚挚,不会让人取笑她煽情,只会觉得她单纯灿漫。


    费郁林摩挲她光/滑肩头,在一阵激/荡水声里把她抱到身前,托了托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


    李桑枝鼻子里溢出轻哼。


    电影最后是开放式的留白,李桑枝眼睛红着:“是不是重逢了啊?”


    “也许吧。”费郁林双手从后面拢着她,“是这样暗示的。”


    李桑枝“噢”了一声,破涕而笑:“那就好,我喜欢看有情人终成眷属。”


    费郁林一顿,他让她在自己腿上转个面,在她惊喘中吻/住她双唇,他们安静接/吻,他握她腰肢的力道缠/绵,她放在他胳膊上的指尖缱/绻。


    **


    一个澡洗好半天,李桑枝趁费郁林搞卫生的功夫去他书房打电脑,这地方她随便进出,费郁林没不让。


    她不会学谭丽娜偷什么机密文件,让自己做小丑。


    “盆底肌锻炼,凯格尔运动……”


    李桑枝读搜出来的信息,她根据科普确认盆底肌位置,尝试着进行一组收缩,算了算了,坚持不下去一点。


    腰酸死了,李桑枝骂费郁林的吊,又爱又恨。她在书房玩了会扑克牌就走,页面一个没关。


    费郁林过来点了点,知道是给他看的,他便看了看。


    需要补充鱼胶,燕窝之类的胶原蛋白,也需要补锌,比如多吃瘦肉,多吃牡蛎,还有坚果。


    不可以过度清洁。


    这点要注意,他挖太深太久,尽量改掉。


    医学干预相关页面费郁林直接关掉,他监督她饮食是为了让她开心,到不了医学那一步,她不需要,她已经紧到箍得他寸步难行,要花费好一阵才能缓解。


    费郁林拉开椅子坐下来,拿过文件翻了翻,网络上的医生建议禁止在同房途中让女方尿/失/禁,他感到遗憾,为了小女友的健康考虑,只好扼杀这个念头。


    **


    李桑枝年纪轻轻,过上了滋补身体的日子。


    这年下半年,10月禽流感疫情扩散,11月多地家禽发病。


    京市受影响很小,没听说养猪场的猪感染流感的传闻,李桑枝照常上下班,厂里坚持防控。


    各部门摊上事儿了,一封冬季防疫通知夹带未知病毒入侵所有人的电脑,破坏掉了“望盛”建立以来的数据库,锁了种猪配种计划表,导致前三个季度的生产记录无法打开,本地共享文件夹也受到了感染。


    大家一团乱。


    老厂长叫个脑子灵活的员工带上自己那台电脑,去市里的大电脑城修。


    要是修好了,就请师傅过来。


    生产管理科各报表记录表最多,无一幸免,李桑枝在空荡的厕所给费郁林打电话,说了这个事。


    费郁林起身到落地窗前:“勒索病毒?”


    李桑枝撇撇嘴:“我不懂。”


    “打印机自动打印纸张,大量的打印,每张纸上面都是对方提的要求,卡号,什么时间之前汇入多少钱,汇成发短信到指定号码获得密钥。”


    李桑枝照镜子:“那没有,就是厂里的数据都没法看。”


    费郁林道:“同行恶性竞争,报警。”


    费董是守法公民,是擅于拿起法律的武器保护合法权益第一人。


    李桑枝抿抿有点干的嘴唇:“师傅没说要报警呢。”


    费郁林说:“应该报警,你和他提一下。”


    “那你等我。”


    电话挂掉,费郁林在原地站立,他身处大楼顶层,俯瞰街道上渺小的行人车辆,玻璃窗外的寒意和办公室的恒温遥遥相望。


    猪厂有些地方在室外,已经是初冬天气,巡查一圈能让冷风吃饱,他想她换其他工作,只是没合适的时机讲,怕她感觉他控制欲强。


    费郁林转几下手机,小女友的电话打过来,软软地喊,“老公啊。”


    他仿佛回到年少,在炎夏骄阳里灌了一瓶汽水:“嗯,老公在。”


    李桑枝叹气:“我问啦,我师傅说不想把事闹大,只要病毒杀死,恢复数据就好。”


    费郁林挑了挑眉:“你回自己工位上,把电脑打开。”


    吴秘书敲门进来,提醒上司开会。


    费郁林扫他一眼,他心领神会地给高层们发通知,会议推迟。


    **


    李桑枝很快就回工位,按照费郁林所说断开本地网络,插光盘重新启动,用个她不认识的软件恢复文件。


    恢复失败后,李桑枝通过费郁林的引导登陆Q/Q,找到菜单,应用,远程协助功能,点击“请求控制”。


    屏幕就跟卡住了似的,一动不动。


    费郁林那边同意了,她这边弹出“再次确认”窗口,点确认,给他发过去传输密码。


    费郁林远程操控她电*脑,她无声无息地看着这一幕,心脏跳动的节奏漏了半拍。


    这比费郁林好会干要有魅力多了,她不止是外貌协会,还慕强。


    原来还可以这样子,远程操控他人的电脑啊。


    要学的东西真是多。


    费郁林电脑桌面好干净,书房的,集团的都干净。


    用的是自带的蓝色背景,和他表面给人的感觉一样正经无趣。


    李桑枝见其他同事凑过来,她不好意思地笑:“我男友在帮我看电脑,找病毒。”


    玲姐跟两个男同事各站一边,他们全当是看小情侣借着病毒调/情,她则是有至少八成把握,小妹妹富豪男友能搞定厂里的麻烦。


    对面的人操作电脑打开百度,输入霏凡论坛。


    李桑枝这边的四人都一脸懵。


    两男的屁话多。


    “这是什么论坛,我怎么没听过?”


    “好像是技术类的。”


    “桑枝,你男友是学计算机的吗?”


    “我猜是软件开发有关。”


    李桑枝没空回,她看见费郁林下载一种叫冰刃的工具,在她眼前打开,血红□□面显得阴森。


    费郁林查什么路径,复原被篡改的数据,搞些她不懂的操作。


    就在这时,病毒弹窗捣乱,企图切断远程。


    李桑枝下意识点鼠标,费郁林也在点,鼠标指针在屏幕上乱跑。


    费郁林避开弹窗,鼠标停在冰刃进程列表里的一处,打电话告诉她:“宝宝,这是病毒线程。”


    李桑枝听天书:“那要怎么做呢?”


    手机那头是男人磁性悦耳的嗓音:“我现在用冰刃进行终止。”


    李桑枝凑近电脑,仿佛透过屏幕看到他的松弛散漫和一身尊贵:“然后就修好了啊?”


    “还不行,部分数据可以通过服务器恢复,文件头遭修改,Windows文件伪装成其他文件,想找到加密文件的密钥需要专业工具。”费郁林说,“我安排技术部门的人过去。”


    “好嘛。”李桑枝没有被人听电话的喜好,没多说就结束了通话。


    费郁林那边操作完毕,清理了一下她的电脑,给她安装好瑞星杀毒软件就删除冰刃,以免被瑞星检测出来定义成黑客工具,让她不知所措。


    **


    天泰拍了个技术员到厂里,是总监,一副精英范儿,他拎了些甜点带给李桑枝同事们,这是吴秘书准备的,他在路上吃掉了他那份,味道可以。


    大家以为他是李桑枝男友,他冷汗直流:“我是李小姐男友的……”


    “同事。”李桑枝突然出声。


    技术总监立刻顺着她的话说:“是的,同事。”


    厂里人还有要问的,都让玲姐给挡了回去。


    总监办完差事就走,老厂长怎么挽留他吃晚饭都没用,只好送了送他,给小徒弟打电话,叫她到他办公室。


    李桑枝在路上按手机:[老公,要真是同行竞争,你觉得是哪一家干的啊?]


    费郁林:[要我调查?]


    李桑枝边走边想,不会是实力差太多的两家,只可能是规模相近的,会是丰年吗?


    费郁林查出来了又能怎样,师傅不报警是不想正面交锋,他的态度明摆着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问题解决了,损失不大,做好预防就行。


    李桑枝走到办公室门口:“师傅,你找我啊。”


    老厂长忙把她叫进来:“桑枝,这次真的多亏了你。”


    那总监走时交代他,一定要让员工装杀毒软件,不爱用瑞星就选金山毒霸,还给他个纸,上面是怎么使用磁带进行备份。


    麻烦没了,还没花一分钱。


    免费的才是最贵的。


    老厂长背手在办公室走动:“这样,桑枝你今天提前下班,带半扇猪回去。”


    李桑枝目瞪口呆:“啊,我带,带猪回去?还带半扇?师傅,你清醒点。”


    老厂长清醒了:“咳,费董不缺吃的。”


    “那怎么整?”他挫着手看徒弟,“要不你休息一礼拜,带薪休假,在家陪陪费董?”


    李桑枝脸一白:“师傅,我不想。”


    小徒弟的反应让老厂长停下脚步,他不该为了感谢费董,而把她当作附庸,他自责道:“是师傅糊涂,你不要往心里去。”


    李桑枝摇摇头:“不会的,我知道师傅是着急怎么还人情。”


    “是啊是啊。”老厂长急得团团转,欠天泰的人情到底怎么还,他压力巨大。


    李桑枝忽然说话,状似随意:“师傅,费先生帮忙是因为我,不如你教我技术,我和他说说,人情不就还了嘛。”


    老厂长眼睛一亮:“也可以,这可以,师傅把看家本领都教你。”


    李桑枝抽了下嘴角,你还是留一手吧。


    **


    月底,李桑枝老家鸡死没了,家家户户都这样,李山在电话里问她回不回来看看,她没回。


    十多天后,她打票回家见快不行了的爷爷,当晚老人就走了。


    家里少了个人,山里多了个新坟。


    白事办了六桌,客厅两桌,院子里四桌,亲朋吃完饭就都走了,厨房一堆碗筷菜盘,剩菜剩饭摆不下的叠在一起,塑料桶里的垃圾泔水要溢出来。


    一阵阵酸臭冲进李桑枝鼻腔,她戴手套洗碗筷,天冷了,菜油冻在盘子上好难洗,要用开水,还要挤洗涤剂。


    李山哭瘫在地,月芬和她儿子都在安慰。


    李桑枝洗了一半碗筷出来,她把沾满油污的手套剥下来扔窗台,清秀小脸被寒风吹得冷幽幽:“爸爸,差不多行了,爷爷还在的时候,你的时间都花在养猪上面了,一天能有一小时陪他说说话?他不在了,你哭个没完,至于吗。”


    杀猪般的嚎哭停止,屋檐下的三人都看过来,呆住了的模样。


    李桑枝在三道视线下走去院门口,抬脚跨出门槛时,若有似无地啧一声:“真是够了。”


    她站在门头底下转身,泪水在眼中打转:“爸爸,我也是太难过。”


    李山涕泪横流:“我知道,爸爸知道。”


    月芬把李桑枝的手握住,王振涛搀着李山过来。


    两家人变成一家四口,悲伤会聚在一起。


    李桑枝没多大感触,这个家,她只心疼奶奶,可怜妈妈。


    奶奶一辈子都在田地和家之间打转,去过最远的地方只是集市。


    而妈妈一直跟着爸爸,丈夫去哪,她就去哪,丈夫在哪,她就在哪。


    李桑枝不会做她们中的任何一人,走她们走的任何一条路,她有她自己的人生,已经选好,正在路上,大步向前。


    第45章


    时间迈入2006年,李桑枝的生活没改变,她还住澜庭府,偶尔换上简单又高级的定制礼服和费郁林出入上流社交场合,以他女友身份。


    一次酒会上,李桑枝又见到费郁林曾经的娃娃亲,乔明语乔小姐,她们交换了联系方式,成了朋友。


    这是李桑枝没预想到的事。


    乔明语邀请她听音乐会,叫她不要带她男人。


    “我可不想报纸上有两家疑似再次谈联姻的新闻,花上一笔公关费。”乔明语这样说。


    李桑枝自己去听演奏,大剧院音乐厅门口有宣传海报,是舞台演出瞬间,所有乐团成员位置呈现出众星捧月的布局。


    乔明语就是那轮月亮,她的名头是——钢琴首席。


    李桑枝进去就找到乔明语给她安排的位置坐下,周围观众一律穿正装,现场无人制造大噪音。


    随着主持字正腔圆地汇报完毕,卡菲尔乐团上台,弦乐部,小提琴组,大提琴声部都优雅地走到自己的站位,指挥台左边是一架三角钢琴,李桑枝不了解乐器,想来那钢琴一定昂贵。


    钢琴音是乐团中心轴,乔明语独奏时,舞台灯光凝聚在她指尖,星光耀眼。


    真正的富家女,骨子里透出优越,流淌的血都散发贵气。


    李桑枝没有感到自卑,她为什么要和乔明语比呢,百花齐放多好。


    她们在不同赛道,各走各的,她并不差不是吗。


    条条大路通罗马,别人一出生就在罗马,跟她拼命往罗马跑有什么关系。


    一曲结束,李桑枝随大流地拍手,她这叫培养艺术细胞,陶冶情操。


    **


    音乐会结束,李桑枝去后台见乔明语,听她和乐团其他人介绍,“这是我妹妹,小桑枝。”


    一道道注视的目光落在李桑枝身上,她站在五官浓艳的乔明语身边,文静又秀丽。


    乔明拒绝了乐团聚餐,她带李桑枝去吃西餐,吃完逛街,做SPA。


    有主意,会安排,行动力强,是个旅行好搭档。


    李桑枝思维发散,她还没旅行呢,要找个时间走走大好河山,吃吃各地美食。


    包里手机震动,李桑枝像是没听见。


    乔明语提醒她:“桑枝,你的手机好像在响。”


    “啊,是吗,真的诶。”李桑枝拿出手机掀开机盖,按接听键后把手机放耳边,“我在餐厅,要吃完了,好吧好吧,知道啦。”


    她把手机放回包里:“明语姐,SPA下次做吧。”


    乔明语不爽:“他来接你了?”


    李桑枝点点头。


    乔明语在心里鄙视费郁林,这才多久就找过来,怎么,难道她还能把人吃了?


    还别说,李桑枝动不动就脸红,眼含水光,身娇体软易推到,一看很好玩的样子。


    怯怯望过来一眼,就能激起男人女人的保护欲。


    乔明语看她微垂的纤细脖颈:“妹妹,改天我带你去点男模。”


    李桑枝:“……”


    不必哈。


    除非男模质量高过费郁林。


    她惶恐地摆手:“不可以的,我不能让费先生失望。”


    乔明语调笑:“我们偷偷去,你别告诉他,回去前洗澡换身衣服。”


    李桑枝还是摆手:“明语姐,我有费先生就好了啊。”


    乔明语见她死活不肯,只好作罢:“你的费先生中看不中用,能看不能吃,你耐得住寂寞,什么做不成。”


    李桑枝脸红透,费郁林没澄清他不行的传闻,应该是想省去被乱塞女人的麻烦。


    别人以为她过的是尼姑生活,实际她快活得要命,费郁林喝她水都不知道喝了多少,哪怕是她住在厂里的日子,中午也要叫费郁林过来。


    **


    费郁林接走李桑枝,只朝乔明语扫了眼,并未问好。


    回去的路上,费郁林问李桑枝最喜欢哪首曲子,到家就弹给她听。


    有钱人家的孩子接受优良教育,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样样精通,弹钢琴跟穷人家孩子玩泥巴一样是必备技能。


    李桑枝听过乔明语弹的钢琴,又听费郁林弹,她听不出好坏高低,都好听。


    牛排她吃过蛮多,今晚吃的半生不熟,不会拉肚子吧?


    李桑枝走神,眉心蹙了起来。


    这一幕让人看着,会想成是她不喜欢听钢琴曲。


    “砰——”


    钢琴盖被猛然扣下来,声响在偌大琴房回荡,惊悚到窒息。


    李桑枝一哆嗦:“你干嘛呀,吓死我了。”


    费郁林冷冷淡淡:“抱歉。”


    李桑枝见他状态不对劲,这鬼样子让她发怵,她马上就抽了抽鼻子:“我回厂里去了,我今晚不回来,你一个人睡吧,你以前还说自己不发过火呢,你刚刚就有发。”


    费郁林握住她后颈把她带到眼前:“宝宝,你记错了,我当时给你的回答是,几乎没有发过火。”


    李桑枝要被费郁林身上的低气压冻到,她委屈地撇嘴:“你看你都不让我,还要和我争,就你记性好,我比不过你,这次你砸钢琴盖,下次是不是就打我了!”


    费郁林盯她片刻,鼻息里多出一声笑:“我怎会打你,乱说。”


    “谁乱说了,你就是好用力地合上钢琴盖,我魂都差点吓散了,你知不知道人散了魂就要生病……”李桑枝说好半天,说得嘴干舌燥,老男人始终一言不发,她戳了戳他胸膛,“怎么不说话?”


    “在反省。”费郁林叹息,“我不该介意你看别人音乐会。”


    李桑枝说:“是明语姐音乐会。”


    费郁林把她的手包裹在掌中:“谁的都一样,男女老少我都介意。”


    李桑枝受不了,你也该和蒋复一样,去精神病院抓点药吃吃。


    “下次不会了。”费郁林隔着她丝绸裙装吻她小肚子,“宝宝不怕。”


    李桑枝翻白眼,我信你,还不如信狗改得了吃屎。


    “老公,我知道你在乎我,我也喜欢你吃醋的样子,可我总要有交朋友,和人玩的时候。”


    “嗯。”费郁林摩挲她指尖,“乔明语什么地方让你愿意和她建交?”


    李桑枝不假思索:“她身材好,会弹钢琴,皮肤白,身上香,嘴巴好亲……”


    费郁林摩挲的动作停下来,他站起身,裹着松香的阴影将她拢住:“你给乔明语亲过?”


    李桑枝:“……”吃药没用了,看来要电击才行。


    她娇嗔地嘟嘴:“老公,我跟她亲什么啊,我亲男的呢。”


    费郁林不咸不淡:“哦,亲男的。”


    李桑枝无话可说,电击治疗法也不用上了,没救了。


    她扯着费郁林衬衫让他弯腰低头,捧住他面无表情的俊脸,亲他冷漠抿直的薄唇,舌尖轻轻一碰,他就像身体某处机关被打开,将她压在钢琴上,俯身贴近,动情地吻上来。


    说又说不通,还是做吧,做得通。


    **


    费郁林有早上看报纸的习惯,李桑枝渐渐也有了这爱好,吃早饭前翻翻晨报,她有天在报纸上看到冯家出事的消息,没多大反应。


    之后几天的报纸上都有报道。


    李桑枝大概了解到了冯家事件的结果。


    冯家因为一起贿赂案件被调查,冯璋为了父亲四处奔波,在那节骨眼上,会计卷钱跑路成为压死冯家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父亲冯明华要面临牢狱之灾,冯璋妻子家族生怕牵连到自己,躲得远远的,他跟妻子离婚,去某证券公司上班还债。


    冯欢欢跟母亲投奔娘家,在那边受人白眼。


    李桑枝嗤笑,冯欢欢不是喜欢看笑话吗,这下好了,她以后想看笑话,照镜子就可以了。


    还有冯璋,他结婚前的狂欢夜一堆朋友参加,怎么没一个帮他的,就连蒋复都没出面,媒体等他回国,影子都没见到。


    估计是他爸不准。


    从古到今都这样,锦上添花多,雪中送炭少。


    ……


    李桑枝没想到这年大事不少,冯家很快就被她抛在脑后,夏天南方部分城市出现猪高热病,这不是传统意义上的猪瘟,而是PRRS变异株,称作蓝耳病,秋天爆发,从南到北,蔓延至全国几十个城市。


    死亡率最高可达到百分之五十。


    像丰年跟望盛这样的龙头企业,早已在一次次的攻克禽流感病毒中积累出经验,具备了完善的安全应对措施,可以将阶段性的亏损遏制在一定范围,做到加强防控,行业排名不下滑,依旧稳居第一第二。


    中型小型养殖户以及散户就不行了,他们受到的波及较大,一旦猪场病猪感染占比超标,所有猪就会被强行扑杀,一头不留。


    好些养殖户受损严重一蹶不起,直接关场不干了。


    在这严峻时期,李桑枝涨了工资,其他人也一样。


    老厂长知道大家辛苦。


    每个礼拜农业部都会派人来监测,大家都绷着神经。


    直到2007年一月,报纸上刊登某研究所研究出疫苗。


    玲姐拿着报纸,李桑枝在旁边凑头,她没看清疫苗名称,只看到灭活两字,报纸就被人从玲姐手上抢走一个传一个,激动欢呼声连成一片,几个显眼包高喊万岁,艰苦的日子总算是过去了。


    疫苗开始大规模生产,于三月份发放到各养殖场。


    李山没等来疫苗,他去年掉以轻心,没有完全按照闺女交代的做,各方面设施也跟不上,秋冬季节,一两百头猪全军覆没,赚的连本都亏光,他终于放弃养殖业出去打工。


    李桑枝去车站接他,发现不止他一个,还有王家母子。


    月芬跟着李山的,说不放心他一个人,要给他洗衣烧饭。


    李桑枝透过王振涛妈妈看到了她妈妈,她问黑黑壮壮的青年:“你呢?”


    王振涛抓头:“他们年纪大了,在外万一有个事咋办,我帮你看着。”


    李桑枝好笑,年纪大了?多大,不就四十出头。她问道:“那你们想在这边找到什么事做?”


    “不在京市找。”王振涛说,“我们是来看看你。”


    李桑枝看了眼正在给芬姨拽袖子线头的爸爸,王振涛赶紧用力咳嗽。


    月芬在儿子的提醒下,偷偷拧李山后背肉。


    李山这才注意到闺女,他还没张口,闺女就说,“先吃饭。”


    **


    李桑枝开车来的,她在驾驶座上等后面三人放好行李,费郁林打来电话。


    男人声音平和:“你去车站了?”


    李桑枝怀疑他没事就看她定位:“我爸爸来了。”


    费郁林温声:“需要我过去?”


    “不用啦。”李桑枝趴在方向盘上,“我自己可以的。”


    费郁林似乎没听清,不快不慢地向她确认:“不用我过去是吗?”


    李桑枝觉察出了一丝神经质,她瞥见那三人已经放好行李上车,就对费郁林说:“你还是过来吧,饭店你订。”


    “好,开车慢点。”费郁林说。


    李桑枝嫌他好啰嗦,越来越想给她当爹。


    **


    费郁林订的饭店在长岳区,李桑枝他们去了就被经理领到包房。


    月芬不知道费郁林的存在,她摸着饭桌,看着角落插花的古董花瓶,嘴里碎碎叨叨:“这地方装潢太好了,吃顿饭得花多少钱。”


    王振涛怪里怪气:“妈,你少操心,吃得起。”


    月芬很快就搞清楚儿子咋回事,阿枝竟然有了对象,儿子被比下去,没有赢回来的可能,心里憋着一团火。


    那没法子,确实比不上。


    阿枝对象成熟稳重,一表人才,她家涛涛当人司机都够呛,这咋比。


    包房气氛微妙,费郁林面上带笑地抛出一个个话题,李山不敢不回应,这也算是聊上了话。


    李桑枝吃了个枣子要把核吐出来,费郁林一只手伸到她嘴边,等着她吐到他手里,他举止自然。


    桌上另外三人跟静止了似的。


    李桑枝嘴轻张,那粒裹着她津/液的枣核掉到费郁林掌心。


    旁观这一幕的王振涛手一抖,筷子夹着的鱼丸掉桌上滚落到地面,他弯腰去捡,头碰到桌底,痛得下意识嚎了一嗓子。


    然后就躲在那里,没了动静。


    在情敌面前丢人丢到姥姥家,恨不得当场死掉。


    月芬用手挡脸,看吧,真比不了。


    **


    李山三人在京市待几天就离开,他们到安城落脚,王振涛隔三差五就给李桑枝说他们的情况。


    时间一晃就到了年底。


    通常只要李桑枝回来住,费郁林便不会应酬,下班就回家陪她。


    很平常的一天晚上,李桑枝回来了,费郁林却没回,他破天荒地叫她自己吃,早点睡,不要等她。


    老男人的反常让她心神不宁,深夜楼下传来车子引擎声,她坐起来又躺回去。


    过了好久,费郁林才进卧室躺到她身边,他在其他浴室洗的澡,身上水汽没有干透,她闻到了一缕淡淡的烟草味。


    李桑枝起初以为是费郁林在应酬的时候沾到别人的,洗澡没洗掉,可她第二天,第三天又闻到了。


    费郁林在抽烟?


    李桑枝凑到费郁林脖子里:“老公,你不顺心啊?”


    费郁林抚她发丝:“没有。”


    李桑枝嘀嘀咕咕,好费解:“那你怎么突然开始抽烟?”


    费郁林还未开口,李桑枝就咬/他一下:“你不要骗我说没有抽,我都闻到了。”


    “闻到了?宝宝鼻子这么灵。”费郁林轻笑,讲的散漫,“你男人突然开始抽烟不是不顺心,是到年纪了,对烟有了感觉。”


    李桑枝的鼻尖蹭蹭他面颊,吃他口中香烟味,又苦又涩,她推他脑袋:“臭。”


    费郁林掐她腰,从她唇角吻过来:“不臭。”


    李桑枝黏黏糊糊地喘息:“抽烟有害身体健康,我爸爸抽了好多年烟,我不管他了,我想管你,老公,少抽好不好?”


    费郁林心口滚烫,她如此热烈地爱着他。


    “嗯,会少抽。”


    **


    过了年,房地产行业迎来毁天灭地式的海啸,费郁林在房里抽烟,书桌上的烟灰缸里已经塞满烟头。


    李桑枝推门进来,他迅速拿起文件盖在烟灰缸上面,掐了烟对她微笑:“宝宝,你男人要破产了。”


    李桑枝没有问什么,她俯视费郁林眼中血丝,温柔地摸他英俊面庞:“没事呀,你能力强学问高,好厉害的,总会东山再起啦。”


    费郁林被哄小孩的话感动到红了眼:“那你会陪着我吗?”


    李秋桑柔情似水:“会的。”


    费郁林抬起双臂圈住她细/嫩腰肢,脸埋进她胸/脯,呼吸里都是她的香味,那味道进他体内肆意蔓延,像捧起他心脏轻轻地吹了吹,松懈了他的神经末梢。


    大概是女友想让他解压得到放松,她这晚特别敏感,一刻不停地缠着他要,怎么也要不够。


    费郁林醒得比往常要晚,怀里是空的,枕边也无温度,他披上睡袍下了床,没在卧室找到人就打开房门出去。


    客厅寂静无声。


    费郁林发现了什么,他大步走到沙发前的桌边。


    他给买的手机下面压着一封信,娃娃挂件缠着捧花项链在桌边晃动。


    还是日记本上撕下来的纸张,边缘不齐,封口贴着胶带,费郁林有短暂的恍惚,仿佛回到2004年七月,他拿起桌上的信,撕胶带的动作莫名顿住,放下信就下楼。


    佣人起的都早,可他们谁都没见过女主人,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从楼上下来,什么时候离开的澜庭府。


    她没进入他们任何人的视线范围。


    悄声无息的,犹如一片落叶,随风而来,随风而去。


    管家顶着恐怖的威压说:“李小姐也许是半夜睡不着,到外面走走。”


    费郁林唇边扯动,半夜她还和他骨肉相连。


    “调监控。”费郁林的偏头痛毫无征兆地发作,他本就冷白的脸孔白得瘆人,“把里外,这一片的所有监控都调出来。”


    正当管家要去办,费郁林忽然说:“不用调了。”


    费郁林若无其事地起身上楼:“她半夜睡不着,到外面走走去了,早餐等她回来再布置。”


    楼下众人大气不敢出。


    没一会,他们徒然听到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被砸了的声音。


    之后楼上就一片死寂。


    第46章


    两年后


    炊烟向云端飘飞,一串叮玲玲的清脆铃铛声伴随车轮碾压土路,李桑枝骑着自行车过来,草帽的大帽檐投下阴影打在小脸上,她踩着脚踏板,长发编成辫子,碎花裙的裙摆缀着碎光。


    背着电瓶打鱼的村民把她叫住,拿一根长草穿透两条鱼的鱼腮拎给她,让她拿回去吃。


    “谢谢叔叔。”李桑枝把草系在车龙头上,两条鱼随着她骑车晃动,她所在的位置是京市郊外一农村,金融大厦的喧嚣一丝一毫都吹不过来,却又可以不花太多时间就能到达还不错的医院看病治疗。


    这里有着和平庄不一样的宁静。


    **


    李桑枝不住在村里,她住在山腰,从山脚沿着歪歪扭扭小路上去,路快要让两旁翠绿遮挡,枝条一路都在刮她衣裤。


    “烦不烦,今天就把你们修一修。”


    李桑枝打开戳到她脸的树枝,提速上坡,入眼是几间平房带个院子,旁边有个猪场。


    一个瘦高身影在猪场清理猪粪,贴着颈侧的碎短发里十字架耳环闪烁,整个就是忧郁的花美男。


    李桑枝拨了下车铃铛,花美男立刻朝她转头,然后又把头转回去。


    矫情的。


    李桑枝下了自行车,推着去院门口,身后跟上来脚步声,刘竞阴湿鬼一样问她怎么现在才回来,玩什么玩这样久。


    “哥哥,我饿了。”她回过头,作出可怜巴巴样子。


    刘竞眼中怨气瞬间消失:“洗手去。”


    李桑枝把挂在车龙头下面的鱼给他:“那你快点把早饭端去客厅。”


    刘竞没动,他拎着鱼:“哪来的?”


    李桑枝拿车篓里的小野花:“别人给的呀。”


    刘竞阴着脸:“别人给你就要?”


    李桑枝无辜地眨眨眼:“村里大叔给的,我不要啊?人家好心好意。”


    “大叔给的?那是该要。”刘竞周身气息一下就转晴,“我去弄早饭,过一会把鱼杀掉。”


    见她捧着鲜花进院子,他在原地站着,湿黏的目光在她身上游走几个来回,才在她后面跨进门槛。


    厨房一点大,刘竞把鱼扔进水泥砌的水槽,鱼已经死透,鱼腥黏着血污令他作呕。他阴沉着脸把冷掉的稀饭加热,那时他在海城一处早市碰见李桑枝买早点,当她是不相干的陌生人。


    没多久,他得知蒋复回国了。


    冯璋家里出事到败落,身在国外的蒋复一点动静都没,却为个女人回国,疯狗一样到处找她,走人情跑关系,不在乎别人如何笑谈,肆意宣扬他神经病的偏执,迫切地想要马上找到跟过自己两月,跟过费郁林好几年,又和对方散了的女人,那疯劲,像是一找到就锁床头,锁一辈子。


    刘竞好奇李桑枝究竟哪里招人,特地到早市蹲她,连着蹲了几天才把她蹲到,他要尝尝咸淡。


    谁知天不遂人愿,味道没尝到,就把自己搭了进去。


    不然他怎么放着少爷日子不过,在这做早饭。


    刘竞拿着锅铲在锅里搅搅,蒋复找李桑枝找得最疯的08年金融危机爆发,外贸工厂迎来倒闭潮,蒋复家里没能幸免。


    也就在同一年,费家集团的海外债券出大问题,股价暴跌,几十个项目全部停工。


    经济泡沫下产生破产大潮,费郁林很难通过家族信托保全资产,监管早就把他盯死。他名下资产遭到法院查封,负债几百亿。


    那么大个集团分崩离析,说倒就倒,做生意就是这样,瞬息万变。


    费郁林好友全是房地产相关领域,自身难保,圈内其他行业都默契地旁观地产大亨跌落谷底,后面就是虎落平阳遭犬欺环节。


    不过费郁林没有仓皇跑路而被银行拉黑,也没到哪儿跳楼逃避辉煌事业崩盘,一去不复返,他变卖掉手里大量藏品还债,树倒猢狲散,有走的,自然也有留下的,他们跟随费郁林,租了个地下室办公。


    那年破产的企业多,家破人亡的多,一落千丈从此落魄穷困潦倒的也多,刘竞没那闲心一一唏嘘,他只关注费郁林跟蒋复的动向。”优纺服饰”倒闭后,蒋家的资产还是有的,可以做做其他生意。


    09年蒋家父子走狗屎运进入矿业,蒋复还在找李桑枝,到今年,10年,他依旧在找她。


    至于“天泰地产”……


    刘竞把锅铲摔锅里,09年出现政策补助,费郁林凭借丰富经验和老练预判,以及尚存的人脉,抵押掉仅有的核心资产,拿下不被看好的多个地块,打造精装公寓开启收租模式。


    第一个项目做成后,费郁林不断拿地,越做越大,根据业内估算,不出三年,他就会在行业红利来临时冲到最前沿,再度成为资本,身价更胜从前。


    这是费郁林东山再起的第二年。


    李桑枝肯定对此一无所知,她在这养猪,能知道京市商圈的风云变幻才怪。


    呵呵,猪也不是她养。


    他在奥运会前一个月遇见李桑枝,用一个奥运会的时间对她动心,从开幕式到闭幕式,用时16天。


    在那之后就是,她去哪,他在哪。


    去年九月份,他顺着心里所想跟她来到这个地方,偷听到她和村民说要办猪场,立刻就拿出应聘姿态,靠专业的养猪技能成功把自己推销给她,得到留下来陪她创业的机会。


    村民们把他们当兄妹,李桑枝没否认,他也没有。


    她叫蒋复哥哥,也叫他哥哥,蒋复是过去式,他是现在式。


    近水楼台先得月,刘竞开始对李桑枝展开追求,他相信要不了多少时间就能得到她。


    老天爷存心给他使绊子,就在他沉浸于跟李桑枝相依为命的甜蜜当中,村里来了个青年,背着一把贝斯找灵感,姓楚,楚相容,乔家私生子之一。


    那小子认出来李桑枝是那年电梯里的女孩,看了一眼又一眼,然后就在村里住下来。


    楚相容清晨坐在路边石头上弹贝斯,中午站在山坡弹贝斯,傍晚靠在树下弹贝斯。


    一天弹三首不重复的情歌,终于把李桑枝给吸引过去。


    李桑枝是猪场的场长兼职饲养员,他是饲养员兼职兽医,实际上大小事基本都是他做,她每天和那个乔家私生子玩。


    客厅传来不满的喊声:“哥哥,早饭好没好呀?”


    刘竞收拢思绪:“好了。”


    他把稀饭装进碗里:“哥哥快了,就快了。”


    手上不停,心里自我唾弃。


    蒋复吃过了,费郁林吃,费郁*林吃过了,他想吃,吃不到,还当个宝捧着。


    **


    李桑枝早上要吃稀饭,粘稠的,米粒烂了的那种,刘竞就起早给她煮。


    不光要有稀饭,还要有蛋饼和小菜。


    蛋饼刘少做,小菜他炒,都弄完端到客厅餐桌上面。


    今儿也是一样。


    李桑枝要喝稀饭,刘竞阻止道,“还有点烫,你等会喝。”


    她拖长尾音“啊”了一声,眼巴巴地看着碗里的稀饭:“要等会啊,我好想喝。”


    刘竞吃她娇俏模样,最爱她撒娇,他端走她那碗稀饭,到院子里吹风。


    李桑枝托着脸吃小菜,两年前她各地旅行,在一个小城碰到了刘竞,他成了她屁/股后面的尾巴,甩不掉的牛皮糖。


    她来这陌生村庄,是为了网上一篇博客里描述的风景,下车转悠的时候发现有可以用作饲料的水草跟蕉芋,觉得这里的环境蛮适合养猪。


    于是她就留下来,租了山腰这户人家的老房子,花钱请村民帮忙,很快就把废弃工厂改造成猪场。


    一开始是上百头猪,现在是几百头,达到了中型规模,她是自繁自养,再过一个多月就可以出栏了,差不多有十万块的利润。


    猪场暂时挂名在老房东的名下。


    李桑枝见刘竞把稀饭端回她面前,她拿筷子进去划了划,嘟囔一句:“哥哥,路边的枝条把我衣服刮破了。”


    刘竞皮笑肉不笑,你在家老实呆着,裤子就不会划破,谁叫你总往山下跑。他压住阴暗情绪,关心道:“哪里破了?”


    李桑枝把桌底下的腿伸出来一条:“这里。”


    女人膝盖一侧的裤子抽出一条丝,有几个小洞。


    刘竞灼热地盯着,仿佛想要透过那几个小洞,看到她腿肉,眼睛代替唇/舌/舔/进去,女人感到不自在,缩了缩脚,他神情无异样:“你吃好早饭把裤子换下来,我给你缝上。”


    李桑枝咬/着筷子看他一眼,把他看得喉结滑动耳朵发红,躲开她视线坐到她对面,他当年在游轮上盯着她的时候,她怎么也不会想到,丰年的少东家长了张阴柔漂亮乖戾的脸,却是个模范丈夫。


    不会是她丈夫。


    怪他自己没本事,不能进到她喜爱的东西队伍里去。


    刘竞不知道李桑枝所想,他心口戾气萦绕,当初电梯里四人都陆续和李桑枝有交集,被她喜欢,和她发展一段情,就他没有。


    大家都认识她六年,他到底差在哪里?明明他们有共同话题,有同样的事业,只有他能帮她在生猪养殖业站稳脚跟,可她唯独对他没男女心思。


    身后桌上那粉红色的hellokitty会摇头,会唱歌,是usb接口,他带过来前,特地从电脑上下载了许多情歌,她说歌不好听。


    楚相容弹的就好听,呵。


    他一次次示爱,她一次次拒绝,只想他给她养猪。


    哥哥只能是哥哥,不能是情哥哥。


    刘竞要把筷子捏断:“要不是我,你哪能把猪场办顺利,各种疫苗都是我弄来的。”


    “是啊,我知道啊。“李桑枝一脸莫名其妙,“你都说多少遍了,怎么突然又说。”


    刘竞一哽:“我还不是想你感激我。”


    “我感激你呀。”李桑枝表情认真,“猪场都交给你打理了呢。”


    刘竞垂下的睫毛阴影盖住眼底阴沉,不说这个还好,一说这个他情绪更差,他缺猪场打理?家里的跟他自己的,他都没管,在这搞她的小猪场。


    大材小用,当免费劳动力技术工。


    “你和楚相容那小子聊天气聊电影聊风花雪月。”刘竞酸溜溜,“和我只聊猪。”


    李桑枝吃掉嘴里的食物,犹犹豫豫地讲:“因为我还是介意你以前在俱乐部跟蒋少打赌,拿我当个可以换来换去的物品啊。”


    刘竞白了脸:“我道过歉的,妹妹,我们见面没多久,我就郑重地向你……”


    “你道歉了,不代表我就全部原谅你。”李桑枝打断他,轻蹙眉心哀求,“哥哥,不讲这个好不好,吃早饭吧。”


    刘竞能说什么,只能说好。


    到今天,他都没问过她跟费郁林之间的事,他们怎么结束的,那几年他总能听到朋友透露她爱惨了费郁林,爱到把对方当神明,奉献自我式的爱。


    李桑枝离开以后必然痛苦至极,她为了让自己走出那段不对等的感情,可怜地试图通过一段漫长的旅行疗伤,白天假装坚强,夜里流泪。


    刘竞不可能想得到,李桑枝是自己跑了的。


    费郁林破产后消失在各大活动,刘竞不清楚他的状态,想必他也没精力儿女情长,精力都用在解决危机上了。


    蒋复迟迟没找到李桑枝,除了他暗中干扰,还有乔明语的手笔。


    没他们,蒋复早就找到她,强制爱了。


    **


    吃过早饭,李桑枝到猪场看了看一群八戒。


    刘竞给她摘了个桃,洗干净递到她嘴边,她啃一口,眼睛亮起来,“好甜啊!”


    就在刘竞看她梨涡发愣之际,听见她说,“你多摘几个,我下午带给相容吃。”


    刘竞气得发抖,他眯起丹凤眼,阴测测地盯着她的雪白脖子,真想下一刻就拧断。


    垂落的手虚握了下,他冷言冷语:“我不会给你相好的摘桃。”


    李桑枝慢慢嚼着清甜的桃肉,甩掉蒋复要用费郁林,甩掉刘竞用谁?楚相容有个屁用,也就长得好,让她当花草赏一赏。


    她泫然欲泣:“你怎么能胡说八道,什么相好的啊,我跟相容只是朋友。”


    刘竞讥讽,只是朋友?他有时候特别想报复这个利用他的女人,把她消息送给蒋复,他不好,那就一个都别想好,全崩坏。


    蒋复那精神病一定会对付楚相容,到那时,他可以做收渔翁之利。


    “是我过分了,我不该要你帮我摘桃,我怎么能这样说呢,刘少,你走吧。”李桑枝仰起脸,看向低头和她对视的男人,眼睫脆弱地颤了一下,“你回京市去吧,别在这给我养猪了,我可以自己养的,虽然我比不上你厉害,没你那样会养猪,炒菜做饭都不行,但是我会努力,好吗,你走吧,不要继续在这里浪漫你的时间,求你了,我们就当没有见过。”


    刘竞漠然地转身就走。


    男人走到桃树那里,摘了几个桃回到她面前,精致的脸上扯出一个僵硬的讨好笑容。


    “桑桑,桃子我给你摘了,你去找他玩,能不能早点回来,午饭陪我吃?”


    第47章


    楚相容在通往山腰的小路站着,接近中午了,太阳渐渐热烈刺眼,女人还没出现。


    他把背上的贝斯取下来,拨了拨弦,低沉旋律透出未出口的抑郁,和他做约定的人失约了。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会,停了,又震起来。


    楚相容拿出手机接听,队友问他今天过不过去排练,他说没心情。


    上方有脚步声传来,他马上就盒上手机盖子,挂掉通话看去。


    不是李桑枝,是刘竞。


    楚相容眼里迸发的神采淡去,直至消失。


    刘竞停在七八步距离,一只手插在裤子口袋,一只手拎着砍柴刀,男生女相的一张脸阴冷:“桑桑在家给猪洗澡。”实际是他洗,她给他递水管。


    早上那会儿,他问她能不能早点回来陪他吃午饭,大概是他摘的桃甜到她心上,她就说了令他欣喜若狂的话,天知道他听见她说上午不下山的时候,心里有多开心。


    “从哪来回哪去,她没空搭理你。”


    他跟楚相容说这话,言下之意是,你没猪重要,别把自己当回事。


    楚相容无声看着刘竞眼里的得意,想必一定是他用苦肉计拦着李桑枝不让她出门,她心软。


    默了默,楚相容唇角带起弧度:“她还特地让你来转告我。”


    刘竞攥着砍柴刀的手泛白,他又想把蒋复那条疯狗引来了。


    乔家早就开始内斗,今明两年掌权人的位子就要易主,楚相容背后没势力支持,连上桌争抢的机会都没有,废物一个,他不想办法在动荡时期让自己分到一杯羹,而是玩音乐,跑这里迷恋女人香。


    狗屁朋友,两人嘴都亲了。


    刘竞不知道,李桑枝是蛮喜欢楚相容这个弟弟,但他们没亲嘴,他是被角度误导的。


    两人只牵过手。


    楚相容牵的李桑枝,她挣了挣,他牵得更紧,就那样牵着她从山脚到山腰,在她无聊找他解闷的每一天。


    “刘少,替我转告姐姐,我写了一首新歌,等着弹给她听。”楚相容不紧不慢道。


    刘竞哧笑,傻逼才给情敌当传话筒,下一瞬他满脸阴云地转身往回走,无论他传不传话,李桑枝都会听到对方的新歌。


    除非他把她囚/禁起来,不然她总会见楚相容,两人一起玩。


    囚/禁……


    这念头在刘竞脑中重现,瞬间就加固加深,他一想到那种她全世界只有他的画面,后脑勺到背脊都爽到发麻。


    可他不敢,李桑枝会恨死他的,他不想她恨他。他喜欢她轻轻软软地叫自己哥哥,对他笑的梨涡甜甜。


    刘竞发癫地挥动砍柴刀,杂草枝条被他砍断砍烂,他除了祈祷李桑枝早点对楚相容失去兴趣,别无他法。


    **


    李桑枝是在第二天见的楚相容,他们在草地上吹风,她没提起昨天上午失约,他也没提,只是低头吃着她带的桃。


    她不给他名分,又找他玩。


    到底要多久才能结束暧昧?他等不急了。


    楚相容吃掉最后一口桃肉:“姐姐,你把我当什么?”


    李桑枝眼神茫然,小狗啊。


    楚相容靠近些,女人双手撑着草地向后仰,白净秀美的脸上有无错和慌张,他伤心地看她,为什么躲开,你是不是还忘不掉上一段感情?


    他初次对她做出强势行为,握住她手臂,将她拉到自己身前:“姐姐,不要再躲我。”


    李桑枝闻着他身上的清冷香味,青年把脑袋抵着她肩窝,克制虔诚地蹭了几下。


    “我们在一起吧。”楚相容低声,“我会对姐姐好的。”


    李桑枝好笑,你靠什么对我好?你那把贝斯啊?成年人的爱情,要有面包的,弟弟。


    她拍拍青年背部,见他不动,就拍他脸。


    连拍了好几下,把他脸拍红。


    像是扇。


    她在把小狗惹毛后,轻声说:“相容啊,告诉姐姐,你干净吗?”


    楚相容急切道:“干净的,姐姐,我没有和你以外的女孩子接触过。”


    李桑枝抿了抿嘴:“真的吗,你不会骗我的吧,你这样帅。”


    楚相容眼尾薄红:“真的,虽然我收到过很多情书,但我没打开过一封,到我面前表白的也比较多,我都没放心上,我只喜欢姐姐,那年在游轮上我就……”他清爽的,有些乱有些热的呼吸喷洒在她唇上,“姐姐,我对你一见钟情。”


    李桑枝羞涩垂眼。


    啧,见色起意啊,跟她一个爱好。


    **


    李桑枝告诉楚相容,可以试着在一起,不过她不要别人知道他们的关系,她不想被人议论,他藏起失落,当场发誓不说出去,在外一定不做让人误会的事。


    这不影响刘竞知道。


    而且还是在李桑枝被楚相容带去山坳约会第一天。


    李桑枝傍晚回来,发现猪场的八戒们在暴躁地拱门,刘少罢工了。


    平房没亮灯火,李桑枝推门进去,借着月光在井边找到刘竞:“哥哥?”


    人影一动不动,脚边砍柴刀散发寒光,气氛悚然。


    李桑枝的声音里流露紧张害怕:“是哥哥吗?”


    刘竞收起戾气:“嗯。”


    李桑枝拍拍胸口:“吓死我了,还以为是坏人闯到家里来了。”


    她走过去:“猪都在闹,是不是没喂啊?”


    刘竞答非所问:“桑桑,你说你跟楚相容只是朋友。”


    李桑枝怔住:“是啊,我和你说的时候,是那样啊,哥哥,你知道我已经跟他……我……”


    刘竞后槽牙咬紧,不叫她听出他狼狈的哽声:“楚相容可以,我为什么不可以?”


    李桑枝站在他面前,背对着月光,安静半晌:“你长得比我还美。”


    刘竞愣了愣:“如果你要我在脸上划几刀,我现在就划。”


    李桑枝:“……”


    怎么,你也需要吃点药治治脑子?


    女人没说话,刘竞就真的拿起砍柴刀朝脸上划。


    “干什么呀!”她又惊又怕,情急之下直接用脚踹他持刀的手。


    刘竞被那一脚踢得手震颤,半天都使不上劲。


    人只有在生死攸关之类的情形之下,才会爆发潜力。


    他对她是重要的,对吧。


    李桑枝踢开砍柴刀:“刀是能往脸上乱划的吗?你非要伤自己?做我哥哥不好吗?”


    一连三个问题,气恼又心慌。


    昏暗中,刘竞眸子里焚烧欲/望:“做你哥哥能抱你,摸你,亲你,和你上床?”


    李桑枝面红耳赤地跺脚:“我跟相容也不会这样!我们是纯洁的爱情!”


    刘竞真要被她的天真打败,纯洁的爱情?那小子在你背后看你的眼神恨不得把你吞掉,他诡异地平静说:“蒋复一直在找你。”


    李桑枝缓慢后退:“你你……你什么意思?”


    刘竞看出她恐慌,心里不忍,他没想威胁她的,要是他打算用这招,早就用了,何必等到今天。


    “你怨我不和你好,就报复我,把蒋少往我这引是吗?哥哥,你知不知道他是精神病,他……”李桑枝艰难吸气,好痛苦地讲出过往,“他曾经差点掐死过我。”


    刘竞不知道,他慌了神:“桑桑,我不……”


    李桑枝没听他解释:“现在的生活你不想要了吗?是,我是谈恋爱了,瞒着你谈了,那又怎样呢,我不是每天晚上都回来睡觉吗?”


    刘竞一顿,也是,他在的地方,才是她的家,那私生子是她玩儿的,顶多算一个过客,一个调剂品罢了,她终究都会回到他身边。


    况且,她看重的猪场还要依靠他打理,根本离不开他,楚相容能有什么可让她利用的。


    李桑枝见刘竞有了松动迹象,就继续说:“哥哥,我不管在外面玩多晚,玩得多高兴,都会回来的。”


    刘竞自嘲,他竟感到知足。


    好奇心害死猫这话不假,他真不该好奇这女人哪里让蒋复惦念多年,现在倒好,被她迷住为她痴狂的人多了个他。


    刘竞的指尖碰了碰她裤腿,拽住,把黏上面的草拿掉:“我是男的,我了解男的,纯洁不了,你要保护好自己,别轻易让人给占到便宜。”


    “噗嗤。”


    李桑枝捂嘴笑得前俯后仰,她弯下腰背,伸出一根手指,点了点他脑袋:“哥哥,我二十五岁了,不是十五岁。”


    刘竞出神地仰视着她,是啊,她已经二十五岁,可她在他眼里还是小女生,单纯得要命。


    相信蒋复,或者费郁林见到他,都会和他一个想法。


    他不会让他们见到她的。


    费郁林还好,那位忙着重建商业帝国,无心微不足道的情爱,十有八/九早就忘记李桑枝这个人,他未来的人生大事里不会有她的位置,蒋复不一样,他看样子要把找到李桑枝当成终身事业。


    **


    李桑枝给楚相容做对象不到半月,他就说自己乐队有场演出,问她可不可以陪他一起,她看在他那张脸的份上答应了他,满足让他炫耀的小心思。


    当天有车来接他们,开车的是个帅哥。


    李桑枝还是外貌协会,她有什么错,她不就是喜欢看帅哥,想给帅哥一段情。


    当然,前提是干净的帅哥。


    开车的帅哥脖子上有几个草莓,新的旧的交叠,他掏烟盒的时候,口袋里掉出杜蕾斯,玩得很花。


    李桑枝用余光瞥身边的小处男,她第一次见他是十六岁,今年二十二岁,已经长开,轮廓有着少年人的青涩和青年人的成熟。


    完全是漫画里的少年长大后的样子,好看,帅,养眼。


    她跟费郁林汁/液/泛/滥,楚相容这盘清粥小菜可以解腻。


    楚相容凑到她耳边:“姐姐,你靠我肩上睡会?”


    李桑枝悄悄瞪他一眼。


    楚相容像是后知后觉,自己答应过她不对外泄漏他们是一对,他抿着唇拿出耳机,给她一只,狗狗眼看着她。


    李桑枝是受用的,她接过耳机,放进耳朵里。


    都是楚相容乐队的歌,他是贝斯也是主唱,还负责写歌曲谱,是整个乐队主心骨。


    **


    演出地点不在京市,三百多公里。


    李桑枝听着歌睡去,醒来还在车上,楚相容捏着她衣袖,她一抬眼,驾驶座上的帅哥透过后视镜和她撞上视线,痞笑着对她放电。


    楚相容在装睡,有意无意贴着的腿一离开,他就“醒来”,发现身边人怯怯地垂着眼睫,全然没有他“睡前”的轻松,他想到什么,冷冰冰地警告队友。


    鼓手耸了耸肩。


    后半程,楚相容一次没闭眼。


    到了目的地,车直奔地下停车场,三人前往休息室,乐队的吉他手和键盘手在里面没个正形地扯皮,他们见到李桑枝,全都站直身子:“嫂子好。”


    李桑枝口罩遮脸,楚相容把她往自己身后拉了拉,“她胆小,不要乱叫,吓到她。”


    “好的,嫂子要喝什么?雪碧可乐汽水?”


    “嫂子吃不吃糖?有奶油的,水果的,巧克力夹心的,有喜欢的吗?”


    楚相容修长的身子挡住李桑枝,他像个护食的小孩,清俊眉眼下压:“她不喜欢。”


    随即转头和身后人说:“姐姐,我叫助理给你买了奶茶。”


    队友们开始起哄。


    李桑枝小声:“我去上厕所。”


    楚相容不悦地扫了眼队友们,追上她:“我带你去。”


    队友们面面相觑。


    “不是容哥叫我们起哄的吗?”


    “对啊,这才刚开始,怎么就……”


    鼓手往化妆台一坐:“他想公开关系,美女姐姐不想,他就使招儿,现在看来,招儿不行啊,烂爆了。”


    “你怎么幸灾乐祸?”键盘手按他肩膀,“越子,那是容哥初恋,你可别碰。”


    吉他手也严肃起来,叫他不要毁了乐队,他调笑:“你们也太夸张了吧,都对容哥有点信心,谁能挖得动他墙脚。”


    **


    李桑枝迄今为止就做过两次观众,一次是看乔明语的音乐会,一次是楚相容乐队演出。


    两次的环境截然不同,音乐会是名流聚集,这里平民化也真实,呐喊声震耳欲聋,哪怕是舒缓柔情的曲调,依旧有人尖叫。


    楚相容的名字大军里,夹着几声鼓手的名字。


    李桑枝被声浪冲击得头晕,就在她想到外面缓一会的时候,旁边递过来一个发箍。


    女孩左脸抹亮粉,长得跟苹果似的,讨李桑枝喜欢。


    李桑枝用眼神说了“谢谢”,她接过发箍,随便戴到棒球帽上面,楚相容的卡通头像摆件左右晃动,中间红色爱心一闪一闪。


    台上的楚相容唱走调。


    给李桑枝发箍的女孩大叫:“啊啊啊啊啊!!!”


    她激动地挥舞荧光棒:“男神是真唱!”


    李桑枝:?


    不是真唱,还能假唱?这怎么造假?她看看四周,男的女的都没人不满主唱出错,而是自豪,好一致,她是真懂不了一点哈。


    女孩跟她说,男神是行走的磁带,别的乐队粉丝总造谣他假唱。


    “啊啊啊啊啊!!!”


    又是一串大叫,成片的叫声一波接一波,然后又集体噤声。


    男神唱新歌了。


    李桑枝早就听过,没新鲜感了,在她视野里,舞台上的楚相容站在乐队最前面,气质清冷倨傲,一把贝斯一个故事,他是可以当歌星的。


    **


    之后李桑枝又看了楚相容的几场演出,分别在不同城市,每场最后都有一首新歌。


    楚相容写歌速度太快,也不知道哪来的那样多灵感。


    每次演出,那鼓手都要用目光或者口型聊/骚李桑枝,直到有次他被楚相容叫走,回来时鼻青脸肿,演出全程都没拿掉口罩。


    李桑枝叫楚相容不要因为她和人动手,他们是一个乐队,是兄弟是朋友是家人,不可以打架。


    楚相容给她写检讨,那份检讨书末尾是一句:好想把姐姐藏起来。


    划掉了,欲盖弥彰。


    夏天到来,楚相容想他们的感情更进一步,却听她说要分手。


    她还是用他喜欢的声调说话,娇娇柔柔地讲:“相容,我们分了吧。”


    楚相容听不见蝉鸣了,他大脑一片空白:“为什么?我做错什么了吗?”


    “没有的。”李桑枝吃着他买的冰淇淋,她嫌冷,是他拿着盒子,“我男人要来找我了。”


    楚相容一僵,费郁林找她?怎么可能,他并没有收到这方面的消息,已经过去两年,不是过去两月,那位不可能还对她余情未了。


    李桑枝想象的?


    是不是他哪里让她不满,叫她不喜欢了,她就找个借口打发他?是这样吧。


    楚相容没有拆穿她的拙劣谎言:“姐姐,你男人不就是我,我们在一起之前,你单身不是吗?”


    “啊,这个嘛,我是单身啊,就是前男友啦。”李桑枝停下吃冰淇淋的动作,她把冰冰凉凉沾着奶油的下唇抿进去,贝齿一下一下咬/着磨/着,老话说日有所思才会夜有所梦,她没有想过费郁林,一直都没梦到过,可她最近同样没想他,却梦到他了。


    这不是寻常现象。


    李桑枝又吃冰淇淋,小勺子刮一点送到嘴里,勺子没拿出来,唇/齿含/着,讲话模糊不清,呼吸里裹着香甜:“我前男友找我,我肯定是要重新和他在一起的,你乖一点,不要让姐姐难做,好不好嘛。”


    楚相容浑身血色冲到脸上,又在转瞬间一扫而空,他喃喃:“你玩我。”


    李桑枝眨了眨清澈干净的眼睛:“那你不开心吗?”


    “开心。”楚相容竭力压制着情绪,“可是……”


    李桑枝撅嘴:“你好烦哦。”


    楚相容听着她的不高兴,年轻面容苍白到极点,他痛苦地说:“可不可以不分?”


    李桑枝摇头:“不可以的呢。”


    楚相容爱她的纯真,也怨她这一刻的纯真,她多直接多理所当然,都不考虑他感受,好像吃定他会纵容她的一切。


    他确实是会。


    因为他听见自己说:“你和你前男友复合以后,还会不会找我?”


    李桑枝迟疑了一下,唇角孩子气地一撇:“大概率不行,找不了了,他会醋的。”


    楚相容觉得天都塌了,哪怕费家那位对她念念不忘是她想象的,他也受不了,毕竟她第一选是那位。


    所以她为什么要分手,难道是刘竞搞的鬼?对方上位了?不会,没那本事。


    楚相容拿出女人唇/齿间的小勺子,弄一块冰淇淋喂到她嘴边:“姐姐,我们偷偷的好不好?”


    李桑枝惊讶地看他,嘴里嘟囔:“你要做小三啊?”


    楚相容一愣,小三?这个从来不在他人生字典里的词汇,此时骤然出现,掀起惊涛骇浪的同时,让他黑暗崩乱的世界破开一道光,那光照得他难堪,很快就又变得坚定。


    既然她一定要分,那不管她之后和谁开始新恋情,他都要占到小三的位置,晚了,只能是小四小五。


    他绯红的唇轻动,脸蹭蹭女人手背,五官清傲,神情卑微地乞讨一点爱。


    “求姐姐让我做小三。”


    第48章


    李桑枝告诉楚相容,她妈妈说小三不要脸,不道德,是要被人人喊打人人唾弃的坏种,叫她千万不能和那样的人做朋友。


    这句带着童真的话让楚相容脸白了白:“姐姐……”


    李桑枝看他手里的冰淇淋。


    楚相容只好给她喂冰淇淋,她吃够就回去了,还不要他送,这就划清界线,他低头把玩湿漉漉的方形纸盒,里面剩个底,她给他留了一口,心里是有他的。


    树叶沙沙响,蝉叫得人厌烦。


    楚相容用勺子刮出化掉的冰淇淋水,高兴又受伤地抿进口中,他不明白,他们昨天还好好的,怎么今天就要分手,太不真实。


    初恋开始得多美好,结束得就有多痛苦。


    纸盒被他捏扁揉烂,他起身追上去,送女人回住处。


    然后就没下山,沮丧地在她门前坐到天黑。


    **


    刘竞拎着菜出现:“被甩了?”


    楚相容坐着没动,身上弥漫丧家犬的气息。


    刘竞不过是试探,没想到让他蒙对,他当场笑出声:“不是吧,这才多久就被甩,我当你多牛逼。”


    楚相容从臂弯里抬出脸:“你没被她甩过,是你不想吗?”他站起身,拍拍裤子上的灰,“刘少,被甩的前提是拥有过。”


    话音未落,刘竞的拳头就挥过来,嫉妒让他失去理智,是,他也想被她甩,成为她前男友,他做梦都想。


    楚相容没反击,他被打得撞开院门,倒进了院子里。


    动静不小,李桑枝要是没听见就假了,她跑出来,惊慌道:“你们干嘛呀!”


    楚相容朝着她的方向虚弱咳嗽:“姐姐,我没事,你不要担心,不是你哥的错,是我不好,我不该坐你家门口,影响他开门,都是我的问题,我这就走。”


    青年几次都没起来。


    李桑枝表情古怪,这种在别人身上照镜子的感觉,还真是……


    她走到楚相容旁边,对他伸手,他还未握上,刘竞就用力挥开他的手臂。


    “大家都是成年人,既然分了就干脆些,别整拖泥带水那套,男女有别,少搞些没必要的肢体接触。”刘竞下巴一扬,“桑桑,你说是不是。”


    李桑枝眼圈发红。”


    刚才还躺在地上的楚相容立刻就起来,冷眼扫向刘竞:“你有病?”


    刘竞看到李桑枝红了眼就后悔,他没回击楚相容,快速凑到女人身边,低声下气又熟练自然地哄着:“妹妹,我不是说你,我说楚相容。”


    楚相容过来:“对,他说我。”


    李桑枝抠着手指扁了扁嘴,转过身的霎那间就把嘴一扯,径自回房间,没管两条狗。


    **


    刘竞心情太好,被他爸赶去社交的时候没拉个死人脸,在包房被拿来开玩笑也没所谓。


    在这群权贵名流的子嗣眼里,从事生猪养殖的家族上不了台面,好像名片都一股臭味,呵呵。


    还是桑桑好,她和他在养猪上有好多话说,她懂他的才能抱负,他懂她的小点子,他们本该天生一对,齐心合力把共同经营的企业送进世界五百强。


    到那时,看还有谁贬低他们这个行业。


    刘竞听着恶意的笑闹喝酒,同样是老四,费家那位破产后蛰伏,时机一到就重回商业金字塔顶,乔家这个是扶不起的二世祖,他受人挑唆,把他爹的某个私生子叫来羞辱。


    好巧不巧,就是楚相容。


    男人女人都一样,持有美貌这张单牌不是好事。


    乔四叫个别家私生女伺候楚相容,他摘下手表在私生女脸上拍拍,跟她说把人伺候好了,表就是她的。


    那表值一套房。


    私生女眼里流出屈辱的泪水,看楚相容那张脸的时候又露出羞涩,她认为他们同病相怜,抖着手,颤巍巍地去碰他。


    楚相容起不来,毫无反应,被当众嘲笑不是男人,他同父异母的四哥笑得最大声,完全不把他放眼里,对方在争权夺利中的劣势得到发泄,有了安慰,自己再差也强过一个私生子,乔家都不让认祖归宗的玩意儿。


    私生子女被正房子女欺凌打压在圈子里是常见现象,对方母亲都要被拎出来,接受正房子女连同朋友们的辱骂。尽管他们自己结了婚,也会走上一代的老路,养这个养那个,养一堆。


    总之,这个节目不稀奇,不刺激,甚至无聊。


    但楚相容长得冷傲,挺让人来气。


    刘竞冷眼旁观,圈里无人知道他跟楚相容住在新村。


    他们一个是不被高看的私生子,一个是养猪的,都不会引起注意。


    就像蒋复,他找李桑枝找成什么样了,无论如何都不会查到他们头上,根本想不到。


    毕竟游轮上那场慈善活动,那部大家都在的电梯,已经是多年前的事。


    刘竞不动声色地看一眼坐在阴影里的蒋复,不见一个女人上去搭讪。


    听说去年有一回蒋复喝醉瘫在酒店,好像有个叫什么宁的旧相好趁机接近他,导致他犯病,他叫助理送来一袋药,全都摆在地上,死死掐着那女的脖子,一个个告诉她是什么药,每天吃几次,一次几粒,治什么,有哪些不良反应。


    旧相好被他掐脖拖到窗口,问她是不是想死,她吓失禁的事传开,再没哪个勾/引他的了。


    蒋复家里搞矿业比搞外贸更发达,他摇身一变成为京市新贵,话题热度仅次于费氏那位,可他眼神面相都浑浊腐败,*需要等净化器净化,等生机驻入。


    净化器是李桑枝,生机也是李桑枝。


    刘竞好似终于记起他爸交代的事——尽量和蒋复交友。


    他端酒过去:“蒋少,最近怎样?”


    蒋复玩手上有点旧的黑色头绳,明明俱乐部赛车已经是04年的事,他却依旧没法释怀,一切都褪不了色,无数次后悔。


    “滚。”蒋复眉眼轮廓模糊,声音狠戾。


    刘竞痛快到手指发抖,你找不到的人,我每天都能看见。


    他一口喝光杯子里的伏特加,满腔猩热地调头离去。


    **


    刘竞回家洗澡,换身干净衣裤到新村的时候,已经是快九点半,他把带过来的东西拿去南边房间:“桑桑,你睡没睡?”


    门里没动静。


    “我进来了。”


    刘竞开门进去,门外灯光从他背后和脚底钻进房间,照亮床上景象。


    空调静音,温度适中,女人身上盖着薄薄的空调被,胸前曲线诱/人。


    19岁的她,跟25岁的她还是有变化的,她有好好发育。


    刘竞呼吸急促地喘息,他控制不住地走到床边,弯腰凑近,鼻子抵进她发丝,兴奋地嗅着。


    精雕玉琢的一张脸,被贪婪跟求而不得挤压得变形。


    平躺着的女人翻到了身。


    刘竞清醒过来,他怕弄醒她,不敢再有什么动作,只是在她耳边低语:“哥哥给你买了零食,护肤的,化妆的,还有衣服包包首饰,希望有你喜欢的。”


    东西被他放好,他轻手轻脚出去,打着手电到猪场,从第一个猪舍走到最后一个,终于感到安心,猪在,她就在。


    只要他把猪养好,他对她就有用。


    刘竞十点喂猪,凌晨四点又起来喂一次,顺便将8号产房的漏粪板换掉,给一批各项合格的母猪授/精,看看临产母猪,看看最近下的仔猪,做好这些就洗手煮稀饭。


    忙点好,忙点踏实。


    刘竞站在锅前看锅里沸腾的米粒,猪群下礼拜就出栏了,希望一切顺利。


    **


    猪出栏的事,李桑枝是不过问的,她只留意卡里进账情况。


    刘竞一个人被她当一个连用,他出门购买饲料跟疫苗,她闲得把每个猪舍的屋顶都洒上石灰水,等形成隔层,就牵过去水管布置,给一个个猪舍的水管按上旋转式喷头,拧紧,打开总开关。


    水顺着管子流冲,每个旋转喷头都喷洒水雾,覆盖到屋顶石灰水层。


    这是师傅以前教她的降温方法,“望盛”用不上,她这儿用得上。


    李桑枝看了会儿猪,她把长发抓起来绕几圈,就地捡根竹条插/进头发里固定住,背着篮子,拿着锄头去挖蕉芋。


    那天然饲料实在是多,成片成片的,李桑枝握着锄头一挥一落,根茎就被她砍断,锄头磕开地面,沿着缝隙深挖出底下的蕉芋,抖掉上面的土,扔进篮子里。


    叶子暂时丢地上,晚点堆一起,捆上拖回去。


    李桑枝挖了十几颗蕉芋,热得裸/露在外的肌肤潮红,她揪了片芭蕉叶当扇子。


    扇的热风。


    她强撑一会,等来西南边刮过一阵风。


    楚相容就是这时来的。


    “姐姐,为什么不叫刘竞挖这个?”他心疼地蹲下来,拿带着柠檬香的纸巾擦她脸上,脖子里的细汗,拧开汽水给她喝。


    “猪场是我办的,他在帮我做事。”李桑枝几口汽水喝下去,中暑感淡了些,“我不能什么都要他做。”


    “怎么就不能……”楚相容话锋一转,“确实不能什么都要他做,让我来,我做就好。”


    李桑枝扯芭蕉叶:“我们已经分手了。”


    “分手了也还是朋友。”楚相容拿过那叶子为她扇风,“朋友有困难,应该帮忙。”


    李桑枝轻声:“相容,你别这样,你来这里是找灵感写歌,不要再和我有关系,你的人生会很好很好,在我这就是浪费时间,我马上就要和前男友复合,不可能让你做小三。”她抓着锄头站起来,“我要继续干活了,你回去写歌吧。”


    楚相容闷闷地揪青草,他写不出来歌了。


    女人力气小小的,他轻易就把锄头从她手里拿过来,替她挖蕉芋。


    背后的视线叫他耳根发烫,他第一次挖这个,好怕挖不好,认真地摸索着挖出蕉芋,弹贝斯的手犹如艺术品,扣着蕉芋上面的土。


    “姐姐,要挖多少?”


    李桑枝慢悠悠:“这一片都挖了。”


    “好。”楚相容温柔说,“我很快的,不会让你等久。”


    李桑枝摇摇头,弟弟,你没做过农活吧,这可快不了。


    楚相容回头发现她去河边,脱掉鞋子下河,担忧地叮嘱:“姐姐,你看着脚下,石头滑,别摔到。”


    “知道啦。”李桑枝没回头,男的是不是哪个年纪都爱啰嗦啊,真是烦,她赤脚沿着小河浅水岸走了一段,到河里面些,在一块突出水面的石头上坐下来,树荫把她罩住。


    石面烫屁/股,她懒得起来。


    **


    河边宁静,四处都是夏天,时间在李桑枝看小鱼的过程里流逝。


    有条鱼撞她腿,她随意就将它捉住,任由它在她手中打挺:“自己送上门的,还想跑啊。”


    李桑枝捏着鱼举起来,做出向后抛的姿势,鱼腮猛烈张合,她轻哧:“你看你怕的。”


    “又怂又爱玩。”李桑枝细白的手指一松,鱼就“咚”一下掉进水里,游走了。


    “我心地善良啊。”


    李桑枝发自内心地感慨,她捧起水,看水流出指缝,流完了,又捧一手水。


    “姐姐,蕉芋都挖好了。”楚相容邀功的声音从岸边传来,想要表扬。


    李桑枝脸色敷衍,说出的话感激:“谢谢你,相容,辛苦了。”


    “不辛苦,李子熟了,我去给你摘一些,我马上就回来。”楚相容年轻的身影消失在林间,找李子树去了。


    李桑枝踢了踢凉丝丝的水,也不问她爱不爱吃就摘,自作多情,瞎忙活。


    云彩飘过去好些,岸边有了响动。


    李桑枝把手里的小河蚌扔进水里:“怎么才……”


    话说一半,心里莫名闪过什么感应,她回头望,上方树影被风吹跑,阳光刺得她眼睛眯了起来。


    时隔两年,再见费郁林。


    李桑枝从石头上面下来,她站在河里,脸颊边碎发柔美,两只脚丫子踩着小石头,小腿周围的水流波光粼粼。


    费郁林冷血动物一般体会不到燥热,炎炎夏日身着深色系商务正装,无论是腕表,西装还是袖扣,都衬出他身价更甚从前,他一身矜贵,像是要去一场宴会,又像是才从一场宴会过来,或者……


    刚踏入一场宴会。


    他身姿挺拔地站立在日光下,全身镀了层金边,轮廓拢上虚影。


    李桑枝心跳的节拍骤乱,她又喜欢上费郁林了。


    男人将插在西裤口袋里的一只手拿出来,垂落在一侧,青色的筋络,冷色的手,衬衫扣子扣到顶,额前发丝全部理到脑后,五官眉目立体流畅,他眼角纹路深了些,面庞瘦了些,还是那样儒雅,性感禁欲,却更有男人味道。


    三十五岁的费郁林,如同一杯储藏的酒,烈,醇香,入口浓郁,余味难散。


    同时心思越发的深沉,越发的难以琢磨,令人不寒而栗。


    李桑枝看着费郁林,他也看着她。


    他们对视。


    费郁林眼底有什么剧烈翻涌,燃烧,烟火滋滋作响,烟雾自他心尖蔓延到体外,他迈开长腿,昂贵皮鞋踩过河边乱石,进到水里,河水打湿他笔挺的裤腿。


    他冷着一张脸孔,坟墓里爬出来的森森厉鬼一般,向她走去。


    第49章


    费郁林东山再起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到李桑枝,带着满腔扭曲的恨意出现在她面前。


    女人没有惊恐逃走,而是踩着细碎水花,跌跌撞撞地扑进他怀里,双手搂住他脖子,搂得紧紧的:“我不是在做梦吧?”


    然后颤着手摸他脸,一寸寸地细细摸了几遍,再次搂紧他脖子,喜极而泣:“不是梦,是真的,你是真的,我好怕又是梦。”


    费郁林面容森冷,滔天的愤怒搅着恨,在他俊美的眉宇间铺盖。


    “怎么不说话,是不是怪我离开你……”怀里人怯怯地抬起湿/淋/淋的脸,哭得睫毛一簇一簇,“老公……”


    费郁林面无表情地半垂眼帘,眸子里冷光瘆人。


    李桑枝哭得更厉害,泪水打湿他西装,她站在石头上踮起脚,捧着他的脸乱亲,嘴唇颤抖,哭红的眼角眉梢爱恋缱绻:“你不可以怪我,不要怪宝宝好不好。”


    女人指尖点着他胸膛画一个圈,嘟了嘟嘴,小心翼翼又委委屈屈地埋怨他的不是:“当初你告诉我说你快要破产,我吓死了,好怕你出事,我不想你破产以后被你圈子里的人欺负,想不开做出傻事,电视里破产的老板好多都那样,从公司大楼的楼顶……”


    她抖了抖,后怕地抽咽:“为了让你发奋,我不得不离开你的,我想的是你因为我答应陪你却没做到就把火气当动力,克服破产的灾难重新发达起来让我后悔,你成功了是不是,太好了,观世音如来佛听见了我的祷告……老公,我在这地方忍受相思之苦好难熬,你怎么现在才来呀……”


    费郁林一下就笑了:“舌/头伸出来,老公要吃。”


    这时候有个青年出现在岸边,手里的一把红彤彤李子掉落在石头上,看着他的宝宝,眼神痴怨痛苦。


    费郁林笑意加深地捏着她脸,问她,那是谁。


    李桑枝睫毛抖动,表情心虚:“一个贝斯手,我看过几场他乐队的演出……没别的了……老公,我在这边好无聊,好想你……不是要吃舌/头吗?我都伸出来啦,怎么还不吃,好想被你吃舌头……”


    费郁林阴沉沉地盯她唇间一点软/嫩//舌尖,半晌闭了闭眼。


    罢了,不过是个供她解闷的乐子。


    天知道下属有她消息的那一秒,他都把她结婚有家庭,他背着她丈夫和她约会时穿什么衣服想好了。


    他摩挲怀里人的下巴:“你男人更有钱了,做费太太好不好?”


    然后在她回答前,咬/破她红唇,纠/缠她舌/尖进到她嘴里,给她一个并不温柔的吻,撕/咬,深/喉。


    “啊!痛!”


    费郁林将想要挣扎的人禁锢住,抖颤微凉的大手扣着她后脑勺,严丝合缝地侵/犯她唇/舌,眼底泛起冷笑,这点痛算什么。


    “呜……”女人哭喘,眼泪扑簌簌地滚落。


    费郁林扣她后脑勺的手掌移下来,握着她后颈安抚,喉头滚动着咽下她血液,吻/掉她因为吃痛流出的泪。


    当年她甩向他的那个钩子,早就无声无息贯/穿他的喉咙,和他的血肉长在一起,牵扯他每一声呼吸,每一次心跳。


    **


    李桑枝软在费郁林胸口,悄悄从他胳膊里探出视线,楚相容已经走了,她无声无息地松口气,嘴唇舌/头上的疼痛酥麻让她又要哭。


    “好了,不要瘪嘴了,乖。”费郁林单手抱她回到岸上,空出一只手拎起她放在岸上的鞋。


    “你住在哪,带我去。”


    李桑枝把脸埋在他颈侧,手揪乱他规整领口,感受他成熟落括的体格,呜呜地哭。


    费郁林脖子里全是她的泪,他难免心酸,低柔地哄她。


    山林里,楚相容从一棵树后出来,一张脸没有血色,他按照他的人给他的号码拨过去:“费郁林来找她了。”


    说完就挂,实在没心情多费口舌。


    楚相容恍惚几秒,打给一个号码:“你原先提的条件,我答应。”


    刘竞这边手机都没拿住,厂商被他脸上表情吓到,“老板?”


    “饲料先不拿货。”刘竞抓着厂商出去,塞进他驾驶座,“我要回去一趟,你替我开车。”


    他怕自己开车回去的路上出车祸,见不到她。


    ……


    李桑枝被费郁林抱回去,房子里有刘竞和她生活的痕迹,也有他给她买的大量奢饰品,她不想费郁林问完楚相容,又问起刘竞,一点也不给她时间缓缓,所以进门就张嘴,要他给自己检查舌头是不是破了。


    他一靠近,她就亲他面颊,耳根和脖颈。


    两年没见,思念成狂,一见面就黏成这样,太想和他呼吸交融。


    不知多爱他。


    费郁林把她的鞋放地上,托着她屁/股被她亲,相比她的动情,他看起来漫不经心到冷淡,重逢时那场嗜血粗暴的吻仿佛是上个世纪的事。


    李桑枝心里咯噔起来,在河里亲了抱了,现在亲着抱着,他怎么一副死样?


    她从他身上下来,赤脚踩着干净的地面,仰起头定定看他:“老公,你在河边说的,让我做费太太……”


    后面的话,被费郁林从西裤口袋拿的东西拦断。


    李桑枝瞪着他指间的纸,眼角抽了下。


    老男人怎么还带着这个东西来见她,问罪啊?


    “这是你留给我的信,我当时没打开看,后来打开的时候就是这样。”费郁林将信打开,那上面的字迹模糊,像浸透水晕成一片。


    男人嗓音平静:“给老公写了什么话?”


    李桑枝手指轻蜷,写的再见。她红/肿艳丽的嘴唇动了动:“写的是我爱你。”


    费郁林漆黑的眼锁住她:“是吗,写的这个?”


    李桑枝脸上动/情的绯红彻底消失,心头阵阵发紧,她马上就确定费郁林看了那封信,清清楚楚地看了的。他恨她就只留给他两个字,多一个字都没有。


    恨到重逢的时候都放身上,带过来,当面问她。


    愤怒,委屈,要她给个说法,抚慰他的伤口。


    再见不止是再也不见的意思,还可以是再次见面,期待再见对吧,然而她还未讲出一个字,就听他说,“你爱我?”


    李桑枝立刻就拉他的手:“是啊,我爱你。”


    费郁林俯视她长大些的姣好容颜,面上并无波澜:“你爱谁?”


    李桑枝顿了顿,她露出不知所措的表情,不懂他为什么要这样问,依旧乖乖地回答他:“爱费郁林。”


    男人还要问,虽然语调是一成不变的平静,却渗出十分神经质:“谁爱费郁林?”


    她把脸凑到他眼皮底下,给他看自己对他的深情:“李桑枝爱费郁林。”


    房间气氛诡异极了,叫人浑身发毛。


    李桑枝不想再为了费郁林偏执的情爱几两重而费神费心,好烦,还是做/爱简单,她拿下头上的竹条,拨了拨散落的长发,娇羞地扯了扯他领带:“我出了好多汗,要去洗澡,老公你也洗吧,我们一起。”


    费郁林将信沿着原来折痕叠回去,放进口袋:“自己洗。”


    “我不要自己洗,我要你陪我,不然我会胡思乱想,以为你心里有气,怎么都不肯原谅我当年自己拿主意,没和你说一声就走掉。”李桑枝逗半天,震惊到结巴,“你,你,你你怎么……”


    “太久没这方面心思,没感觉了。”费郁林轻描淡写,“没事,我们可以做灵魂伴侣。”


    李桑枝心底抽凉气,什么没事,谁跟你没事,谁要做灵魂伴侣!她攥着他,指尖止不住地颤:“呜呜,你别吓我了好不好,我知道你可以的,老公我想要。”


    她捉住他的手放进嘴里,拿出来,指尖到指骨的水淋淋抹在他脸上唇上,扑闪扑闪的大眼睛直勾勾地望着他:“你看,我想你想成了这样。”


    男人浑身肌肉猝然就绷紧到极致,身体对她的记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复苏,一场汹涌澎湃的欲海将她席卷,浸透。


    **


    李桑枝中途就昏过去,醒来是在床上,身上穿的睡裙,是干爽的,没有一点黏/腻。


    费郁林靠在床边,两条腿放在地上,西裤卡在精悍的腰部,线条分明的冷白腹肌上好些抓/痕掐/痕,他闭着眼,睫毛投下阴影,眉间纹路深刻又疲倦。


    李桑枝抚上他眉间,破产到起来的那段日子不好过吧,很苦,很累吧。


    他破产不是因为她,东山再起也不是因为她。


    在他跌宕起伏的事业生涯里,她最多是起到让他再次手握权势的结果提前。


    她前一晚还答应陪在他身边,第二天就留下一封谈不上信的信走了。


    他面临破产,正是人生颠簸到低谷时期,她却欺骗他,离开他。


    以他的骄傲,他会陷入强烈的自我怀疑中,恨她入骨。


    于是他在事业没起来前不找她,一心靠着那份恨拉动事业进度,不敢颓废不敢停,甚至焦虑暴躁到失眠,最终拼尽全力,不择手段地让自己再次风生水起,亲自过来报复她的肤浅无情。


    他眼里脸上,肢体都是恨,心脏却爱她,爱得要命。


    在她扑进他怀里的那一刻,就为她激烈跳动,那样大声,那样有力。


    李桑枝把费郁林眉间皱痕抚平,她天天看报纸,怎会对金融危机一无所知,她知道费郁林不会被破产风波打倒,后半生就此垮掉,再也起不来。


    她走有三个原因。


    一是,她和费郁林从04年好到08年,女友身份做腻了。


    二是,她没法见到功成名就多年的费郁林从高处跌下来,就走了。他给她买的所有,她什么也没带。


    最后一个原因是,她想走走停停的旅行,就她自己。


    这两年,费郁林的动向她是有搜的,去年她就刻意对家里隐瞒自己的地址,她要让费郁林花点时间找她,别是直接从她爸爸嘴里就问出答案。


    当然,她也想过他不会再找她了。


    这算不上撕心裂悔恨终生,他不找她,她就过她的人生。


    他找她,想必是带着费太太身份来的。


    李桑枝玩男人睫毛,爱要有痛和恨,才会刻骨铭心,我教你的。


    她把还有点肿的嘴唇贴上他眼皮:“老公,其实我离开还有个原因,你在我心里无所不能,我见不了你落魄潦倒的样子,我想你也不愿我看见破产了的你,所以我暂时缺席你的生活。”


    “我一直在等你,这两年我没有一晚睡好过,我交朋友也只是为了消磨漫长的时间,还好你只让我等两年。”


    李桑枝心酸地说完,扣着他的手指躺下。


    几分钟后,费郁林睁开眼帘,眼里不见一丝睡意,他扫视装饰细致的房间,弊端萦绕香气。


    梳妆台的瓶瓶罐罐,床里面衣架上的名牌包,衣柜里的定制款春夏秋冬衣物,私人设计风格较重的卡通恒温壶,镶满五颜六色钻石的空调,一排大小不一的电动玩偶……


    这是她如今生活的一角,她过得多好。


    李桑枝留心旁边声响,他都听到了,可以翻篇了吧。


    要是不可以,那不过了。


    反正能过就过,不能过拉倒。


    就在这时,一具强健的身体覆上来,她被嵌进他内敛且猛烈的荷尔蒙里。


    又做上了。


    **


    这次做完,李桑枝的意识没完全昏沉,要涨/死了,耳边有打火机声,费郁林点了一支香烟。


    “我们的感情出现裂痕了吗?”李桑枝嘴里发出艰涩的声音,“可我已经和你解释过了的,我爱你,你心里也有我,你明明说要……”


    “是随便说的,不用我怎么想吗?”她懂事地点了点头,蜷缩手脚背过身朝向墙壁,呼吸是努力想藏起来的哭腔,“我明白了,这没什么的,你不要为难,我一开始就只想你给我一段情,没有其他心思的。”


    费郁林把打火机放在床头:“重说。”


    李桑枝背对他笑,重说什么,你想听我怎么说,我们结婚,我真做你太太?那该你说,麻烦你正式些对我求婚。


    “我……我不知道要怎么……”她翻身面对他,潮湿发丝柔情蜜意地黏着她肌肤,“老公,我不喜欢你做完抽烟,好像是消遣,是生理需要,没有情感。”


    “没有情感?”


    费郁林深沉目光透过烟雾落在她脸上,他夹开香烟搁在床沿,被她咬/破皮的修长手指弹了弹烟灰:“我们中间空缺了两年,今天上午见面,进门没一会就做,一做就做到太阳下山,午饭都是我喂进你嘴里的,你男人如此操劳,抽几口香烟你也不高兴,你想如何?”


    李桑枝:“……”


    真是给他脸了,她抽抽嗒嗒地吸着鼻子就要下床,一条结实手臂将她捞进炙热怀抱。


    “满的都往外流,要去哪儿。”


    第50章


    李桑枝打开房门出来时,月亮已经挂在树杈,她抓拢着半干的头发去客厅,脚步一停,朝背身坐在椅子上的人喊了声:“吴秘书,好久不见。”


    吴秘书马上起身,转向她说:“好久不见,李小姐。”


    没有对她当年在上司困难时期跑走的鄙夷,也没她又回到自己上司身边的敬佩。


    要不怎么说是社会精英,内心真实的想法基本不会往外露。


    李桑枝正感叹着,就见吴秘书的视线放到她身后,脸上的表情出现了明显的变化,像是竭力维持淡定,她不动声色地向后望。


    费郁林拿着脏床套被单和衣物出来,对她讲:“把鞋子换上,去饭店吃晚饭。”


    李桑枝眨眼:“噢……”


    院子里的放水声,洗衣声飘进客厅,吴秘书坐立难安,上司洗衣服,他尴尬。


    李桑枝对吴秘书笑笑:“那你坐着,我去换鞋。”


    吴秘书也笑了一下:“好的。”


    还坐什么,哪坐的住。他估算不出上司找回李小姐的心思里,不甘的成分占比多少,总归是有的。


    好比养一朵花,投入太多精力进去,一次次破例一次次费心费神,就算出于心态时局跟年龄段的影响,对花没那么宝贝了,也不甘心一手养出来的花朵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盛开,引来蝴蝶翩飞,让人采摘了去,还是放在眼前来得舒心。


    当然,这仅是吴秘书个人分析。


    无论如何,上司在遭受抛弃导致自尊严重受伤的两年后,派人查到李小姐消息,一路都是可怖的低气压,见了人就轻易让事情翻篇,沉溺于温柔乡,给她洗衣物,仿佛当年的伤害,那些日子的憎恨都烟消云散,这对她而言,何尝不是一种事业上的成功,如果把他们的感情当作事业来经营的话。


    **


    李桑枝的妹妹跟费郁林的哥哥两年没见,倒也不生分,一碰头就如胶似漆。


    费郁林总会带着安抚/亲她嘴唇,两片唇/肉就不怎么肿,她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就是腰酸,肚子涨。


    李桑枝换好鞋去猪场,角落里有一颗发霉的蘑菇,在她路过时,捉住她脚踝。


    “桑桑。”


    李桑枝吓得一抖:“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刘竞摩挲她脚踝,你问我什么时候回来的,你跟别的男人上床的时候,我在窗外。


    “我看费氏的车停在门口。”刘竞吐字干涩,“我就没进门。”


    李桑枝有些小女孩的害羞:“哦,费先生来找我。”


    刘竞仰视她:“你们复合了是吗?”


    “是呢,复合了,又在一起了。”李桑枝雀跃地说,“我们待会儿准备去吃饭,你也一起吧。”


    刘竞脸上爬了层阴霾,先不说那位容不容得下他站在桑桑身边,和他们一桌用餐,他自己都没办法待下去,让他看他们恩爱,等于是自己拿刀片刮身上肉。


    他松开她脚踝,理了理她的鞋带:“我吃过了的。”


    “那好吧。”李桑枝看看夜晚的猪场,“饲料买没买啊?”


    刘竞一愣,桑桑这时候还问猪,让他有种猪比费郁林重要的错觉,他从地上站起来:“价格已经谈好,就差签合同。”


    李桑枝瞥了眼恢复些人样的刘竞:“快点签了啦。”


    刘竞答应她明后天一定把饲料运回来,他的鞋头抵着土面蹭蹭:“桑桑,明天猪出栏。”


    “我知道啊。”李桑枝说,“这不是白天都没让吃过东西了嘛。”


    刘竞心脏扑通跳,凤眼在暗中亮得吓人:“明天兽医过来进行常规检查,没问题就现场开检疫合格证,我打电话通知猪贩子开车来运猪,他们的货车要消毒……”


    李桑枝养的猪不是第一次出栏,流程她都熟悉,刘竞也知道她熟,他唠叨半天,醉翁之意不在酒。


    “到时候我在边上看着。”李桑枝瞟到费郁林站在院门口,“我吃了晚饭就回来了。”


    女人并没有沉浸在旧情复燃的甜蜜中,什么也不管不顾地补回缺失的缠/绵。


    这多出人意料,她总会让人以为自己完全掌握她心绪的时候,露出意想不到的一面,叫人愕然。


    刘竞心里持续了一个白天的暴风雪终于停歇,猪比不比费郁林重要还不确定,反正一定比他们叙旧重要。


    他顺着她的目光所及看去:“需不需要我上前打个招呼?”


    “桑桑,不是我故意找事。”刘竞多怕她不高兴,急切地解释,“我好歹是你哥,一直帮你打理着猪场,和你住一起蛮久。”


    李桑枝挺烦,费郁林又在抽香烟,嘴都不想亲了:“他还没问起你,下次吧。”


    刘竞哂笑:“好。”


    他忽然就出声:“桑桑,你是不是怕费董误会我们……”


    “我们什么?误会什么?”李桑枝背对月光,表情眼神都模糊不清,说话声却清楚,也一贯的轻软,“你和我表白过好多次,我拒绝了你好多次,我来新村办猪场,你跟着我到这里,提出来我场里做事,我看中你的能力接受了你的加入,工资按市场价给,你大我几岁,在生活上帮助我照顾我,我们是没有血缘关系的兄妹,是相处融洽的合伙人,这有见不得人的地方吗?没有的,我感激你对猪场的付出,我们清清白白,堂堂正正。”


    刘竞无法反驳,他差点忘了,她还给他发工资,每次都放在他房间桌上,只是他从没用过一分钱。


    “好了,不说了,我吃饭去了,肚子都要饿扁了。”李桑枝亲近地嘟囔一句,边走边说,“哥哥,等洗衣机里的床套枕头衣服洗好了,你晒一下。”


    刘竞捏紧拳头,大晚上的,晒月亮吗,就那么等不到明天洗。


    手机来了条短信。


    妹妹:[我看你膝盖上有土,走路摔了吗?破没破皮啊哥哥,破了记得涂红药水。]


    刘竞心底阴凉瞬间就被一阵暖风吹拂,她竟然发现到了他膝盖上的土,她是在意他的。


    **


    不一会,刘竞在山坡注视费家的车向山下行驶,开出新村,他就那样看着,直到一点都看不见了才回平房,直冲李桑枝房间,窝囊无能的丈夫一样,在妻子偷人的房间寻找他们激/情过的证据。


    然而现实中,他并非她的丈夫,没身份也无立场,以任何形式发泄愤怒。


    刘竞跪在床边,猩红的眼睛瞪着新换的床单,眼前很快就模糊,水迹凝聚在木质床沿。


    院门的拉环被拉动,有些用力地砸几下,刘竞抹掉脸上泪水去开门。


    楚相容站在门外,双眼也是红的。


    情敌见面,两人都蔫了,犹如被抽去虾线的虾。


    对手太强大,他们抢不到,抢不过。


    没招,真的没招。


    不多时,他们坐在客厅,各自面前摆着打开的啤酒。


    楚相容呢喃:“她和我提分手,说她男人要来找她了,她是一定会复合的。”


    “我以为那是她想分手找的借口。”


    楚相容捏着易拉罐:“那位竟然对她旧情难忘,查出她位置找了过来。”


    刘竞没接话茬。


    外面的洗衣机在转动,里面的衣物还没洗完。


    刘竞幽幽地开口:“他们见面就上床。”


    楚相容脸色难看至极:“不需要你告诉我这件事。”


    刘竞自顾自道:“我没在垃圾桶里找到套,那就是没做措施,我担心她怀孕,她自己还是个孩子,哪里可以做一个妈妈,而且生孩子太凶险,是要从鬼门关路过,九死一生……”


    楚相容寒声打断:“你是不是有病,不会说话就别说。”


    刘竞的表情变了变,懊悔内疚在他眼底浮现,他仰头灌了几口啤酒:“你们好过的事,你知我知她知,麻烦你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做好表情管理,别被她男人发现,不然她会承受那位的怒火,还有可能是冷暴力跟嫌弃羞辱,我想你也不愿意她难过。”


    楚相容掷地有声:“我跟她是双方单身情况下在一起的,我是她合法合规的前男友。”


    刘竞嗤之以鼻:“那你拿大喇叭到费郁林面前喊去。”


    楚相容全身力气想被抽空,他靠着椅背,沉默半天:“她不给我名分,谈恋爱都不叫我告诉身边人,要偷偷的谈,她是不是……”


    刘竞不悦:“少污蔑桑桑,她只是想低调。”


    楚相容冷笑:“你可真会往我头上扣屎盆子,我哪会污蔑*她。”


    青年面朝天花板,漂亮的眼睛空洞许久,忽然就乍现一抹光亮:“她跟那位分开两年后复合,跟我不是没可能。”


    他一下想开,不再借酒消愁,丢下连战场都进不去的情敌走了。


    楚相容没多久就折返回来,把一盒毓婷放在餐桌散落的易拉罐里面。


    “等她回来,你让她吃。”


    刘竞扯扯唇角,他怎么让她吃,他凭什么叫她听他的话,他一个浑身上下只有养猪技能被她认可的假哥哥……


    不行,必须让她吃下去。


    哪怕是跪着求她。


    **


    李桑枝做好费郁林问她同居人的准备,他却只字不提,上车就闭目养神。


    随着目的地的距离缩短,车外的夏夜景色逐渐繁华。


    后座升起挡板,空间隐秘,李桑枝闻着费郁林身上的松香,她这两年过得松散又充实,圆了旅行梦就办厂,有不错的资源关系就利用,有送上门的力就借,有合心意的人就接触。


    喜欢她的人从来不缺,她不是非费郁林不可,日夜盼着他等着他,每天惨淡忧愁地掰花瓣,掰一片说“他会来”,掰一片说“他不会来”。


    爱情在她人生不是必选项。


    况且,她是喜欢费郁林,又一次喜欢上了,但她最喜欢的是她自己,从没变过,从没动摇过。


    就算他哪天清楚她给他的排位,看明白她的真实面目,也不会怪她。


    他爱她不是吗,那又怎会怪她呢,他只会把自己哄好。


    就像白天在河边,她解释当年离开的苦衷,他不信也得信,想办法让自个儿信。


    谁叫他爱她呢,好早以前,她发现他爱上她的时候,就知道他完了。


    先爱上的,会输得很惨。


    天知道她最初钓费郁林,是想利用他的权势地位摆脱蒋复,后来继续抛饵,冲的是通过他的人脉进大型生猪养殖场,拿到一份能真正学到本事的工作。


    顺便跟他谈谈情,睡睡觉,她可没想过要他的后半辈子。


    李桑枝打算眯一会,耳边倏地响起男人低沉话声:“手机给我。”


    她怔了两三秒,拉开小包拿出手机,大概猜到他接下来要做什么。


    果不其然,熟悉的娃娃挂件映入她眼帘。


    它回到她手机上了,还是她走时的样子,没一丝变化。


    费郁林拿着她手机把玩挂件,不知在想什么。


    李桑枝感受到他身上内敛的冷寂,她扭头看车窗外,玻璃上的她和他都有些虚幻。


    他们明明在车里,两人之间却似乎好遥远。


    但又是转身就能相拥的距离。


    车里响起小动物受委屈的呜咽,听着可怜无害,让人怜爱。


    费郁林捏着女人后颈,让她转过来:“怎么了?”


    李桑枝看他一眼,垂下有点湿的睫毛:“你不理我。”


    “抱歉,我在想事情。”费郁林把她的手机放回她小包,他拿出一条项链,撩开她发丝,将项链戴上她脖子,“不要再随便乱放。”


    李桑枝摸项链上的捧花,嘴角小幅度地颤动,看着是努力让自己不哭出来的样子。


    费郁林捻她后颈,将那块雪白捻得泛红:“送你的车都还在,你可以开,也可以放车库。”


    李桑枝眼角滑出水痕,泪珠一颗颗地掉落:“老公……”


    费郁林拍她背,听她哭着讲,“我好爱你的。”


    他隐约是笑了声:“嗯。”


    “我真的好爱你,我可以发誓,要是我撒谎,就让我……”


    李桑枝的誓言被费郁林吻走,他不听她毒誓,给她吃苦涩的烟草味,带着血腥残虐的狠厉,无可奈何的妥协,无计可施的任命,随后是绵长的温存。


    痛恨,深爱,矛盾,撕裂,不放手。


    **


    路上堵车,李桑枝吃着巧克力,旁边是费郁林处理公务的敲键盘声。


    2010年的市中心比2008年还要繁华,她在新村住着,没往这边来过。


    夜色下的塔楼,跟随音乐律动的喷泉让李桑枝恍如隔世,刚来京市的时候她好小,乡下女孩进城,身上只能掏出一百多块钱,还担心遇到扒手,想着鸡蛋不能放在一个篮子里,就把那笔钱分成三份,放在了三个地方。


    当年谭丽娜在湖边拍的那张合影,她们一人一张,谭丽娜被她剪下来丢进垃圾桶,她自己那部分留了下来。


    照片里的她穿着妈妈的碎花裙,梳两条麻花辫,青涩怯弱地对着镜头,值得纪念。


    “有没有回澜庭府看一看?”


    李桑枝突然听见费郁林的问声,剥着巧克力往嘴里送的动作轻滞,那肯定是没有,她回去看什么,哪有那闲心。她维持咬巧克力的姿势,如惊慌无辜的小鹿:“我……我……”


    “嗯,你没去看过。”费郁林的目光落在电脑上,“你以为那处房产被拍卖,易主。”


    李桑枝呼吸湿乱。


    费郁林偏头看她:“确实被拍卖了。”


    女人那双天生含情的眼睛睁大,眼眶涌出无措的水光。


    “舍不得那里?”费郁林云淡风轻,“那我再买回来。”


    李桑枝却是摇了摇头:“房子无所谓的,只要是你在的地方,就是家。”


    费郁林的眸光停留在她嘴唇,那两片肉/软/嫩香甜,张口就是纯粹的蜜糖,多真挚。


    他看回电脑,继续敲键盘:“没有拍卖,还是原来样子。”


    李桑枝呆愣好久,静静地把巧克力放下来,抠着包装纸:“你为什么要骗我说拍卖了啊?”


    费郁林淡淡反问:“不是无所谓?”


    “我有所谓的,那里有好多美好的回忆。”李桑枝痛苦地说,“我舍不得,我一想到我们的家住进来别的人,我心里就难受,老公,我气都喘不好,要死掉了一样。”


    费郁林看她的眼睛:“所以你也骗我不是吗?”


    李桑枝结结巴巴:“我,我这是善意的谎言。”


    费郁林嗓音平缓,听不出一丝追究责怪,却叫人从头到脚打冷颤,他讲:“谎言就是谎言,本质上没有善恶之分。”


    李桑枝脸一白,心下不耐烦,她突然就不想再跟费郁林走下去了。


    是,她钓他不容易,花了特别多时间和心思,称得上是步步为营,该她享受成果。


    可她当初没信守承诺是他心头一根刺,他自己被扎了,还想扎她。


    如今的费郁林大概是经历过事业爱情双低谷,他强大的外表下是脆弱焦虑,在面对她的事上格外矫情,心性不稳定,神经质。


    反正已经睡了,滋味也体验过了……


    如果她再一次偷偷离开,他会是什么反应?


    费郁林忽然把电脑合上放一边,侧身握住她手腕:“在想什么?”


    李桑枝有种被他看穿一切的不适。


    费郁林见巧克力被她攥断,一段掉在她裤子上,他皱皱眉,叹息一声:“放松。”


    李桑枝任由他从自己指间拨出巧克力,冷不丁地问:“手链呢?”


    费郁林一顿,不说话。


    “你扯断了是不是?”李桑枝语无伦次,“我知道你恨我……你不清楚我为什么要走,一定会恨我,你恨我恨到连我给你编的手链都不想要。”


    她拍打车窗,胡乱扭车门把手:“你让司机在前面停车,我要下车,我不跟你去吃饭了。”


    车内只有她的崩溃哀求。


    费郁林寂静无声。


    李桑枝拽着车门想,要是他觉得她无理取闹,令他疲惫,厌烦,只要她从他脸上眼中找到其中一样,她就不会再要他。


    没有。


    什么情绪都没有。


    费郁林犹如一潭深不见底,又波澜不起的湖水,照映着她的探究,考察跟审判。


    李桑枝没拿到结果,还是要下车,她被费郁林抱过去,在他怀里哭到打嗝,缺氧,大脑发晕。


    费郁林喂她巧克力:“手链没有扯断,是时间久了,有天早上洗漱的时候突然断了。”


    李桑枝呼吸里是巧克力的苦甜:“那我再给你编一条。”


    她好像又想起什么遗漏的事,扒开他衬衫领口向里看:“项链呢?为什么没戴着?”


    做/爱的时候没注意到,这时候想起来了。


    费郁林似笑非笑:“我送你的,你随便就丢下了,你送我的,我就要带着。”


    “宝宝,你这叫什么?”他揶揄,“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李桑枝嗫嚅:“我没有随便丢下。”


    费郁林盯她几瞬,低头凑近,舔/掉她唇上巧克力。


    她颤栗地软在他怀里:“老公,你最恨我的时候,是怎么度过的啊?”


    费郁林吻她嘴唇,眼底嘲弄,最恨她的时候就是最想她的时候,偏头痛发作,心脏爆裂,只有叼着浸透她味道的水手服才能入睡。


    “没有恨过你。”他说一句,又告诉她,“项链在书房保险柜,你男人等你给他戴回去。”


    实际扔进过泳池,又下去找到,吹干,生怕小方框里的相片泡水烂掉。


    费郁林掐住女人脸颊深/吻,他阖着眼眸,眉间拢着长期高负荷工作的疲意,指间却是滚烫,唇/舌/纠/缠出情/色水声,看起来沉醉于欲/望,性感又迷人。


    **


    车停在市里一家酒店门口,李桑枝被费郁林牵下车,说是过来见朋友,坐坐再走。


    大厅里有稚嫩的突突突声,沙发上的小男孩用手比作枪,对着虚空乱扫。


    “牛牛。”一旁大人出声制止,“你舅舅来了。”


    小男孩猛的从沙发上滑下去,一屁股坐在地上,他父亲嘴上嫌弃他笨,拉他起来的动作温柔。


    李桑枝看着温馨一幕,父母高颜值,孩子丑不起来。


    她跟费郁林走过去,安静地站在他身边,听他跟孩子爸爸说话。


    “小兔崽子不肯在楼上待,吵着要下来玩。”贺奇峰拍儿子后脑勺,“牛牛,叫人。”


    牛牛先是拘谨地朝费郁林喊了声“舅舅”,接着就转动眼珠看和他牵手的李桑枝,仰着脖子好奇地看了又看,脸红了红:“姐姐。”


    李桑枝半蹲着跟费郁林的外甥对视:“叫阿姨啦。”


    “是姐姐。”小男孩坚持,“仙女姐姐。”


    李桑枝捂嘴笑,她离开费郁林的那年,这孩子两岁,他的满月宴生日宴她都去过,也抱过他。


    但他已经不认识她了,她就当是第一次见,摸摸他头发:“几岁啦?”


    小男孩办成大人模样,奶声奶气:“四岁。”


    李桑枝心都化了。


    小孩子好可爱,好想给买玩具买糖果,做妈妈就不必了哈。


    牛牛拉着李桑枝衣角,要她陪自己玩,她就抱他到大厅书架那边。


    贺奇峰有些动容,他认为儿子想妈妈了,没有孩子不爱妈妈,那是爸爸,爷爷奶奶……谁都不能取代的角色。


    08年那会儿他和费凡的事业都受到重创,双方压力巨大,他们频繁吵架,最终于09年年初离婚,孩子给他了,她到国外发展。


    现在他的公司在老费帮助下活过来了,而费凡负责给费氏开拓海外市场,工作繁重,儿子放暑假半个月了,她只打过一个电话,时长4分钟。


    贺奇峰给费郁林烟。


    费郁林没接:“今天抽的不少,再抽下去,就不让亲了。”


    贺奇峰一言难尽,外界以为好友跟那姑娘是正常分手,他知道点内情。


    那年费凡半夜接到电话赶去澜庭府,他不放心地偷摸跟过去,这才知道老费被甩了,也可能还被耍了,否则就不会深受打击,在房间抽烟酗酒,喝到烂醉,喝到胃出血。


    太难堪。


    费凡和他联手,他们及时压下来,没有让事情泄露到报纸上。


    老夫人不能接受引以为傲的小孙子为情爱浑浑噩噩,她一病不起,没多久家族败落之势已成定局,老人家直接就撒手人寰。


    贺奇峰注意到好友凝视那李桑枝:“原谅了?”


    费郁林沉默良久,迈步去书架那里,李桑枝始终分心留意他动向,在他过来时,装作没发现地继续给贺奇峰儿子读昆虫书籍。


    一只大手握上她手臂,把她的手从小男孩手里拿出来,揉了揉她指尖:“走吧。”


    **


    时间往前走,人也往前走,这两年李桑枝交了新朋友,生活有了新篇章,费郁林也一样,他要见的朋友她不认识。


    但他那些同样出席酒会的朋友,她都认识。


    尽管并非费郁林的场,却还是他坐主位,李桑枝和他坐一起,如此高调地出现在圈内人眼前,蒋复那边很快就会收到消息。


    不过她不担心,蒋复一对三,闹不出多大的水花。


    多道视线投到她身上,其中不缺她熟悉的妒恨,待会儿去洗手间绝对有节目。


    事实就是李桑枝想的那样,只是节目的编导主演是个小姑娘,十八九岁青春洋溢。


    李桑枝不合时宜地怀念那个时期的自己,真是犯了错都只会被说年少无知的年纪。


    小姑娘对李桑枝评头论足,说她矮,说她比例差,矮她认,比例差她可不认,她脸色煞白,眼中有泪水打转,一副遭到羞辱,又不会还嘴的弱不禁风模样。


    “你少装可怜,我不是男的,你的眼泪对我没用。”小姑娘义愤填膺,看她的眼神像看挖人心肝的狐狸精,祸国殃民的妖妃,“我爷爷可以帮费叔叔的,只要他同意和我……”她咬/唇,“我好不容易绝食说服爷爷,可是费叔叔没接受。”


    李桑枝听到这,大概了解了是怎么回事:“他当然不会接受,他怎么可能做上门女婿。”


    “没有要他入赘。”小姑娘跺脚,“是我嫁去费家,带着嫁妆救天泰。”


    李桑枝心里惊讶,哟,感人。


    费郁林要是接受,那就是老牛吃嫩草,十几岁的年龄差呢。


    她抿了抿嘴,小声说:“他靠自己就可以。”


    说完就去镜子前整理头发和衣服,脚步匆匆地离开洗手间,小姑娘追出来,骄横地拦住她去路:“你知不知道他多难!”


    “地下室又小又潮湿,他那样的大人物吃住都在那里,和几个员工一起,他……”


    小姑娘看到一道挺拔身影出现在走廊一头,她吓一跳,乖乖叫人:“费叔叔。”


    费郁林眉峰冷锐,他一只手插在西裤口袋,一只手对李桑枝招了招,腕表泛起冷光。


    李桑枝没过去,她身子发抖,说话声也是:“老公……”


    旁边眼神要把她瞪出窟窿。


    她没理会小姑娘,只和立在原地的费郁林对视,心里默数,“1,2,3……7,8……”


    第十二秒,费郁林朝她走来。


    这是他回应她的需要和依赖的时间。


    费郁林一过来,李桑枝就抱住他胳膊,想起这是在外面,有别的人在场,她不好意思地松开手。


    “费叔叔,我查到她有几处房产,是您以前买给她的吧,她怎么对您的呢,她一处房产都没卖了帮您度过难关,您为什么还要和她在一起?”


    小姑娘猝然发出哭腔,心疼坏了令她仰慕的叔叔。


    李桑枝不易察觉地蹙了下眉心,这事吧,怎么说呢,房子是她的,她想怎样就怎样。


    老男人一言不发,李桑枝凑到他耳边:“我舍不得卖,那是你送我的,特别有意义。我也相信你本事大,不会到我卖房给你还债的那一步。”


    费郁林浅淡的唇微勾:“嗯,卖了也起不到什么作用。”


    李桑枝心说,就是啊,你那单位是亿,几套房子的钱砸进去都不带个响的。她轻声:“而且那是我们最后的退路。”


    他们的亲密让小姑娘破防:“费叔叔,她和您一点都不配。”


    “你看她都不反驳我,说明什么,说明她没底气,她德不配位。”


    李桑枝往费郁林怀里缩了缩。


    小姑娘气得头顶冒烟,想冲上来抓她脸,还要试图叫费叔叔甩了她:“两个人在一起是要同甘共苦的,您事业有危机的时候她不在您身边,您事业又蒸蒸日上她就回来了,这叫什么啊,她根本就不是真的在乎您,她看上的是您的钱。”


    李桑枝心里明白,以费郁林的身份和修养风度,不会跟个小姑娘计较。她唇角一撇,把脸埋到他胸口,头顶响起他声音,“宝宝,你没话说?”


    说什么,两年后的你不也觉得我是看上你的钱吗?不然白天在河边怎么会说自己更有钱了。李桑枝咕哝:“不知道说哪些。”


    费郁林无奈地笑:“被人误会了要勇于否认。”


    李桑枝就看了眼小姑娘,对方还震惊费郁林对她的称呼,怀疑幻听呢,她用毫无震慑力的语气讲:“你说的不对。”


    小姑娘就要问什么不对,叫李桑枝拿出证据,忽见费叔叔深邃的眼看过来,她脸涨红,听到他微笑道,“我爱人已经否认,向她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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