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宁见高里正领会自己的意思,就开始列单子,需要很多老豆腐、做素鸡的千张、做素烧鹅的油豆皮等。
她懒得自己磨豆腐,既然村里有现成的直接换最好,节省时间和体力还提携其他几家赚豆子。
这也是她和裴长青的计划。
情意是一点点建立起来的,你有好事儿想着他们,哪怕利益微小,但是积少成多,他们也会很感激。
这是人心,懂人心才能成大事。
这是裴长青前世老早就总结的经验教训。
他们前期考察了大家的性格和人品,第一批自然挑选对他们真心实意的人家。
后续也会有第二批第三批,因为随着生意越做越大,需要的人手和原料也越多,需要全村乃至附近村一起提供。
另外她还需要一些配料,做菜的各色香料、白酒黄酒烧酒、菜籽油、猪油、香油等。
高里正都记下,他怕自己有疏漏沈宁不好意思开口,就道:“阿宁,我要是不在家,缺什么你只管置办,回头我们对账就好。”
沈宁自然答应,她把自己装订的账本拿出来唰唰一顿写,然后请高里正签字。
之前高里正送的萝卜、坛子她也有记账的。
中夹纸,炭笔记录,横版。
高里正眨眨眼,接过本子凑近看又拉远看,翻过来看横过去看,“哎呀,阿宁,真有你的啊,这是怎么个说法?”
他看不懂,但是感觉比他的账本子清楚多了。
就是这些基里拐弯像字又不是字的东西是什么?
沈宁面不改色地撒谎,“里正伯,我和二郎现在识字不多,记账更费劲,我瞅着有几个字翻来覆去的用,那不如找个简单图画代替?珍珠和阿年就帮我们想了这些简单好写还好记的,你看1对着一和壹,2对着二和贰,这样下去,看起来一目了然,写起来省事还省纸呢。”
壹贰弎这些实在不方便记账,更不适合算术。
她和裴长青就耍心眼儿,晚上小鹤年教大家读书的时候就故意引导小珍珠“发明”123。
小珍珠学习不认真,平时手可有劲儿,一些子就软,小棍棍儿横不平竖不直,沈宁故意给她扭曲一下,就变成2,引起了小珍珠的兴趣,乱写乱画,沈宁加以引导,7、8什么的也就出来了。
再加上小鹤年聪明,就那么几个符号么,很自然地就写出来了。
沈宁再和裴长青夸张地表示一下“二哥,咱们崽儿真会呀,这些符号写起来省事,咱们拿来记账吧”。
然后1代表壹,也念壹好了。
再说竖版眼睛都看瞎了,不如横着一目了然,反正他们没文化,没有固定的阅读习惯么,横着竖着无所谓。
再拿板子比着画出格子,一行行记账,那真的比竖着清晰。
小鹤年也接受良好,毕竟他也才开始读书。
数字还无所谓,横版对高里正这个古人就很不方便,但是,他也接受良好。
豆腐娘子就意味着能耐,她做的就是有意义的,错不了。
高里正自动给沈宁找了理由——为了账本保密。
这样写谁能认出来这是他们的账本?
谁又能看懂?
沈宁笑道:“里正伯,这是小孩子瞎玩,我们也没文化,就瞎闹。你看你重新设计几个符号咱记账呗?反正就把难写的数字替换一下就成。”
高里正:“不用不用,我瞅着这个挺好,看顺眼很方便,比如这个0,你要是○就不得劲了。”
沈宁暗笑,最好不换,要不她和裴长青还得重新适应,这样他俩最方便。
高里正:“阿宁,以后你记总账,我每过几天跟你报账。”
沈宁自然没意见,就算高里正有账目,她自己也要有一本账的。
她和裴长青的习惯,必须记账,没有账目不踏实。
她又写了几行字和数字。
高里正感慨道:“别说,真当是省纸。”
用这个符号记账,半行字顶以前一页纸了。
沈宁又请他保密,免得传出去让读书人不满,再以为他们不学无术,影响阿年读书。
高里正原本还寻思收税粮也这样记账就好了,听沈宁这样说他又清醒了,祖祖辈辈的习惯不好改,贸然说出去怕是容易引人非议呢。
也罢,就当他们自己的秘密记账方式好了。
沈宁之前做了二十来斤腐乳,给高里正带走十五斤,自留五斤。
接下来商量做大批量的腐乳。
需要的老豆腐数量很大,也不能只从大伯娘几家订,她打算发动全村优中选优,六两换一斤,既能提升村里人点豆腐的水平也让他们跟着赚点豆子。
至于腐乳沈宁也不打算全部自己做,数量太大,自己做累死个人。
她愿意教给高里正,让他家做一部分,她这里做一部分。
高里正摆手,“阿宁,不同的人做出来的东西味道不一样。我家做了豆渣酱油,腐乳还是你把关吧。需要人手你只管喊人,甭管我家你大娘嫂子的,还是你家大娘嫂子还是其他人,你只管喊,工钱就按雇人的标准,你谈好了,回头让他们找我老婆子支钱。”
沈宁现在没钱,都由他统一支付。
两人都不怕帮工会把配方偷出去告诉人。
首先沈宁选的是人品可靠的。
其次客观上也不可能。
村里人世世代代都住在村里,去不到别处,即便有机遇能举家搬迁也没用,他是里正,他卡着户籍这关呢。
他不点头,谁也搬不走。
更何况,这年代除非你考取功名去外地做官,否则普通农户、匠户一辈子没可能去外地。
离不开村里,谁会谁又敢随便把里正的买卖透漏给外人?
看看柳家洼就知道了。
柳大爷都不给村里人钱,白指使他们做活儿呢,也没人往外透露柳家的生意。
这年代宗族、村落约束力是很强的。
而他们有需要找帮工,也得先从村里找,村里人干不了才能找外人,自己吃肉得让村里人跟着喝汤。
这个道理,大家都懂,自然没人随便破坏。
沈宁就同意了。
高里正不管她找谁,他相信豆腐娘子的本事,他让沈宁给找了个筐子,把腐乳坛子、腌萝卜坛子都装上,拎着回家。
他要去订明儿去县里的豆制品,等从县里回来,估计沈宁那边的素鸡素烧鹅就好了。
回到家,他先让老婆子带人给沈宁送需要的材料,除了沈宁点名要的,另外还让送一些葱姜蒜啥的。
陶氏也不多问,只管让田氏一起收拾,另外俩儿媳妇在养猪场养鸡场忙活呢。
田氏的那个嘴啊,歪得不行不行了。
嫉妒,疯狂地嫉妒。
公爹这是被沈宁给下蛊了吧,言听计从的。
高里正则出去订货了。
别看他以前没上门儿,实际他对和沈宁关系好的那几家擅长做什么都门清儿。
这就是里正的本事。
他又佩服豆腐娘子的本事了,村里这几家没一股脑做一样的东西,各有特色。
现在他进货也能分开,还避免他们恶性竞争。
他知道大伯娘三家一直合伙儿,主要做豆腐、豆干、千张,少量油豆皮。
阮荷花擅长揭油豆皮,做成豆皮笋。
黑壮嫂子会做腐竹,也是油豆皮做的,拎起来挂成枝条状晾干。
毛蛋儿娘老嫩豆腐点得都不错,她的豆腐得沈宁夸过的,味儿正,豆腐压得实诚,不少人喜欢和她合伙儿做。
他先去荷花嫂子家订油豆皮。
荷花嫂子天天揭油豆皮,她四哥得空还挑担子去外村换豆腐啥的。
他一个男人人脉广,认识几个家境颇不错的,人家舍得吃千张、豆干、油皮这些。
油豆皮保存时间久,所以她多做些攒着。
高里正直接给买空了,一共五十斤,自家二十斤,给沈宁那边三十斤。
他又给沈宁订了二十斤千张,做素鸡用。
荷花嫂子和她婆婆都惊呆了。
荷花嫂子:“里正叔,你要恁些呢?”
高里正笑道:“对,我往霍家送,自己做太费劲,阿宁说不如直接从你家拿。”
他想得很清楚,自己不图这些人感激,不如集中经营豆腐娘子的名声,让这些人感激阿宁,跟着阿宁好好干活儿。
本身也是阿宁提议他买这些人家的。
他自然要卖沈宁这个好儿。
荷花嫂子和张母果然感激得不行,豆腐娘子咋恁实在呢,不但教她们点豆腐,还帮她们赚豆子呢。
今儿这七十斤的油豆皮和二十斤千张,她们就能赚八斤11两豆子!!!
哪敢想啊?
就在家里做,不用出去四处跑就能换到豆子!
她四哥认识几个家境不错的,人家愿意吃豆皮千张豆干这个,好几天去一次,也就能赚到一斤豆子呢。
人高里正隔几天还要呢。
高里正让她去找陶氏结算豆子,又去黑壮嫂子家进腐竹。
现成的40斤都被他换走了。
听说是沈宁让里正来买自家腐竹的,黑壮嫂子不肯要那么多豆子,“里正叔,一斤豆子给我一两赚头就行,那一两给豆腐娘子。”
高里正:“一斤赚二两,都是这个价儿,你好好做,我以后隔几天就来买。”
他没时间多啰嗦,又预订二十斤千张明儿早上交货。
正好毛蛋儿娘在家刚做了豆腐,高里正直接去订了十五斤让给沈宁送去。
毛蛋儿娘一直做豆腐自己吃,和邻里合伙人轮流做,没曾想今儿里正来定她的豆腐。
高兴得有些语无伦次。
高里正:“我给县城送呢,阿宁怕我受累,让我从你们几家轮流买豆腐。”
说好了,不是固定从你家,下一次换别人的时候你也甭不乐意。
毛蛋儿娘当然没意见啊,高兴道:“之前我送阿宁尝豆腐,她夸我做的味儿正,今儿就给里正推荐我了,阿宁真是大好人。”
高里正心道,可不么,豆腐娘子说的这几家,都是做豆腐最好的几家。
村里还有一些虽然学会了做豆腐,但是做的吧,也就他们自己吃,换都不一定有人换。
手艺还是差别很大的。
他又去了裴大伯家。
订上二十斤豆腐,二十斤豆干,明早上要。
他订这些,又一下子要,大伯娘他们明儿一早得做两锅。
这会儿就赶紧泡豆子。
就是自家小石磨不够用的,明儿天不亮起来推磨也磨不完这些豆子。
她便去找沈宁,看看沈宁明早用不用石磨,不用的话她让张氏一早过来推磨。
沈宁不在家,裴母说不用,让她只管来推磨。
她家现在只磨煎饼的浆子和面粉,不做豆腐,村里人送的吃不完。
大伯娘拉着裴母感激道:“让我说啥好呢,里正说他家不做豆腐了,以后从俺们几家拿,让俺们一直做。这都是阿宁给说的呀。”
裴母心里骄傲,表面谦逊道:“那孩子是实在人,你们帮她和二郎那么些,她两口子可记着呢,整天说多亏大伯和大伯娘帮衬。”
大伯娘笑得露出小舌头,“俺们以后呀就跟着阿宁干了。我得日夜跟灶王爷求求,让阿宁和里正的生意做大些,这样俺们就能一直跟着做豆腐。”
裴母:“放心吧,肯定大的,阿宁说要做不少腐乳,需要恁老些豆腐呢。”
大伯娘眼睛一亮,她并没有想学做腐乳,能给做豆腐就很好。
“弟妹,这一天能要多少豆腐?”
裴母:“那我不清楚,要是高里正去城里卖得好,估计就很多。这东西差不多得二十多天才好呢,得多做了备着。”
小鹤年和小珍珠正在檐下挂新萝卜条呢。
小珍珠:“大奶奶,我娘说要择优录取,鼓励村里人做更好的豆腐,明儿一早让大家伙儿送豆腐来比一比。你家豆腐好吃,肯定可以选上。”
大伯娘:“哎呀,明儿不行,我给里正家做豆腐呢。”
小珍珠:“为什么不行?你和三婶儿四婶儿家一起做,好几口锅呢,只要能推出浆子就能做呗,我们家石磨这两天不用,大奶奶你就来推吧。”
大伯娘乐了,“还是珍珠聪明,那大奶奶就这么干。”
她不会跟沈宁走后门的,但是她豆腐做得好,公平竞争一点都不怕。
沈宁正在街上和妇女们说呢,“我要老豆腐给县里做腐乳,一斤豆子三斤豆腐那种,不要太嫩呀。明儿一早你们先把豆腐拿来我瞧瞧。为了公平公开,你们就把豆腐放那里,我不知道是谁的也不会偏心谁,合用的就留下,不合用的就拿回去自己吃。”
“豆腐娘子,俺们信你,俺们这就回家泡豆子!”
妇女们纷纷兴奋地跑回家准备去了。
废话,当然要积极啊,尤其那些自信豆腐做得好的,要是能被豆腐娘子选上,那是多大荣誉啊。
不只是荣誉,还是豆子啊。
这要是一直做,那就一直可以赚豆子啊。
里正和豆腐娘子带全村赚豆子呢!
第二日天还黑着呢,整个裴庄就苏醒了,很快石磨轰隆转动,锅碗瓢盆叮叮当当,笑声随着炊烟在上空飘荡。
大家伙儿忙得热火朝天的。
今儿张氏不挑担子出去换豆腐了,而是跑到沈宁家来推磨。
以前张氏她们三个一天能换六斤豆子回来,现在一斤都换不到,因为绝大多数村民都自己做豆腐,毕竟还多豆渣吃呢,所以三婶儿四婶儿不去了,只有张氏不放弃,每天还挑担子出去。
她嘴皮子利索,为人又热情,之前教人点豆腐积累了人情。
现在她六两换一斤豆腐,另外也带了千张豆干豆皮随卖。
两三天也能换斤豆子回来。
在没有多少活儿的时候能额外赚点豆子回来,甭管多少那都是收入。
反正张氏依然干劲十足,毕竟不出去一粒豆子都得不来呢。
她朝沈宁笑道:“阿宁,你真厉害,把咱整个村都给带动了。”
沈宁笑道:“咱这是互相成全,我负责教你们做,你们负责做,里正伯负责卖。”
张氏也笑,“就是你厉害,带着俺们都赚豆子。”
今儿是小鹤年的读书日,沈宁早起先和裴母做饭。
把茄子干泡发,然后加上上梁那天肥肉煸的猪油炒炒加大酱焖熟,又把韭菜洗洗切碎末,然后把鹅蛋搅和搅和,摊个薄薄的大蛋饼,卷成蛋卷拿出来切段,再添上半瓢水,烧开,把韭菜丢进去,再把留下的一点蛋液倒进去,把碗也用汤冲冲。
鹅蛋卷和酱茄子给阿年带一半,都用煎饼卷着,去了书肆让谢掌柜的后厨帮忙热热就好。
韭菜蛋花汤就当早饭配汤。
拿槲叶给包几块腐乳,让阿年拿去和谢掌柜他们尝尝。
早饭因为有腐乳和韭菜蛋花汤,裴长青都多吃了一个煎饼。
小珍珠更是胃口大开,比小鹤年多吃了一个煎饼!
小鹤年看看她,知道的你比我大一会儿,不知道的还以为大一年呢!
小珍珠抚摸着小肚子,“心满意足!娘,这几个腐乳都好吃,每个我都很享受!”
待裴父推着专车送阿年上学以后,沈宁又开始挑选豆腐了。
荷花嫂子几个被高里正订货的人家没送豆腐,主动把机会让给其他人家了。
大伯娘因为是三家合伙儿,所以也做了十斤豆腐参选,没做多。
村里不少妇女早起推磨点豆腐的,她们也没做很多,一家做三斤豆子的。
选不上自己也能吃。
妇女们为了公平,都用干净笸箩、茶盘盛着豆腐,上面盖着干净的包袱,依次放在沈宁家堂屋、灶房,让她选。
沈宁打开一个,轻轻按了按,看看含水量,再掰一点尝尝味道。
“嗯,这个不错,要了。”
人群中一个妇女瞬间欢呼起来,“是我的,多谢豆腐娘子。”
沈宁一连留了四份,第五份水分有点多大。
她都说了一斤对三斤,这人怕是得有四斤,当然可能是没学好黄豆和水的比例怎么调,不小心就倒多了。
平时自家吃很多人做一斤黄豆五斤水呢。
她没要,人群中有个妇女神情失落,嘴角瘪了瘪,眼圈就红了。
张氏笑道:“这是怎的了?学点豆腐的时候没学好啊?要是哪里不会,趁着大家伙儿都在,赶紧问问。”
那妇女觉得丢人,擦擦眼泪儿,道:“可不赖我,我本来兑得很准的。”
是她婆婆喜欢占便宜,说人家要三斤的,那你多来点,弄个三斤半也没啥。
怎么没啥?
人家豆腐娘子丁是丁卯是卯,哪里会没啥?
别人的都要了,单单不要她的,多丢人啊。
沈宁多半都留了,没留的有的水分大,有的味道不行,有的压得有些散,里面都有蜂窝眼了。
选完以后,沈宁笑道:“没选上的也甭觉得丢人,做腐乳的豆腐要求就是很高的。大家伙儿再接再厉,明儿早再送一波,够数就先不要,过阵子再要。”
有她这句话,那些没选上的妇女这才转阴为晴,纷纷跟沈宁道谢道歉。
“俺不是故意做这样的。”
有的没学好,有的就是笨,有的是家里人拖后腿。
沈宁鼓励她们回去多练练,熟能生巧。
等妇女们走后,沈宁就去找三婶儿和四婶儿。
她要找裴大民的媳妇儿顾氏和四婶儿一起做腐乳,她们负责切豆腐块、晾干、装坛,回头她带着裴母做配料,她们负责蘸料、装坛。
干活儿的时候一天给十五文。
人选是裴大民的媳妇儿顾氏。
顾氏好像有点社恐,不大往人前钻,整天窝在家里做活儿。
另外一个就是四婶儿。
四婶儿虽然学东西慢,也不那么爱懂脑子,但是干这些简单活儿却干脆利索,力气也大,正适合搬坛子呢。
“三婶儿,四婶儿,这是我和高里正商量的价钱,你们看看……”
“看啥呀看,好滴很!”俩人异口同声,又笑起来。
顾氏也表示乐意的。
切豆腐而已,又不累。
沈宁提了一下要求,要尽量切得大小一致,有碎的要挑出来。
两人表示绝对没问题。
沈宁就领着她们回去切豆腐。
她们自带干净砧板和菜刀,沈宁……不提供。
顾氏和四婶儿俩在堂屋切豆腐,切好了摆在大匾箩里晾着,然后继续切,等晾干到没有一点水分便收进码放了稻草的坛子里。
沈宁则带着裴母和小珍珠去做新产品了。
素烧鹅好做,就是把多张油豆皮刷酱汁叠起来即可。
豆腐泡也好做,先低温慢炸把豆腐里面的水分炸膨胀,让豆腐鼓起来,第二遍则高温快炸,让豆腐泡外皮变得金黄,外酥里嫩。
主要得耐心,费功夫。
做汤、炒制、豆泡酿肉,吃法多样,香浓美味。
沈宁一边做一边给裴母说要点。
她用菜籽油炸的,菜籽油独有的香气和烟气反而能给豆腐泡增加风味儿。
那香气,真是香飘十里地。
沈宁没让小珍珠碰这个,怕烫着她,而是给她一个试吃员的工作,让她负责坐在一边尝味道。
结果小珍珠尝油炸豆腐都尝了个肚圆。
她摸着自己的小肚子,打了个饱嗝,“这个豆腐泡真好吃,外面酥酥的里面一包水,外酥里嫩。呀,好幸福啊,吃油炸豆腐吃到顶脖儿,说出去谁信啊。不行,我得跟二蛋他们显摆显摆,馋馋他们。”
小鹤年不在家,小珍珠少了个玩伴儿,如果不给奶和娘帮忙,她出去就找二蛋儿玩儿。
沈宁就让她带几颗去显摆,你跟人显摆得给人尝尝,不给人甜头单纯显摆的那不是欠揍呢?
你让人尝尝,你显摆的时候人家都会真心实意捧哏。
小珍珠又舍不得了,“我就拿两颗吧,给二蛋儿尝尝,其他人就算了。”
这么看显摆得代价挺大,算了,她就给二蛋显摆得了。
毕竟二蛋心里都是阿年,是自己人。
沈宁没炸太多豆腐泡,她觉得这个可以让高里正免费教给酒楼和霍家大厨,让他们自己做,现炸的更好吃。
她主要做素鸡。
素鸡可以用豆腐皮做,但是要刷碱水,可以帮助定型、改善口味,之后要水煮浸泡去除碱水味儿,帮助更好定型。
草木灰碱水还没做好,她决定先试试老豆腐款的。
她剪了一个大的麻布包袱,剪成豆腐皮大小。
然后把老豆腐切块再过一遍开水,拿出来装在包袱皮里,卷成粗火腿状,用筷子旋转顶端的包袱角,一直绞,最后筷子抽出来,绞成棍儿的包袱角自己锁定,另一头也如此处理。
裴母看得很是新奇,阿宁可真有办法啊,这都行!
“阿宁,下一个我试试?”
沈宁交给她,手把手教一下,裴母基本就会了。
另一边裴母慢慢地绞紧,也做成了,笑道:“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么绞呀绞的,怪好玩儿的。”
有一种成就感。
沈宁夸她学得快,因为绞这个要一边转一边摁住包袱角的,配合不好就失败了。
做了几个老豆腐的,沈宁就开始做草木灰碱水。
草木灰碱水沈宁前世做过,用来做粽子和一些点心。
用豆腐皮做素鸡就要用碱水,否则豆腐皮不抱团,定型不好,口感也差一些。
草木灰最好用庄稼秸秆,正好家里天天烧,平时都攒着倒在东边一个挖好的土坑里,用来沤肥或者撒地里杀菌杀虫。
这会儿刚好拿来用。
沈宁让裴母找了好几个麻布袋,之前用来装石灰的,有些破了,有些还完好的。
裴母给它们清洗干净晾干收在棚子底下,这会儿正好拿来用。
几个麻布袋套在一起,底下装上麦糠谷糠,然后把草木灰装进去。
另外烧一锅水。
等水开了把草木灰袋子放在蒸屉上,用勺子舀开水往草木灰上淋。
草木灰非常吸水,慢慢地就会一滴滴地从蒸屉下面流出来,这个就是草木灰碱水了。
至于豆腐皮素鸡,做法也简单,把豆腐皮放在碱水里浸泡一下,然后拿出来叠放在小包袱上,再卷起来,重复之前的步骤,用筷子把包袱角绞紧即可。
等做好了将素鸡包都放在锅里煮几分钟,然后浸泡两刻钟,等凉了就可以拿出来拆掉包袱皮。
沈宁自家包袱不够,还让小珍珠去管陶氏要了几个大包袱,回来剪开都做了素鸡。
到了放学时间,裴父不用人说就自己洗手洗脚洗脸、换衣服,推着鸡公车去接孙子放学了。
聚文书肆。
小少爷瞅了一眼更漏,到下学时间了,他没动。
小鹤年起身过去看了一眼,他以前没见过沙漏,这几日跟着师兄学会了看沙漏的时辰。
他笑道:“师兄,现在是申时正,对吗?”
申时正对应着现代时间四点。
小鹤年是根据看日头的位置估计时间的,乡下人都有看日头、月亮、星星分辨时辰的本领。
毕竟除此之外,他们也没有别的办法。
阴天下雨就没法看了。
小少爷笑道:“你学得很好,一点没错。”
他起身,“走吧,今儿我送你。”
小鹤年:“师兄,不耽误你功夫吗?”
小少爷:“耽误什么功夫?难道我就得时时刻刻读书吗?”
小鹤年笑道:“那倒不是。”
他就是不好意思让师兄送,总觉得耽误对方的时间。
小少爷:“我每天早晚都要遛马的,送你那点时间都不够跑一圈的呢。”
小鹤年就不拒绝了。
小少爷:“你还骑驴。”
晌午他特意带着小鹤年去骑驴了,还让阿鹏负责保护小鹤年。
小鹤年可是第一次骑驴,一开始着实有点害怕,好在师兄耐心,阿鹏也很给人安全感,驴子也非常温顺,所以第一次骑驴体验不错。
小鹤年没有拒绝,“好的。”
他也不说谢谢了,因为师兄说自己人总说谢谢很奇怪,见外。
小少爷骑着先生的高头大马,小鹤年骑着他的矮脚驴。
小少爷眉飞色舞。
阿鹏没眼看,少爷,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骑马的样子?
并没有你想象的帅气,反而……小孩子骑大马,夹不到马腹,抱不住马头,能骑纯粹因为这匹马格外温顺,加上特制马鞍的功劳。
谢掌柜从前铺追到后院儿,又追上后街,“阿年,带上银子,明儿给我带一坛子腐乳过来。”
今儿中午他们吃了阿年带的腐乳,他很中意茱萸味儿的,可惜沈宁就给带了四块,说太咸,小孩子不能多吃。
结果小少爷很爱吃,就分了他一角。
谢掌柜觉得这个腐乳比柳家的好吃,柳家的腐乳不知道为什么没发透,里面还有硬块。
沈宁做的这个细腻绵软,滋味儿悠长,好吃!
小鹤年眉眼弯弯,“谢掌柜,你别着急啊,我娘正大量做呢,等好了我给你捎一坛子,不要钱。”
虽然没有和爹娘商量,但是他肯定爹娘乐意给谢掌柜一大坛子豆腐乳的,不要钱。
谢掌柜心道:我差这点钱么,我就是要吃腐乳。
他笑道:“那阿年明儿单独给我带两块呀。”
不想被少爷施舍那么一角了,不过瘾!
小鹤年笑道:“好!”
【作者有话说】
朋友圈经济√
第62章 人情变感情 启发珠算
小鹤年骑驴也没比小少爷骑马好到哪里去,但是这驴子也是极温顺的。
他牵着驴的缰绳,按照师兄和阿鹏教的要领,轻轻一磕驴腹,“驾!”
黑驴就慢悠悠地走起来。
小少爷骑马小跑一会儿,还要回来迎一迎他,却也不嫌烦。
阿鹏则策马缓行,不疾不徐。
他们在路上就碰到过来接阿年放学的裴父。
裴父瞅着骑在驴上的小孙子,笑着跟小少爷道谢。
小少爷:“裴爷爷,没什么的。”
小鹤年:“师兄,都到半路了,晚上去我家吃饭吧。虽然我家只有粗茶淡饭,但是师兄也不嫌弃,对吧。”
小少爷:“自然,你家饭挺好吃。”
无所谓吃的什么,阿年家有一种他家没有温馨,没有那么多规矩,也没有那么多算计,不像他在京城的时候吃顿饭有些人八百个心眼子,小算计都能崩他脸上,让他吃得倒胃口。
萧先生说人吃饭,一饭一菜一汤就足矣,吃饱为上,十天半个月吃一次好的即可。
关键是吃饭的氛围要舒服,若是吃饭的氛围不舒服,就要闹病。
所以他在京城那几年总是体弱生病,先生就说带他出来游学,吃几年民间饭就好了。
果然,离开京城以后先生带着他在外面吃饭,哪怕吃得不算精细,可他的身体却结实很多。
现在他也有一个民间胃,可以吃粗茶淡饭,吃下去还挺舒服的那种。
他蛮喜欢吃阿年娘做的粗茶淡饭。
中途小少爷终于按捺不住好奇心,下了马,跟裴父要了鸡公车推推。
可他终归还小,只有八岁么,那鸡公车又算大号的,他推不太顺当。
最后裴父牵着马,阿鹏负责推车,小少爷又喊阿年一起坐车。
小少爷骑在车头上,也感觉很惬意。
“阿年真会享受呀!”
他也想天天坐这个车。
小鹤年笑道:“师兄要是喜欢,可以让王爷爷帮你坐一个小点的,以后你坐车去学堂。”
小少爷很心动,“阿鹏,我要!”
阿鹏笑道:“好的少爷,回头我就找木匠做。”
小鹤年:“我家那个王木匠手艺很好,价钱也公道,阿鹏找他做。”
虽然师兄不差钱,可小鹤年这种贫寒农家的孩子,见不得身边人多花钱。
小少爷却又很体谅人,“王木匠还帮你家做家具呢,没时间做。这样吧,等过些天你家屋子盖好了,家具做好我再做。”
阿鹏却很意外,少爷从前可是要什么就得立刻得到,不肯等待的……这是在意阿年师弟呢,想用阿年介绍的木匠,这样木匠赚钱就知道是阿年介绍的主顾,自然要感激阿年爹娘。
他不禁越发佩服萧先生了。
少爷以前也是个被宠坏的、骄纵任性不体贴人的孩子,自打跟着萧先生,就变得越来越善良、懂事、体贴人了。
可见以前在府里,是有人故意宠坏少爷,说他骄纵任性不懂事了。
把少爷养废,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呢?
少爷明明这么聪明、善解人意的。
小鹤年不知道这些往事,自然也不懂师兄肯等待意味着什么。
他只觉得师兄有马,不缺代步工具,所以这个鸡公车晚点也没什么,因为可以省钱还能做得更好嘛。
等待是值得的。
还不等到村口呢,就闻到一股子炸什么的香气。
几人鼻子都很灵敏,瞬间闻到了。
小少爷:“阿年,你娘亲又在做好吃的。”
小鹤年也觉得肯定是娘做的,立刻眉开眼笑,“师兄,你有口福,我娘可不知道你会来。”
小少爷:“昨儿那个素烧鹅还是什么的,就很好吃,今儿是什么?我猜猜。”
结果猜半天猜不着。
裴父一路都没插言,这会儿道:“你奶说是外面没有的,你娘新做的。”
小鹤年:“我娘忒厉害了!”
小少爷也瞬间被吊起胃口,非常期待,“阿鹏!”
阿鹏:“是的少爷。”立刻迈开大步,加快速度往阿年家去。
沈宁盘算着儿子要放学了,正准备晚饭呢。
素鸡好了,老豆腐做的没有那么多层次,但是口感更嫩一点,适合凉拌。
豆腐皮做的素鸡分层次压得格外紧实,很有嚼劲,适合炒制、炖煮,还可以油炸红烧。
沈宁两种都做了一些,直接用之前炸豆腐泡的油炸素鸡,炸得外酥里嫩一包水,炸完捞出来再用豆瓣酱和酱油红烧一下。
之前裴云带的酱油没用完,陶氏又送来一瓶。
这也是试验新菜色,自然要用调料啦。
另外她用豆腐泡做了一个汤,菜是自己腌的萝卜缨酸菜,虽然没有额外加油,但是这个汤也又酸又香,清爽开胃。
“娘,阿年带阿恒来了!”小珍珠站在院外瞅见,朝沈宁喊一声,转身跑出去迎接了。
她狗腿地蹭到阿鹏身边,连他大长腿高都没有呢,仰头甜甜地笑:“阿鹏哥哥。”
阿鹏想说你和少爷平辈论交,那就不能叫我哥哥啦。
不过少爷所谓,他也就不去纠正这些,毕竟少爷和萧先生从来没把他当下人。
就是他觉得以自己的年纪小姑娘应该叫他叔?
可除了他似乎没人觉得不对,小姑娘的爹娘、爷奶也不帮忙纠正,害他平白矮了一辈儿呢。
小珍珠:“阿鹏哥哥,你好高啊。”
他腰上的短刀瞅着好气派啊,不知道能不能摸摸。
他推着鸡公车,走路都没声音的,像老虎、豹子……这些都没见过,像猫一样轻巧呢。
爹走路就很轻快,他比爹还厉害。
因为爹不会功夫,他会功夫吧?
小珍珠脑袋瓜里纠结,要是我说跟阿鹏哥哥学功夫,他会怎么说呢?
拒绝我,还是不好意思拒绝?
阿鹏余光瞄了她一眼,总觉得小丫头有点奇奇怪怪。
他没想到小珍珠是对他的功夫感兴趣。
小少爷莅临,裴长青为了表示尊重,再忙都会过来打个招呼的。
小少爷很自然地和裴家人招呼一圈,“阿年,你可以领我参观一下新房子吗?”
小鹤年点点头,“好呀。”
小珍珠:“阿鹏哥哥,一起来看啊。”
阿鹏:“……”
小姑娘是不是对我过于热情了些?
他看看沈宁和裴长青,这夫妻俩笑吟吟的没有任何异样。
阿鹏虽然心理活动丰富,可神情却是典型的职业脸,喜怒不形于色,场合轻松他就面带微笑,场合严肃他就扑克脸。
这会儿自然是温和青年。
其实现在工地上没啥好看的,刚铺完椽木,还没全部固定好。
要明儿开始铺黄泥麦草。
可小少爷看得津津有味儿,不断地问阿年这是什么,那是什么。
他想先生说得对,术业有专攻,盖房子有瓦匠、木匠、石匠,大工、小工等等,所以人也都有擅长和不擅长,只需要做好自己喜欢的擅长的,不要去强行涉及自己不擅长的。
我不擅长的,自有别人擅长,我请别人做就好。
先生临走给他留了作业,让他想自己擅长什么,喜欢什么,将来要做什么。
即便是科举入仕,不同的官员也有不同的擅长之处呢。
他发现墙壁上画着一些符号,是用石头画的,他没见过。
他好奇地问阿年:“这是什么?”
小鹤年:“啊,那是我们家自己拿来记账的。我爹娘嫌字太复杂,记账不方便,就用简单的符号代替。”
小少爷很好奇,“说来听听?”
小鹤年就把123那些数字符号的产生过程简单讲了一遍,他对爹娘的心机是有觉察的,但是装不知道,小珍珠则毫无所觉,坚定地认为是她画出来的。
她笑道:“这是我不小心画出来的,阿年完善的。”
小鹤年有点心虚,朝师兄笑了笑。
小少爷听得很认真,“珍珠果然是珍珠。”
随便画画,竟然就画出这样好用的算术符号。
他跟着萧先生接触过很多东西,镖局的密信、钱庄的银票密码,甚至有些大家族内部都有自己的秘密符文,专门用来写密信的。
有些也是简单的符号,一个符号代表一个意思。
但是他们从来没有用在记账上。
小少爷以前接触不到账本,但是跟着萧先生以后接触的东西就多了,包括账目。
现在的账目顺着记录,而且都是文字,的确看得人头晕。
只有那些格外聪敏的才能学得好,大部分都马马虎虎。
小鹤年见小少爷如此感兴趣,就领着他去看沈宁的账册。
横版,数字。
甚至还有很奇怪的符号,像X,÷,+,-这种。
小少爷不懂,“这是什么?”
小鹤年略一犹豫,便道:“这是我和爹娘根据珍珠画的符号编的运算符号,这样加减乘除就会更方便,不用算筹那么麻烦。”
算筹是用棍棍儿表示的,有横式和竖式两种,竖式里面从一到五就是对应的棍棍儿,六就是上面一横条表示五,下面一竖条表示一,七则上面一条下面两条,如此类推。
要算术就需要很多棍棍儿,而且一不小心还容易混乱。
毕竟生活中的算术不是理想型的个位十位,比如称重经常用到两甚至钱。
一斤十六两,可一两又是十钱了。
这些数字加加减减的,用算筹就挺麻烦。
但是如果用这个符号表示就很简单啊。
1是一根棍儿,2就代替了两根,3代替三根,如此类推。
当然沈宁和裴长青只引导他们简单的加减乘除,毕竟孩子还小,而且他们俩也应该不会,只“无意中”孩子们发现的。
孩子们现在的水平不行,还发现不了更多,他们自然也不着急。
如果有算盘的话,沈宁和裴长青也不会这么费劲,主要是现在还没有算盘。
高里正都不会呢,那指定就是没有。
所以沈宁和裴长青才绞尽脑汁搞数字符号、简单的加减乘除。
小少爷听小鹤年讲得津津有味,连沈宁喊他们吃饭都没听见。
沈宁走到院子里,“太阳落山了,别看了,费眼睛,一会儿给你们点……灯。”
说得挺大气,心肝儿颤悠悠,点火盆就行,油贵,还是算了。
小少爷还在琢磨算术,“阿婶儿,你们想的这个,真的非常好用。”
沈宁:多想让你叫我阿姨啊,什么阿婶儿……
她笑道:“就是俺们既没有那么多棍棍儿,也算不明白,才出此下策的。你说发明算筹的人也真是的,就不能想得简单点。你说一个数字一堆棍棍儿,要是算个几百的加减法,就得摆一大堆棍棍儿,一不小心就乱套。”
她手里正好有块萝卜皮,就扯了一点,道:“比方说用块小石头表示五,用个鸡蛋表示十,用……”
小少爷脑子里灵感一闪,脑海中的算筹就好像活了一样动起来。
对啊,如果固定住,那算筹就不会乱套了。
棍棍儿固定的话不方便,不能根据需要捻动。
他看着旁边的小珍珠正和阿鹏说什么,仿佛受到了启发,对,珍珠!
珍珠太贵,普通的珠子就好,玉石的、金银的、木头的、石头的、泥坯的……
珠子可以固定在棍子上啊。
小鹤年也想到了,他抓了几根筷子摆在饭桌上,“这是个位,这是十位、百位、千位……嗯……”
他想找珠子,家里没有。
沈宁顺手给他摸了几个钱出来,她“随手”一扔,差不多是算盘的样式。
小少爷和小鹤年就趴在饭桌上开始摆弄,“一颗两颗三颗四颗五颗六颗……”
“像算筹那样,下面1颗上面一颗,这样就代表六?”
“不不不,一二三四都摆上,上面一颗可以表示五。”
“这样少一颗,五加五呢,所以下面还是五颗的好,满十往前进位。”
小鹤年和小少爷你一句我一句,小珍珠也扑过去出谋划策,主打一个添乱中还能给出一丝灵感。
沈宁就在一旁把控方向,在俩孩子走入死胡同的时候“不小心”给引导出来。
裴长青送走王木匠父子以及裴大伯等人,过来吃饭,就看一家子趴在饭桌上讨论得热火朝天的。
裴母都在出主意呢。
裴长青悄悄拍拍沈宁,让她给自己找衣服换上。
沈宁拿了衣服出去给裴长青解释,小声道:“很快咱就有算盘用了。”
裴长青面有骄傲,“我媳妇儿怎么这么厉害呢?”
这自然不是俩孩子发明的,而是沈宁这个会家子引导的,如果没有她会,那俩孩子再聪明,即便加上萧先生等人,没有个一年半载他们也琢磨不出来的。
即便琢磨出来,一开始肯定也相当繁琐笨重,慢慢简化进化才会变成好用的算盘。
沈宁笑了笑,“推动社会进步是每个穿越者义不容辞的责任!”
胸前无形的红领巾更鲜艳了呢。
也不知道是知识提升了饭菜的香气,还是饭菜的香气启发了知识的开关。
反正孩子们这顿饭吃得无比欢快。
小少爷中间都悄悄松了一次腰带。
“阿婶儿,这个油豆腐、红烧素鸡、还有那天吃的素烧鹅,酒楼都没有。你做的味道相当好,可以把方子卖给酒楼。”
沈宁:“真的吗?谢谢阿恒的赞誉。”
小少爷和小鹤年现在已经称兄道弟了,家里人也不再见外地称呼他小谢公子,而是直接叫他阿恒。
他虽然出身尊贵,但是衣着并没有太出格,身上也没有佩戴太多饰品,说话办事也很随和,亦没有带很多随从,所以也没有给人压力。
大家把他当成有钱亲戚家的孩子就行。
被小少爷这么一夸,沈宁更有信心了。
明儿高里正一尝,指定会喜欢。
小少爷:“阿婶儿,如果你愿意,可以让阿鹏帮你把方子卖掉。”
沈宁笑道:“不用,我们主要卖这个素鸡、油豆皮和腐乳,做法就算了。酒楼的大厨们见多识广,拿到新食材都会用各种方法试吃的。”
除了一些特殊做法的菜肴,配方没什么用。
有天赋的人都会摸索出来的。
小少爷就觉得沈宁很大度、大气,一点都不斤斤计较,也没那么贪财。
因为有这样温柔、大度的母亲,才能养出阿年和珍珠那么聪慧又单纯的孩子吧。
他心下黯然,无端生出几分羡慕。
可惜,他没有这样疼爱自己的母亲。
母亲即便有好几个孩子,在她心里谢家也只是联姻的势力,她所有的孩子加起来也没有娘家的亲侄子来得重要。
她对大哥二哥好一些,他这个小儿子就是多余的了。
吃过饭,时辰不早了,虽然意犹未尽,小少爷还是很克制地告辞。
沈宁给他装了一小坛腐乳,还拿小坛子装了一些素鸡、素烧鹅、油豆腐,告诉阿鹏做法,让他教给书肆后厨。
小少爷没有拒绝,阿鹏接过的同时在桌上放了一小块碎银子。
他根据外面的行情自己估算这些东西值七八十文,只多不少,所以他给了一钱碎银子。
不等沈宁反应,小鹤年一把抓起碎银子,塞回阿鹏手里。
“师兄,你来我家怎么还算钱?我去你那里读书都没给钱的。”
小少爷想说我最不需要钱,而你家目前最需要钱。
他还想说我教你读书,同时你也陪我读书了,互不相欠。
你中午吃我的饭我也吃你的了,也不欠。
我来你家做客,我没给钱,但是带走你娘要卖的东西,那就要给钱,这是很正常的啊。
但是看小鹤年气鼓鼓的脸,气鼓鼓的眼,他就不想辩解了。
他想这就是先生说的来往多了有感情,人情就不需要你来我往算得清清楚楚了吧。
他笑道:“我拿走的不给钱,那书肆和学堂要的可得给钱。”
小鹤年也笑起来,“嗯哪,咱俩是交情,他们是生意,不一样。”
小少爷也笑得眉眼弯弯,“好的,我走了。”
他跟裴父裴母、沈宁裴长青告辞,想了想又加上小珍珠,不能落下她,虽然她只是一个小女孩子。
果然,他这样取悦了小珍珠。
她就等着看呢,看阿恒是不是无视她!
要是敢无视她,以后来家里不给他吃萝卜条!
她热切地盯着阿鹏。
阿鹏被她盯得想忽略都难,他本来没特意和谁告辞,这会儿都特意跟她说一声,“珍珠,我们走了。”
小珍珠立刻送他一个大大的笑脸,“阿鹏哥哥,你常来啊!”
最好下次教我一招半式的。
嘿哈。
送走小少爷和阿鹏,沈宁揪了揪小珍珠的发辫,对裴长青道:“你闺女的算盘珠子都要崩天上去了。”
裴长青笑着揽上她的腰,“走吧,溜达溜达。”
好久没和媳妇儿散步了。
沈宁还想说说闺女呢,却被他揽着走了。
小珍珠立刻朝裴长青挤咕挤咕眼睛,谢谢爹,转身拉着小鹤年往家跑,继续摆弄筷子和铜钱去了。
小鹤年知道师兄回去肯定也会继续摆弄,他也想多思考思考,看谁想出更好的办法。
裴母:“铜钱不方便,都搁不住,让你爷爷给掏几个珠子。”
用筷子串珠子,就好放多了。
裴父一点不嫌烦,也很爱配合孩子们。
他道:“我看新房那边有些香椿木、榆木啥的下脚料,我去给搜寻一些,得空给孩子们掏掏。”
盘算珠子可没那么好做,而且他也没有现成的样子,就自己琢磨。
而小少爷和阿鹏回去书肆,也是抱着坛子就往楼上跑。
“阿鹏,帮我找些细木棍儿和带眼儿的珠子来。”
没有珠子,棋子也行,想办法凿上眼儿。
阿鹏许久没见小少爷如此风风火火了,也很配合,“少爷,坛子给我,我送去后厨。”
小少爷犹豫了一下,“只把素鸡这些放下,腐乳要放我们这里。”
搁后厨,保管被谢掌柜他们偷吃掉。
别忘了,这里除了谢掌柜,还住着几个抄书的书生呢。
见向来对金钱不甚在意的少爷竟然如此宝贝一罐腐乳,阿鹏也感受到阿年一家在少爷心目中的分量了。
小少爷一边让阿鹏准备珠子,一边又自己磨墨,他要给先生写信。
他要告诉先生自己的想法,今天去阿年家收获巨大。
他要把自己的这些想法告诉先生,还要告诉他自己和阿年正在研究新式算筹,就叫算珠好了。
他们要改进繁琐复杂不方便的算筹。
以后先生出门就不用带一大袋子算筹啦。
嗯,他还要给先生出个谜语,看先生能不能猜到,嘿嘿。
而裴家,沈宁也没有再额外引导小鹤年,就让他和小少爷一起研究吧。
小少爷肯定会跟很多有学问的人请教,到时候算盘的出现就顺理成章了。
至于到底谁发明算盘这个虚名,并不重要。
一般人谁知道历史上谁发明的珠算呢?
第二日一早沈宁又选了一波豆腐。
今儿来的都是合格的,沈宁全给留下了。
众妇女一起欢呼起来,对于她们来说让沈宁选中比赚豆子更重要,更开心,因为这是来自豆腐娘子的肯定。
沈宁把她们一个个记下来,哪天,谁家,几斤。
这些豆子是赊账的,要等腐乳交货结账以后再付款。
早饭后送走阿年,沈宁继续安排顾氏和四婶儿切豆腐、晾豆腐,再把昨日晾的豆腐装进干净的装有稻草的坛子里发酵。
沈宁和裴母再做一些素鸡和素烧鹅。
傍晚裴父去接小鹤年的时候沈宁让他再邀请小少爷和阿鹏过来吃饭。
对方来就来,不来也没关系。
以前不随便邀请,是觉得自家寒酸,招待不起贵客,既然小少爷不在意这些,那自家还有什么介意的?
就把他当阿年的好同窗走动呗。
这位好同窗还是个孩子呢,远离父母先生,独自在异乡求学,作为好朋友的母亲,她当然要关心啊。
果然小少爷又领着阿鹏来了,不过今儿他们是带了礼物来的。
一条肉,一袋糯米,差不多有个十六七斤的样子。
之所以带糯米,是因为小少爷在沈宁的账本上发现有一页待买物品,其中糯米被重点圈起来。
这礼物送得也太可心了,沈宁都怀疑是不是阿年暗示过人家。
那多不好意思啊。
而且人家带的这礼物也太贵重了一些,这袋糯米差不多得90文了,一条肉也两斤多。
今儿小少爷带来的礼物得有140多文了。
这在乡下属实有些贵重了。
毕竟在乡下给孩子过百日、新婚、给老人贺大寿、送葬仪这些比较隆重的人情,也不会送这么多。
葬仪是最重的,五十文都顶天了。
其他的十文二十文的就够了。
还不是钱,而是送等价物。
不过对于小少爷来说,可能这不算什么,保不齐人家还得挑挑拣拣怎么送才符合乡下人的习惯呢。
所以沈宁只是心里惊讶一下,也没说出来,只是把这个人情账目记下。
小少爷今儿是来跟小鹤年继续讨论怎么改良算筹的,他带了一兜子打眼儿的木珠子。
用棋子改做的。
阿鹏的手这两天都磨出血泡来了呢。
裴父也给小鹤年磨木珠子,今儿还跟王木匠请教过。
王木匠让他不用急,回头他帮忙做。
别看木珠子不大,需要的手艺却很高,比做板凳、修农具可复杂得多。
一般人还真做不来,至少做不了大小一致、造型圆润匀称的珠子。
小鹤年和小少爷、小珍珠在那里热烈地讨论,他们觉得这个不能叫算筹了。
因为现在不是筹,而是珠,所以应该叫算珠。
裴母帮忙倒水润喉,裴父则在地上编草鞋。
阿鹏一边围观一边继续打磨手里的木棋子,免得有遗留毛刺扎手。
沈宁和裴长青没干涉,也没参与。
他们逐渐感受到了养孩子的乐趣,养孩子就是给与爱,给与关怀,然后静等花开。
【作者有话说】
萧先生:学生静悄悄,指定在作妖。
————
第63章 大宗订货 高里正试菜宴
傍晚高里正来了。
高里正昨儿去给霍家送货,今儿又跑一天往回赶。
这一路给他跑的呀,差点把骡子跑出千里马的速度来。
得亏现在有了马蹄铁,否则骡子肯定得举着蹄子嚎给他看。
“阿宁,霍家上下都很喜欢你的腐乳!他们说你的腐乳独居风味,用料厚道。”高里正欢快得跟小孩子一样,还紧跑了几步,“我还把其他家的腐乳带过来给你尝尝。”
他带去的好吃,霍家就把不好吃的送他了。
沈宁和裴长青请他进屋。
孩子们正在堂屋就着旁边的火盆讨论呢。
高里正看得心酸,“阿宁啊,你点灯,油从咱账上走。这干活儿咋能不点灯呢?”
沈宁笑了笑,也没多说什么,点了一盏灯请高里正在卧室坐了,“里正伯,晚饭就在这里吃吧,我给你上几个菜。”
高里正洗过手脸,“有劳。”
沈宁晚上又做的素烧鹅、凉拌大葱鹅蛋素鸡、红烧素鸡、油豆腐酿肉。
高里正瞅着这几道普通又不普通的菜,眼睛都亮了。
他挨道尝尝,一边尝一边问沈宁做法。
沈宁一一讲给他听。
凉拌素鸡是用老豆腐做的,鹅蛋炒得嫩嫩的,切一些大葱白,然后用生抽加一点陈醋凉拌。
爽口解腻。
沈宁笑道:“凉拌菜么,大厨都有自己的秘方,用黄瓜、绿豆芽、木耳、芹菜、千张、油豆皮什么的,都可以凉拌。另外这道红烧素鸡也可以加点木耳、萝卜、冬瓜什么的,配着味道相合的菜更好。”
至于怎么配,相信大厨们比她会。
油豆腐酿肉就是肉馅塞进油豆腐里,炒炖蒸做汤都可以。
高里正欢喜道:“明儿晚上我要去县里请他们吃饭,先给他们吃几样普通的菜色,然后拿咱这几道菜压轴,不怕他们不订货。”
这两天他时间赶,只给霍家吃了腐乳没给其他人尝,就预备着一起招待他们呢。
至于没有竞争力的豆腐、千张和香干,他不打算想什么新菜色,对方不订自己的货,自己还给他们想新菜,那不是便宜他们?
就做素烧鹅、凉拌素鸡、红烧素鸡、油焖素鸡、油豆腐汤、豆腐酿肉、凉拌腐竹等等,当然要添加不同的配菜来制作不一样的菜肴。
沈宁给他写了几个菜单,让他明儿随机应变。
他们又尝了尝高里正带回来的几份腐乳。
沈宁:“柳家这个没发透,太着急了。另外这几家豆腐不行,过于嫩,还有这家腌豆腐的调料做得不行。”
其实不是做不好,大部分都是态度问题,或者想尽量压缩成本提高利润。
尤其商家垄断的时候。
沈宁跟高里正说透这个问题,“里正伯,很多时候赚钱不是方子问题,是态度问题。若是顾客们能觉察到咱们的诚意,他们就愿意支持咱们的生意,若是能一直觉察到就一直支持。最难的就是这个坚持了,咱们能不能坚持。”
很多不错的品牌,创立之初大家很喜欢,慢慢地就开始偷工减料、换材料。
消费者一天两天发现不了,可久而久之,顾客群就流失了。
有些是创业者逝世以后,接班的第二代没有服务精神,也没有吃过苦,对消费者无比傲慢,消费者自然会抛弃他们。
有些是时代进步,品牌故步自封,跟不上社会的进步,自然也会被淘汰。
听沈宁说这些,高里正的灵魂都被触动的感觉。
这些说法和他心里想的不谋而合!
可他说不出这番话来,也没人跟他说过类似的话。
毕竟现在没人教如何经商,大家都是父子、师徒口口相传,不会随便跟外人讲。
阿宁能跟他讲这番话,就是肺腑之言。
可为授业先生了。
他虽然年长,却自知并不聪明,无非就是读了几本书,活得久一些见识多一些,并不敢在沈宁面前托大。
而沈宁也正是喜欢他的自知之明和分寸感。
有时候人不需要多聪明,有分寸、有自知之明,就足够行走世间了。
她和裴长青就是如此的。
高里正吃饱喝足,虽然没喝酒,却因为沈宁的一番话醉醺醺的。
临走时他叮嘱沈宁,“阿宁,你做的腐乳大家都很喜欢,我女婿说我那个挑嘴的亲家都一连吃了三四块,可见好吃。还有这个素鸡,也要多做。”
等小少爷告辞的时候外面已经微黑,不过他和阿鹏骑马,一会儿功夫就能到镇上,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阿年,明儿我不去学堂,你来书肆,咱们接着琢磨算珠。”
小鹤年也意犹未尽,自然答应。
第二日一早,天不亮呢,高里正就领着俩儿子赶着骡车过来,他要把沈宁这两天做的素鸡、素烧鹅、油豆腐带走。
沈宁又把能吃的几坛子萝卜泡菜让他带上,酸甜口和咸口的都有,“里正伯,这个酸甜口的萝卜泡好了,其他的萝卜干和蓑衣萝卜得过阵子的。”
之前高里正从附近村里收了一车萝卜送来,白的青的都有。
沈宁跟高里正了解过,城里酱菜铺子有腌萝卜、萝卜干卖,味道不错,价钱也不贵。
她当即就觉得自家腌萝卜竞争力不大,就没必要往外卖,主要给霍家送以及自家吃。
霍家食堂冬天就靠萝卜白菜豆腐咸菜以及一些干菜之类的顶着,对萝卜的需求量还是挺大的。
而萝卜无论炒着还是炖着,只要没肉都不算好吃,所以大家更愿意吃腌制的。
霍家酒坊虽然有食堂,却没有请大厨,只让酒坊的婆娘们做饭。
她们没什么厨艺,只能做家常饭,腌腌普通咸菜什么的,要想做好吃的小菜那没可能。
干活儿的汉子们时间久了自然要抱怨,嫌弃她们做饭难吃,连咸菜都只能齁死人,没有其他味儿。
别家腌酱黄瓜、泡萝卜啥的,她们都只有咸。
工人闹情绪了。
掌柜的为了安抚工人们也会从外面买菜,以前豆腐、豆干、千张、油皮、腐乳、萝卜干什么的都是从外面买回来的。
人多消耗大,买着吃还是贵。
高里正不是给他们送豆腐么,顺便带了一些腌萝卜,趁机说村里豆腐娘子会做好吃的腌萝卜。
掌柜的尝了尝确实不错,酸甜可口,开胃解腻,吃完心情都好,工人们肯定喜欢,就跟高里正订了几百斤腌萝卜。
沈宁现在交付的这种就是现代大家常做的酸甜口腌萝卜,可惜没有小米辣,否则可以做酸辣微甜口,更好吃一些。
萝卜里放了糖和醋,成本就增加了,但是沈宁也严格控制数量了,毕竟是给工人吃的不是给食不厌精的顾客吃的,差不多就行。
而对方请高里正做这个也是为了省钱,不想从酱菜铺买,所以沈宁也就要了个本钱加人工费。
高里正给女婿家帮忙,脚力都不算对方的。
想必对方会知道他们的诚意。
回头五香萝卜干可以多赚点。
毕竟萝卜干十斤才晒一斤干呢,还得用各种调料来腌制装坛焖二三十天。
沈宁做的萝卜干吃起来又脆又有韧劲,还有浓郁的香味儿,不管当小菜直接吃还是炒肉、炒菜、炖菜都很香。
另外家里还有一堆萝卜没切完,沈宁打算请三婶儿来帮两天工,一天十五文。
切萝卜委实是累手,沈宁切够了。
腌萝卜虽然赚头少,但是自己不还落了几坛子萝卜吃么?
不愧。
高里正将坛子装车,捆好,“阿宁,腐乳和素鸡继续做啊,从村里多雇几个人,别累着自己个儿。”
沈宁笑着点头,挥挥手,“里正伯路上也多加小心。”
从裴庄去县里,这也四五十里路呢,赶着骡车得跑一天。
等里正伯走后,沈宁又去村里说今儿继续收老豆腐,让妇女们往这里送。
今儿继续做腐乳和素鸡,素烧鹅和油豆腐就算了,沈宁已经建议高里正当人情送给主顾们了。
、
、
成阳县城一共有四座城门,东南西北各一,连通这四座城门的就是城内南北大街。
而两条大街的十字交汇处便是县城最繁华之地,商铺林立,旗幌招展,商贩忙碌,行人如织。
每日除了城内百姓会来这里购买所需物品,城外附近百姓也会花钱进城购买外面没有的物品。
另外东来西往的客商,也会在这里歇脚,放货或者进货。
这些有钱客商每到下午、傍晚都喜欢在此地大酒楼宴请宾朋。
而最有名的四家酒楼分别把守十字路口的一个角,既能迎八方宾客,又能观察同行动静。
八方来财酒楼的东家靳老板最近有些不爽,斜对角的好运来酒楼不知道从哪里进了高档食材,这几天出尽风头,把原本几家分摊的有钱主顾都吸引过去,着实让人恼火。
这时候掌柜的送来一封请帖,“东家,霍三少要宴请宾朋试新酒,给咱递了帖子。”
靳老板:“哎呀,那酒我前儿尝过,不行,没比以前的好多少。”
他心里烦,想盯着好运来,不想去赴宴,但是他和霍三少关系不错,这些年霍三少经常来他酒楼请客花销,那也是老主顾了。
不去不行,得给面子。
“刘掌柜,你去看看。”
刘掌柜:“好嘞。”
靳老板:“算了,还是我自己去看看吧。霍三少也不容易,我得去给他撑撑场子。”
宴席在常家饭馆儿,那是一家中档菜馆子,主打家常儿,三五好友聚餐小酌,大多选在这里。
靳老板和常老板没有生意冲突,相反还能互相介绍主顾,所以交情也是不错的。
“常老板的醉虾、糟螃蟹不错,我去吃吃。”
中档菜馆子就不会开在这南北大街上了,而是在进去的次一等街面上。
路不远,靳老板也不坐车,腿儿着就去了。
进去一瞅,嚯,咋都是同行呢?
还有另外一家全福楼的二掌柜。
靳老板瞬间觉得自己有点掉价儿,跟次一等的饭馆子打交道没问题,跟同档次酒楼的二掌柜打交道就有点自降身份。
好在人全福楼二掌柜非常懂礼数,见面主动行礼,给他捧起来。
靳老板还礼,笑哈哈地就过去了。
霍三少正和来宾寒暄,见靳老板过来立刻迎上前。
都是熟人,大家见面就聊起来,问问霍三少又有什么好酒。
霍三少和他们寒暄一会儿,又非常自然地引荐岳父高里正给他们认识。
高里正给他们后厨送鸡鸭猪鹅,早就认识他们的管事儿,靳老板虽然不算熟却也认识。
这些多半都是商户,最懂和气生财,所以甭管心里怎么想,表面绝对一团和气。
更何况里正也是有身份的,不是平头百姓,所以大家气氛融洽。
高里正自己和常家饭馆老板也熟识的,来吃过饭,也定期送活鸡活鸭猪肉过来。
这里的家常菜味道很不错。
他很中意这里,女婿和闺女也选这里,手艺不错价钱合适。
很快冷菜上桌,糟鸭掌、五香豆、火腿片,另外一盘豆腐?瞅着又不太像。
霍三少说了几句开场白,就请大家先垫垫肚子。
靳老板提筷子直接冲着自己不认识的那道菜夹过去,结果其他人也是如此想的
大家都是开餐饮的,谁也不是为了吃饭来的,啥菜自家没有?
众人相视一笑,把那凉拌素鸡夹进嘴里,嚼了嚼,劲道却又不柴不硬,有点嚼劲,而且越嚼越香。
像老豆腐,比老豆腐更紧实,像香干,不像香干那么干巴,像千张,比千张有吃头。
几人纷纷问:“三少,这是何物?”
霍三少笑着指了指高里正,“这是我岳丈带来的,他们村人称豆腐村,有个豆腐娘子,善烹调,善豆腐。”
高里正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紧张着呢,生意好坏就在今晚了啊。
女婿可以给他兜底,但是也只能保他不亏本,赚头很小。
比如送霍家的老豆腐、豆干、豆皮和千张,他自己做还是赚的,现在从村里拿货,一斤豆子让他们赚二两豆子,那他就没多少赚头。
一斤豆子出一斤半千张,他给霍家一斤千张4文,自己做二十斤能赚29文。
从村里拿,二十斤他只能赚22文8厘。
油豆皮五分一斤,略多赚点,但是也没太多,毕竟就霍家的话吃得有限。
好在从别家拿他自家不用忙活了,也省了功夫和麻烦。
蚊子腿也是肉,自己干的话,送一趟也能赚九十一百文的。
可现在不是和豆腐娘子合伙儿么?
要是还这样蚊子腿的赚,那真是辛苦钱。
能卖给酒楼饭馆的话价钱肯定比给霍家要高。
素鸡给霍家五文一斤,给酒楼饭馆六文才行。
沈宁说了素鸡比豆干和千张还更出数一点呢。
一斤豆子出一斤半左右的豆干千张,却能出一斤十一二两的素鸡。
多出,还多卖一文,那赚头不就大了么?
沈宁和他商量的还是薄利,因为利润太高的话,酒楼他们也会嫌贵,一旦嫌贵他们就会想别的招儿。
素鸡也没有多高的技术含量,有心人好好研究,很快也就仿出来。
毕竟他们的食材没有什么金手指加成,就是和大家一样的豆子,别人仿出来那味道多半就差不多。
如果他们价钱不高,别人即便仿造出来也懒得麻烦。
毕竟对他们来说时间也是很宝贵的啊。
只有乡下劳力过剩,用多余的劳力做这个,赚微薄的利润才算赚。
你一个月二三两银子的大厨请着,让他做素鸡?
那不是浪费么?
豆腐村发货,可比你大厨做便宜多了。
再有一个沈宁建议把素烧鹅和油豆腐的做法教给酒楼饭馆,送个人情,让他们当场订素鸡。
合作以后,即便柳家等豆腐坊仿作出素鸡,酒楼饭馆也不会舍弃他们去就柳家。
说到底人也是感情动物,有交情和没交情不一样。
尤其这种朋友圈经济,就和现代微商喜欢发展朋友圈一样,熟人一个带一个,销量也很可观。
前提是东西好,价格也不会很高。
这个道理沈宁是给高里正掰碎了讲的,让他不要因为别家没有就定高价,也不要舍不得将素烧鹅和油豆腐的做法教给别人。
这才哪到哪儿呢?
咱以后还有源源不断的新品呢。
想到沈宁的话高里正心口窝就滚烫。
待靳老板等人问他的时候,他就起身,笑道:“这叫素鸡,咱们往常去寺庙里吃的斋饭也有素鸡,不过那个是面筋做的。”
靳老板点头,带头道:“那还是这个好吃。”
高里正矜持着,笑了笑,“这素鸡有好些做法儿,咱上一道热菜尝尝。”
他话音一落,那边伙计就上菜了,单手举着盘子,里面是一道热气腾腾的油焖素鸡。
素鸡搁油炸过,外酥里嫩,再红烧,那就格外入味儿。
为了不抢素鸡的味道,他也没让人放肉。
靳老板带头尝了尝,眼睛一亮,“嗯,不错!我老父亲会喜欢。”
他老父亲一把年纪突然成了虔诚的信徒,不肯吃荤了。
每日里吃素斋,却嫌弃老豆没滋味儿,红烧口感不好,他牙口不好嫌弃香干千张太费牙像嚼木屑,干巴巴的没滋味,偏又重口,喜欢吃有滋味儿的。
每日里嫌弃儿子的大酒楼没啥好吃的,怪不得干不过好运来。
高里正:“这道菜爱吃肉的可以加肉焖,红烧也行,加上笋烧肉一起焖更香。”
孙二掌柜和另外几个饭馆掌柜也纷纷开发脑洞,要如何如何吃,配什么吃。
木耳香菇是可以的,胡萝卜、萝卜也是可以试试的。
下一道是素烧鹅。
素烧鹅看起来橙红油亮,跟烧大鹅有些像。
众人尝过以后又是赞不绝口。
“简直是茹素者的福气呐。”
“虽然没有肉,却有肉的香气。”
再吃油豆腐、油豆腐酿肉、芹菜炒腐竹、油豆皮笋众人就坐不住了。
靳老板已经拉住高里正的手,“高里正,咱可是老朋友了,这素鸡素烧鹅油豆腐你没送别的酒楼吧?”
那边孙二掌柜也眼睛放光,反正没送我们。
他们怕霍三少是不是另外给岳丈举行过试菜宴了。
到现在大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试酒就幌子,毕竟都是大家喝过的酒,试菜才是本意吧。
高里正笑道:“你们都是我女婿的好友,小老儿家的鸡鸭鹅也往诸位后厨送,这好东西咋可能绕过诸位先给别人?肯定是先想着诸位啦。”
靳老板几个高兴了。
霍三少:“这又是红烧又是油焖的,大家吃点泡萝卜解解腻清清口。”
他打开了腐乳罐子和腌萝卜罐子,让小伙计帮忙盛到白瓷盘里给大家尝尝。
白萝卜青萝卜搭配着,里面还有点缀颜色的胡萝卜,颜色清爽煞是好看。
尝一尝,酸酸甜甜,的确不错!
尤其吃席的时候吃一口肉配一口腌萝卜,确实解腻开胃。
不过这种腌萝卜各酒楼都有,倒是不稀奇。
倒是那腐乳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
常老板:“这个腐乳我没吃过,味儿够特别,再给我尝尝。”
靳老板听见,立刻放开高里正又去尝菜了。
“这个腐乳口感绵软细腻,滋味儿足,确实不错。”
“这个是茱萸发的吧?能吃出茱萸味儿来。”
“这个是花椒,还有……”
都是开饭馆酒楼的,甭管掌不掌勺,却都有一条好舌头。
“用料简单,滋味儿却丰富绵长,手艺不错,火候到位。”
“这做窖藏的吃食呀,最重要一个就是耐心,不能着急。”另外一家饭馆张老板开始点评,他对高里正道:“高里正,这腐乳不如放到我另外的酱菜铺子去卖,咱们合伙儿,我抽三成。”
腌萝卜他也有,味道差不多。
高里正心下暗笑,又让阿宁说中了不是?
他笑道:“张老板乃~,这多麻烦呀,合伙儿的话还得看卖多少,隔三差五地对账盘账,又要算人工房租的,着实麻烦。你直接进了去摆在铺子里卖,卖不掉还退给我,绝对让你无后顾之忧,这多省事呐。”
阿宁说了,俺们没有账房,缺会算账有文化的人手。
所以尽可能一次结账,不哩哩啦啦尿不尽。
请个账房一个月至少一两银子呢,俺们没钱,俺们自己当账房。
其他人也纷纷说这样好,让张老板直接进。
靳老板:“这几样腐乳我都要,一样的给我来……先一样来两坛子,一坛子二十斤有吧?”
高里正想想自己运回家那些大坛子,有的能装二十斤,有的能赚三五十斤呢,十斤的也有。
他笑道:“靳老板,咱们这腐乳要发足二十多天的,天气冷的时候还得延长呢,这会儿还没,得过二十来天的。”
家里坛子不够了,他之前做了不少酱油,哎呀,早知道少做酱油了。
酱油要放一年,没意思。
没事儿,女婿介绍了烧窑的给他,他回头直接去订豆腐村·豆腐娘子专门的坛子,大中小来上四五个型号的。
阿宁说了,现在他们不做精品,所以不需要做太独特高档的罐子,就正常……尽量便宜就好。
等以后做出名气,再开发高档品,再定高档坛子。
即便如此,高里正也想好了坛子可以普通,但是坛子上要烧制豆腐娘子、豆腐村的字样。
这是他们的名号。
靳老板几个又凑堆分析那个素烧鹅油豆腐酿肉以及素鸡,没分析怎么加工的,而是分析怎么做更好吃。
他们是开酒楼的,不是开作坊的,所以不需要研究人家的技术,他们需要豆腐也不会自己做豆腐,需要肉也不会自己养猪不是?
自然也不会自己做素鸡了。
待他们兴趣越发浓厚的时候,高里正掌握火候,便将素烧鹅和豆腐泡的制作方式告诉他们。
靳老板等人一愣,都没来得及阻拦他。
“高里正,这就告诉我等了?”
霍三少也挺惊讶的,因为岳父没跟他商量。
高里正笑道:“俺们豆腐娘子说了,素烧鹅和豆腐泡就是菜,大家买了油豆皮和老豆腐自己做,但是素鸡需要在作坊里完成,让村民们也赚点豆子糊口,就不告诉大家伙儿了,希望大家能从俺们豆腐村多定素鸡、油豆皮、腐乳这些。”
他说得云淡风轻,并没有絮絮叨叨说什么“我教你们这俩菜,你们必须买我的吃食,以后哪怕别人仿造出来,也不能买别人的不买我的”。
这话说了没用,别人答应也没用。
人是会变的,会随着形势变。
阿宁说了,最好的办法就是咱们也随着形势变,跟上形势,一直吸引他们,让他们一直选择咱们。
至于教他们做素烧鹅和油豆腐,只需要现在打动他们,让他们把第一批货定下就很好了。
他们给了咱机会,咱们把货给做好,让他们赚到钱,那以后他们自然就会和咱们保持生意往来了。
下面就是商量价钱时间了。
大酒楼其实不是很在乎价格,只要不是高得让他们皱眉,一般,一般贵点他们都可以接受。
他们觉得这腐乳比外面的好吃,贵点也合理。
柳家腐乳一小坛子三十文,给他们这些大主顾就是15文,那高里正给他们15文也可以。
坛子另算钱,因为可以回收、可以重复使用。
高里正也挺高兴的,跟柳家他们沾光了,腐乳多赚点,依着他们自己,批发价10文一斤都干的。
毕竟豆腐才几个钱啊,加上人工、调料……嗯,调料贵,所以还是贵点好。
素鸡和油豆皮批发价7文一斤。
靳老板除开腐乳,素鸡、油豆皮、腐竹都要了,甚至豆腐泡都定了一些。
虽然高里正教了做法,可他宁愿买现成的。
他觉得素烧鹅要现做更好吃,油豆腐应该差不多。
没看高里正带来这个也不错么?
除了酒楼家里也要吃,再送亲朋一些。
天凉了,这些可以放的。
其他饭馆老板每样也都订了,大头是腐乳和素鸡,油豆皮和腐竹买的也不少。
油豆皮虽然外面也有,但是高里正家这个味儿正,厚薄适中,放在大酒楼更好看,放在普通饭馆子味道也更好。
油豆腐定的少点。
大家会了,后厨可以三四天炸一次。
孙二掌柜也给自家订了一些试试水,腐乳各要两坛子,素鸡要五十斤,其他也都订了。
毕竟味道不错,肯定可以消耗掉的。
腌萝卜因为大家都会做,都没订,这个高里正也有预料。
这种腌萝卜几天就能吃,酒楼会用米醋和白糖腌制红白绿三色萝卜,精致又好吃。
饭馆子也会腌制一些小菜给客人们搭配,自然也不缺。
张老板家酱菜铺子也有,味道差不多,自然也不会定。
但是他订了一百来斤腐乳,尤其那个茱萸味儿的,自家没有。
高里正相当满意!
赚钱还是得赚外人的啊。
女婿家买他的豆制品,他真不赚啥钱,也就素鸡也油豆皮五文一斤,他能赚点。
一斤多赚两文,真不少了。
现在给靳老板这些人的发货价格,他那点进货价就不值一提了。
老豆腐、豆干、千张这些他就只给霍家带带,其他人不卖,利润太低,还是再加工的素鸡、腐乳赚钱。
“老板们,俺们豆腐娘子极其聪慧,后面还会试做新吃食的,届时再拿给大家伙儿品尝。”高里正预告下一波。
他有信心,沈宁肯定还会做别的。
靳老板心道你先别管后面的,你早点把这些给我发过来。
他让高里正明儿或者后日就先给他发一批,他也正好推新菜出来。
这不天冷了么,酒楼要开始上暖锅子了,到时候牛羊肉、粉皮粉条、千张加上油炸素鸡、油豆腐、豆腐酿肉……嘶哈。
那些茹素的也有口福了,这素鸡比面筋更像肉,吃起来口感味道更丰富。
吃肉的也有福,那豆腐酿肉感觉别有风味,比单纯吃肉来的温婉含蓄,味道却更丰富,口感也更幸福。
霍三少又适时给大家倒酒,劝菜。
吃着新菜喝着小酒儿,有人就对豆腐娘子感兴趣,比如靳老板,不时地问问什么情况。
高里正便拿出自己最好的口才,把沈宁怜惜村里人贫寒,粮食不够吃的,苦心钻研点豆腐,点得那叫一个昏天暗地、烟熏火燎、手烫破、头发燎着等等,最后终于点成功了。
主打一个千锤百炼。
“她不为赚钱,琢磨出点豆腐就教给大家活儿,让穷苦人有豆腐和豆渣吃,大家伙儿也知恩图报,主动帮她家盖房子,送土坯的送木头的,可感人呢。”
霍三少看了岳父一眼,你之前不是这样说的。
高里正喝得微醺,才不管女婿想啥呢,就给豆腐娘子好一通夸,但是又不会给架起来不食人间烟火,相反豆腐娘子非常接地气。
她节俭、抠门儿,家里从来不肯点油灯,天一黑就生个火盆子,呛得一家子灰头土脸的。
记账为了省纸,她不用毛笔,她用烧火棍儿。
她抠门儿,但是又相当大方,教大家伙儿点豆腐、做豆腐花、豆腐皮、豆腐干、腌萝卜、煎饼、磨拐子……
“就这,她家新房子还都是土坯的呢,哎,仁义啊,巾帼不让须眉的仁义!”
众人被他吊起了胃口,就有人邀请她下次一见。
高里正借着酒劲儿,摆摆手,“不成的,豆腐娘子忙得很,一刻不得闲。这要领着大家伙儿做腐乳、素鸡,还得指点她们做豆腐,她立志让村里每个女人都变成豆腐娘子,以后甭管嫁到哪里去都是香饽饽。哎,仁义啊!”
大家伙儿眼前就出现一个灰头土脸、勤劳节俭、大方还抠门儿的农村妇女形象。
她像自己的奶、老母亲,慈眉善目,粗声大气。
“有机会,倒是要拜访这位豆腐娘子。”靳老板道。
高里正:“豆腐娘子家房子要好了,到时候肯定要暖房请客的,老板们要是得闲,愿意来乡下溜达溜达,可以来喝杯水酒,吃吃豆腐娘家自己的粗粮煎饼。”
张老板:“我要去。”
他要去认识一下这位豆腐娘子,交流一下做酱菜的经验。
这位豆腐娘子如此大方,肯定不吝啬传授经验的。
一顿饭吃了一个半时辰大家才相继散去,叮嘱高里正后日要来送素鸡。
高里正陪着霍三少将人送走,那叫一个心花怒放。
终于可以回去跟豆腐娘子交代了。
心里越发佩服豆腐娘子,也越发感激女婿和闺女。
喝点小酒,醉意微醺,又忍不住夸自己的眼光好。
我小老儿这辈子没啥本事,就是会看人,养了个好闺女,给闺女找了个好女婿。
可沾上光了。
回到住处,瞅着大儿子缩头缩脑一副想出门又不敢的样子,他又来气,呵斥道:“鬼鬼祟祟做什么,敢去寻花问柳打断你狗腿!”
【作者有话说】
封建老父亲联盟:
裴父、高里正、王木匠:家有不省心的儿子,老父亲操碎心呐。
第64章 集福 豆腐村,百福村
沈宁今儿一大早又收老豆腐。
她也不去村里喊了,就把裴铁牛那个梆子拿起来梆梆一顿敲,清晨声音传得远,村前头的人家立刻就能听见,出门就开喊:“豆腐娘子今儿收老豆腐嘞——”
其他妇女就立刻呼应:“豆腐娘子今儿收老豆腐嘞——”
家家户户就欢欢喜喜地推磨点豆腐了。
自己吃和做了赚豆子,那感觉还是不一样的嘛。
早饭时候妇女们就把豆腐送过来了,个个点得敦敦实实的,说一斤出三斤就是三斤,绝对不多出一点。
这样的老豆腐做腐乳才有回味儿。
一斤豆子她们能赚二两呢,上哪儿找这好事儿去?
来年高粱啥的不种了,反正又不盖房子,多种豆子。
今儿除了请顾氏和四婶儿继续切豆腐、装坛子以外,沈宁还请了三婶儿来切萝卜。
她也不指望萝卜赚钱了,自己落几坛子吃就赚不少。
今儿裴长青他们的屋顶差不多结顶了。
上梁之后是摆放椽木,如果是江南温暖地区,这就直接盖瓦片了,如果是寒冷的东北地区,那还得铺席子,再铺芦苇杆、秫秸之类的保暖物,再糊三层厚厚的麦秸泥才行。
当地没那么冷,所以裴长青没做那么厚的屋顶,却也没有像其他村民家的房子那样直接盖麦草糊黄泥。
他也铺了一层晒干的芦苇杆、香蒲杆子,将其在椽木上铺平,然后糊厚厚的黄泥。
有这层密实的杆子承托,黄泥才不会漏下去,干了就能融为一体,保暖挡风挡雨。
做完这步才开始铺麦草。
厚厚的麦草梳得光溜溜的,没有碍事的叶子,只有麦秸管,平整地铺在第一层黄泥上。
麦草不是平铺的,而是一层层挂下来。
房檐处是最下面一层,厚约十公分,上面一层压到下一层一半的位置。再上面一层照此规格铺下来,直到最后一层从屋脊出铺下来。
这一层黄泥不是单纯的黄泥,而是加了石灰的麦草黄泥。
生石灰面加水烧沸,拌在黄土里和泥,然后加铡断的麦秸草进去,反复和泥搅拌。
这样的石灰麦秸泥用来抹墙,光滑得很,不掉墙皮不开裂,还防水,能用很多年。
放在屋顶也有助于防水。
当然最好的办法是把麦草也浸过桐油,这样能绝对防水。
咱不是买不起么?
先这样吧,以后有钱了把麦草换成瓦片才是最稳妥的呢。
这屋顶也挺费劲的,如果他们自己弄,估计半个月都不能完工,可这不是早晚有村里人来帮忙吗?
还有老人孩子过来帮忙梳麦草。
麦草上不能有叶子,否则容易烂,必须摘光溜溜的。
这活儿就适合干不了体力活儿的老人孩子。
这个来帮两天,那个来帮两天,也给沈宁家把麦草梳光溜溜的了。
新鲜的麦草是淡黄色的干净透亮的麦管,糊在屋顶上被阳光一照,崭新放光的。
甭提多好看啦。
晌午这会儿大家伙儿从地里回来,都忍不住驻足观看一会儿。
自打沈宁教他们家点豆腐,他们就心怀感激,这会儿豆腐娘子又带着他们家赚豆子,那心就更说不出的热乎。
这会儿他们都把沈宁家当成一种寄托了,每天看两眼,啥也不干都觉得心里暖呼呼的。
因为呀,不定什么时候那边又传话要豆腐啊要啥的,那他们就跟着赚豆子了呗。
下午沈宁正带人把晾干的豆腐块装坛子呢,就听见西边儿传来裴大民等人的吆喝声,好像让铁牛别干啥?
铁牛他聋哑呀,听不见。
沈宁让四婶儿带人做,她跑过去看看。
就见裴铁牛正在那里抠土坯砖呢,抠着不解气,还举起来使劲往地下砸,把那些土坯砖砸碎才甘心。
沈宁一愣,裴铁牛这是怎么了?
他是哑巴,但是没听说有疯病啊?
屋顶上的裴长青几个也看到了,有人朝着裴铁牛喊,可他根本听不见。
裴长青直接扒着脚手架跳下地,下面指挥铺椽木的王木匠也拎起一根棍子朝着裴铁牛走过去,如果发病就直接敲晕他。
裴长青跑到裴铁牛对面,打手势吸引他注意。
裴铁牛看他过来,神情激动地比比划划,示意他看。
刚才他来搬土坯砖,发现有块砖头露出一截黄纸,不像普通烧纸,更像符纸。
他娘生病,他爹请过黄符,所以他知道。
正经人谁往土坯里放符纸?
所以他就开始砸土坯砖,要看个究竟。
沈宁蹲下一顿扒拉,扯出一些碎符纸,展开几块大点的,依稀能看到闪电的符号,还有刀啊,箭啊什么的。
沈宁:“妈个巴子!”
裴长青倒是情绪稳定,并没生气,听沈宁爆粗口他“噗嗤”笑起来。
他没管手上都是灰土,摸了摸沈宁的脸蛋,笑道:“媳妇儿,你真可爱!”
沈宁骂出来瞬间不气了,也哈哈笑,小声对裴长青道:“那小人指不定躲暗处看咱们呢,你且听我骂他。”
她清了清嗓子,叉腰大声道:“不知道谁这么恨咱,急着给咱送福气呢。
这蠢货根本不懂咒术,但凡诅咒人,都是用自己和子孙的寿数福气为代价的。
如果咱福泽深厚,他的诅咒不但不能生效,还会抽他们的气运给咱送福气呢。
咱俩上辈子都是有福气的人,这辈子有这么多父老乡亲帮衬咱们,摆明也是有福气的。
这人要用他一家之力,跟咱这么多人拼?
啧啧,真是狗胆包天啊!
不知道全家拉肚子没啊,吐血没啊,脑溢血没啊,偏瘫没啊,是不是要中风了啊!”
她站在原地,叉腰朝四面八方喊了一通,务必让躲在暗处的小人听见,然后破防、心虚、气吐血!
裴长青瞧着媳妇儿跟演讲一样,又带劲又提气,“媳妇儿,说得好。”
裴父裴母还有三婶儿四婶儿等人也跑来,知道这事儿气得不行,三婶儿四婶儿直接开骂。
裴父裴母也气得不轻。
裴母浑身打哆嗦,“二郎和阿宁这么好,谁这么坏呀,看不得他们好。”
是谁?
是吴家?
除了吴家,老二没得罪任何人。
张本力、裴大民和裴大根也帮着分析,可惜他们智慧有限,连这是什么时候、可能是谁送的也分析不出。
裴长青情绪稳定,半点不见气性,“咱不需要知道是谁送的,也不用怀疑任何人,肯定不是咱自己村的。”
王木匠也是见多识广了,这种事儿见过不少,盖房子给人使坏,打坟给人使坏,啥事儿都有。
但是裴二郎和沈宁的反应,让他越发佩服,真是厉害人啊。
竟然一点不害怕,不被人牵着鼻子走,不受影响,也没捶胸顿足破口大骂。
还有这豆腐娘子,真是了不起,竟然能说出那么一番话来。
之前他就在一个秀才家见过这种事儿,秀才的被褥里被人缝了诅咒符箓,诅咒他生病、家败,好阻止他继续考举人。
秀才气得上不来气,最后还吓病了,一个游方道士给破了才好起来。
小鹤年今儿没去书肆,在家里摆弄珠算呢,小珍珠在那里给萝卜大刑伺候,一片片挂到荆棘的长刺上。
听见动静俩孩子也一起跑过来。
小珍珠跟着几个奶奶激情开麦,跺脚开骂。
平时娘不让说脏话,可下逮着机会骂人了!
小鹤年:“……”
沈宁趁机引导孩子,“阿年,你觉得诅咒有用吗?”
小鹤年:“娘,我虽然是孩子,却不是傻子呀。诅咒有用的话……”
裴端和裴成业早掉沟里八百回了好吧。
小珍珠却激情怒骂,跟着三奶奶学,“对,诅咒他生不出儿子,生儿子就没屁眼儿!嗯,没屁眼好像不够狠?那就没小鸟儿!”
“对,他生儿子没小鸟儿!”
这下子裴母三婶儿四婶儿几个也笑了,都骂不下去了。
沈宁赶紧给珍珠拉过来,不许她跟着学骂人的话,又给裴长青使眼色,让他赶紧安抚爹娘婶子们。
小珍珠还郁闷呢,哎呀,好不容易逮着一个光明正大骂人的机会。
裴长青:“爹、娘,三婶儿四婶儿,你们别生气了。这东西没用,就和咱和泥掺点麦草差不多。
阿年说的对,诅咒有用的话,这世上没活人了。
叫我说,这诅咒就一个作用,专门用来反噬惩罚那些心术不正的人。他们心里不平衡,整天心怀怨恨,诅咒这个诅咒那个,能有好才怪呢。
这破诅咒呢,也很简单,不用找人做法也不用花钱,咱就好好过日子,让躲在暗处的小人干着急。”
诅咒说白了就是心理战,搞心态的,你心态崩了就是被诅咒成功,你心态稳如老狗,那诅咒就破了,对方的心态反而要崩。
躲在暗处的臭虫以为诅咒有用,肯定会每天躲在暗处观察,盼着他家倒霉,结果被自家识破,还发动全村骂他,那臭虫还有好?
臭虫肯定心虚、破防、胆战心惊,时间一久没病也得病。
他让高木头去请陶氏以及村里有辈分的老人们过来。
很快陶氏、裴大伯大伯娘、裴三叔四叔以及村里一些老人们都赶过来。
这都是些活久见的老人,在村里颇有辈分和威望,里正不在他们说话就好使。
陶氏一看就知道咋回事,让老头子说中了!
真有这起子恶毒之人呢!
可这事儿还真没儿法查。
这么多土坯砖呢,那么多送砖坯的人呢,上哪儿查?
裴大伯几个脸色也又黑又沉,看看裴二郎家的新房子,关键是上墙的有没有?
沈宁道:“大伯,上墙的都是好的。”
大家伙儿也想明白关窍,对呀,甭管上墙的有没有,都当没有,不能乱想,否则越想越膈应。
陶氏:“你里正伯晚上就能赶回来,我让他明儿去白云观请个道长过来给你们破破,这事儿没什么大不了的,随便有点道行的道长就破了。”
裴长青笑道:“大娘,不必的,我们不信这个。这东西根本没用,有用的话他也不藏符纸了,直接勾魂得了。”
大家被他逗笑了,气氛也轻松下来。
纷纷道:“是这样。”
陶氏:“你两口子豁达。”
裴长青有事儿拜托陶氏和老人们,请他们去带一下节奏。
要让村里人知道豆腐娘子被诅咒了,但是她没怀疑任何人,更没怀疑自己村的人。要让村里人自己想,有人见不得豆腐娘子好,说不定是冲着大家伙儿来的呢。
她不好了,谁带着大家伙儿点豆腐啊?
裴长青觉得这件事太适合做文章了,卖惨、博人心、团结更多力量,然后狠狠搞对方心态。
对方给他们送来这么大一波流量,不接着就太不应该了。
踩着小人夯实自家的名声,多好。
等陶氏几个老人走后,裴长青对裴大民几个道:“去调配白灰浆子来。”
几人立刻拎着小木桶去准备了。
等白灰水调配好以后,裴长青又跟沈宁商量了一会儿,就领着男人们继续去收尾了。
什么也不能耽误他干活儿。
三婶儿四婶儿几个见二郎阿宁不在意,她们也不好继续激情怒骂,赶紧去干活儿了。
一天十五文呢,不能给阿宁耽误活儿。
裴大伯等人也不回地里了,直接去给裴长青帮忙,今儿就把屋顶弄好。
沈宁和小鹤年拿了笤帚苗扎的小刷子蘸着石灰水在多余的土坯砖上写字。
小珍珠:“娘,你们写的是什么?”
沈宁逗她,“你来念念。”
小珍珠一本正经,“王八蛋没好下场!”
沈宁和小鹤年笑起来,原本一直挺生气的裴母也笑了。
裴母:“珍珠,你娘肯定不会让阿年写这个。”
小珍珠:“阿年,你给我们说说。”
小鹤年:“我负责写,你负责念吧。”
小珍珠:“诅咒我的都是王八蛋,反诅咒!
他诅咒我家什么,就反诅咒十倍,一百倍!
哼,让他生儿子没屁眼,娶媳妇儿是个带把儿的,老头子得痨病,壮小子得肾虚,小小子是笨猪!”
裴母听得很带劲,还说骂得好。
沈宁和小鹤年:“……”
沈宁:“肾虚是怎么会的?”
小鹤年:“那次小徐大夫上门出诊,说过。”
沈宁:“你爹又不肾虚。”
小鹤年:“他教小药童灯笼果利尿有助于治疗肾虚。”
沈宁:“……”
你俩记性真好。我都没注意。
娘俩完全不把那个当回事了,就只管往土坯砖上刷字,纯粹当游戏了。
小珍珠抓耳挠腮也念不全。
小鹤年:“识字还是很好的。”
小珍珠每次答应要好好识字,但是转身又抛脑后去。
傍晚时分,村里男人女人们从地里回来,最近都在忙翻地,翻完到时候种麦子。
陶氏引导的老婆子就跑去说裴二郎家被人使坏了,不知道谁送的土坯砖里包了符箓,真是坏透腔子了。
“也不知道哪里的坏种儿,保不齐眼红豆腐娘子对咱们好,想嫁祸咱们呢。”
“得亏二郎和豆腐娘子是明眼人儿,一看就不信是咱村里人干的。”
“豆腐娘子对咱们可是有大恩的,教会咱们点豆腐爱领着咱们赚豆子,现在家家户户吃得饱饱的,这人竟然咒么豆腐娘子家,真是太坏了!”
“可不咋滴,一看就是个黑心烂肺的,一家子都得不着好。”
“他咒么豆腐娘子,咱就给豆腐娘子祈福,让她家屋宅平安,有福气,老人长寿没病,孩子聪明读书好,裴二郎和豆腐娘子赚大钱!”
“对,咱帮豆腐娘子祈福,帮她骂回去!”
很快全村都动了。
纷纷跑来安慰裴二郎和沈宁,老婆子老头子们也来安慰裴父裴母。
二蛋儿等孩子也来安慰小珍珠和小鹤年。
馋孩子们都跑来表达愤怒了,“帮你们骂回去!”
“豆腐娘子,你可千万别生气,这种小人不敢见光,见光就死了。”
“就是,不生气,俺们替你骂他。”
他们都怀疑是吴家。
裴长青和沈宁却不贸然怀疑谁,即便和吴家有过节,但是没证据也不怀疑,反而表现得很大度。
沈宁笑道:“大家伙儿就是心善,不过不用骂了,咱也不知道是谁,大家要是愿意,每个人给咱屋子加持个祝福就行了。”
小鹤年:“我来教你们写福字吧,写在墙上,以后这个房子就是集福屋子,百无禁忌什么坏人的诅咒都不怕。”
“快教俺们,俺们写!”
村民们纷纷表示乐意,尤其是小孩子,学会写字,哪怕写一个字也是很厉害的好吧。
小孩子学得快,大人慢一点,不过他们都学得很认真,先在地上写得顺手了才往墙壁上写。
没有笔,他们用小石头或者小棍棍儿,只需要画出痕迹即可。
人人都很虔诚、真心,默念着这是有福的屋子,是百福之屋,百无禁忌什么的。
小珍珠大声道:“我爹娘说了,那些诅咒因为大家伙儿的善良都被反弹了!”
村里人更积极了,感觉自己做了非常了不起的大事儿。
小鹤年也给大家伙儿念他和娘在土坯砖上写的字:
一切祝福皆如愿,一切诅咒皆反弹。
诅咒者,求功名功名不至,求钱财钱财不来,求健康更虚弱,求聪慧更愚笨。
然后这些刷了白灰字的土坯砖就被村里人搬到村口,务必让躲在暗处的小人看个清楚。
他们听沈宁说那小人肯定得意地盯着他们家暗中偷乐呢,现在看到被他们识破,他们还集福,肯定要气破防。
虽然不懂破防是啥意思,但是觉得很对。
馋孩子们喊道:“俺们就盯着这些土坯砖了,看谁来偷!”
他们把土坯砖搬到土地庙那边儿,那里可以挡雨,若是下雨就搬进去避雨,免得淋坏了。
很快吴秀娥就知道了。
她第一反应是二弟干的。
随即就非常恼火,气沈宁和裴长青把事儿做绝,在家里骂就算了,还召集全村一起骂,还反诅咒,还……还供到土地庙那里去。
这是几个意思?
她暗搓搓地跟着其他妇女出去看,不看不知道,一看气得差点脑溢血。
这是诅咒她爹早死,诅咒她侄子愚笨呢?
还诅咒她大哥二弟穷困。
太过分了!
她当即就想去找裴二郎和沈宁理论,结果却对上周围怀疑又鄙夷的目光。
显然大家也怀疑她……娘家了?
吴秀娥瞬间冷静下来,她一向如此,自己在家能气疯,一旦有外人在场就瞬间清醒,童生娘子的身份上身,让她不会失智。
她哼笑一声,“真有意思哈,谁这么无聊。”
说着转身回家了。
等没人的时候她撒腿狂奔,一口气跑回家,收拾东西就要回娘家。
裴端和裴成业下学以后就在家温书,并不出去溜达,不稀罕,看不上,尤其现在村里人都夸豆腐娘子,犄角旮旯都弥漫着豆腐的气息,更让他们不爽。
吴秀娥就将事情给裴端说了一下。
裴端愕然,“你大哥二弟?”
吴秀娥咬牙切齿:“不可能!我爹是童生,我们家咋可能做这种事儿!”
裴端随即皱眉,觉得这事儿有些严重,也有些恼火,虽然他和二郎闹翻,可那也是他弟弟,诅咒他弟弟一家几个意思?
随即又生裴二郎和沈宁的气,要不是你俩大显摆,会这样吗?
早就告诉你俩,别显摆,别显摆!
待吴秀娥鬼鬼祟祟走了以后,裴端也抬脚去了二郎家。
本身这个节骨眼他不适合去,太打眼了。
原本大家伙儿也没明确怀疑吴家,更不会怀疑他,毕竟是亲大哥,还是童生,有身份呢。
他可以悄悄去,或者跟裴父讲,可他压根儿没有我得为他们着想的意思,我问心无愧,我凭啥不能光明正大去?
我就是要去教训你!
我是你大哥,你再不乐意也得给我憋着!
没错,他是去教训裴二郎的,让裴二郎夫妻俩不要再大显摆。
他甚至怀疑是不是柳家做的。
结果自然是……自讨没趣,闹个灰头土脸。
裴长青忙着结顶呢,哪有时间听他叽歪呀,在屋顶上糊黄泥都没下来搭理他。
沈宁也做饭呢,更不搭理他。
裴父和裴母本身就怀疑吴家呢,这会儿看着老大也没好脸色。
其他村里人就仗义执言了。
尤其裴大伯大伯娘三婶儿四婶儿等人,纷纷质问裴端。
荷花嫂子、黑壮嫂子、毛蛋儿娘几个也都跑来了,找不到始作俑者正闹心呢,看到裴端跳出来,直接集火了。
愤怒和对豆腐娘子的维护让他们忽略了对裴端的畏惧。
管你是不是读书人,管你是不是童生,你没理!
“二郎和豆腐娘子是被人欺负的,你不骂欺负他的人,咋还来教训二郎呢?”
“可不咋滴,我们这些没读书的都知道二郎和豆腐娘子被人欺负了。你是童生,你咋不心疼弟弟呢?你该去找县老爷给弟弟做主才对!”
“哪有这样的大哥啊,弟弟被人欺负了,赖弟弟显摆?弟弟显摆啥了?没屋子睡大街不显摆?”
“豆腐娘子教俺们带豆腐,是大好人,怎么说她显摆呢?要是这样有错,那是我们不好,我们不该学呗?”
裴端气得拂袖而去,发誓再也不登裴二郎家门。
二蔫巴媳妇儿知道此事也是一个激灵,虽然没做却心惊,怕人家怀疑自己。
她立刻跑去地里找男人,“他爹,可咋整啊?”
二蔫巴:“咋,你干的?”
他媳妇儿急了,“我哪会干这个啊。”
要会的话当初不就对谭家使了么?
二蔫巴:“不是你你怕啥。”
他媳妇儿:“我这不是怕他们疑心咱嘛。”
她说过豆腐娘子家风凉话,万一有人嘴贱跟豆腐娘子说了,豆腐娘子怀疑她呢?
现在毛蛋儿娘可会贴呼豆腐娘家了,不知道会不会出卖自己。
还有黑壮儿,说不定也会说自己坏话。
二蔫巴媳妇儿越想越闹心,越想越心惊。
她虽然喜欢背后嚼舌头,却不是个胆大的,还容易内耗心惊,这会儿就给自己吓不行。
她寻思要么自己去给豆腐娘子赔个不是?就说自己以前嘴贱,说了几句酸话?但是自己真的没有做这种下三滥的事儿啊。
又寻思可能人家没怀疑自己?
豆腐娘子不是说了么,不知道谁做的,不乱怀疑。
裴二郎不是也说了么,肯定不是自己村的。
可、万一是他们假装这样说,实际怀疑她呢?
再想想二蛋给大家伙儿背的那几句话,裴鹤年已经开始读书了,会写字,他写得还怪漂亮的,跟画儿一样。
二蔫巴媳妇儿整个人更不好了,觉得自己被反诅咒病了。
此时吴家也闹上了,吴秀娥回家气呼呼地抱怨二弟,二弟还没说什么,二弟妹当场跟她撕吧了。
然后大嫂拉偏架,说她不问青红皂白就污蔑自家兄弟。
吴秀娥又哭又喊道:“他们说的是‘一切祝福皆如愿,一切诅咒皆反弹’,我能不急吗?”
后面那句“诅咒者求功名功名不至,求钱财钱财不来,求健康更虚弱,求聪慧更愚笨”,简直要命好吧?
他娘的,这个裴二郎和沈宁怎么那么贱啊。
平时谁不骂个人,诅咒两句?
就他们大张旗鼓地公开说出来,还发动全村集福,一起反诅咒。
咋这么坏啊!
吴童生原本身体就不大好,主要是考不上秀才以后闹心,少不得要去青楼寻寻开心,年老体衰不爱惜的,自然会越发虚弱。
之前沈宁来闹事让他没脸,他就险些昏死过去,后来中秋节女婿没过来,他又气了一场。
这会儿闺女回来闹事,一说这话,再想想老二在家骂的那些话,甭管这事儿是不是老二干的,就冲着老二骂那些话,人家今儿这个反诅咒也能冲他家啊。
冲他啊!
他越想越难受,越想越气,越想越怕。
自己家哪里顶得过整个裴庄啊?
只有整个吴庄跟他们对抗,一起骂回去才行。
可吴庄怎么可能跟他一心?
他一着急,真的就两眼一黑不知道事儿了。
“老头砸!”邱氏急了,赶紧扑上来掐人中,结果吴童生醒了也是口眼歪斜,不停流口涎,又着急又想说话,越发说不出来,“嗬嗬嗬嗬……”
他急得浑身哆嗦。
“爹!”
儿子媳妇闺女的都扑上来。
“都怪你,你不去骂裴二郎和他混蛋婆娘,跑来娘家发疯,你什么毛病!”吴二直接怒了,对吴秀娥开火。
吴秀娥也又委屈又恨,她哪里没有?
“爹,爹,你好好的啊。”
吴大嫂一把将她扯开,冷着脸道:“秀娥啊,爹被你们害成这样,你们可高兴了。你快回去吧,别给我们裹乱了啊。”
吴秀娥算是被扫地出门了。
这会儿外面黑乎乎的,她一个女人,哭哭啼啼地往家走。
也得亏吴庄离裴庄近,而且当地治安还不错,她一路平安到家。
她心里又委屈又难受又气愤,裴端竟然没去接她!
她回家就要对裴端抱怨,结果裴端反而先朝她发火,“以后没事儿不要回娘家,这事儿甭管是不是你二弟做的,都和他脱不了干系。”
裴端也想趁机和岳家冷一冷了,不能再被他们拿捏了。
这么些年,他也受够了。
吴秀娥一听,虽然原本就被娘家弄得寒心,这会儿却又被裴端弄得更寒心,“裴端,你说这话,你有没有良心?”
夫妻俩吵了起来。
吴秀娥气得脑子发蒙,哭着把她爹中风的事儿说了。
左右邻居一听,哎呀,吴家有情况呀。
肯定是吴家做的吧?
不是你做的你心惊什么?
好嘞,赶紧去告诉豆腐娘子。
东边邻居脚大,跑得飞快,比西边邻居先找到裴长青和沈宁说情况。
裴长青自然情真意切地感谢了大脚哥的消息,然后叹口气说算了,不再提此事,免得伤和气。
“这事儿给我们的伤害没什么,反而是大家伙儿对我们的关心和帮助更让我们感激呢。”
大脚哥既佩服裴二郎大度又怜爱裴二郎不易,“兄弟,你是好的,俺们都知道,你们家肯定越来越好。俺们都会写福字了,以后天天给你家写一个福字。”
虽然现在有春联贴福字了,但是满村也就里正和读书的人家贴,一般人家是不贴的。
现在他们会写了,也想给自己家墙上写福字。
高里正和俩儿子是半夜时分点着灯笼赶着骡车到家的。
他们晌午时候顺路拐去窑厂了,定了后面要用的大小坛子、大小缸,顺便又买了一些人家现成的坛子、瓦罐啥的回来。
主要是便宜。
有些别家订货不要了的,成本价卖,十文钱就买个大坛子,二十文买个小缸。
咋能不要呢?
送给阿宁也好啊。
阿宁家没什么坛子,要做东西都不方便。
这以后阿宁家坛子多了,她一高兴,肯定会做各种吃食的。
说起来多亏昨儿订货的几家还给了定钱,今儿走的时候闺女又悄悄塞给他十几两银子应急。
虽然才九月上旬,可半夜还是挺凉的。
幸亏高里正有经验,带了羊皮大袄和羊皮褥子,一路上也不冷,还靠着俩儿子舒服睡了一觉。
一到家,发现老婆子竟然还点着灯,他进屋道:“老婆子,你咋还没睡呢?”
他本来想去厢房对付一下呢,不吵醒老婆子。
陶氏睡了一会儿又醒了,老头子不在,她有点冷。
她就把裴二郎家被人送了诅咒砖的事儿说了。
高里正闻言,怒道:“我艹他猴儿,别让老子抓着他,要抓着他,非让他连服三年的徭役不可!”
他刚搭上豆腐娘子,就有人诅咒她,这是怕他跟着发达是怎的?
陶氏示意他小声,又把吴家的事儿说了。
高里正:“吴二愣子啊,还真有可能。”
他当即又把回家的三儿子喊回来,嘱咐一通,如此如此。
高三郎目瞪口呆:“爹,你……够狠的。”
【作者有话说】
二更。
第65章 再发威 眼珠子都不要了,还要啥眼眶子?
沈宁和裴长青根本没把诅咒当回事儿,也懒得去查是谁做的。
他们已经将此事扭亏为盈,利益最大化了,自己照常过日子就足够躲在暗处的小人破防的。
村里人却很当回事。
一早上就有人抱着小孩子来摸福了。
“我小孙孙有点闹觉,我给他来摸摸这个百福屋,兴许他就不哭了呢。”
摸完,她也学着写个福字上去,然后乐颠颠地抱着孙子走了。
还有头发花白稀疏的老婆子拄着棍儿颤颤巍巍地过来摸,“我病了有日子了,过来摸摸,兴许能熬过这个冬天去。”
沈宁悄悄拿了小珍珠一块海螺糖塞老人家嘴里,“老太,外面凉,快家去歇着吧,家里做豆腐没啊?”
老婆子含着糖,味觉迟钝,一时半会儿还没觉察出来呢,“做、做了。”
沈宁:“那你每天早上多喝点豆浆。”
豆浆有营养,比豆子豆腐的好消化,对老太太尤其好。
这些老人家多半都是缺营养,一辈子劳累消耗太过,老了就断崖式衰老。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老婆子得了沈宁的鼓励,咧着没牙的嘴笑,“托、托娘子、的福,我、多活。”
然后又拄着棍儿颤颤巍巍地走了,走半截才发现自己嘴里含了一块糖,又呵呵地笑:“豆腐娘子真是善心人。”
吃过早饭,沈宁继续带人干活儿,裴长青则带人准备盘炕了。
原本他还想自己做家具,后来觉得攒木匠工具就是一笔巨款,还是算了,让王木匠帮忙做吧。
王木匠手艺很好,人也勤快,不磨洋工。
这会儿王木匠还在做门窗,等他们盘好炕,门窗差不多也就齐活了。
然后王木匠再给做几样家具。
钱肯定不够,但是王木匠大气,说可以先赊账的。
反正大儿子跟定裴长青了,王木匠一点都不怕裴长青赖账。
沈宁正忙呢,高里正揣着他的账本来了,原本喜欢板着的面孔这会儿满是笑容。
“阿宁!”
沈宁看高里正春风得意的样子,笑道:“里正伯,凯旋啊。”
高里正:“托你的福气呐,试菜宴很顺利,订货也很顺利。”
他拿出本子和沈宁报账。
靳老板靳老板除开八十斤腐乳,还要了八十斤素鸡,八十斤油豆皮,三十斤腐竹,另外他也要了二十斤油豆腐。
其他人也各有账目。
汇总起来这一次素鸡订了320斤,因为保质期短一点,几天送一次货。
腐乳差不多800斤。
油豆皮530斤。
腐竹300斤。
油豆腐都有30斤。
另外霍家也有,但是霍家的油豆皮、素鸡和腐乳价格低两文。
高里正:“阿宁,霍家这个价格低的,我来补。”
沈宁笑道:“里正伯说什么傻话呢,霍家是咱的贵人,没有霍家哪有什么靳老板张老板呀?咱给便宜是应该的,以后的吃食咱都给便宜,而且以后霍家的腌菜咱也帮忙腌。”
今年时间不赶趟儿,只能腌萝卜,冬天再腌一波酸白菜。
来年有准备的话她早早的就个晒干菜腌各种酸菜、泡菜,什么酸豆角、酸萝卜的,早腌早吃嘛。
高里正是真折服了,阿宁就是大气啊。
沈宁大气,他也不小气,主动表态道:“阿宁啊,你一直在家忙活儿,没空出去卖货,要是你出去卖,指定也卖不老少。以后要是你这边卖出去的,你只自己付本钱就好,我不分。”
他知道沈宁和二郎有本事,以后宋家会刮目相看,肯定也会订货的。
小鹤年还和谢家一位小公子交好,即便现在谢家没动静,可难保以后不会订货。
这些关系他就不分了。
沈宁笑道;“里正伯,才刚你还抱歉给霍家素鸡腐乳啥的便宜两文呢,怎么到我家亲戚又不肯分了?我家亲戚肯定也会便宜两文,和霍家一样。但是卖出去的货,咱都算在总账里的。”
要是自家亲戚自己算,那将来耍心眼,外面发展的客户也说自己亲戚呗。
这样的话还不如自己做呢。
她不和高里正分这么清,大家目前合作愉快,就算在一起。
等以后真的有了分歧再分开也不晚。
她有准备,那么以后不管什么样,她也不会难受。
而且以她和裴长青的警觉,也不会让事情发展到不好收场才散伙儿。
真要是不舒服,会早早好聚好散的。
而她也相信,随着她家社会地位的提高,赚钱会越来越容易,所以不至于出现沉没成本太大,舍不得、或者怨恨高里正的情况。
怨恨一般是因为承受不起或者太意外,她自认承受得起,也有准备,所以不论以后如何都不会无法接受的。
既然如此,现在就不需要斤斤计较。
高里正见她如此真诚,也就不多说了,笑道:“那我就占你便宜了。”
他很有自知之明,晚上也时常和老婆子说这事儿,觉得他和沈宁合作就是因为有霍家这个便利,能给阿宁提供最初的扶持。
一旦阿宁走出去,人家就不需要他了。
如果不需要他还带着他,那就是人家厚道。
他却不能贪婪,所以也要时刻提醒自己,做好准备的。
沈宁也跟他报账,“这边聚文书肆订了五十斤腐乳,还有零零散散的素鸡、油豆皮、油豆腐这些,两三天送一次,数量不大,我都记下了。另外谢掌柜说他会跟学堂那边说一下,回头他们也会来订货。”
高里正拍手,佩服道:“阿宁,能耐呀。”
还能做上谢家的生意呢,这可是独一份儿的。
沈宁笑道:“这有啥能耐啊,他们家不也得吃饭吗?不买咱的也得买别的。腐乳能赚钱,都靠柳大爷高抬贵手呢。”
要不是竞争对手太敷衍,消费者不满意,也不至于让他们的腐乳这么顺利。
所以说啥都不能垄断,一旦垄断就麻木、傲慢。
最后就是失去。
报完账,沈宁又让高里正去买香料。
之前那点不够,还得腌萝卜干呢,还要腌大批腐乳,都得需要香料。
香料真的贵。
高里正:“来年咱也种一些姜,花椒茱萸啥的也弄一些回来栽着。”
沈宁笑道:“里正伯,大部分香料都长在南边儿,主要是南边高温湿热,咱这里不够那么高温,冬天又冷,很容易冻死的。与其栽这些,不如想办法认识几个香料商,到时候人家稍微便宜点咱就省不少。”
自己家炖肉,种棵花椒茱萸的就算了,要开作坊那就不够了。
而且温度湿度不够的话,你种的香料树要么不结果,要么味道发酸,不正宗。
高里正一想也是。
他决定扒拉一下所有的关系,看看哪里买香料便宜些。
药铺不行,药铺是药材品质,要求高,价格就贵。
禚家杂货铺也有,但是吧,禚家杂货铺主要侧重日用品那种杂货,买个乌货、石灰、青砖、篾货还行,香料这种贵重物品他们就没有优势了,即便有价格也不便宜。
还是得去城里问。
聊完生意上的事儿,高里正又关心土坯砖的事儿。
沈宁笑道:“没啥的,俺们根本没在意,大家伙儿还特意来安慰,俺们呀只感受到了温暖,没有难受。”
高里正见她如此豁达,也真是难得了。
他也就没再特意安慰裴母,人家不在意,他再提好像故意似的。
“我先去买香料了。”这几天一直跑生意,他都顾不上去看二郎盖房子了,站着打着招呼就匆匆走了。
沈宁则继续领着人干活儿,这时候有外村人跑来安慰她。
“豆腐娘子,俺也给你集福。”有妇女放下几块刻了福字的土坯砖,也不安慰也不再骂小人,笑着打个招呼就走了。
毕竟家里也有活儿呢。
沈宁挥挥手,“嫂子,谢谢呀。”
没一会儿又有人来,知道大家都忙,他们也不打听也不多说话,就祝福一声,送下福字砖或者石头就走了。
有的没有土坯砖和石头,就在这边地上或者土坯砖上写一写。
这些外村人是特意学的,也可能是本村亲戚回娘家教的
沈宁感动得很,就喊小鹤年帮忙写几个字挂到路边树上去。
舍不得用毛笔墨锭和纸,就用笤帚苗蘸着白灰水刷在一块木板上:豆腐娘子感谢你。
裴母也是无比感慨,想自家以前和村里哪有多少交情呀?
和里正顶多就是老大的童生身份,其他人交往也不多。
有事儿都没多少人帮衬。
现在可好,二郎家有点事儿,全村都动弹。
这是二郎和阿宁的福报,是他们的付出,得到了大家的回报。
即便有个别嫉妒的,那也没啥。
她和裴父现在对那个诅咒也没感觉了,反而更感动于收获了那么多祝福。
很快还有吴庄的村民过来。
送下福字他们又赶紧回家了。
这会儿吴庄可热闹呢。
高三郎受高里正指使,也找了几个人,有的假装道士,有的假装路人,就在吴庄附近表演。
也不正经演,就喊:“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豆腐娘子福绵长,诅咒小人心慌慌。”
然后那个道士就烧黄纸,一把破木剑呼呼啦啦地挥舞着,“行啦,豆腐娘子家的诅咒已经破了,诅咒反噬回去了。”
村里大人孩子有来看热闹的,就有人告诉他们给豆腐娘子集福,帮忙破诅咒。
“也不用特意去豆腐娘子家,就各自在家里喊喊豆腐娘子有福,俺们跟着有福,诅咒小人倒霉就行啦。”
大家伙儿一听自己还跟着有福呢,怪好的,就很乐意喊。
尤其学会做豆腐的人家,那是自发集福的,更乐意喊。
这下好了,吴童生本来就偏瘫,口眼歪斜留涎水,现在直接翻白眼死过去,再醒来直接含糊地说话都不能了。
吴二气得骂街,“都瞎咧咧什么呢?人家和你有关系吗,你就瞎喊?人家给你啥好处你喊个不停?”
有人笑道:“吴二郎,咋还生气呢?俺也没骂你,俺就骂那起子想害豆腐娘子的小人呀。豆腐娘子教俺们点豆腐,现在俺们吃得饱饱的,有人诅咒她,俺们当然得帮她骂回去啊。”
甚至老吴家都有人喊。
村里孩子更了不得,直接把高里正编的那几句话当童谣了。
见天唱啊。
一时间吴家孩子都不敢出门了,嫌丢人。
吴大埋怨吴二,“二弟,你干啥能不能和我商量?”
吴二:“大哥,你也冤枉我,我没干!”
吴大:“你干没干的,人家现在都怀疑你了。”
吴二怒极:“我没干!他娘的凭啥都怀疑我啊!”
原本感情很好的兄弟俩也吵得不欢而散,一家子阴云密布的。
柳家也听闻了此事儿。
上午柳大爷在柳家洼处理家族事务,听闻裴端说了此事,他有些惊异。
对这样的事儿不惊讶,对裴二郎和豆腐娘子的处理方式很惊奇。
这夫妻俩还真是……总让人出乎意料啊。
一般人遇到这种事儿,只会哭天抢地,最后骂骂咧咧自认倒霉。
若是他遇到这种事儿,他会暗中调查,把所有怀疑对象一一排查,直到抓住始作俑者,然后狠狠报复,非得让对方倾家荡产甚至家破人亡不可。
毕竟对方敢诅咒自己,也是抱着不费一两银子就让自己家破人亡的恶毒心思,那自己为何不能让对方家破人亡?
龙庙镇为何只有他一家豆腐坊,难道是别人不想开吗?
可裴二郎夫妻俩没有他家的实力,自然不可能用他的办法报复。
然而他们有自己的办法,且非常有效。
这不直接把吴童生给气偏瘫了。
哈哈哈,真真的有意思。
“裴先生不要担心,令弟兴许并没有怀疑你岳家,你不必替人担忧。”即便是吴家做的,也与你无关嘛。
柳大爷心里竟然有点幸灾乐祸,看热闹的心思。
裴端长吁短叹,掩面作揖,“惭愧,惭愧,让大爷见笑。”
他本着我自曝家丑,你知道了也别再嘲笑的心思,然后回去继续教书了。
几个混世魔王还在他班上呢!
至于是不是吴家,裴长青和沈宁也倾向于是吴二愣子干的。
柳家没必要这样做,其他也没这么大的仇怨。
二蔫巴媳妇儿顶多因为房子说几句酸话,而且那夫妻俩也没本事做这样的事儿。
更何况那么多黄符,也得有点家底的才买得到,一般人哪里舍得啊。
这么一排除,也就剩下吴二了。
其实要查也不难,这人的黄符不是自己做的,肯定得去道观里买,自己不会画肯定得找人画,去本县的道观里查查就能找到蛛丝马迹。
另外,这人买了黄符,也不是自己晒的土坯砖,肯定得买通别人配合。
重金求举报,也会得到线索。
但是吧,裴长青觉得没必要,这又花钱又花功夫的事儿,他才不干呢。
问就是没钱,没功夫。
而且查出来有什么好处?
顶多两家闹一场绝交,根本拿不到实质好处。
没好处的事儿他才不做呢。
主要是背后那人只敢暗搓搓地诅咒,不敢搞实质的东西,压根儿没什么好忌惮的。
日常自家只需要小心谨慎一些就是。
他甚至觉得抓到始作俑者没有不抓的好处大。
抓不到,大家伙儿的怒气没有发泄,会转化为对他们的怜爱和维护。
以后也会更团结。
这就是最大的好处。
晚上吃饭时候沈宁也这样教小鹤年和小珍珠。
遇到事情要冷静,不要发脾气乱了分寸,那样反而让敌人有可乘之机。
小鹤年的性子也如此,所以他很容易接受。
小珍珠有些接受不能,她小小年纪就坚持快意恩仇。
有人来找麻烦干嘛要等?
要直接打回去!
“我不和他们讲道理,他们有时候讲不通道理,我直接打他们满地找牙!”
沈宁笑起来,“你一个七岁小丫头,就说打别人满地找牙,是不是吹牛呀?”
小珍珠噘嘴,“爹,娘,我要学功夫,我要跟阿年一起去书肆,阿年跟师兄读书,我跟阿鹏哥哥学功夫!”
沈宁笑,这小丫头还惦记阿鹏呢。
裴长青对沈宁道:“咱闺女随你,适合习武。”
沈宁:“呵呵。”
我那是被你逼的好吧。
大学时候她和裴长青确立恋爱关系没多久,附近就发生了两起女大学生被强暴的事件。
裴长青吓坏了,立刻给她报了好几个班儿,什么跆拳道、散打、女子防身术等,弄得她比上课还忙。
他不只让她去上课,还百忙中抽空过来陪她上课,亲自陪她练习。
结果沈宁上了一堆课,实战直接撩阴腿,把一个暴露狂给踹医院去了。
最后还得裴长青去派出所捞她,帮忙赔付医药费。
裴长青不但不怪她给人打坏赔钱什么的,反而夸她厉害,还说以后遇到坏人先跑,跑不了再打,打就下死手。
又夸她没死学老师教的东西,男女打架女孩子就得狠,什么扣眼珠子、撩阴腿一起上,还说男人最怕踹裆,一脚就能失去战斗力什么的。
沈宁当时还笑,“你教我这个,就不怕咱俩打架我踹你啊。”
裴长青却说咱俩不会打架,你要是生气你就打我出气。
后面陪她上课还专门跟她讲哪里怕疼,让她打打试试,给教练都看不下去,怕他给女学员教坏。
想起这些往事,沈宁的眉眼就越发温柔。
裴长青的眼神也越发深邃。
裴父裴母习惯儿子媳妇时不时就眼神拉丝,只当看不见。
小鹤年虽然奇怪爹娘怎么经常说着说着话就气氛黏腻起来,可他暂时搞不懂,就不纠结了。
反正只要爹娘的脑子没被换回去就行。
小珍珠就更喜欢爹娘这种氛围啦,她会参与其中,抱着沈宁蹭蹭。
沈宁看孩子撒娇,跟猫儿一样蹭你,哪有抵抗力呀?
哪有母亲能抵抗得了小闺女的撒娇?
她笑道:“娘当然乐意,可闺女呀,有些事儿不是咱说了算的。人家阿鹏有没有时间?愿不愿意?能不能教?有些人是不随便收徒的。这样吧,先让阿年帮你问问看,如果阿鹏乐意,你再去拜师如何?如果人家有为难之处,咱以后另寻师父,可好?”
小珍珠立刻搂着她的脖子高兴道:“娘,好的!就这么办!”
沈宁:“闺女,我得告诉你,习武是很苦很累很疼的。你想呀,练拳头是不是得练硬度?你对着一个沙袋胖胖胖地打,那手能不疼吗?”
小珍珠:“疼,但是没啥!”
沈宁:“……”
这孩子,到底随谁,不会隔空随了裴长青吧,据说他小时候就这性子。
小珍珠:“阿年,别忘了帮我问问阿鹏哥哥啊。”
小鹤年摆小手:“记得呢。”
第二日一早沈宁列了一个表格,估计一下生产进度和发货量。
油豆皮、腐竹、老豆腐不用她操心,荷花嫂子、黑壮嫂子和村里妇女就做了。
那点油豆腐裴母就炸了。
她主要抓腐乳和素鸡这块。
腐乳有二十天的发酵时间,所以需要提前做,后面慢慢卖,不能让客人等货。
她就继续收老豆腐,让顾氏和四婶儿天天来。
另外素鸡也得有人做,她不想自己和裴母一直忙活。
她去跟大伯娘商量,不让张氏挑担子换豆腐了,过来做素鸡。
大伯娘则领着赵氏做豆腐、千张和豆干那些,主要是供霍家那边儿的,高里正几天要一次。
大伯娘当然乐意啊,“阿宁啊,别人我不敢保证,你大嫂子你只管放心,她嘴严实,你不让说,她连我也不会说的。”
娘家就更不会了。
沈宁笑道:“大娘,没那么严格,你想学过来瞧瞧就行。回头发货多了,这几个人做不过来,你也得来帮忙呢。”
大伯娘笑道:“你需要人儿,那我肯定去。”
张氏想想一天十五文,那指定比挑担子换豆腐赚得多啊。
最近外面都会点豆腐,换的人少,她费劲巴拉好几天换斤豆子呢。
婆母早就不让她去了,她却舍不得,当然她也不好意思说她喜欢往外面跑。
在外面有一种无法言说的自由和畅快,她也不晓得是怎么回事。
沈宁回来跟张氏讲一下做素鸡的要领,手把手教两个,张氏慢慢就上手了。
“阿宁呀,你可真行,俺们还没琢磨明白油皮那些呢,你又做出素鸡了。”
沈宁笑道:“嫂子,你也很厉害,只有你一个女人敢挑着担子进村叫卖。”
三婶儿和四婶儿也是她壮胆,而且一旦没啥利润,她俩就不去了。
也是害臊,怕丢人。
张氏就笑,“我就觉得货郎那样挺带劲的。”
小珍珠跑过来,猛点头,“大伯娘,我也觉得很带劲,等我大了和你一起挑担子。”
俩人笑起来,小珍珠还和张氏击掌。
沈宁:“……”
她对张氏道:“嫂子,回头要给镇上送货,你去。”
镇上这边的订单主要是谢掌柜延伸出来的,说白了是阿恒的人情。
书肆的让裴父送阿年上学的时候带过去,如果学堂那边还有就得专门送一趟。
沈宁想让张氏跑跑。
在本镇内跑,女人也没什么的,安全有保障。
毕竟现在提起豆腐村也是小有名气的。
张氏一听顿时高兴了,“阿宁,你放心,我保管指哪打哪儿,给你跑得明明白白的。”
她一边说也不耽误手上卷素鸡。
现在量大,小包袱皮不够,沈宁又跟村里妇女们换了一些。
用豆子换的,当然也要记账。
她换完包袱,又去了一趟哑巴家,想让他娘过来做素鸡。
做素鸡不用多少力气,哑巴娘虽然身体虚弱,但是没传染病且挺爱干净的,没看哑巴身上的衣服虽然补丁摞补丁,却干净整齐么。
裴母炸了油豆腐,又要帮着卷素鸡,还惦记着怎么给阿年做两双布鞋,做两身长袍,缝一床棉被。
咋算都缺布。
既然儿媳妇这里有人干活儿,她又想织布了。
这时候二蛋跑来,示意小珍珠过去。
然后俩孩子嘀嘀咕咕半天,小珍珠跑回来,对裴母道:“奶,娘,我大娘在家骂人呢。”
骂别人至于跑来说?
那肯定是骂二房了呗。
吴童生瘫了,吴大吴二也闹崩了,吴大嫂和吴二嫂也掐了一架,回头一合计又把吴秀娥恨上了。
今早没吃饭呢,吴大嫂吴二嫂过来堵着裴端和吴秀娥一顿数落。
话里话外都是你靠岳丈考上童生,现在用不着岳丈了翻脸不认人?
你弟弟弟妹发动全村甚至吴庄的百姓欺负俺们老吴家,你们好狠的心啊。
然后也不给裴端和吴秀娥辩解的机会,气呼呼地撂下两句狠话又走了。
裴端吃一肚子气,又给吴秀娥说一顿,然后领着儿子去学堂了。
吴秀娥在家里又哭又骂,不骂大哥二弟,也不骂大嫂弟妹,把裴二郎和沈宁骂上了。
裴母也是越听越气,咋滴,你娘家二愣子兄弟诅咒我二儿一家,你不但不骂你弟弟,反过来骂我家?
裴母也忍不了了,或者说过往被压抑的怒火终于翻起了冲天火海,直接火燎原了。
她趁着沈宁去叫哑巴娘来干活儿的功夫,叫上三婶儿四婶儿,又去叫上大伯娘,再叫几个辈份大的婆娘,一起去找吴秀娥了。
谁做婆婆像她这么窝囊?
老大个狗东西都不算啥了,大儿媳又算啥?
眼珠子都不要了,眼眶子还要她干啥?
大伯娘等人也知道裴母这些年憋屈狠了,原本分家也就没事儿了,谁知道又发生诅咒这事儿。
二郎和阿宁不在意,裴母也觉得自己不在意,可咋能不在意?
尤其这个人可能是大儿媳娘家兄弟。
裴母那是越想越憋屈的。
但是二郎和阿宁说没证据,咱不能当众说怀疑吴二郎,更不能去质问。
所以今儿她也不问诅咒的事儿,她就要自己的织布机!
裴母和几个妇女直接去了老屋,吴秀娥正在家里面试婆子呢。
早上那会儿她骂完又恨裴端,觉得我凭啥为你老裴家累死累活?
我也不干了!
她这几天正选帮工呢,要选上又心疼钱,舍不得,觉得不就挑水洗衣做饭推磨?
她自己做了就省钱。
现在被裴端气得觉得不值当,必须花钱。
她又开始选婆子了。
她舍不得买专门的婆子,一个要十几两呢,也舍不得雇贵的,就想从本村或者附近村找个勤快能干的。
可她要求太多,生怕委屈了自己任何一个铜板,要求人家模样周正,眼神端正,腰板儿还得不弯,腿脚也要好,还得勤快有力气,爱干净,眼里有活儿,挑水、洒扫、洗衣服、做饭、舂米等,都要干。
一天十五文。
女人的活儿和男人不一样,太琐碎,所以给少了人家也不乐意。
但是有些妇女家里实在困难,也愿意受累受委屈赚这个钱。
之前吴秀娥试用了好几个,就让人给洗衣服、舂米、推磨啥的,完了说不行,让人家走了。
今儿又在试,让人给舂米。
她发狠,自己也要吃米!
再也不吃豆饭!
让裴端个王八蛋气她!
正好裴母几个过来。
吴秀娥心里憋着气呢,二郎两口子不念亲戚情分,事儿做得那么绝,公婆不但不劝,还助纣为孽。
她竖眉瞪眼,“哟,老太太有何贵干呐?”
大伯娘皱眉,“秀娥啊,你咋能对婆婆阴阳怪气呢?”
吴秀娥不乐意了,我哪样了?我堂堂童生娘子,有你们教训的份儿吗?你们算老几啊?
看她要拿身份压人,大伯娘几个可不怕了。
别忘了分家她们看全场呢,可看到吴秀娥的丑态了,那都是把柄啊,可以拿捏一辈子的。
三婶儿:“大侄子媳妇儿,俺们都是长辈,你心里有点数,别吵吵得不好听。”
吴秀娥见她们来者不善,立刻觉得不好,就让那妇女先走了。
妇女看她们家情况不大对,也不真走,就躲在门口偷听。
见外人走了,吴秀娥尖声道:“你们想干啥?”
裴母以前仰大儿子鼻息,所以被儿媳妇拿捏,现在不靠大儿子了,大儿媳算啥?
她很想质问大儿媳,你二弟干那事儿你就没话说?
她冷冷道:“我来搬织布机,那是我婆婆留给我的,你不会织布,放着白瞎,我抬走了。”
吴秀娥的确不会织布,也懒得织布,男人赚工钱呢,她织什么布?
但是她也不允许婆婆给沈宁织布!
“那不行,分家给我了就是我的。”
裴母见她如此,“分家地三份,家什儿也得三份。织布机是我和你爹的。”
吴秀娥就不许,要耍赖。
裴母见状,也不怕,就往堂屋一坐,“那好,我还是在这边儿养老吧。大嫂,弟妹,你们帮我做顿饭吃吧,这不是刚好舂米么。”
大伯娘要拿米,吴秀娥又急了,顾不得保护织布机又跑出来护着大米。
她喊道:“宝珠,宝珠,你出来,你奶这是想逼死咱们呢。”
裴宝珠自打分家以后也不好过,以前娘对她好,对奶、二婶和珍珠不好,可现在没有她们娘就朝她发脾气了。
尤其这几天二叔家被诅咒,娘就不停发疯,被爹骂了就转头骂她。
她以前受宠,现在居然也会挨骂挨打,就让她觉得以前的好都是假的。
她现在每天也要做活儿,娘让她学绣花儿,她手指头扎得都是窟窿眼儿,娘也不心疼。
现在奶来了,娘又喊自己,自己有啥用?
她不吭声,吴秀娥就骂她。
裴母见不得大孙女被欺负,“你骂孩子干啥?你以前欺负我,是打量孩子不会照着学是咋滴?你难道就不会老?等你老了,你儿子媳妇怎么对你?”
吴秀娥气得直跺脚,“你们欺人太甚!”
裴母:“之前家里种了一亩棉花,说好给二郎絮床被子,你姊妹家借钱你又给拿走了。现在天冷了,这被子我得拿走。”
吴秀娥尖叫,“你敢,你敢!”
她护了这样护不住那样,而左右墙头的邻居又探头探脑。
他们现在跟着豆腐娘子学了点豆腐,还每天早上去送老豆腐,自然不会帮吴秀娥,顶多就是看热闹不外传罢了。
给豆腐娘子面子。
裴母又亲自去了东间,打开吴秀娥的大衣柜。
现在家里没有外人,吴秀娥除了钱箱子其他箱子不锁。
毕竟那个大木柜平时就是放棉被和大衣服的。
只见里面叠着三床白里花面儿的新棉被,一床豆面印花的,白底蓝花,一床蓝底红花的,还有一床红底黄花的,格外喜庆。
裴母寻思阿年是男孩子,还是沉稳点好,就拿了那床豆面印花的。
阿云给的那床就给珍珠用。
吴秀娥哭喊着,撕心裂肺,“抢劫,偷东西,抢东西,来人啊——”
可惜这是他们的家务事,外人怎么好干涉?
以前她欺负沈宁、裴母的时候,不也是仗着家务事,不许大伯娘等外人干涉吗?
所以今儿裴母也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吴秀娥这会儿体会到什么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这时候躲在门外那个婆子冲进来,作势拦裴母几个,却又不真拦,毕竟她也不想和人打架不是?
她只是想给吴秀娥卖好,好留下做工罢了。
她作势努力阻拦,一副幸亏我拦住,否则她们要抢走三床棉被的架势。
裴母几个拆了织布机带走,将纺线车子扛走,还扛着一床新棉被,雄赳赳掐昂昂地走了。
她感觉打了胜仗一样,就好像多年的委屈污垢都被冲掉般痛快。
小珍珠是小孩子不能去看长辈吵架,一直在外面望风。
见奶她们出来,她也胜利会师,一起班师回朝了。
身后是吴秀娥撕心裂肺的哭声,哭天抢地,真真的惨啊。
但是,谁管呢?
【作者有话说】
裴母:我jiao得这会儿我婆婆活过来,我都敢给她俩大必兜。
第66章 菊花糕 用漂亮的菊花糕拜师,成不?
到了家里,裴母让大伯娘几个帮忙把织布机装在她睡觉那屋,即便现在不能织布,看着也开心。
小珍珠则趴在床上稀罕那床新棉被。
新花新面新里,全新的,好软,还有熏香的味儿呢。
她在新被子上滚来滚去,不亦乐乎。
沈宁领着哑巴娘过来,见状还纳闷呢,“娘,你们干什么了?”
大伯娘三婶儿和四婶儿几个就笑。
裴母已经收敛了笑,大声道:“二郎媳妇啊,你大嫂还是个好的,我说阿年没被子盖,阿年和珍珠也没鞋子穿,得织布做衣服鞋子,她就把织布机给我了,还送咱一床棉被。这下,阿年来年去学堂有被子了。哈哈……”
她到底是没忍住又哈哈笑起来。
小珍珠也哈哈大笑,她扒门缝都瞅见了呢,奶她们可厉害了,大娘都没招儿没招儿的。
大伯娘几个也跟着笑,这都是受过吴秀娥气的。
现场一片欢快的气氛。
沈宁都惊呆了,我婆婆也忒厉害了吧?
不是,你这进步也忒大了吧?
让你别胆小,没让你上天呀。
你不是也被穿了吧?咋就脱胎换骨了?
裴母怕沈宁不让织布,还说呢,“这是我婆婆留给我的,她磋磨我这么多年,就给我留这么个家什儿,我得天天看着有个念想儿。”
大伯娘:“可不么,得好好看看。”
三婶儿四婶儿也帮着说话。
沈宁:“……”
怎么的?是怕我抢?我才不要呢!给我我都不要!
裴母见沈宁对织布机没意见,心里美了,等送走大伯娘,回来对沈宁喜滋滋道:“儿媳妇呀,我想好了,冬天不少妇女织布呢,我也跟着她们沾个光,到时候一起走趟儿布经纬刷浆子,你说行不?”
冬天地里没活儿,庄户人能稍微轻快点。
男人们用竹篾、苇篾、高粱篾编席,用荆条等编筐子,割柳条子编笆斗,要么就编草鞋、草墩子、草垫子、草帘子等等,女人们就织布、用梃杆儿钉盖垫、钉箅子、用麦草打苫子、编小盒子、小笸箩。
反正能自己做就自己做,尽量不花钱买。
其中织布、编席、编不漏水的笆斗箢子是最厉害最繁琐的。
而又以织布为最。
沈宁:“娘,屋里黑乎乎的,织布费眼,坐那里也费腰。”
裴母不同意,“干啥不费眼不费腰啊?就啥也不干,干瞪眼喘气儿她也费眼啊。”
沈宁:“……”
嘿,你个老太太,厉害了是吧?
她点点头,“行吧,你要是有人一起你就织,我可不会。”
这个她真不会,帮不上忙。
裴母高兴了,“不用你,我和你大伯娘她们就弄了。”
她都想好了,不用儿媳妇帮忙买棉花,她让闺女帮忙。
她也没打闺女的秋风,也不让闺女给便宜,就正常价格赊棉花,等她织了棉布就能继续换。
她只赚差价,也不让布庄吃亏,顶多就是看闺女的面子赊给她第一批棉花而已。
她先织小匹布,一匹两丈出头,两斤棉花就够。
从纺线到成布一个来月,一冬天她至少能织两匹布。
咋也得给阿年攒两身来年去学堂穿的衣服出来。
读书人要穿长衫、长袍,可不能一身短打,被同学嗤笑下人不说,只怕学堂还不收呢。
小珍珠趴在新棉被上舒服够了,又跑下来帮三奶奶扎萝卜条了。
沈宁则手把手教哑巴娘做素鸡,让她以后跟张氏一起做。
张氏是沈宁看好的销售人才,做活儿只是为了了解工艺,学会以后就得去忙别的。
哑巴娘身体弱一些,但是不耽误做素鸡,而且家务活儿有闺女干,不用非得她做饭磨豆腐,也能腾出手来赚点钱。
当然沈宁也不是烂好人,如果哑巴娘做活儿达不到正常速度,要么减钱要么换人,毕竟她也没说一定用谁,说的是来试试,合适就留下继续做。
哑巴娘做活儿却不慢,手上动作灵巧,一点都不磨洋工。
她心里感激着呢,不管是学点豆腐,还是半夜送的豆渣,儿子被裴二郎雇来当小工,现在早上送选老豆腐,都让她感激涕零。
她也发现了,豆腐娘子找来干活儿的,都是老实肯干话不多的。
瞅瞅顾氏就知道了。
张氏虽然话多,但是人家不耽误干活儿啊。
哑巴娘自然也埋头苦干,非必要不闲聊。
沈宁见她们有条不紊地忙着,自己也就腾出手来。
明儿是重阳节,小少爷说要带阿年去龙庙镇那边的娘娘庙骑驴呢,沈宁打算给他们做点点心。
之前小少爷送的糯米,就做个老首都的点心驴打滚儿吧。
“珍珠,过来给娘推磨啦。”磨点糯米粉,用小石磨就好。
小珍珠便放过那些萝卜条,跑来给沈宁磨糯米粉。
一边推磨一边嘶哈,“娘,做什么好吃的呀?”
最近一直忙,娘都没时间给他们做点心呢。
沈宁笑道:“之前说过的,我来炒点黄豆面儿。”
小珍珠立刻就知道啦,“豆面糕驴打滚儿!”
裴母听见也过来帮忙,她的油豆腐也控好油放凉装笆斗里了。
沈宁用砂锅最小火炒黄豆面儿,一点点火苗,慢慢炒,很快那香味儿就飘出来。
她让裴母煮红豆洗红豆沙。
这也是裴母做熟的。
小珍珠瞅瞅那些糯米,“娘,是不是多磨点啊?给不给宝儿啊?”
沈宁逗她,“你想不想给啊。”
小珍珠:“我说了算吗?”
沈宁点头,“那当然,你说不给,娘绝对谁都不给,就咱自己吃。”
小珍珠:“阿恒要给的,阿鹏哥哥也要尝尝,宝儿也给吧。”
不给,要是他知道的话肯定会哇哇哭。
小孩子哭起来好烦啊。
裴母稀罕道:“咱珍珠都会安排走人情了呢。”
之前她夸孩子就会“真聪明,真乖,真懂事”,后来发现沈宁和裴长青从不这样夸,而是夸得相当具体,什么“阿年咋这么会动脑筋呢,一想就一个解决问题的主意”,什么“珍珠嫉恶如仇,有正义感,像个女将军”,什么“阿年读书认真,喜欢举一反三,喜欢思考,读一本书顶人家读五本,读一个时辰顶人家读一天”。
裴母现在也学着改了,懂事算啥好事儿啊?聪明算啥好事儿啊?有那些大聪明,专门坑爹呢。
你瞅瞅吴老二个大聪明!
小珍珠就很得意,“宝儿也舍得给咱吃嘛,咱也不能对他抠搜。”
还是挺舍不得,毕竟宝儿吃点心就和她家吃煎饼一样。
宝儿吃煎饼她很舍得,吃驴打滚儿她着实有点肉疼啊。
下一次宝儿过来,她必须得让他发誓,以后有稀罕的好东西也不能忘了她。
“阿嚏——”宋家,宝儿打了个喷嚏,揉揉鼻子,“爹,咱明儿去姥儿家啊。”
奶说明儿过节,那二舅妈是不是做好吃的哇?
宋福瑞:“明儿不去,明儿咱去娘娘庙吃斋饭。”
龙庙镇西北边有座不高的小山坡,有座娘娘庙,当地有钱有闲的人重阳节会去那里爬爬山吃吃斋饭啥的。
应个景儿。
真有钱有闲的人家会去县城东北边,那里有座真正的山,叫捉云山,虽然没有五岳那么出名吧,也是当地最有名的山了。
对于小孩子来说可以出去玩儿就挺好,去姥儿家和去娘娘庙差不多,宝儿就无所谓了。
傍晚时分,沈宁的驴打滚儿就做好了。
为了颜色好看,而且小少爷也不喜欢吃太甜的东西,所以沈宁没在糯米粉里加糖,只把糖炒进豆沙馅儿里。
糯米粉搅和成糊糊上锅蒸熟,放凉就可以摁饼子卷红豆沙了。
卷好了再在炒熟加了芝麻和糖的豆面里滚滚。
小珍珠一边滚一边尝尝,被豆面儿呛了又一边咳嗽一边噗噗,“真是驴打滚儿,起烟尘!”
沈宁惊讶道:“珍珠,你还会作诗呢?”
裴母赶紧给小珍珠喝水,“别急,小心呛着。你这会儿多吃,一会儿阿年回来你不就吃不动了么?”
小珍珠:“我这是尝尝味道,看看用不用改进。”
挺好,她再尝尝的。
外面天色暗下来,裴父和小鹤年还没回来,沈宁先让干活儿的妇女们回去吃饭,明儿再来。
这时候陶氏带着高进禄过来送菊花酒和菊花糕。
高里正去买调料还没回来,陶氏自己送了。
沈宁心道真是讲究人,过节随着习俗来,村里人都不过这种节日的,她家也是有啥做啥,不会特意准备。
看来高里正还是有点家底的啊。
陶氏笑道:“他姑打发人来送的菊花酒和菊花糕,明儿登高节么,应个景儿,特意嘱咐让给豆腐娘子送一份儿呢。”
沈宁感谢霍家高氏,又忙请陶氏和高进禄进屋落座。
旁边的小珍珠眨巴眨巴眼睛,呜呜,驴打滚儿又要损失一部分了。
幸亏她多磨了糯米粉,要不就没她的份儿了!
果然,沈宁要给回礼,正好有驴打滚就给包一包放在人家装菊花糕的匣子里。
高进禄看得眼睛都亮了,这个糕看着就好吃。
他没忍住,吞了口唾沫,想从匣子里拿一块吃吃。
小珍珠以为他想多要一块,用手挡着脸不让大人看见,瞪了高进禄一眼。
你个豁牙子,别贪心!
高进禄就没敢伸手。
陶氏和沈宁、裴母说了一番亲亲热热的话就告辞,带着孙子走了。
路上她问孙子:“你咋不和珍珠说说话呢?”
高进禄:“她那么凶!”
我才不和她说。
陶氏笑道:“珍珠多好呀,你多和她说说话,一起玩玩。”
老头子以前想把孙女嫁给小鹤年,现在看没戏。
小鹤年太过优秀,能被谢家瞧上,以后至少是秀才,说不定还是举人啥的,指定被很多人盯着选婿。
人家怕是瞧不上自家孙女。
若是阿禄和珍珠好,倒是也挺好。
看二郎两口子疼闺女的样子,怕是舍不得闺女外嫁,嫁给自己村知根知底也挺好。
关键阿禄是个宽厚老实的孩子,和珍珠也般配。
这年代爷奶爹娘都在孩子七八岁上就开始考虑亲事了,十岁出头下定,十五六就成亲了。
沈宁自然想不到陶氏的心思,待他们走后她就和裴母摆饭,又喊裴长青去迎迎爷爷和阿年。
裴长青洗了手脚脸,换了衣服,不等走呢裴父推着小鹤年和一个小坛子、一个木盒子回来了。
想必是谢掌柜替小少爷准备的菊花酒和菊花糕了。
小鹤年脸上的笑容一直没下去过,“我和师兄今儿除了看书就是讨论那个珠算,就像娘说的,道理真是越辩越明呢,我们从一开始全无头绪,慢慢地有点感觉了呢。因为讨论得太入迷,就错过了回家的时间。”
实际阿鹏提醒过几次的,但是小鹤年和小少爷讨论得兴起,只说好的,知道了,然后继续沉迷。
裴父去了,他俩还在那里讨论,谢掌柜就请裴父进去坐着喝茶吃点心。
直到天黑下来,灯光显得特别明显,俩孩子才惊呼一声,好晚了!
小珍珠:“那你们明儿不去娘娘庙了吧?”
小鹤年笑道:“去的,师兄要去跑马,我也要去骑驴。”
骑驴还挺好玩儿呢。
他问珍珠:“你去不去?”
珍珠不答反问:“你帮我问阿鹏哥哥了吗?”
小鹤年哎呀一声。
小珍珠生气了,一跺脚,“裴鹤年,你居然忘了我!”
小鹤年忙赔礼道歉,“不是的,我到了书肆本来要和阿鹏说的,结果一见面师兄就拉我去讨论,他说自己有重大进步,比我的方法更好,我不服气就和他辩论起来,就……”
忘了呗。
小珍珠哼哼一声,“就废什么忘什么呗?算了,明儿我自己去问。”
这就是一起去的意思。
看在阿鹏的份儿上把驴打滚儿分你们一份,否则就不给了!
惦记着陶氏和小鹤年带回来的点心,小珍珠晚饭都无心吃了。
怒吃一个大煎饼以后她就把点心盒子抱出来。
她没有影响吃晚饭,沈宁自然不约束她。
再说这时候的点心也没有科技与狠活儿,都是粮食,顶多加糖和油,对身体也无害,就让她吃呗。
小珍珠打开两份点心,陶氏给的菊花糕是米糕,里面点缀着菊花瓣儿,谢掌柜给的却是有点透明的里面点缀着菊花瓣儿。
小珍珠哇了一声,拿起一块略有点透明的菊花糕,“谢掌柜好厉害,会做这样的点心。”
往常小姑回来没带过这种,她就以为镇上点心铺子没有,是谢掌柜自己做的。
小鹤年:“这个好像是谢家给师兄送的。”
小珍珠不知道怎么做的,很好奇,就问裴长青。
裴长青笑了笑,这丫头,故意的,他道:“问问你娘。”
小珍珠这才问沈宁:“娘,这是怎么做的?”
沈宁笑道:“谢家给的应该是用白凉粉做的,这种白凉粉可以用石花子和凉粉草做,看这个估计是石花子的,应该是谢家的秘方。霍家那个就是普通的粳米粉加糯米粉混合了菊花瓣直接蒸的发糕。”
那些大家族有祖上传下来的食谱秘方,轻易不教人。
闺女出嫁带几个方子都倍有面子。
不过这种方子现代网上都是,没什么神奇的。
小珍珠又用很夸张的语气哇了一声,“娘,你好厉害!这都知道!”
主打一个情绪价值足足的。
沈宁知道小丫头的心思,这丫头八百个心眼子都在脸上,这是问她会不会,也想做呢。
沈宁点头:“这个好做,咱没有白凉粉但是有别的,绿豆粉和豌豆粉都行。”
小珍珠:“咱家正好有豌豆粉,奶,是不是?”
裴母今儿高兴着呢,孙女说什么都好。
她就帮孙女问了:“儿媳妇啊,要不我也给孩子们做点菊花糕,应应景儿。”
沈宁却不想太麻烦,做一样点心就好了,不需要做太多。
她道:“咱没有菊花。”
小珍珠蹬蹬跑沈宁的卧室,把她采的野菊花抓出来,“娘!”
沈宁:“这个野菊花有味儿,做糕吃起来发苦发涩,人家那个菊花是长丝丝的那种。要不回头你跟小姑还是谢掌柜的问问,能不能给咱扦插一棵,来年养着九月做菊花糕。”
主打一个拖字诀。
小珍珠答应了,因为她目前对来年九月九和今日的距离有多久没太大概念。
以为过几天那样的感觉呢。
小鹤年就笑。
他吃完饭和小珍珠一边吃菊花糕,一边给沈宁和裴长青说他跟师兄的进展。
两人安静地听着,不时对视一眼,这俩孩子又拐弯路了,越走越远了。
两人相视一笑,却也没提点,就想看他们啥时候拐回来,或者是不是去了新大陆。
沈宁:“哇,听着很有意思,那以后是不是拿着一个木框子就好了?”
小少爷和小鹤年做了一个木框子,不是算盘,更像小孩子学珠心算的那个东西。
一个底座,上面几根棍子,然后装着一些木珠子。
为了区分上下珠,他们还用木条隔开了。
沈宁觉得很有意思,就很夸俩孩子,“娘好期待呀,以后有了这个,那我们是不是就不用算筹,直接噼里啪啦打算珠就行?”
小鹤年眼睛亮亮的,“理论上是的。”
小珍珠好奇道:“那,是不是也得有娘说的那个口诀?没有口诀我怎么打?”
小鹤年:“这个,我们正在研究呢。”
这个最难了,比算筹还难。
他们的知识有点不够用,所以最近他和师兄又在翻书,又写信给萧先生,但是萧先生远在京城,收到信得二十天,回信又二十天,太慢了。
所以师兄打算跟他再总结一下,回头领他去学堂找别的先生问问看。
正因如此,师兄才领他明儿去娘娘庙那里骑驴呢。
因为聚文学堂的先生也会领学生们过去写文作诗。
各吃了一块糕,他洗洗手又去琢磨自己的算珠了。
小珍珠则热衷于点评两种糕点的优劣,“霍家给的太能掉渣了,谢家的又太甜,知道他们有糖了。”
就……挺嫉妒的。
关键人家放的是白糖,不是那种黑褐色的饴糖。
她家的驴打滚只能把糖放豆沙里,糯米粉里都没放,因为没有白糖。
沈宁被裴长青多喂了两杯菊花酒,喝得微醺,央不住闺女撒娇就答应给做菊花糕了。
因为这丫头有点焦虑,怕阿鹏不教她功夫,又商量奶做豌豆黄。
之前磨过一点豌豆粉,是泡水去皮磨了又晒干的。
裴母原本预备过节给孩子们做豌豆黄的。
现在直接拿来洗淀粉了。
主要是浸泡沉淀,上层含有蛋白质的水倒掉,留下沉淀的粉面,多做几次就取得淀粉。
虽然没有那么纯,但是应付孩子足够了
见娘给做菊花糕,小珍珠哒哒跑到爹娘的房间,大眼睛朝着裴长青猛忽闪,小小声,“谢谢爹。”
为了让娘帮她做菊花糕,爹可努力呢,她都看在眼里。
裴长青胡撸两下闺女毛茸茸的脑袋,对不起闺女,我只是想跟媳妇儿喝小酒而已。
第二日一早沈宁和裴母起来给小珍珠做野菊花糕。
豌豆粉加凉水搅和成糊糊,上锅跟打浆糊一样搅和,最后倒出来放凉,就是黄色的布丁状豌豆凉粉了。
可以切条拌酱油醋辣子当凉粉吃,也可以加糖当甜品。
她加了野菊花瓣和糖。
浅黄色的豌豆布丁,一碰颤悠悠的,里面是金黄色的野菊花,倒是非常漂亮。
比谢家给的菊花糕还漂亮。
适合送女孩子。
送五大三粗的阿鹏哥哥,呃……好吧,闺女高兴就好。
沈宁发现珍珠这孩子属于非常主动型,想要什么就说,就要,不会像这时代大部分女孩子那样不敢说,不好意思。
这也是好事。
所以沈宁愿意维护她的主动性。
一早还收了一波老豆腐,吃过早饭切豆腐块和做素鸡的妇女们也都来了,不用沈宁说就麻溜地忙活起来。
都是乡下勤快妇女,有活儿自己干,压根不用催。
对她们来说,如果让人说着,那就是丢人的事儿,会臊得慌。
沈宁把小珍珠的菊花糕用一个大海碗装着,好像盛开的菊花布丁,的确很漂亮。
就是大海碗是粗瓷陶碗,不精致。
驴打滚则用槲叶包着,再装在木匣子里。
家里就俩木盒子,一个给小鹤年用,一个给宝儿送。
另外还有给书肆的素鸡、油豆皮、油豆腐。
照例是裴父去送。
裴母悄悄叮嘱他,送点心的时候顺便跟闺女说一声,给弄三斤棉花回来,做好棉布再还。
这事儿不能让二郎和阿宁做,他俩宁愿花钱买也不会赊的。
但是她和老头子是闺女的爹娘,赊三斤棉花还是没问题的。
要搁以前打死裴母她也不会问闺女要一点东西,哪怕赊账也不要。
现在不一样,现在她觉得自家腰杆子挺起来了,二郎和阿宁能干,有买卖,她也只是赊账织布,不是直接要,不占亲家便宜。
所以也不觉得是给闺女添乱。
裴父答应了。
裴父推着孙子孙女去镇上,先给送到书肆去,把素鸡什么的交给谢掌柜,然后拎着食盒去宋家。
宋家的铺子在街面儿上,铺子后面的小院子却是给伙计和掌柜们住的。
宋家宅子在后面街上。
裴父敲半天门,有个小子出来开门,笑嘻嘻地问谁呀。
小子看裴父衣着寒酸,脚上竟然穿着一双草鞋,笑脸立刻垮了,露出鄙夷的神色。
“你找谁啊?要饭去后门啊。”
裴父皱眉,却也没发作,他本身就是温和自卑的性子,秉持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人家不祸祸自家东西,哪怕骂他两句他都无所谓。
他陪着笑,“我找宋福瑞,宋家三爷。”
小子撇嘴,“找我们三爷?你和三爷什么关系啊?”
他是大房的人,对宋福瑞自然不感冒,总觉得宋三就是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的浪荡子。
裴父:“我是他岳父,明儿不是重阳节么,给宝儿送点吃食。”
小子干笑两声,笑死了,泥腿子给大户送吃食?人家缺你那一口吗?
他伸手,“行,你拿来吧。”
裴父:“麻烦你说一声,让我女婿过来接我,我去跟闺女和外孙说说话。”
小子不耐烦了,“哎呀,老丈,你也知道今儿过节的,大家忙着呢。”
不给通传。
裴父无奈,他不是性子强硬的人,自然不知道摆架子骂一通,这小子就怕了,就得老老实实给通传。
即便知道,他也不好意思这样做,怕人说闺女有这么个麻烦爹,给闺女丢人。
他就把食盒打开,把槲叶包的驴打滚递过去。
小子接过去,捏了捏,“行了,我给送过去。”
说着就把大门又给关了。
裴父站了站,踮脚伸脖子的也没见院儿里有人出来,估计这时辰有些早,人家才起呢。
街面儿上的店铺都没开门呢。
裴父只好先回去了。
他跟谢掌柜道谢,又叮嘱一下珍珠,让她别乱跑,好好跟着阿年和小少爷。
珍珠:“爷爷,你放心吧,我可比阿年乖多了。”
裴父这才放心地推着鸡公车回家了。
一早,小珍珠和小鹤年带着礼物到书肆,先给小少爷、谢掌柜以及阿鹏尝尝驴打滚。
大家都说好吃,小少爷都吃了四块。
谢掌柜不好意思,因为小少爷喜欢吃,他就不能多吃,顶多尝一块。
他就看另外一个大碗,小珍珠一路抱过来的,可珍贵呢。
“珍珠,这是什么?”
小珍珠:“这是我给阿鹏哥哥的。”
谢掌柜有点想不通,你个小丫头为什么要单独给阿鹏送吃的?
他也不多问,转身忙自己的去了。
小珍珠示意阿鹏跟她去角落说话。
阿鹏犹豫一下,过去了。
小珍珠示意他坐下,他太高了,站着跟她说话还得弯腰低头的,他累得慌,她也累得慌。
小珍珠跪坐在榻上,阿鹏就坐在旁边的矮凳上。
小珍珠小声道:“阿鹏哥哥,你娶媳妇儿了吗?”
阿鹏有些诧异,“为何有此一问?”
小珍珠:“没有?哎呀,我知道娶媳妇儿可艰难了,我们乡下就是的,要娶个媳妇儿费老劲了。”
阿鹏:……
我只是暂时不想娶媳妇而已。
他道:“我不想娶妻。”
小珍珠眼睛一亮,不娶妻好啊。
阿鹏看她这眼神,都有点懵,生怕自己误会了。
小珍珠:“阿鹏哥哥,你没媳妇儿那就没孩子,哎呀,老了没老伴儿还没孩子,太可怜了。不过你放心。”
她小手放在阿鹏的膝盖上,拍了拍,安慰道:“我会给你养老送终的。”
原本怕小丫头是不是早熟,对自己有什么想法的阿鹏:“???”
珍珠姑娘,我才21岁!
不是七十一,八十一!
小珍珠仰头,自以为非常体贴慷慨地看着阿鹏,“阿鹏哥哥,要不我以后叫你干爹……”
“不!”阿鹏脸颊红红的,虽然他之前觉得小珍珠应该叫自己叔,但是干爹、养老送终什么的。
他、拒、绝!
小珍珠看他那么拒绝,又无师自通了,“阿鹏哥哥,那我叫你师父吧,好不好?你教我功夫,我叫你师父,你要是觉得师父有点老,我叫你师兄?我这么漂亮可爱乖巧懂事,你替师父收了我,我给他老人家接过来养老送终,我可孝顺了呢。我爷爷奶奶爹娘都说我孝顺,不信你问问阿年。”
阿鹏:“……”
原谅他不是那么健谈。
原谅他语言体系不是那么发达。
原谅他见多识广却对女孩子不了解,接触太少。
这位珍珠小姑娘,她为什么如此……能说会道。
她以前看着憨憨的啊,天真烂漫咋咋呼呼的,一瞅就没心眼子。
为什么这会儿他感觉她有一万个心眼子?
小珍珠说完,自以为打动了对方,揭开大海碗上面扣的小盖垫,“你看我娘也同意的,还给你做了正宗的菊花糕,比谢家的还好吃,不会很甜腻,口感味道都一级棒。你尝尝。”
她费力的捧着大海碗,朝阿鹏举了举。
拜师的心无比虔诚。
就差把她的心脏也放在大海碗里一并捧出去了。
阿鹏挺感动的。
但是,他不能。
他不能收徒,也不能为师父收徒。
因为他根本没有师父。
他的功夫是从死人堆里练出来的,不适合小姑娘学。
他道:“珍珠,你想学功夫?”
说实话他非常非常惊讶珍珠这么小的女孩子居然如此有主意。
她竟然想学功夫。
这是他遇到第一个主动要学功夫的女孩子。
小珍珠用力点头,“先,比珍珠还真!”
阿鹏被她逗笑了,“那我回头给你介绍个师父,他是成阳县成家镖局的镖头,功夫很厉害。”
小珍珠:“他比你厉害吗?”
阿鹏温和地笑着,“我比他会杀人,他比我会打架。”
哼哼,怕了吧?
小珍珠却全然不怕,对于小孩子来说,打死你啊,杀了你啊,我死了,你把我打死了什么的,是口头禅,也没有实质联想,所以并不怕。
那些细思极恐的童谣,小孩子全然无感,只是顺口念而已。
小珍珠歪头瞅瞅,认真道:“可是我喜欢阿鹏哥哥呀,我觉得和你最合眼缘。”
阿鹏也被眼前的小姑娘给感染了,是呀合眼缘。
他和小少爷就是合眼缘,小少爷救过他,他救过小少爷。
自此他发誓会守护小少爷到成年。
他笑起来,想了个折中的法子,“我虽然不能收你为徒,但是我可以指点你。你还小,把我说的练好,打个好基础,以后学武就事半功倍。”
“蹭”,小珍珠眼睛里燃烧起小火苗,“好呀,我要学!”
这蓬勃旺盛的生命呀,把阿鹏都感动了。
阿鹏:“咱先吃菊花糕行吗?”
他突然馋了。
小珍珠嘿嘿一笑,就跟阿鹏分享起来,也没想着给小少爷和谢掌柜。
阿鹏尝了尝,的确好吃,清甜不腻,爽口熨心。
他把剩下的给小少爷留着,然后领着小珍珠去楼下后院,指点她练功。
第67章 弟子珍珠 娘娘庙
“第一,你以后每天要跑一大圈,先慢,再快,再慢,跑步的姿势呢要按照我说的来。”
他先示范,教小珍珠跑步的注意事项。
如何呼吸吐纳,手臂如何摆动,头颈肩、后背腰臀、大腿小腿双脚,都有姿势要求。
小珍珠学完了,“第二呢?”
阿鹏:“先把第一做对做好,然后我教你第二。”
小珍珠答应了,“阿鹏哥哥,我肯定好好学。”
阿鹏也没有带她出去跑,就让她在院子里跑,“注意呼吸吐纳,注意四肢配合,要跑出感觉符合呼吸的韵律。”
这不是阿鹏发明的,这是一位留名青史的将军留下来的练兵之法,被不少人偷了去悄悄练私兵。
他以前就是一名私兵,后来成为死士。
他一边训练小珍珠,一边听着小少爷和阿年在楼上讨论争辩。
向来不屑与人争吵的小少爷这会儿也生龙活虎地跟阿年争论。
想想就觉得好玩,多鲜活的生命呀。
一刻钟以后,他让小珍珠加速,并且提醒她呼吸、节奏、肢体配合等,如果错了就让她慢下来。
两刻钟以后,他本以为小珍珠会腻歪,结果她不但没腻歪,反而好像得了什么乐趣,跑得很享受。
她真的是一个非常棒的学生,老师说什么她就能执行。
她的身体也很棒,天生习武的料子。
三刻钟以后,他让小珍珠减速,继续慢跑,感受身体里涌动的热流,要配合呼吸之法。
半个时辰以后,他让她停下来,简单活动一下,然后开始扎马步。
“这是第二步,静,呼吸吐纳的方式要改动一下。”他重新引导,让小珍珠记住如何呼吸吐纳,如何站得更加稳当。
“什么时候你把自己站成一棵大树,就成功了。”
至于如何站成一棵大树,就需要每个人在练功的过程中领悟了。
脚踏实地,用脚感受大地的脉搏,仿佛可以与大地一同呼吸。
这是他的感受。
但是人与人不同,小珍珠什么感受,只有她自己去领悟。
马步半个时辰可不是那么容易的。
阿鹏要求也没那么严格,他让小珍珠一刻钟一次,休息一会儿再来一次,一个时辰里来三次就好。
第三就是临睡前的呼吸吐纳了,那个他会等傍晚下学再说。
现在他们要收拾去遛马了。
小少爷要带着阿年去和学堂的先生们会合,请教问题,
小少爷让小珍珠骑阿鹏以前骑过的驴
这驴子就养在他们在镇上的落脚点,在书肆后面那条胡同的院子里。
小鹤年还想提醒小珍珠骑驴要领呢。
结果小珍珠自己就踩着马镫蹭地爬上去了。
小少爷看得一怔,“阿年,珍珠比你利索。”
小鹤年有点没面子,“她是姐姐嘛,在娘胎里就比我有力气,吃得也多。”
小珍珠得意道:“那是,我现在也比你们力气大!”
她学着沈宁的样子比了比自己的大臂肌肉。
细细的小胳膊在她眼里是粗壮有力的。
大家笑起来。
阿鹏提醒道:“珍珠,即便你会骑驴也不能自己跑开,要缓慢慢行。”
小珍珠很听话,“阿鹏哥哥,我知道的。”
小少爷依然骑着那匹温顺的大马,也没有跑马而是缓步慢行,大家一起走,一边走还能聊天。
他们还带了一个仆从和厨子,带着谢掌柜给收拾的一篓子食材。
小少爷出门有时候很讲究,比如去某些地方会自备食材,有时候又很随意,比如去乡下农户家里吃粗茶淡饭也无所谓。
、
、
宋家,闹哄哄了一早上,终于吃过早饭收拾利索,大家也一起坐车出门了。
宋母是没空的,她有生意要忙。
大儿媳也要帮她盘账,不能去,大儿子二儿子要跟他爹出去处理生意上的事务,也不能去。
最后就是宋福瑞带队,女眷以二嫂郑氏为首。
今儿说白了就是镇上几户人家一起出去交际的。
这些大户有自己的交际圈子,花朝节、端午节、消暑节、登高节是大家扎堆聚会联络感情的机会。
这种时机一般是年轻姑娘、媳妇互相攀比的时间,谁礼仪学得好,谁绣活儿做得鲜亮,谁衣服首饰漂亮谁得宠等等。
而到了一定年纪的娘子们就歇了那些攀比的心思,大部分聚会就是说说体己话、吐吐槽,疏散疏散心情。
当然,喜欢攀比的在哪里都会比,年纪大了还可以比谁的男人没纳妾,谁的儿子有出息,谁的女儿嫁得好,谁的婆婆让她当家了等等。
比如郑氏,打做小姑娘时候就和姊妹比,嫁人以后和姊妹妯娌比,现在也改不了。
她比不得大嫂,大嫂得婆婆看重,跟着管家管生意,她虽然也帮着管,却只给大嫂打下手。
但是她比得过老三媳妇儿呀。
她咋也比裴云强。
到了目的地大家就扎棚子凑堆了。
娘娘庙不大,毕竟就是乡下地界儿镇上的一座庙,顶多一个小院儿,禅房都没几间,自然也没有给他们这么多人入住的地方。
他们也更愿意在外面扎棚子,聚堆闲聊。
大家都是自己带扎棚子的材料,到了这里让仆人火速扎起几个棚子,女人们坐棚子里休息说话,男人们去钓鱼、蹴鞠、跑马的。
还有附近不少百姓挎着篮子挑着担子的过来卖吃食,豆浆、豆腐脑、烧饼、肉馒头、发糕、茴香豆,虽然没什么精致货,却胜在热气腾腾。
那边儿有聚文学堂的先生们带着学生过来郊游,他们没有扎棚子,但是都带了厚衣服挡风。
聚文学堂的学生是统一服装的,宝蓝色的长袍,头戴同色头巾,先生则是网巾。
只是棉布衣衫,并不是绸缎料子,可他们的身份却高人一等。
尤其在这些商户家眷眼里,越发高不可攀。
郑氏叹了口气,“我们平儿原想去聚文学堂念书的,托了好些人也进不去。”
聚文学堂收学生很严格,不是给钱就能上的。
他们初衷是收谢家子弟,后来才逐渐放宽收外姓子弟。
一开始只收和谢家身份地位差不多的乡绅子弟,都是家里有官身的。
后来也有一些小地主托关系送自家聪慧的孩子进去读书。
而像他们镇上这些商户,即便有钱,即便能托人,人家也不收。
明晃晃的歧视,可他们不觉得受歧视,反而觉得理所当然。
只想着若是自己孩子能进去就好了,就长脸了。
禚家二儿媳李氏:“谁不说呢,我们也托人了,没进去。最后没法儿,进了咱镇上的学堂。”
各家虽然有点家底,完全可以请先生回家教,可事实证明,你请先生回家教,那孩子更不爱学,反而喜欢捣乱惹事。
给先生气走,给家里丢人,让先生出去说嘴,还不如送学堂去呢。
镇上几户商家也建立了自己的学堂,请先生过来教书。
但是吧这年代就是如此,大家是有鄙视链的。
士农工商不是说着玩儿的。
不说那些秀才,即便童生都敢瞧不起他们,不是直接瞧不起,而是那种眼神、态度,让人不舒服。
明明你花钱请他,他倒是一副纡尊降贵的样子呢。
他们被穷书生鄙视了,反过来也瞧不起穷人。
甭管书生还是农户还是别的商户,只要穷,就被他们鄙视。
穷书生就是穷酸。
穷农户就是泥腿子。
穷商户就是小商贩儿。
郑氏几个就很瞧不起裴云,因为裴云娘家穷,是泥腿子,即便她有个童生大哥又如何?
不照样是泥腿子?
什么时候考上举人再说喽。
“三弟妹啊,我听说你娘家侄子也要进学?去哪里读呀?柳家洼吗?你娘家大哥在柳家洼教书吧,让侄子去柳家学堂读书也正常。”
“柳家洼不行,那学堂图钱,给钱就进,还不如咱镇上学堂呢。咱们这些人家,总归有点家底,还知道请几个好先生,起码有秀才定期来讲课呢。”
裴云不懂这些,她懒得和她们说什么,只是今儿婆婆发话,让她也多出来走走,跟大家说说话,别整天自己闷着不合群儿。
以前那不是不让她参加这些聚会呢,倒成了她不合群儿。
宋福瑞领着宝儿和一群男人孩子去河边捞鱼,拿着笊篱、网兜的,搞得声势浩大,也不知道能捞着几条。
裴云的心思都在男人孩子身上,根本没听她们说什么。
见她不搭腔,郑氏笑了笑,又和李氏几个说镇上的八卦。
“谢家好像来了一位京城的小公子?说是神仙一样的人儿呢。”
李氏小声道:“慎言,咱们不说他们的事儿。”
谢家是乡绅官宦人家,和他们这些商户是俩世界俩圈子,互相不通婚不来往的。
她们今儿说了什么,若是被有心人拿去做文章,扭曲一下,说她们非议人家,那人家就能派个奴仆上门呵斥。
他们还不敢反驳,只能受着。
郑氏:“哎呀,也没什么好怕人的啦,他们自己都在说呢。说是京城来的,那可是了不起的人物呢。”
这边谢家是旁支,是和人家联宗才拽起来的。
以前哪有她们拽的份儿啊。
就在这时候一行人骑马骑驴过来,一映入眼帘就吸引了众人的视线。
不说娘娘庙立刻就有一行人跑出去接着,单说那几个人就不是一般人物。
那个骑马的青年高大俊朗,有一股生人勿进的迫人气势,让她们都不敢多看。
旁边高头骏马上一位小公子,衣着不见多华贵,但是那通身的气质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他那么洁白细腻的皮肤就不像一般人家能养出来的,瞅着比小姑娘还娇嫩呢。
可他皎如月光,连个眼神也欠奉,更别说正眼看她们了。
他正和旁边一个骑驴的小孩子聊得开心,时不时会露出温柔的笑意。
嗯?
骑驴的小孩子?
骑驴的小丫头?
那是他的丫头小厮吗?
可谁家丫头小厮和少爷并行,且聊得那么肆无忌惮?
而且这俩土孩子竟然穿着粗棉布衣服,脚上还是……草鞋!!!
郑氏和李氏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
这会儿裴云也看见了,她满心诧异,阿年和珍珠怎么和谢家小少爷一起?
她整天在宋家呆着,不能随便出门,外面的事儿也没人跟她讲,而她这阵子没回娘家自然不会知道。
宋福瑞虽然出门,但是谢家尤其聚文书肆的事儿,又不会和他们这些铺子的人讲。
聚文书肆虽然也在街面儿上,但人家是读书人的世界,和他们是俩圈子。
他们也不读书,日常都不会去书肆逛。
自然也不好意思,也不敢随便打听人家的事儿。
即便知道有个小少爷在书肆,他们也不会也不敢派人随便打听或者尾随的。
一是没必要,二是不能得罪谢家。
除非有利益关系,谁整天派人尾随别人呢?
所以大家并不知道谢家小少爷带着一个农家小子读书,那小子还穿着草鞋啥的。
裴云立刻低头,怕阿年看见自己。
郑氏这些人瞧不起她,嫌弃她娘家穷,可阿年和谢家小少爷在一起,说不定人家还嫌弃她们这些商户呢。
万一给阿年丢人就不好了。
谁知道阿年眼尖却看见她了。
小珍珠贪玩,也看到河边儿的宋福瑞和宝儿了。
两人跟小少爷说一声。
小珍珠就翻身下了驴,往宋福瑞和宝儿那边儿跑去。
小鹤年则骑着驴子往裴云这边来。
快到跟前,他下了驴子,朝着裴云走几步,上前行礼,“姑母。”
在家里都叫小姑,出来就正式些。
裴云有点手足无措,这孩子,咋就这么大喇喇地来了。
她忙起身,扶着小鹤年,又看了一眼站在旁边没过来的小少爷和俊朗青年,小声关心道:“阿年,你怎么和贵人一起呢?”
小鹤年笑道:“那是阿恒,我师兄。我给姑母引荐。”
他领着裴云过去,给双方介绍了一下。
小少爷半点架子也无,执了晚辈礼,叫姑母。
裴云受宠若惊,掏摸身上也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见面礼。
她哪懂这些啊,不过是看宋母大嫂等人学的而已。
小鹤年笑道:“姑母,你不要介意,我师兄很好相处的,不讲究那些。”
他又简单说自己跟着师兄读书,让姑母不必担心,又说去跟姑父和宝儿打招呼。
他让小少爷和阿鹏先去找先生们,他跟小姑父打个招呼就来。
小少爷微微颔首,又和裴云告辞,然后领着阿鹏去了。
裴云回到自家棚子这里,有些头晕目眩,脚步虚浮,做梦一样。
那位阿恒小少爷长得可真俊,真是神仙一样的人物,那皮肤细腻的啊,瓷白透亮的感觉。
阿年竟然得人家青眼,可以跟着读书。
裴云欢喜得都要哭了,不受控制地眼圈泛红。
真好啊。
郑氏和李氏等人都惊呆了,扯着裴云一叠声地问她,“老三家的,怎么回事呢?”
“对呀,宝儿娘,你和那位贵人说什么了?”
裴云不想多说,“贵人哪里认识我呀,是我侄子跟着读书呢。”
李氏:“是给谢公子当书童吗?”
不卖身的书童,那就是陪读啊,跟陪太子读书差不多。
以后谢家都会给个好前程,至少是秀才,说不定还是举人,以后做个主簿、县丞、县令什么妥妥的。
裴云:“不是书童,我侄子叫人家师兄。”
“师兄?”李氏和郑氏等人倒抽了一口冷气。
师兄师弟,那……那是一起读书,是同窗啊。
不,比同窗更亲近。
学堂那么多学子,谁师兄师弟的叫了?
李氏又开始说了,“阿云啊,你侄子咋还穿草鞋呢?你这个当姑的可得上点心啊。”
另外一个媳妇道:“对呀,娘家困难点,咱当姑的该帮衬就得帮衬。”
郑氏脸色就不大好看了。
心里酸得要命,她娘家侄子,她儿子,废了老鼻子劲都进不去聚文学堂。
裴氏娘家侄子竟然能跟着京城来的谢家小公子读书,还称兄道弟,那以后宝儿是不是……
她推了裴云一把,“弟妹啊,你娘家有这好关系,你咋从来不说呀。你藏得够深的啊,怕我们沾光还是咋的啊。我们不沾光,那宝儿到时候肯定能去聚文学堂吧?”
启蒙能进聚文学堂,以后就可以进聚文书院!
裴云皱眉,“我也才知道呢。”
郑氏压根儿不信,前阵子老三两口子见天儿往娘家跑,咋可能不知道?
就是怕她要人情,让帮忙把儿子送去学堂呗。
这下子郑氏都没心思聚会吃斋饭了,越看越觉得裴云藏得深。
李氏几个却突然对裴云无比热情,拉着说动说西。
裴云招架不住,就找借口去看孩子了。
小鹤年过来跟小姑父和宝儿打个招呼就去和师兄会合了,小珍珠不耐烦去见什么先生,反而喜欢和他们捞鱼。
她也不怕冷,挽了裤管就站在水边用宝儿的网兜子捞鱼。
宋福瑞半天没捞着一条,小珍珠倒是捞了好几条指头长的鱼,装在宝儿的小木桶里。
裴云脸色一变,赶紧让宋福瑞给小珍珠拎出来,又拿了帕子给她擦脚,把鞋子穿上。
“珍珠,这么冷的天儿你咋能脱鞋子下水呢?冻出毛病来怎么办?”
小珍珠:“他们也下水。”
裴云:“他们是男的,不怕冷。”
小珍珠:“我也不冷。”
裴云好说歹说给她哄住,又让宝儿和姐姐一起去吃点心。
小珍珠:“没事儿的,冷的话起来跑跑就好了,我早上跟着阿鹏哥哥跑了半个时辰,浑身热乎乎的。”
她还不饿,吃过娘做的驴打滚儿和菊花糕暂时不馋别的点心,领着宝儿跑步去了。
裴云则把小鹤年和谢家小公子读书的事儿告诉宋福瑞。
宋福瑞第一反应是:“哇,阿年这么厉害的!阿年就是优秀,我没说错吧?连谢家小公子都高看他。”
他看看和宝儿跑步的小珍珠,又道:“以后我的零花钱,给你十文,给宝儿五文,给阿年十文。”
他自己就二十五文了。
“给珍珠也五文吧。”
免得珍珠小丫头说他重男轻女,只给阿年不给她。
裴云笑道:“拉倒吧,指望你这十文,阿年猴年马月读书。”
再说二哥和嫂子也不会要。
“我寻思要不咱给阿年做两身衣裳,做两双新鞋子,天冷了,得给他做双棉鞋。”
宋福瑞不管这个,只要夫妻俩有,裴云想给就给,又心疼媳妇儿做鞋累,硬气道:“就跟公中说,让给现成的鞋底和鞋面来,你直接缝起来就行。这是走礼的,咋让咱自己出?”
咱也没钱不是?
大嫂二嫂娘家得了宋家多少布料?
他岳丈和岳母还没穿过一件他家的衣裳呢。
他道:“你甭管,我和大嫂说。”
他们两房孩子的零花钱比他都多,但是提起来就说老太太偏心三爷,最疼三爷啥的,好像他占多大便宜似的。
裴云又不好意思,还是不习惯,“要不还是别要了,咱也该做冬衣了,我把我的拆拆给珍珠做,把你的给阿年做。”
宋福瑞不同意,他也想穿新衣服啊,而且做好的衣服拆不出多少布料,浪费。
“没事,有我呢。”
裴云不让他们捞鱼了,让去坐在棚子里暖和暖和,喝甜汤吃点心。
尽管会被嫂子们围攻,也没办法了。
珍珠却嫌弃郑氏那些女人不像自家伯娘婶子那么和气,不耐烦听她们呱呱,领着宝儿去找阿年和小少爷了。
郑氏便逮着宋福瑞阴阳怪气。
宋福瑞笑道:“二嫂,我媳妇儿侄子就是聪慧,那没办法呀,要是个笨的,人家哪能看上呢?”
你儿子笨就认了吧,还想跟着人家小公子是咋滴?
郑氏被他气得不轻,冷笑:“老三,你们两口子不厚道啊,我们谁不是为家里使劲?谁有几分力就出几分力,啥人情的都得给家里知道,你们藏着掖着的。”
宋福瑞:“二嫂,看你说的,这关系给你你敢要啊?那现在人家小少爷在呢,我去跟我内侄说你是我二嫂,你想把孩子送小少爷身边当个陪读?”
郑氏气得脸色都变了,一跺脚,“老三,你说什么混账话呢?我说那意思了吗?”
就算读书,也是跟谢家人说,跟一个小孩子说得着吗?
谁知道裴云娘家咋挖门盗洞地认识了谢家人,把孩子塞过去给小公子当书童呢?
谢家那位七奶奶最是心软和善,保不齐怎么求她的呢。
李氏几个赶紧打圆场,让别闹脾气,赶紧去吃斋饭了。
娘娘庙有几个比丘尼,她们会给前来上香的善男信女烧斋饭,换取一些香火钱
今儿聚文学堂带了厨子,小少爷不但带了厨子,还自带食材,倒是不用她们帮忙。
主持慧心去厨房看看,她和学堂的厨子认识,好奇道:“这是什么?”
厨子:“素鸡,小少爷那边新得的食材。”
慧心惊讶,“我吃过的素鸡不这样。”
厨子:“这是豆子做的,肯定不一样。”
慧心忍不住仔细端详,想了想豆子做的和豆腐一样,那倒是斋饭的好食材。
她忍不住管厨子要了一点尝尝味道,红烧素鸡,确实别有风味。
她虽然是出家人,不能吃肉等荤腥,可也不想天天吃粗粮饼子,自然想办法把素斋做好吃些。
她便问哪里能买得。
厨子想了想,“这是我们书肆掌柜给寻摸的,说豆腐村豆腐娘子做的。”
谢掌柜当初去学堂跟管事儿说的时候自然也介绍了豆腐娘子的事迹,什么自学成才点豆腐,又琢磨不少菜式,还教很多村民点豆腐,大家知恩图报帮她家盖房子等等。
厨子把有意思的关键处也说了。
慧心听得心潮起伏,念了个佛号,“大慈大悲,这是有慧根的人,与我佛有缘。”
厨子心道拉倒吧,谁跟你佛有缘,是肉不好吃还是老婆孩子热炕头不好睡?
他笑道:“主持有意,去瞅瞅呗,顺便买些素鸡素烧鹅油豆腐的回来烧烧。她们用素油炸的,不是猪油。”
慧心:“有空倒是要和娘子讲讲经了。”
小少爷和小鹤年正和聚文学堂三位先生说得兴起,给几位先生说得一愣一愣的,跟不上他们的思路。
这是俩孩子?
这是俩妖孽吧?
他们都是三四十的读书人,浸淫四书五经多年。
那算术也是有涉猎的,不说多精通吧,但是不至于跟傻子一样听不懂吧?
什么一上一,二上二的,又什么加法得一下五去四的,这是什么?
瞅着俩孩子失望的眼神儿,当中一位谢先生脸都黑了。
这是来羞辱他们的吗?
为了不丢面子,谢炽拉着脸教训道:“阿恒,我等读书人要以四书五经为要,这些算术终是小道,难不成你以后要当个账房?”
小少爷却不惧他,直接回击,“先生,若你中了进士,为一县父母官,难道能不懂税赋钱粮,只等主簿来算?那岂不是被人牵着鼻子糊弄?”
谢炽心中恼火,“等你中了进士,当上一县父母官再学也不晚,现在不需要为此浪费光阴。”
另外两位先生赶紧打圆场,让谢炽不要如此激动。
谢恒不只是谢恒,他还代表着萧先生呢,你这般说,这孩子又是个目下无尘的,直接给萧先生去一封信,你待如何?
谢炽却不觉得自己有错,当初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就说明了儒家的重要,就奠定了四书五经的地位。
其他算学、农学、工学等都是细枝末节。
你若功名在手,再去学别的,自然没问题。
现在却是玩物丧志。
另外两位先生却没那么恼怒,反而暗自钦佩。
不愧是萧先生的弟子啊,如此年幼居然就有这般学识和胆识,竟然要改进大家用了几百年的算筹。
若是一个普通弟子,他们会说你别玩物丧志,你没那个金刚钻别揽这个瓷器活儿。
可谢恒不一样,人家是谢相爷的孙子,是萧先生的弟子。
萧先生是有着几百年底蕴的望族遗留至今最优秀的一位子弟。
章先生给谢炽劝去吃斋饭了,对小少爷道:“阿恒,倒不如找几位账房,跟他们商讨一番,再如县学的程先生,也精通算学,可以一试。”
小少爷端正施礼,“多谢章先生指教。”
章先生对小鹤年也很好奇,又问他是哪家的孩子,可启蒙了。
他见谢恒和这孩子在一起,就想当然以为是哪家的孩子,必然也会来聚文启蒙。
小少爷高兴地给章先生引荐小鹤年,“章先生,这是我师弟。”
大家以后一个学堂读书,就是同窗,是师兄弟。
章先生却误会了,惊讶道:“是萧先生新收的弟子?”
小少爷知道他误会了,却也没解释,这会儿澄清那不是让阿年难堪么?
再说了虽然萧先生说他是唯一的弟子,但是又没不让他收师弟。
跟阿年接触下来,他特别喜欢这个师弟。
其实如果阿年做萧先生的学生,他也不吃醋不难过的,反而高兴
他知道先生心里有他,最看重他就好啦。
虽然被谢炽教训了,小少爷并没生气,也没影响好心情。
这也让他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跟自己和阿年一样求知欲旺盛的。
他们宁愿用很繁琐的算筹,也不想改变。
怪不得师父说,这天底下绝大部分人都是庸人,哪怕他读书识字、哪怕他中进士做官,也不耽误他是庸人。
只有不服输、不故步自封、不傲慢、不自贬,愿意为了心中的理想而坚持的人,才不是庸人。
庸人也没什么不好,人如落叶,随波逐流,天生地养,遇到困难就放弃,身陷绝境就躺平。
都是人生态度。
可小少爷觉得自己不要这样。
先生也不这样。
阿年、珍珠、阿年的爹娘也不这样。
他和先生不是另类,不孤独,有很多一样的人。
“阿年,咱们吃素斋去,看看庖厨做的红烧素鸡如何。”
两人便疾步往禅房去。
阿鹏默默地跟上。
小珍珠原本带着宝儿来找阿年和小少爷,听他们跟先生争辩就机智地没进屋,在这边转悠一圈,不但认识了主持还吃了一些点心。
吃了一肚子点心,这会儿素斋也不要吃了。
宝儿被裴云灌了一通见到小少爷要礼貌,要规矩,要如何如何。
原本还怕怕的呢,以为小少爷是什么吓人的东西,结果发现就是个好好看的哥哥。
宝儿立刻不怕了,像对阿年哥哥一样对阿恒哥哥。
他把藏在口袋里的点心拿出来给俩哥哥吃。
不等阿年和阿恒嫌弃,小珍珠一把抢过去,“说好的一人三块,你怎么还偷藏?”
说着塞自己嘴里去了。
她嘴巴塞得像仓鼠,然后看着宝儿震惊的双眸,想笑又怕呛着,就捂着嘴嚼。
小少爷给她倒了一杯山楂水,“小心噎着。”
小珍珠一饮而尽,“这点心不好吃,没有我家的好吃,我替你们吃了。”
小少爷:“多谢珍珠。”
小珍珠颇为讲义气地道:“没事儿啦,毕竟我现在是阿鹏哥哥的挂单弟子嘛。”
几人颇为惊讶地看着她,“什么挂单弟子?”
没听过这个说法啊。
阿鹏肩头抖动。
小鹤年扶额,“珍珠,你哪里学来的新词儿?”
不爱读书,偏爱学新词儿。
小珍珠指了指另一边禅房,“住持教的,她说这里有挂单弟子,还有钱拿呢,我也想来当个挂单弟子赚钱。”
几人忍不住笑起来,宝儿好奇地看看这个看看那个,快告诉他哪里好笑啊。
要不他都不知道该不该笑,要笑多大声。
小少爷好心给珍珠解释,“寺庙的挂单弟子,是给那些云游的僧道准备的,他们在这里挂单,就可以出去化缘、讲经、做法事。”
“哇,阿恒,你懂好多啊!你不像八岁,你像十八岁!”
小少爷:“看你表情,我差点以为你要说八十岁。”
小鹤年:“放心吧,她就是说你八十岁,只是给你面子而已。”
小珍珠用肩膀拐拐小鹤年,还是你懂我啦,但是别说出来嘛。
娘娘庙委实没什么好逛的,他们也不求什么,游玩一下没意思就回了。
裴云却还得陪着郑氏等人上香祈福,求这个拜那个的。
路上小珍珠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平安福,得意道:“我跟慧心主持求的,给了她两块驴打滚儿,她就免费给我啦。”
然后她就开始坐在驴背上歪着身子分平安福,小少爷一个,阿年一个,阿鹏哥哥一个。
谢掌柜、爹娘爷奶也没落下,回去再分。
宝儿都有呢,之前给了的。
小姑父小姑自己会求,她就没管了。
小鹤年:“……”
小少爷:“……”
阿鹏也难得地开玩笑:“珍珠真贴心,真不愧是好挂单弟子。”
小珍珠得意大笑,“当然。”
【作者有话说】
珍珠:我干啥都得争上游,求平安福也得最多,还得省钱免费!
————
第68章 后悔 温暖的火炕,不来一发?
宋福瑞和裴云回到宋家,正想要水给宝儿洗澡就被宋母请去了。
才九月,宋母已经生上小火炉了,屋里热乎乎的。
宋大嫂陈氏、二嫂郑氏也在。
宝儿见大伯娘和二伯娘在,就没去宋母怀里撒娇,因为他知道这俩人不喜欢他和奶奶太腻歪。
宋母呷了口茶,笑道:“宝儿,过来,今儿玩得开心啊?”
宝儿这才到奶奶怀里,“开心,可惜哥哥姐姐们没去,只看到我二舅家姐姐哥哥了。”
宋母笑道:“你悟哥哥他们要读书,所以不能去玩儿,你还小,开心玩就好了。”
陈氏则小声和俩弟妹说话,问问玩的如何,“咱这里没山,以后你们去捉云山玩。”
裴云没说什么。
以前她没资格参加这种场合,现在让她来她也不觉得有啥好的。
郑氏就活泼很多,叽叽呱呱跟大嫂说东说西,顺便阴阳一下裴云。
她对裴云侄子跟在小谢公子身边耿耿于怀。
陈氏自然也知道,家里的下人都是她和婆婆安排的,什么风吹草动都瞒不过她们。
她一听说就过来找婆母了。
老三家的娘家有这等关系,家里自然要重视。
不是说立刻拿来做文章,要好处,而是要看看有没有前途,值不值得投入。
商人之家就是如此的,重利轻义,有利可图就扶持,无利可图就冷落。
若是能搭上谢家,那自然是大好事儿,即便多花钱,也能从其他方面得回报。
身份、地位、孩子读书、名望、联姻等,都是一连串的,是无形却利益巨大的。
宋母和宝儿腻歪一会儿,这才让他吃橘子,她则跟几个儿媳妇聊聊家常儿。
今儿特意问裴云,“老三媳妇,你二哥家房子盖得如何了?”
裴云有点受宠若惊,婆婆先问自己这种事儿还是第一次呢,“差不多了。估计这会儿结顶了,正盖围墙吧。”
宋母:“哎哟,那……得粉刷墙壁,肯定需要不少石灰。”
她对宋福瑞道:“老三,你这两天赶紧给你二舅兄送两车石灰过去,他忙,估计没空来买呢。”
宋福瑞:“成呀。我前几日刚去看过,现在确实好刷墙了。”
宋母笑道:“都是自家实在亲戚,要多走动才好。你们也常去走动着,要不亲戚家有什么事儿咱也不知道,都帮不上忙。”
宋福瑞:“娘,我二舅兄家阿年要进学了,咱是不是得送启蒙礼呀?”
宋母颔首,“那是自然。”她看向老大媳妇陈氏,“你按惯例置办,要厚两成。”
宋福瑞不客气地道:“娘,大嫂,别的还算了,两大匹布要的,天冷了布料要厚实些,一匹宝蓝色一匹草绿色就行。”
郑氏忍不住撇嘴,咋滴,你岳丈家没钱买布,以后要咱家供他们全家穿衣服了呗?
还大匹,恁不要脸呢?
陈氏微笑着,没表现出态度来,只看婆母。
宋母笑道:“应该的,都是实在亲戚,合该多帮衬。”
裴云以前没机会也没资格参与这种家庭话题,现在却觉得不对味儿了。
听婆母的意思,好像她娘家以后要靠宋家穿衣服似的。
你以前没给一尺布,人家不也过到现在吗?
只是她不敢跟婆婆叫板,低着头不吭声。
郑氏撇嘴笑道,“娘,咱是该多帮衬一下弟妹娘家,今儿我们碰到那位小侄子,还穿着草鞋呐。这要是明白人,都知道是弟妹娘家要强,不喜欢找亲戚帮衬,可有那起子不辨是非喜欢嚼舌头的,可不管真相是啥,只会说咱家开着布庄,怎么还让亲戚家孩子穿草鞋?这不是抠门儿不管亲戚么?”
裴云低着头,也撇嘴,就你喜欢嚼舌头!
宋母眉头皱了皱,不悦地看了二儿媳一眼。
“各家有各家的事儿,谁会手那么长管到咱家来?”
陈氏见状,笑了笑,就起身说还要回去理账先告辞,“娘放心,我保管给置办得妥妥的。”
这时候宝儿突然喊道:“奶,我姥爷给我送了那个驴打滚儿豆面糕,你给我收着了吗?拿给我吃吧。”
宋母一怔,“什么驴打滚儿?”
宝儿:“今儿姐姐说她没舍得吃,让姥爷给我送了一盒子,早上就送了,我咋没见着呢?”
他以为奶不让娘给他吃点心,给收起来了。
今儿在娘娘庙看到哥哥姐姐们吃,他馋,珍珠姐姐却说你自己吃了一盒子,不要再吃我们的,不肯给他。
他可委屈呢,说自己没捞着吃,姐姐才给他一块。
他没吃够。
宋母抬头看正要离开的陈氏。
陈氏脸色微微一沉,柔声道:“是吗?我叫人来问问看,是不是送到后门被小子们弄混了。”
说着她就出去了。
裴云看了宋福瑞一眼,眼里有委屈和怒气,然后眼圈慢慢红了。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宋家不把她当回事,没给她娘家送重阳节礼,自然也没想着她娘家会来送,就没嘱咐下人们留意。
她爹送过来,保不齐还被下人翻白眼奚落,那点心也没送到她手里,估计是下人们自己吃了。
她倒是没想过大嫂故意轻视她娘家,故意不让人通传,故意扣留她的点心,人家没那个必要。
以后这家都是人家的,自然不会跟她耍这点手段。
无非就是不在意,没特意嘱咐下人,下人捧高踩低罢了。
可这也够她难受的。
以前婆婆无视她教训她也就罢了,今儿宋家的下人都欺负她爹了。
她起身,“宝儿,时辰不早了,回去睡觉。”
宝儿打个哈欠,今儿真累了,珍珠姐姐太会玩儿了,给他这一通遛。
他跟宋母辞别,“奶奶,我去睡了,你也早些歇着吧。”
裴云便抱着宝儿走了。
宋福瑞的视线就黏在媳妇儿背影上。
郑氏噗嗤一声,半是揶揄半是嘲讽道:“老三,都多少年了,还这么迷恋呢?”
原本她这样说,宋福瑞就会没脸没皮地说自己媳妇儿好,自己选的自己爱,总比别人硬拉郎配强。
说的就是郑氏,她先看上宋二的。
郑氏就越发膈应他和裴云。
今儿宋福瑞却冷着脸,哼了一声,“二嫂,你嘱咐门子不许替我岳丈传话的?”
郑氏的脸唰得红了,霍然起身,气道:“老三,你说什么浑话呢?我是那样人吗?你别自己心虚有个穷岳父,就怀疑我们都看不起人。”
宋母:“都住嘴!当我这里菜市场呢?”
郑氏委屈扒拉地给宋母道歉,“娘,你看老三他。”
宋福瑞却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往椅子上一瘫,耍赖道:“我不管,你们瞧不起我行,骂我也行,不能骂我媳妇儿,更不能骂我岳丈。他老人家把好好的闺女嫁给我,可没沾一点光儿,怎么就碍你们眼了,让你们整天当笑话挖苦?”
他说着说着也委屈起来,“我不就小时候不爱读书吗?我不就小时候不爱学算账不爱管生意吗?我犯什么王法了?至于防我跟防贼一样?”
小时候娘总说你不爱读书就不读,不爱管生意就不管,有你大哥二哥就行。
可实际呢,他小时候只是贪玩,也没说一定不学,也没说一点不学,但是娘就放弃他了。
然后又嫌弃他,防着他和媳妇儿。
看他满腹怨言的样子,宋母如遭雷击,有点不知所措。
这孩子,这孩子,这是怨恨她了呀。
小时候她不是一视同仁培养的吗?
可福瑞不爱读书,调皮贪玩,让读书还哭唧唧,她也就不生气不费那个心思,索性让他玩好了。
她为了他操碎心,要给他置办家业,给他攒钱,等她和老头子百年后让他也有个安稳的余生。
可他呢,自己娶个乡下穷丫头,现在又来怪她。
她敢把家业交给他吗?
谁知道卅年五年的那家业还姓不姓宋?
这么想着,她对裴云又有意见起来。
怎么的,娘家二哥二嫂才有点起色,就抖索起来?
娘家侄子攀上高枝儿,就开始不把婆家放眼里了?
不过宋母终归是年过半百的人,又是生意场上混的,没那么意气用事。
她笑道:“你呀,还是小孩子耍娇发脾气那一套。时候不早了,回去哄哄你媳妇儿,歇着吧。”
宋福瑞:“那这事儿怎么说,不能就这么算了。”
宋母:“不过是下人小子贪玩调皮,能有什么?让你大嫂训一顿下不为例就是了。”
她想的无非是多给裴云娘家一些东西罢了。
难不成还让老大媳妇给老三媳妇道歉?让宋家给裴家道歉?
那不可能的。
真要算起来,以前宋家就是瞧不上裴家,是她授意不怎么走动的。
也是她授意三儿媳娘家人上门假装不在的。
宋福瑞知道他娘和稀泥,不会说大嫂,更不会说二嫂。
可他也没办法,谁让他无能呢?
他只会跟娘耍赖撒娇,要是他娘真不管他,他也没辙儿。
他能搬出去还是咋滴?
他也不能吃自己不是?
撒娇耍赖的孩子,最知道爹娘的底线,爹娘无底线溺爱他,他就无底线作妖,爹娘有底线的纵容,他就有分寸地闹一闹。
他回了自己小院儿。
他的院子只有三间小正房,院子也小小的,没有专门伺候的下人,这会儿正屋没动静就静悄悄的。
对比大房二房院子宽敞,下人多,他好像不是宋家爷们儿似的。
他能怪谁?
怪不得谁。
因为的确是他不上进才导致了今日的结果。
要是小时候他也跟着爹和大哥出去跑,不怕累不怕苦,那现在他们想撇下他也撇不开。
一步错步步错,如今他被撇下,他的媳妇儿被数落,他的宝儿也会被撇下。
他浑浑噩噩、舒舒坦坦了二十来年的心,突然疼了起来。
他摸黑儿进屋,屋里没点灯。
宝儿已经呼呼大睡,裴云和衣歪在床上。
他摸索着火镰,凿了几下没凿起火星子,遂扔桌上,心里暗骂,就这破玩意儿也来嘲笑我,欺负我!
别屋都能用火捻子,一吹就着,点灯方便,偏生说阿云会用火镰,就给他们屋用火镰。
往常都是阿云点灯,他很少管这个,都没多留意。
他也摸黑儿上床,摸了摸裴云,却从她脸上摸到一把水渍。
他心疼,就把裴云抱怀里,小声道:“阿云,对不住,是我的错。我明儿去给爹赔不是。”
裴云咬着手指,哽咽着,“我爹都没当回事,有啥好说的。”
她爹那性子,即便宋家下人骂他脸上,他想的也是自己多事儿,不该来,给闺女添乱了。
她就是自己难受,说不出的难受,就好像当年对自己的婚事无能为力一样。
她觉得憋屈委屈愤怒,却又没人可以发火。
她一无所有,一无所长,对什么都无能为力。
她想让宝儿读书,婆婆说“咱宝儿不用读书,读书多累人啊,咱宝儿就吃吃喝喝耍耍就行”。
她想织布、裁衣缝衣赚点钱,婆婆又训她小家子气眼皮子浅,堂堂宋家三奶奶做什么下人活儿?却又安排她给公婆做鞋做衣服,给家里孩子做鞋做衣服,让她不停地在屋里做活儿,不要出去,不要回娘家。
她感觉这辈子看到头儿了,可这煎熬又看不到头儿。
公婆百年以后她和宋福瑞怎么办?
没有本事,回头人家大房二房瞧不起,随便耍点手段,公婆给的铺子也就被收回去了。
那他们吃什么喝什么?
宝儿怎么办?
宝儿就是他爹的翻版,却没有能干的爹娘给他置办家业。
可宋福瑞又是个没成算的,她说了也不好使。
她就焦心,却无能为力。
她哭得无声无息,抽抽噎噎,却又肝肠寸断。
宋福瑞咋哄不好,急了,“阿云,你到底怎的了?你打我两下消消气,别给自己气坏了。”
他拿着裴云的手就捶自己。
裴云哭得直打嗝,“我、我打你、打你有啥、啥用。”
宋福瑞:“那你说,你说咋办,你说咋办我就咋办。”
裴云:“我、我也不知道。”
我要知道哪里还用这么废物,没着没落?
宋福瑞:“那,要不、明儿我们去问问二哥二嫂?”
裴云:“行。”
不知不觉的,二哥二嫂的形象在他们心里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翌日,天蒙蒙亮。
沈宁被裴长青热一身汗。
他身体壮,本身就火力旺,裴母拿到吴秀娥的被子以后又紧着给他们的被子加了一层。
现在有八斤多重了。
还不到十月呢,就盖上腊月的被子,不热才怪呢。
裴长青又喜欢搂着她,可不就给她热一身汗?
沈宁一醒,裴长青也醒了,他习惯早起。
沈宁:“今儿干啥?”
裴长青:“火炕盘好了,今儿刷墙,外面刷石灰麦秸泥,内墙刷麦糠黄泥。”
外墙得防潮防水防晒,用石灰麦秸泥,不开裂不掉皮,最后再抹一层石灰浆子,干了就是白色的,亮堂干净。
内墙主要是防掉墙灰,麦糠黄泥也能抹得光滑如镜,不开裂不掉皮不掉渣。
免得像现在一样躺床上被墙灰迷眼。
他让沈宁再睡会儿,沈宁却也起来。
隔壁裴母已经起来,而且哑巴娘她们来得也早,她哪里好意思睡大觉呢。
裴母穿衣下地,就见小珍珠蹭坐起来,吓她一跳。
“珍珠,你干什么呢?”
小珍珠闭着眼,还半迷糊着,嘟囔道:“我要练功。”
她开始打坐吐纳了。
这是阿鹏昨天傍晚教她的,让她睡前打坐,如此可以睡得很香。
她寻思习武要勤奋,晚上练早上练,效果更好,所以就爬起来练功。
早上这会儿是一边睡一边练的。
裴母也不知道说啥好,这丫头,就随她吧。
裴母给睡得四平八稳的阿年掖掖被角,轻手轻脚下地干活儿去了。
今儿阿年不去书肆,吃过早饭就和小珍珠去新房那里给爹帮忙。
抹墙最好玩儿了,可以光明正大玩泥巴。
抓起一团泥巴,“啪”摔到墙上,好玩又解压。
小鹤年:“应该邀请师兄来摔泥巴玩儿。”
小珍珠:“一天抹不完,要不明儿邀请他来。”
小鹤年摇头,“师兄去县里了。”
去请教那位程先生了。
小珍珠就不管了,摔一会儿泥巴,她就拉着小鹤年去跑步。
小鹤年:“我不想学功夫,不需要跑。”
他一个农家小子,见天干活儿,跑什么步?
有这功夫帮爹娘干点活儿多好。
小珍珠:“这不是跑步,这是练功,要配合呼吸和步伐动作的。”
小鹤年:“那我也没兴趣。”
小珍珠:“你冥顽不化。”
小鹤年:“你学艺不精,是冥顽不灵,顽固不化。”
小珍珠不管他了,自己去跑步练功。
上午,高里正赶着骡子过来找沈宁,给她送各种香料。
一次买不全,他又跑了几个地方。
沈宁跟他一起看看,分门别类装起来,有的装布袋就行,有的要用坛子密封。
高里正擦擦汗,“以前不觉得,这东西恁贵。”
沈宁笑道:“对呀,所以腐乳也贵呀。”
收了香料,沈宁又让高里正等等,“里正伯,我打算熏点素鸡,你一并拿去给老主顾尝尝。”
熏素鸡其实和熏腊肉一个方子,锅里倒调配好的盐糖以及调料,再把食材放在箅子上,盖上盖子小火干烧。
一开始冒白烟,后面开始冒黄烟就撤掉柴火,干熏。
出来的素鸡黄褐色,自有一股风味儿。
有些人就爱吃这个味儿,也有人不爱吃。
高里正都看呆了,豆腐娘子,你就说你还有什么不会的吧?
沈宁切了给他尝尝。
高里正年纪大,喜欢吃点重口,连连点头,“这个空口都好吃,不用红烧,直接当下酒菜正正好儿”
沈宁笑道:“豆干也可以这么熏,熏好的豆干素鸡一起放在卤料汁里泡着,做凉菜、小菜方便又可口,很适合茶馆酒馆儿。”
高里正也觉得合适,当即就跟沈宁商量多做些,靳老板他们肯定要。
就是这锅。
沈宁这个铁锅是四婶儿家的一口破锅,破洞太大没法补了。
沈宁就要来废物利用,用厚厚的黄泥堵了,拿来熏素鸡香干。
就是每次都得检查一下,如果那个洞漏了就会冒黑烟,不行。
高里正觉得太寒酸了,让大儿子把家里那口锔了十几个锔钉却还不漏的锅给拉来做熏味儿。
等高老大走后,沈宁又和高里正商量,她打算做点咸鸭蛋、松花蛋和麻酱鸡蛋。
她没尝过别家的咸鸭蛋,但是她自己腌的咸鸭蛋很好吃,酒楼饭馆儿肯定也会要。
她还会腌制独特风味儿的麻酱鸡蛋。
现在庄户人为了保存鸡蛋会腌咸鸡蛋,但是手艺不行,腌出来的咸鸡蛋硬邦邦的,蛋黄没有了香味儿,只有咸味儿。
她的麻酱鸡蛋,蛋清比茶叶蛋的蛋清浅一些,不会很咸,也没有怪味儿,而蛋黄却像麻酱一样又香又鲜又淌油。
前世裴长青那几位非常注意养生的大客户都很喜欢她的麻酱鸡蛋。
另外她发现市面上好像没有松花蛋,她想做点试试。
松花蛋鲜滑爽口,香味独特,有人吃不惯,但是好这一口的又非常死忠。
以前没钱没销售渠道,她不方便开发新食材,现在高里正打开了县城餐饮界的销路,源源不断地出货、回款,她也就有条件试制了。
高里正真是要为自己的好眼神鼓掌欢呼,看吧,他说什么来着?
豆腐娘子肯定还有其他好东西!
果然,果然!
哈哈哈。
他笑道:“阿宁,需要什么?你说,我去买。”
沈宁:“石灰家里有,花椒八角白酒这些里正伯也送来了,另外需要芝麻做麻酱,再来几斤最差的茶叶沫子,鸡蛋、鸭蛋各两百个吧,先做做试试,销量好再大批做。”
高里正:“别呀,两百个哪够?鸡蛋鸭蛋都是咱自家的,先一样做一千个吧。”
沈宁脸色有点白,那就是两千个,她要不停地给蛋滚灰泥和草糠。
不行,还是得招人做。
跟沈宁聊完高里正美滋滋的,他打算吃过晌饭下午去荷花沟儿找舅兄要鸭蛋。
他养鸡,陶族长养鸭鹅,他负责出货,两家一直配合默契。
顺便再把舅兄家的碎茶叶给要来。
陶族长爱喝茶,家里常年备着茶,北方的茉莉茶,南方的绿茶,皖南的红茶,那都是要喝喝的。
这会儿时候还早,高里正决定先去看看裴二郎。
最近忙,他都有日子没捞着静下心来看裴二郎盖房子了呢。
三间高大宽敞的新房,屋顶是崭新的麦草,闪烁着柔和的光泽。
墙壁正在抹泥,几个汉子也不怕冷,穿着短打在那里呼呼啦啦地抹墙。
瓦刀都是自制的,要么是做饭的铁铲子,要么是木匠给钉的木瓦刀。
连哑巴活完泥也开始学着抹墙了,他学得快,做得细致,很得裴长青夸。
见到高里正,大家都招呼一声便继续专心干活儿。
高里正从门洞钻进去,惊呼一声,“二郎,锅灶怎么砌屋里了?”
然后他往东间看看,又呆住,“二郎,这是什么?”
裴长青抹完最后一下泥,把瓦刀放在小木桶里,进屋给高里正解惑。
“里正伯,我寻思冬天太冷了,阿宁和阿娘都怕冷,就不做床,直接盘火炕。”
高里正虽然也算见多识广了,但是他出远门就是南下扬州和金陵,并不曾往北去过。
他还真不知道北方火炕火墙什么样。
去府城、扬州等地,人家也都是炭盆火炉取暖的,并不睡炕的。
他很好奇!
他在文字记载中见过炕这个字的,但是吧这就和现代七八十年代农村小孩子抄作文把阳台抄上一样,并不知道阳台是什么,什么样儿。
裴长青就给他解释了一番,“我把锅灶放在屋里就是为了省柴火,平日也要做饭做豆腐,在外面烧那么多柴火都白瞎了,要是连着火炕不就可以取暖了么?
有钱不缺炭火的,可以把锅灶放在外面灶房,屋里的火炕只烧木炭煤炭,如此便没有烟灰,干净得很。”他说到兴致处,没忍住,道:“皇宫里都有地龙的,下面中空,烧炭,一点烟气都没有。”
说着说着他看高里正眼珠子都瞪大了,顿时意识到什么立刻改口道:“听、听我大哥说的,书里看的。”
这年头妄议皇家事儿是死罪,尤其还是皇宫里面啥样。
不过高里正显然不在乎那个,而是惊讶于裴二郎竟然懂如此多!
现在进九月了,晚上冷,他和老婆子都换厚被褥了,冬天更得生火炉抱汤婆子。
可火炉终归不方便,不能关门闭窗,否则容易把人熏死。
汤婆子又会凉。
这火炕,听着就暖和呀。
高里正兴致勃勃,想到自家的养猪场。
冬天要给它们煮猪食,那浪费了多少热乎气呢。
回头搭上火炕,那夜里看猪喂猪的人不就暖和了吗?
以后再雇长工直接住到那里去。
王木匠也竖着耳朵在一边听,越听越高兴。
这个裴二郎,真是厉害呀。
这又把高里正给迷住了,他敢打赌,高里正肯定想要这个火炕。
那回头炕上的家什儿就得用木工做,他就跟着捡活儿了。
裴二郎说了这个火炕要做木炕沿,要铺炕席,还得做炕柜,把被褥杂物都收起来,如此便整洁不凌乱。
哎哟,你个乡下后生还怪讲究的。
高里正已经听进去了,被裴长青朴素却真实的描述给代入进一个宽敞、整洁、温暖的环境里。
想着冬天外面大雪纷纷,别人家的屋里寒如冰窖,可他家有火炕,多多地烧柴火,屋里暖烘烘的,还没有烟火气,一点都不呛人,更不会熏死人。
而他盘腿坐在炕头上,面前是红木小炕桌,炕桌上放着一盘大葱拌卤猪头肉,一壶烫烫的小酒儿,还有一碟子五香茴香豆,对面坐着他几十年的老友。
这个老友和他交情深厚,但是又一辈子暗暗较劲,小时候比零花钱,比读书,后来比媳妇儿比孩子,老了比谁儿子多,家产多,谁败家子少,谁身体棒牙口好。
这个老友啊从大老远过来做客,冻得哆哆嗦嗦像只鹌鹑,一边搓手一边夸:“老高呀,你这屋子咋盖的,真暖和呀。”
而他却穿着薄棉袄,舒舒坦坦地招待老友,云淡风轻地来一句,“哈哈,不当什么,就是盘了一个火炕而已。”
老友老眼一亮,“什么火炕?快给我瞅瞅,给我家也来一个。”
啧啧,那画面,甭提多得意了!
带劲!
高里正一拳砸在自己掌心里,“二郎,我家也要这样的炕,能做不?”
裴长青笑道:“自然是能的。不过里正伯还是等我家这个晒干了,烧火暖炕,到时候里正伯来感受一下,要是觉得好……”
“好,指定好!”高里正打断他,“感受啥?不用感受,我已经感受到了。你说需要啥材料,我这就让老二准备,你刷完墙就去给我家也盘一个。”
看他如此着急,裴长青笑起来,他家的活儿虽然没完工,但是现在有好几个帮工呢,他带着哑巴和王大去就成。
这边儿裴父给和泥送泥,其他人抹墙。
一点不耽误。
高里正家盘炕,唯一的难点就是在原本没有留烟道的墙壁上加烟道,在屋顶开烟囱口。
这自然难不住他。
高里正急不可耐,“二郎,你不知道啊,我现在睡觉就冻脚冻脸,需要生火炉抱汤婆子,很需要这个火炕啊。几天能盘好?”
他和老婆子屋里必须要这个温暖的火炕。
裴长青:“开烟道一天,盘炕一天,如果里正伯不在屋里做饭只需要砌个火炉不用锅灶,两天、顶多两天半就能完工,然后晾两天,小火慢慢地烘干也行,四五天就能睡了。”
高里正一听只需要两天多,他半点都不抠搜,“二郎,我给你一天八十文,其他人按你这里的算,成不?”
给裴长青八十文肯定是很高的,毕竟盖房子请一个多年好手艺的泥瓦匠也就五十文,再请几个普通泥瓦匠也就25-30文。
他给裴长青八十,直接就是城里大工匠的价格。
裴长青没拒绝,因为改烟道可比盘火炕复杂多了,要安全不引火,密封不漏烟,烟囱不漏水,烧炉子不能倒烟,这都需要很高的技术。
现在的乡下泥瓦匠根本做不了。
还真非他不可。
如果是别人,八十文他都不干,可高里正嘛,那自然行的。
就当他给自己人的友情价,外人可不是这个价位。
他也不需要跟高里正言明这个,以后他给别人做了,高里正自然会知道的。
高里正催他赶紧说材料,好让人准备。
裴长青就详细说了一下,主要是土坯砖、大土坯板,想要更整洁好看自然需要不少青砖,另外还需一些石灰。
高里正:“我这就家去准备。”
他得让二儿子赶紧赶着骡车去东边儿砖窑厂买砖,他也在附近收一批土坯砖和大土坯板。
大舅兄那里,傍晚去就行,住一宿明儿早回。
裴长青:“里正伯,你只买青砖即可,我家还有些土坯,给你家盘炕够用的。”
高里正:“你还得砌墙呢,我自己寻摸一些也不费什么。”
几个帮工听见也很高兴,二郎给里正家盘炕,无形中也延长了这边的工期,那大家不也能多赚钱么?
里正和陶族长关系那么好,里正家要火炕,陶族长家不也得要?
唉吆喂,这又能跟着赚钱。
抹墙的动作更有力了!
最高兴的莫过于王木匠。
看看,看看,裴二郎第一次出外活儿就带着他家老大!
这是多大的信任和脸面呐。
上午裴长青带人抹灰泥外墙,下午就分了两个人去抹黄泥内墙。
如今哑巴也上手了,能跟着一起抹墙,人多干活儿快。
裴长青叮嘱他们,“不要贪快,要一层层往上抹,这样才能挂住。”
要是一下子抹很厚,反而容易开裂脱落。
几人笑道:“二郎你放心,我们指定按你说的来。”
裴长青看他们干得到位,也不用一直盯着,就去检查草棚子里的材料。
石灰又不够了。
第一次五车石灰夯地基加砌墙还不够,又买了五车砌墙加盖屋顶,也就够抹完外墙的。
抹完外墙还得砌院墙呢,差不多还需要两车石灰。
他和沈宁商量再去镇上买两车,结果不等出发呢,就见宋福瑞赶着马车过来,后面还跟着两辆装满生石灰的牛车。
裴长青帮忙牵住马,“你咋知道我家石灰不够了?”
宋福瑞笑道:“二哥,我不知道,我娘让送的。”
裴长青寻思宋母是跟禚家问的,盖房子需要多少石灰,禚家门清的,除非他不用,否则之前那些指定不够。
这宋母也是有意思,不想和你走动,你死活她不管,想和你走动,你盖房子缺石灰她都能算到。
【作者有话说】
宋福瑞:小时候的舒坦,是长大的眼泪。现在后悔来得及不,在线等,挺急。
——
第69章 宣传火炕 盘火炕,五百文一天
不愧是生意人,真精明到家了。
但人家能为自家着想,这人情是要领的。
宋福瑞转身把宝儿抱下来,又给裴云扶下来,再把车上的礼物搬下来。
小珍珠和小鹤年也过来帮忙。
看到两大匹布,裴长青:“你们这是做什么?”
宋福瑞笑道:“二哥,这是我娘给阿年的进学礼。”
裴长青不是那种为了自己面子和自尊心就委屈孩子的人,阿年要去学堂读书,新衣服和鞋子是必须要准备的,但是他也没预备着要妹夫的。
他道:“你们日常来,不要带礼物,这布算我们买的。”
宋福瑞:“二哥,那怎么行,这是走礼的,我俩嫂子都……”
裴长青:“你嫂子是你嫂子,跟我们没关系。”
裴云看裴长青的神色,就知道他说认真的。
二哥和以前不一样,现在说什么就是什么,不来虚的。
若是他们坚持,只怕二哥会让他们少来。
她对宋福瑞道:“就听二哥的吧。”
宋福瑞还有些不乐意,咋能不给呢?那大嫂二嫂给娘家那些东西呢,阿云娘家咋能没有?
裴云却让他别争了,二嫂给钱,回头他们再换成米面肉的送来也是一样的。
宋福瑞看明白媳妇儿的眼神就闭嘴了,又嚷嚷着找岳父赔罪。
“家里有个不长眼的小子,有眼不识泰山,咱爹去了也不告诉我一声,我给他好一顿踹。”
裴父在新房那边儿和泥呢,看到女儿女婿回来也就洗手洗脚过来看看。
听见宋福瑞说这话,他道:“你咋恁大脾气,那小子也没说啥,是我去得早点,你们估计还没起呢。”
正跟珍珠和小鹤年告状的宝儿扭头道:“就该踹,我的驴打滚儿被他们吃了!”
小珍珠:“打他满地找牙没?”
宝儿:“大伯娘给他打板子了!”
裴父是典型的多一事不如小一事,在别人看来很严重的事儿,在他这里就没什么。
他让闺女和女婿不要计较,“没什么大不了的,你们别当回事,搞得妯娌不睦就不好了。”
在他看来自家穷是现实,人家瞧不起也正常,他顶多不上门碍人眼就是了。
等自家好了,人家自然就瞧得起,就不会这样对他。
裴父回家没说,裴长青沈宁和裴母都不知道。
宝儿跟哥哥姐姐说他没吃到驴打滚儿,小珍珠只以为小姑不给他吃那么多点心,还安慰他收着回去吃呢。
沈宁和裴长青也没生气,这事儿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家境不对等就是会惹人白眼。
古代像萧先生和小公子那样的人少见,就算现代也少见。
沈宁的室友谈了个公务员男朋友,哪怕她工资是男朋友的几倍,男朋友的爸妈都觉得她高攀了,处处拿捏贬低她,说能嫁给自己儿子是她烧高香呢。
这样的事儿多得很,生气不值当,除非你和对方绝交。
可他们能和宋家绝交吗?
唯一能做的就是以后也不和宋家交心。
等自家发达了,除小妹一家,跟宋家其他两房就是面子情,不会如对方所愿是实在亲戚。
若自己真的变成官宦人家,那宋家到时候就要仰头巴结,得主动道歉。
前提是裴长青和阿年给力。
而裴长青和阿年都是那种心机深沉闷头做大事的,记仇,藏得住事儿,估计裴父受辱这事儿是记在心里的。
但是人家不说。
面上却没什么异常,裴长青还安慰宋福瑞和裴云让他们不必在意。
小鹤年也安慰宝儿,以后家里有点心让他来吃。
不可能再送了,想吃就来吧。
宝儿自然听不出哥哥的心思啊,高高兴兴地答应了。
裴母也不管闺女赊棉花了,宁愿像沈宁那样四外村买,大不了赊人家的呗。
裴长青带人烧石灰配石灰浆子,宋福瑞也去围观。
三个孩子也去凑热闹。
高大郎已经把铁锅送来,沈宁教张氏几个熏素鸡,去灶房那边忙。
裴云纠结着怎么起话头跟二嫂取经。
她跟亲娘说话没那么顾忌,“就算二哥二嫂不乐意沾光,可我是裴家闺女吧?我是宋家儿媳妇吧?那两房娘家都有的,我都没有。以前就算了,现在看我二哥二嫂好了,又要开始走动。就拿嘴皮子走动呀?该是我的,我自然得要。”
她让裴母只管用这布给阿年和珍珠做衣裳,“回头我二嫂给钱,我就拿着,再买更好的给她。”
裴母心疼闺女,“气坏了吧?”
裴云噗嗤笑起来,“当时可生气,也是想借机耍耍性子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别以为我没脾气。你不知道,他二嫂看到阿年和谢家小公子在一起,嫉妒得眼珠子都红了,恨不得吃了我,怪我有关系藏着不给家里使。”
裴母冷笑,“这人情她想使也使不着。人家是自己来的,不是咱求来的。你二哥二嫂也不会求小公子任何事儿的,但凡求了,只怕这情分也就到头了。”
当初去求萧先生帮忙说句话,结果人家早就跟学堂打了招呼。
裴母觉得除了阿年读书、珍珠习武,其他的事儿二郎和阿宁都不会求人的。
至于亲戚家孩子要去学堂读书?
关他们屁事儿!
裴云看到织布机也好奇,“二嫂帮你要回来的?”
裴母得意道:“这么点小事儿还用麻烦你二嫂?我自己带你大伯娘几个扛回来的。”
裴云惊讶地看着她,“老太太你行呀?”
裴母也笑起来,“这不是有你二哥二嫂给撑腰嘛,要不我哪敢啊。”
裴云深以为然,她昨儿晚上敢当着婆婆的面儿耍性子,不也是仗着二哥二嫂给撑腰么。
要不说女人得有个好兄弟好侄子呢,在男人和儿子还靠不着的时候就得靠娘家兄弟。
她越发坚定了要跟二嫂取经的心思。
她在婆家这几年也不是什么都没干,总是给宋母干活儿让她练了一手裁衣缝衣做鞋的本事。
“娘,我有功夫,这两天我给阿年做鞋子。”
裴母:“阿云呐,你给阿年什么,也得带珍珠一份。咱家不偏心,珍珠和阿年都是你二哥二嫂的心头宝儿。”
要是裴云偏心,二郎和阿宁不会说什么,珍珠是一定会叫的。
到时候反而是裴云这个给东西的不落好。
裴云笑道:“放心吧,我指定不偏心。我先给阿年做一双,让他穿着上学,再给珍珠做一双。后面再给他们做棉鞋。”
裴母:“你也甭做多,表个心意就行,他们的衣服鞋子有我呢。”
裴云:“你的手艺好,可你的样子没我时兴,小孩子穿点新样子才好呢。”
她从针线笸箩里拿了剪刀,拿小磨刀石磨了磨,帮着把布料裁剪一下,先给阿年和珍珠各裁一身。
这时候的宝蓝色是蓝中带点紫的颜色,有点俏丽,草绿色则是有点黄的绿色,都是时下城里人流行的颜色。
乡下人虽然没钱却也想赶时髦,喜欢采草叶子、槐米、花朵啥的捣碎染土布,一般能染出灰灰的绿色、黄绿色,发灰的紫红色,但是没有蓼蓝染不出蓝色。
所以宝蓝色还是稀罕的。
但是人家这个草绿色也不是自家染的那种不均匀的颜色,而是非常柔和的绿色,且布料还带花纹呢,迎着光或者侧着就能看出来。
裴母惊讶道:“了不得,人家咋织出来的?这一匹得顶咱好几匹的价儿吧?”
颜色好,花纹巧,布料厚,布匹大,那价格肯定不便宜。
裴云:“不知道,她给我就拿着。”
她熟悉阿年和小珍珠的尺寸,先给小鹤年裁了一件宝蓝色的长袍,再裁一条同色的裤子。
然后给小珍珠裁一件草绿色的袄子,再裁一条……
裴母赶紧道:“珍珠不穿裙子,你给她裁裤子。”
要穿裙子就像大人那样在腰上围一块布。
文化人叫合欢裙,乡下人就叫围布、围裙。
裴云:“娘,我还带了一些红色粉色黄色的布条,你到时候给他们掐个边儿,好看还有垂感,不至于衣角乱飘。”
有时候布料不够厚,袍子又是分片的,就很容易乱晃。
所以有钱人穿织锦,织锦厚实,绝对不会乱飞乱晃。
即便薄衫,有些讲究的贵人都在衣角、衣边里缝金丝银线,就为了增加垂感。
裴云也是听宋母讲的。
裴母还让她给裁大点,这样来年长高了也能穿。
裴云:“不要大的,合身才好。”
小孩子穿大人衣服,也是招人白眼的点。
以后阿年去学堂读书,少不得要被人说三道四,自家能避免的就避免。
裴母想想沈宁也是这样要求的,也就没多说什么。
反正肥一点吗,短了可接的。
沈宁进来看到,夸道:“阿云好裁缝呢。”
裴云:“我也就学会个裁衣缝衣了。”
沈宁:“这就是了不起的手艺呢,裁缝可难呢。”
反正她觉得挺难,前世拍视频她也更擅长美食化妆这些,另外俩室友更擅长华服、首饰、化妆品这些,还创立了知名汉服品牌。
裴云见沈宁夸得真诚,也笑起来,“我整天呆在后院儿,不像二嫂这么能干。”
沈宁笑道:“我要是能呆在后院儿衣食无忧,我也不想干啥,谁愿意受累呢?”
裴云听得一愣,二嫂也想过这样日子?
“那……要是有忧呢?”
沈宁笑容收敛,“咋,宋家要分家?不打算养你们了?”
裴云忙摇头,“不是的。”
她就把自己的担心顺势说了出来。
这些话以前不知道跟谁说,说了没用,还会被骂吃饱了撑的瞎想。
现在她觉得二哥二嫂有能耐,兴许跟他们说说有用。
沈宁:“你公婆身体还好吧?”
裴云:“我婆婆好着呢,我瞅着比我强。”
沈宁:“那你们就还有时间,让妹夫平时多跟着老太太学学,学不到八成学个三四成也够你们以后吃喝的。”
小时候应该学的东西当初没学,现在总归是要补上的。
人该学的东西是必须要学的。
以后老太太指定能给宋福瑞留俩铺子吧。
宋福瑞只要自己管好这俩铺子,一辈子吃喝也够了。
一般人打拼一辈子也赚不下俩铺子。
裴云:“我婆婆那样子根本不想……教他。有老大老二就够用了。”
沈宁:“那就培养宝儿吧。你婆婆还年轻,估计再活二十年不成问题。让宝儿读书学习,大一点也跟着学做生意,以后你们也不愁。”
裴云:“我婆婆那样子,也不想……宝儿读书。”
沈宁眉头拧紧了,“是亲生的吧?养废了对她有什么好处?”
随即她想明白了,这是家业不够大,怕儿子孙子多了抢家产?
啧啧。
真是学废了。
这老太太哪里学的歪理学说啊?
不过宝儿还小,启蒙也没这么早,等六七岁也不晚。
阿年爱读书,平时多用阿年刺激刺激,兴许宝儿也会形成我要读书的概念。
沈宁建议裴云不要急,有些事情急不来。
“叫我说你也别去想争抢宋家家产,就好好培养宝儿,让他读几年书,能考个功名就翻身了,考不上功名也读书识字,以后甭管自己管铺子还是当教书先生、账房,也都有活路。”
没有大富贵,小富即安还是可以的。
要是跟那两房抢家产,裴云和宋福瑞又不是有心机手段的,回头被人害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不如现在就用宋家的资源,供宝儿读书好了。
裴云:“我也没想过要他们的家产,就是公婆以后给我们的,只怕我们都留不住。”
沈宁:“所以让宝儿读书,你和妹夫也要跟着读书,人从书里乖,书里有很多道理和人情世故,够咱们学的。”
裴云点头,“那我试试。”
沈宁:“你也借机多学布料的相关知识,要尽可能地学会辨认布料,知道各种布料怎么织出来、染出来,各自的优缺点、价格、行情,能学多少是多少,这些也是以后你们自己管铺子的根基。”
管铺子不是等着收钱就好。
裴云:“就是不知道从哪里学。我婆婆只让我做活儿,也不讲这些。”
沈宁:“要学总有门路的,你婆婆让你做活儿,你就趁机多问,除非她明确不让你问。平时让妹夫也多了解家里的管事、伙计,最好能交好一个人品不错的管事,跟着他学。最好的办法呢,是他去铺子里当伙计,做个半年就门儿清了。”
很多大学生学了一肚子课堂知识,一入职就两眼抓瞎,什么都不会,还得从零学。
但是只要肯学,聪明的两周就上手了,一般的一个月也差不多了。
毕竟能考上本科的,本身就是学习能力够强的。
宋福瑞没那么聪明,半年也足够了。
要是半年还学不到什么,那就……啃完老再啃小吧。
或者多生几个孩子,多分几份家业?
沈宁看她给珍珠和阿年裁的衣裳,又想想宝儿身上穿的衣服,虽然面料不扎眼,做工却很精致。
可见裴云的手艺。
她道:“阿云,你这裁缝的手艺别丢,以后说不得有机会自己开个裁缝铺子呢。”
城里那些女眷,互相攀比首饰衣服,裴云有这个手艺,再稍微设计一下样子,也不是没出路。
利用宋家的资源,开个专门给有钱太太小姐们服务的裁缝铺子,不和大房二房抢家产,遇到的阻力也会小。
保不齐为了甩开三房这个包袱,大房二房也乐意推一把呢。
当然,首先得取得宋母的认可,她点头基本就行了。
所以裴云得跟宋母证明自己,还得……适当讨好一下老太太。
跟人伸手要钱就是这样的。
她掰开揉碎了给裴云讲
裴云听得连连点头,眼睛亮亮的。
她听进去了。
“二嫂,你真有办法,我不慌了。”
她之前惶惶不安,是因为没有头绪,不知道要做什么才能改变处境。
现在沈宁给她出了主意,她心就稍稍定下来。
有目标,有盼头,就不慌。
西边儿宋福瑞看到火炕,一开始以为是裴长青舍不得做木床,就砌了个大土床,听裴长青解释是火炕这才明白过来。
他越听越喜欢,情不自禁地发出一阵惊呼,他也爱上了。
想他屋子一到冬天就阴冷潮湿,点火盆也不行,要是有火炕那可舒服得很。
他对裴长青道:“二哥,等你房子盖好,我家也要盘炕,我爹娘那屋也要。”
裴长青笑道:“我带着人去干活儿,可不给你免费啊。”
要养工人的。
宋福瑞笑道:“那肯定啊,这又不是我院子里种个菜畦让二哥去给帮帮忙。”
裴长青给他两种方案,自己准备材料,或者多出钱他给准备材料。
让他回去问问宋母选哪个。
宋福瑞还想自己拿主意,裴长青让他回去问问,别自作主张。
你个不能当家做主的还总想一口应承,没点数儿。
宋福瑞摸摸鼻子,笑得有点尴尬。
裴长青:“如果你家确定要盘火炕,准备好材料,过两天就能去。如果是泥地有隔墙,盘炕加上改烟道和墙壁掏洞砌火炉,两天,不用管饭,一天五百钱就成,超出两天不多收钱,甭管几个人干活也这些钱。如果有地砖,没有隔墙那得撬砖砌墙,就要三天。”
宋福瑞不懂这些,裴长青说啥就是啥,他回去跟娘汇报就好。
沈宁留一家三口吃饭,晚上做了红烧素鸡、素烧鹅、油豆腐鹅蛋酸菜汤,外加酸甜口的萝卜条。
宋福瑞又说要订素鸡这些东西回去。
沈宁给他们收拾一些做好的,回去热热就能吃,让他先问过宋母或者宋大嫂再说。
“要是家里同意,你到时候来拿。”
临走的时候沈宁给了宋福瑞石灰钱,布料钱以后再说,等高里正这边回款分钱的。
石灰一车二百文,这是宋家的人情,她也记着呢。
所以素鸡她也给便宜两文,积少成多,也是人情。
晚上宋福瑞赶着马车拉着裴云和宝儿回去。
小鹤年给宝儿写了一个福字,用毛笔蘸着墨汁在自己裁的纸片上写的。
阿年才开始写字,写得很慢,但是很认真,而且小字好控制,他写得很漂亮。
连小少爷都夸的。
他心里也暗暗得意,越发要强,要练得更好,所以现在小珍珠多了练功的内容,他多了练字的功课。
在沙子上练半天,他奖励自己在纸上写一个字过过瘾。
今儿给宝儿这个超水平发挥,特别好看。
小珍珠都舍不得送,要不是宝儿抗议,她就留下了。
宝儿宝贝得很。
裴云:“宝儿,阿年哥哥读书呢,你要不要读书?”
宝儿:“好啊,阿年哥哥还给我讲故事,说都是书里的。”
裴云没想到宝儿这么轻易就答应读书了,欢喜地亲了他一口,“宝儿好好读书,以后可以和阿年哥哥一起读。”
宝儿:“好呀,那二舅妈给我做点心吗?”
裴云:“做,你好好读书,二舅妈给你做可多好吃的。”
宝儿:“那我读。”
读书么,有啥了不起的。
小孩子现在还不知道功课的魔性。
到了家里,一家三口先去给宋母请安,又让小厨房热热带回来的菜,给宋母等人尝尝。
今儿宋母发话把那小子打了板子,虽然没说大儿媳,可陈氏也倍感没面子,深恐自己威严受损,好好训诫了下人们,这会儿下人自然不敢再怠慢。
很快热好了,宋福瑞就欢喜地给宋母献宝,“娘,这就是我二嫂做出来的吃食,外面没有的。”
宋母来了兴趣,生意人对能创新的人才总是刮目相看的。
她看看那盘红烧素鸡,虽然是回锅的,但是也没破坏品相,看着不错,提筷子尝了一口,香中带甜,很合她的口味,“不错。”
宋福瑞笑道:“我二嫂舍不得加糖,刚才我让小厨房给娘加了糖回锅的。”
沈宁说了素鸡适合一切肉的做法,和肉一起做更好吃,自己单吃也不赖。
确实如此。
宋母又尝了素烧鹅,确实好吃,再尝尝油豆腐,立刻就想出几个新菜式。
她对宋福瑞道:“以后咱家不从柳家买豆腐了,直接从你二舅兄家买,买多少让你大嫂和采买说。”
宋福瑞拿乔了,“娘,我二舅兄家远,管事每天跑多累啊。豆腐还是从柳家买,就这个素鸡、油豆皮、油豆腐、腐乳还有腐竹从我二舅兄家买就好。”
他掰着手指头一样样数,生怕数漏了。
宋母:“豆腐不好吃,也不是非得天天吃,买这些的时候顺便捎几斤就行。”
儿子说远,每天跑累,不过是撒娇耍性子罢了。
怪她以前说远,不让他总陪媳妇儿回娘家。
其实就那么几里路,管事儿每天赶着驴车,一会儿功夫就买回来。
几天买一次也行,这些东西也不是非得现做现吃。
宋母尝了那个腐乳,确实比柳家的好吃,这豆腐娘子真有两把刷子。
她道:“这个腐乳要多订些,回头往其他铺子里发一些给他们佐饭,宋家庄那边也送几坛子去。”
这差不多就得订个五六百斤的样子。
宋福瑞高兴得很,有一种亲戚这么多年,他终于能在岳父家抬起头来的感觉。
他娘和大嫂这些人以前瞧不起他岳家,可实际他在岳家面前抬不起头好吧?
她们那是瞧不起他岳家?那是不给他做脸!
让他觉得自己没用。
那怎么滴,他自己看中的媳妇儿,就是比娘选的好,他不稀罕谁稀罕?
别人稀罕他还不干呢。
说完吃的,他又开始说火炕。
“我二舅兄能耐呢,新屋子盘了火炕,说是北方冷地方才会盘,咱这里都不会。”
他站起来在宋母的屋子里比划,“娘,你看啊,你三间屋子连个隔间也没有,一到冬天穿堂风嗖嗖灌,你装了暖阁烧着炭盆都不好使。”
那炭盆熏笼的还得小心,关门闭窗会熏死人。
火炕就没这个问题了。
他描述的跟高里正脑补的差不多,大炕那么一通,人躺上面甭提多舒服了。
白天热乎,晚上还能烙腰腿呢。
“娘,你和我爹腰和腿不好,冬天怕冷酸疼,要是有火炕睡着,保管舒服很多。”
被他说的,宋母很心动。
年纪大了,腿脚就会不好,畏寒怕冷,腰酸腿疼。
火盆、炭盆、熏笼就是有安全隐患。
冬天她顶多用木板子把床四周围出一个隔间,里面放熏笼。
也热乎不到哪里去。
宋母虽然跑生意,却也没去过北方。
主要是布匹生意南方更好做。
就说这会儿,北方几个省份虽然种棉花,可他们都不会用棉花织布,还在织麻布,所以他们种的棉花只能低价卖到南边来。
宋母自然也没往北方跑过。
没去过,她就没见过火炕实物。
人对没见过的东西,总是会不由自主地美化,不断加滤镜。
越想越觉得这个火炕好。
人家北方冰天雪地的,有些地方八月就飞雪,要是没火炕真扛不住。
这么一想,宋母也当机立断要盘火炕。
宋福瑞就开始讲了。
裴长青给他讲的时候特意让他好好听,回来传话别传差了。
他跟小学生一样乖乖听着,还复述给二舅兄听了呢。
当然有错误,小鹤年帮他纠正了三次。
“那些贫寒人家,可以把锅灶放屋里,这样连着火炕,省柴火。咱们家不缺柴火,娘屋里就不用砌锅灶,就在外间那里砌个炉子,到时候放木炭煤炭什么的就行,装上炉箅子晚上饿了还能烤个芋头馒头啥的。
我看这边可以砌一堵薄墙,把炉子和火炕隔开,这样生炉子爹娘也不用怕呛。”
宋母被他描述得已经能感受到那融融的暖意了,回到现实又觉得屋里冻手冻脚。
更想要了。
“福瑞,你二舅兄什么时候有空,过来给咱盘个火炕?”
宋福瑞:“那我得求求他。他自家现在抹墙,还要砌围墙,我可以求他把围墙放一放,先来给娘盘火炕,不过他们里正也要盘炕,比我定得早,得等等。”
他指了指山墙那里,“二舅兄说咱家正房没有烟道烟囱,得改,一般人做不了,得他亲自带人弄,所以咱稍微等两天吧。”
宋母看看山墙,看看屋内空间,又看看需要砌墙隔断的位置,再想想火炕的样子。
她突然意识到三儿也不是什么都不懂,他说得头头是道,能让她对这个火炕从怎么做到什么好处到有什么难点都有准备。
她想了想,道:“福瑞,娘屋里这个火炕就由你来安排,需要什么材料你跟管事儿说,让他负责采买。另外工钱怎么算,你二舅兄说过没?”
宋福瑞道:“二舅兄说三天,不管他带几个帮工,一天就五百文,超出时间不算钱。”
宋母笑道:“人家来干活儿咋能不管饭?一顿晌饭是要的。”
她倒是没觉得贵,毕竟城镇盖房子本身也贵,再者大家都知道改比新做麻烦,对手艺的要求也更高。
至于裴二郎会不会,能不能做好,她也没担心。
裴二郎既然敢应承,那就是会做,也能做好,否则他们村的里正不会那么信任他。
宋母把大儿媳叫来,告诉她自己要在屋里盘个火炕,由老三负责。
陈氏第一反应是宋福瑞不靠谱,伙同二舅兄骗钱,再细思量又怀疑裴云娘家给老三支招,让他讨好婆母争家产?
她面上却如常,笑道:“娘,什么火炕?怎么个盘法儿?让儿媳也见识见识。”
宋母对大儿媳还是很满意的,精心培养儿子,自然也精心挑选儿媳。
她就让宋福瑞再给大嫂讲讲。
宋福瑞之前给宋母讲过,这会儿越发娴熟。
陈氏听得微微蹙眉,“娘,这改火道开烟囱可不是闹着玩儿的,万一漏烟引火漏雨什么的,那可麻烦。”
他们家这么好的砖瓦房,可不能被老三和二舅兄给弄坏了。
宋福瑞:“大嫂,我二舅兄人家自己盖了屋子,还是麦草顶呢都不漏,怎么咱家砖瓦的就会漏?”
今儿下午裴长青还让人在灶膛那边点了把火,宋福瑞在外面看着,烟不往外倒扑,而是顺着烟道从屋顶烟囱出去了。
非常顺畅。
陈氏:“娘,我觉得还是小心……”
宋福瑞急了,“大嫂要是不放心,先在我和阿云的屋里盘好了。只要给足我说的青砖土坯和石灰,我二舅兄保管给弄得不漏烟不漏雨,到时候你们也好放心。”
看他说话夹枪带棒,陈氏笑道:“老三,我是说实话,你别生气。为了娘着想,我是想先在我屋里试试呢。”
宋母道:“这又不是试毒,还谁先试试。就在我这里盘,我想早点睡那个火炕。”
陈氏怕婆母真以为她想占便宜抢火炕呢,便也不阻拦了。
刚才老三还点她呢,让她别阻拦买材料。
她微微挑眉,老三能耐了呀,这是坐不住了?
宋母又让她也尝尝红烧素鸡,“明儿让管事去豆腐村采买一些豆制品回来,柳家豆腐坊的就先停了。”
陈氏:“娘,按理说亲戚家开了豆腐坊,咱们是得帮衬,就是柳家这里合作很久,突然停了是不是不大好?”
宋母:“只是不买豆腐这些,又没不吃他家的酱油和大酱,有什么不好的?你要是觉得不好意思,就去跟他们太太打个招呼,说咱们关照一下亲戚生意,让他们理解。”
陈氏便没再说什么,只去吩咐负责采买的管事。
家里这些人,铺子里也不少人,需要采买的数量不少。
见大嫂走了,宋福瑞对宋母道:“娘,你放心吧,别的我不敢说,我二舅嫂做吃的,我二舅兄盖房子,那是没的说。他们里正都猛夸呢,还推荐他给亲戚盖房子。都是自己村的,要是不好人家敢用么?”
宋母笑了笑,“是这个理儿。那这事儿就交给你,明儿一早你领着管事去采买吃食,火炕的材料也别忘了。”
宋福瑞得意得很,“娘,你放心吧。”
他一路跑回自己小院儿,“阿云,娘把盘火炕的事儿交给我负责,还让我明儿一早带管事去二哥家采买豆制品。”
裴云正整理鞋底鞋面儿呢,打算明儿就开始给阿年和珍珠做鞋子。
宝儿洗了澡,正裹着自己的小被子,抱着自己的枕头哄自己睡觉。
裴云闻言也是高兴得很,婆婆肯让福瑞做事情就好,只要做好了,让婆婆看到他不是一无是处,以后也会让他做更多事儿的。
最怕的是啥也不让他做,连个上进的机会都没有。
“你可得好好负责呀,让娘看看你的本事。”
宋福瑞踌躇满志,“放心吧,我指定不偷懒,这几天我多往二哥家跑跑,他给高里正盘火炕的时候我去打打下手,多了解了解。”
裴云也为他高兴,感觉宋福瑞也开始变样子了。
宋福瑞往她腿上一躺,歪头,“肩膀酸。”
裴云就给他捏肩膀,一边捏一边笑。
宋福瑞在她看来相当幼稚,以前不会这样理直气壮让她捏肩膀,这是觉得能帮她娘家赚钱了,想让她夸呢。
这若是性子犟的,瞧不上自己男人窝囊,就得说“那还不是我娘家二哥二嫂长本事了,要不你娘能这样?早先她怎么没呢”。
裴云却俯身亲亲他,“三郎,你真棒,我娘家都能跟你沾光了。”
即便她的婚姻自己不能做主,不是被大哥嫁给别人做小就是被宋母耍心机嫁给宋福瑞,可她这些年和宋福瑞的感情是真的。
她也是真心稀罕他,感激他待自己好的。
果然,宋福瑞比吃了蜜还甜,搂着媳妇儿就给她按摩。
宝儿原本都要给自己哄睡了,被他爹娘吵醒,“爹,尿尿!”
宋福瑞赶紧给儿子拿夜壶,求他秒睡。
【作者有话说】
宋福瑞:废柴的崛起,从二舅兄的火炕开始!
第70章 拓展市场 红烧素鸡硬控县城
第二日吃过早饭,宋福瑞就带着宋家采买管事儿到了二舅兄家。
宋管事儿态度出奇得恭顺有礼,见了裴母裴父就称呼亲家老爷。
现在没有过去那么严格,不允许民间称呼老爷、老太爷的,现在为了表示对人的尊重,什么员外爷、老太爷、老爷少爷的都混叫。
有些是花钱捐了的,有些什么都没,乡下人混叫的。
裴父裴母却不自在,不让叫,还是叫老丈他更踏实些。
宋管事第一次订了五百斤腐乳,其他的各二十斤,说回去看看家里人吃的如何,若是吃得快过几天再来订。
市面上油豆皮零售价9文,批发是7文,沈宁他们的人情价儿是5文,给靳老板等是七文。
腐乳批发价是15文一斤,付三成定金。
这两天沈宁一直让人做,所以家里有现货,就给他们拿了。
另外油豆皮、腐竹就找荷花嫂子和黑壮嫂子拿了。
油豆腐是裴母炸的。
宋管事恭恭敬敬地付了二两银子外带650文钱,又跟宋福瑞说一声,先赶着驴车回了。
沈宁不是很懂银子,但是想宋家开着布庄,常年和银子打交道,不至于给假银子或者成色太差的。
这种整两的银子也有印记,她悄悄分辨一下便收了。
宋福瑞又跑去西边儿找裴长青:“二哥,我娘说要火炕,让我负责准备材料。”
他肯定从禚家买,方便省事,还有人情关系。
裴长青:“你们老太太屋子开间和进深多大?”
宋福瑞:“啊?我不知道啊。”
裴长青:“头顶上几根檩木?”
宋福瑞:“九根。”
裴长青预估了一下房间尺寸,又找沈宁要了一片巴掌大的纸头,拿炭笔唰唰列了个单子。
他给估算了青砖、土坯砖、土坯板、石灰等的用量,当然要加两成,避免不够。
宋福瑞看裴长青提笔就写,佩服得五体投地,“二哥,你……咋知道需要多少材料呢?”
裴长青:“做多自然就知道了。”
宋福瑞点点头,若有所思,“就和我娘知道做衣服需要多少布,织布需要多少棉花多少纱线一样。”
裴长青淡淡道:“也没什么神奇的,唯手熟尔,你做多了你也会。”
宋福瑞备受鼓舞,只是看二舅兄捏着根木条包裹的炭棍儿又有些无语。
“二哥,我送你一套文房四宝吧。”
裴长青:“我还没启蒙,不会用。”
宋福瑞:“……”
他低头看看手上的纸头,怀疑二舅兄写了一堆错别字。
但是他没证据,因为他也……很多字不会写。
宋福瑞也没留下吃晌饭,他要回去陪媳妇儿吃饭,再去禚家采买盘火炕的材料。
下午沈宁正用小手磨磨香料粉呢,镇上杂货铺的禚掌柜带着管事来了。
他是来买素鸡等豆制品的,顺便也学学素烧鹅的做法。
看到沈宁的时候禚掌柜还眼疼呢,那日沈宁去买东西,那个能砍价啊,可给他砍伤了。
沈宁也认出他,笑得很是亲切,“禚掌柜,稀客啊。”
禚掌柜笑道:“一点都不稀,你家石灰还是我卖的呢。”
宁笑着请他进屋,又喊裴长青过来。
裴长青没穿外衣,正抹墙呢,跟禚掌柜道了声歉意。
禚掌柜笑道:“我是来买素鸡的,你只管忙,不耽误你干活儿。”
裴长青见没自己什么事儿,打个招呼就又去干活儿了。
沈宁和裴母陪着禚掌柜聊几句,教了他素烧鹅的做法,还把怎么炸油豆腐也教给他。
禚掌柜:“素烧鹅学学就行,油豆腐还是买现成的。”
炸炸也半天,不如直接买。
就好像油炸果子一样,自己也能炸,但是买现成的更方便。
不差钱的人家都想花钱买省事儿。
禚掌柜也订了八百斤腐乳,他们杂货铺还养了工人,都是出大力气的,平时外出要带干粮,总也得配点咸菜什么的。
腐乳比一般咸菜更好,好吃下饭还补充盐分。
之前都是从柳家订,味道马马虎虎,家里人不爱吃,给工人就无所谓。
可既然豆腐村的更好吃,价格也一样,那还犹豫什么?
他家是宋家介绍的。
晌午宋母请他们去吃饭了,尝着确实好。
禚掌柜当即就表示要买。
他除了腐乳,其他也要了二三十斤。
过几日继续来买。
等家里吃习惯了,采买的数量差不多能稳定下来,他需要沈宁这边送货。
沈宁自然没问题。
张氏和三婶儿早就准备好了,她俩挑担子挑出来的感情,以后继续搭伙儿。
傍晚时分陶族长就亲自赶着牛车来送鸭蛋了。
除了鸭蛋,他还给沈宁带了礼物,还是石匠自己做的,大小两个石臼子,可以捣蒜泥、捣少量香料、盐巴等,还有一个药房用的小药碾子,也是石头的。
石匠日常做这些东西,也要让徒弟练手。
稍微有一点点瑕疵,但是不妨碍用,丢了可惜,陶族长也拿来走人情。
沈宁当然不嫌弃啊,感谢得很呢。
现在陶族长家里也吃上素鸡、素烧鹅和油豆腐了,自然是高里正送的。
有高里正这边出货,他也懒得赚蚊子腿了,不在乡下换豆腐了,主要做油豆皮、腐竹这些给高里正。
拿货价也是一斤豆子赚二两,但是他在高里正那里还有分红呢,赚头自然比其他村民多。
沈宁和高里正合伙,为了合作顺利、简单且快速,秉持着双方互相理解、互相成全、有问题立刻沟通的原则,他们对半分。
高里正主要负责销售,沈宁主要负责开发产品。
各自都在自己领域内尽力就好。
至于陶族长,就从高里正那里分成,他们怎么合作就是他们自己的事儿。
沈宁如果愿意拉拔谁,给分成,也从她这里出。
但是目前雇人干活,是从总账里出本钱的。
高里正要是需要雇人帮忙跑销售,也是这样操作。
只不过现在他几个儿子要往城里送鸡和鸡蛋,所以也顺带送豆制品,不需要雇人。
高里正觉得裴母不是也免费做工么?所以他儿子也不需要拿工钱,都算在他的分成里了。
陶族长现在看沈宁也是越看越顺眼,见面嘘寒问暖的,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需要碾子、石磨的,你只管开口,多大的多小的我都给你置办。
腌咸鸭蛋做那个什么花蛋,做了你们只管吃,鸭蛋从我这里出。
咱家别的没有,鸭子大鹅多。
豆腐娘子,还要不要小鸭子小鹅呀,我再给你抓几只啊?
沈宁都一一婉拒了,家里有四只大鹅就够了,能看门能下蛋。
至于鸡蛋,自家不缺钱了从高里正家买着吃一样。
反正高里正给她也很便宜,都是喂谷糠吃虫子的原生态无污染鸡蛋,吃着喷香,没必要非得自己养。
陶族长自觉跟沈宁拉家常套足了关系,这才兴冲冲地去看火炕。
他被高里正勾搭得心痒痒,一把年纪的老头子,谁不怕冷?谁没个老寒腿?
谁不想有个安全有效的取暖方式?
炭盆啥的真的不安全,睡着了很容易迷瞪过去。
门窗开着缝又着实冷,也不知道是取暖还是受冻了。
这火炕,他相当需要!
他去屋里看了看,“裴二郎啊,我家也要,你给我妹夫家盘完就去我家呗?”
裴长青:“陶伯,给里正伯家盘完得去镇上宋家,他们家估计两盘炕吧,顶多六七天就能完工。”
陶族长都有点等不及,“你这些人呢,去镇上仨,去我家仨。”
裴长青笑道:“陶伯,你家山墙没有烟道,得现改,他们做不了。”
这活儿找那些老瓦匠都干不了,有技术难度。
陶族长这才耐下性子,“那成,我等等。来年还得找你盖房子呢。”
裴长青自然说好。
第二日一早,天蒙蒙亮,裴大伯几个照旧来帮裴长青干活儿。
他们帮忙砌院墙。
院墙这边儿也挖了墙基沟,之前也用三七灰土夯实过的。
现在把盖在上面的虚土铲出来,直接砌墙即可。
拉上基准绳儿,活好灰浆泥,这个灰浆泥里是不加麦糠麦草那些的,因为主要取其黏性,不需要增加筋性。
这些活儿裴大伯几个也是做熟的,自然能干。
自打高里正让裴长青给陶族长盖房以后,裴大伯、三叔四叔等人更热衷给裴长青帮忙了。
练好手艺,回头二郎干活儿不就能带着他们了吗?
自打裴大柱、裴大民和裴大根几个给裴长青干活儿以后,家里多少的都赚点现钱呢。
他们心里感激裴长青也更愿意帮他干活儿。
高里正今儿一早要领着大儿子和三儿子去县里送货,把这两天的熏素鸡一并带上,另外他二儿子这两天又是买青砖又是筹措土坯石灰的,明儿就能请裴长青去给盘炕了。
裴长青满口答应。
沈宁带着张氏、三婶儿把今儿发的货帮高里正装好,素鸡这些不怕渗油的直接装在干净的布袋里,再装在藤条篓子里。
油豆腐这些会渗油的就装在油篓子里。
油篓子是用细篾片编的小口篓子,里面糊了几层油纸,可以用来装油,轻快不漏。
高里正走后,沈宁就领着裴母三婶儿处理鸭蛋。
不管咸鸭蛋还是松花蛋,所有的鸭蛋要洗干净、晾干。
鸭蛋皮厚,不像鸡蛋那么容易破,所以清洗起来容易些。
这两天小少爷去了县里,阿年和珍珠都不去书肆,所以裴父就没给书肆捎豆制品。
沈宁寻思着得给谢掌柜送些去。
这么一算,素鸡的供应就有些紧张。
油豆皮因为有另外几家帮衬,倒是没那么紧张,不过以后量大起来这几家也供不上。
素鸡需求量更大,对老豆腐和千张的需求也大,老豆腐没问题,但是千张的供应就跟不上了。
考虑了一下,沈宁便把压千张和豆干的手艺在全村公开。
如今村里妇女们压老豆腐的手艺已经相当不错,可以继续练习其他手艺了。
先学压千张,之后再练揭豆皮。
慢慢地素鸡、油豆腐这些基础工作都可以交给她们,这样她们跟着赚豆子,沈宁也轻松。
并不怕她们会教出去,教了别人,万一豆腐娘子生气,以后不教她别的了呢?
即便不怕这个,那豆腐娘子不选她家豆腐和千张呢?
再不怕这个,要是别人知道了,全村一起鄙视她,里正还得处分她家,怕不怕?
当然怕。
而大部分人是不会把自己赚钱的营生教给别人的,没看沈宁没发话,村里大部分人家不会压千张么。
即便自己琢磨出来也顶多就是琢磨出来,不会做出来跟人换豆子,因为这东西没比老豆腐管饱,不合适,除非卖给城里人换钱。
而他们哪有本事卖给城里人啊,人家也不要他们的呀。
要想赚豆子,只能指望豆腐娘子和高里正。
沈宁跟聚拢来的妇女们道:
“大家做老豆腐的手艺已经练得不错,现在多练练压千张的手艺,要练到厚薄自如,想厚就厚,想薄就薄。明儿早上除了老豆腐还收千张,要俩铜钱摞起来那么厚,每家送两斤来试试。”
之前沈宁主要从大伯娘、毛蛋儿娘、黑壮嫂子和荷花嫂子等几家进千张,可荷花嫂子还做油豆皮,黑壮嫂子还做腐竹,进货量大她们也吃力。
沈宁就索性公开,这样素鸡的原材料就没压力。
不过张氏和三婶儿以后要送货,镇上书肆、学堂、禚家、宋家,以后还会发展医馆等几家,整天让人家下乡来取货也麻烦,不如自家直接送过去。
服务上门,生意多三成嘛。
这样就哑巴娘自己做素鸡可忙不过来,沈宁就把大伯娘和三房裴大根媳妇找来一起做。
这下大伯娘家做豆腐的重任就压到了赵氏和大丫二丫身上,小子不做家务,都是跟着下地的。
大丫二丫挺乐意,赵氏却不乐意了。
她委屈死了,她要累死了好吧?
原本她一点都不想学点豆腐,因为学会了就得干活儿啊,她不想干。
可婆婆最有办法治她,说阿宁没时间教,各人去教各人娘家,赵氏不得不学。
学会以后就完蛋了,每天都得推磨!
这给她累的呀,最近都瘦了,而且再也没时间去跟吴秀娥嚼舌头了。
现在婆母还要去做素鸡,把活儿都压她身上,她彻底萎了。
“娘,你去做素鸡,我咋能干那些活儿呢?”
大伯娘面色一沉,“你嫂子能干,你有啥不能干的?”
赵氏不乐意,嘟嘴,“那……那要不我去做素鸡。”
做素鸡肯定轻快啊,就做一样活儿,不用推磨,不用做饭的。
大伯娘:“那你说阿宁为啥不让你去做素鸡?”
赵氏更委屈了,“咋还嫌弃我?我学了也不会偷摸教给我娘家。”
大伯娘没好气道:“是别人做三个,你可能做不出一个,让你去磨洋工啊?”
赵氏那个气啊,她就磨洋工咋了,那么累还不许她歇歇?
以前有大嫂和婆婆,还有三婶儿四婶儿两家轮换,现在就她一个,她不得累死啊。
大伯娘:“那就让二民媳妇儿和你一起干。”
赵氏抗议:“她、她比我还不行呢。”
裴二民媳妇儿个子娇小,人也娇里娇气,还容易生病,三婶儿都不让她下地,就让她在家里做饭看孩子。
赵氏日常可看不上她,还让她和自己一起推磨,怕不是还得让自己伺候她呢?
大伯娘就不管她了,一天十五文,不赚不是傻子吗?
她也撂下狠话,“反正这事儿交给你,你要是耽误了里正交货,耽误选老豆腐,你以后就别吃饭!”
现在村里人都会做千张和豆干了,里正哪里还非得从她家进?
不就是看在阿宁面上?
赵氏要是敢拖后腿,那就饿着!
赵氏没法儿,就跟裴二柱抱怨。
裴二柱还累得要命呢。
大哥一直给二郎家翻地,每天吭哧吭哧比给自己家干活儿还卖力。
爹还领着三叔四叔加上他早晚的给二郎家帮忙,白天还得忙活自家田地,裴二柱感觉自己都累得又黑又瘦了。
得亏现在吃得饱,除了累也没别的毛病。
赵氏推个磨而已,还跟他抱怨。
他再好的性子都有些脾气,“那要不你去翻地,我在家推磨?”
赵氏被他气哭了,“裴二柱,你跟我这样?”
裴二柱:“我咋样了?那你啥意思,娘和大嫂也没闲着,家里除了咱儿子都撅着腚干活儿呢,那我不下地了,回来给你推磨?”
他一翻身睡得呼呼的。
赵氏气一夜,没辙儿,第二天早上还得认命地起来吭哧吭哧推磨。
好在大丫二丫也能帮衬干活儿,推磨烧火煮浆子点豆腐啥的都能干。
这么着,赵氏更羡慕吴秀娥了,因为吴秀娥不用下地,现在洗衣推磨舂米做饭都不用了。
人家雇了个婆子!
赵氏羡慕嫉妒恨,梦想着哪天自己也能过上使奴唤婢的神仙日子,再也不用推磨点豆腐。
她恨死沈宁了,要不是沈宁多事,教大家伙儿点豆腐,她哪用这么辛苦啊。
沈宁真是天下第一狡猾啊,用个破豆腐方子哄着大家给她家盖房子,哄着大家给她家做豆腐。
钱都让狡猾的沈宁赚去了啊!
她什么都没落着。
人类的悲喜不能共通,赵氏憎恨豆腐的时候满村妇女却在欢腾。
她们练习压千张、豆干,一早就送去给豆腐娘子选。
选上的欢天喜地,落选的继续努力。
“我现在回娘家,我姊妹和嫂子弟妹的都可羡慕我呢,说咱们村的人命好,有个豆腐娘子,大家都跟着赚钱。哈哈,我能说啥,感谢豆腐娘子呗。”
“也感谢里正爷。”
“对,感谢豆腐娘子和里正爷,带着咱们赚豆子,吃饱饭,现在十天半个月的也能买四两肉改善改善呐。”
村里人高兴,县城的靳老板等人也高兴呢。
高里正昨儿来城里送货,今儿也没急着回去,背着手在这边儿溜达呢。
主要是转转进货的这几家酒楼和饭馆,看看他们素鸡、素烧鹅、油豆腐的销量如何。
结果每家都说顾客甚爱点,比起扣肉素鸡,反而更喜欢不加肉的香菇木耳素鸡、红烧素鸡、油焖素鸡等等。
人家说吃的就是那个不是肉却胜似肉的味道和口感。
有人觉得素鸡比肉口感更好。
肥肉腻歪,咬着让人牙根儿痒,瘦肉怎么说也有点柴。
素鸡就不会了,又香又嫩不费牙。
还有人喜欢素鸡和真鸡一起做,那味道真一绝。
而豆腐酿肉虽是荤菜却不油腻,红烧做汤都受欢迎。
素烧鹅鲜甜可口,更是男女老少的心头好。
有些食客自己吃了还要给家里点两份送过去,让家里也尝尝。
尤其靳老板的老爹,尤其喜欢红烧素鸡,夸儿子终于做了道像样的菜。
这两年不爱吃饭的他,再也不说没滋味、嚼木头了,就着红烧素鸡怒扒两大碗饭,吃完又满街溜达消食儿,逢人就说这素斋好,还特特跑去寺庙给相好的大法师送。
这样每天吃吃溜达的,身体都变结实了,再也不说自己没胃口、活着没意思的丧气话,反而说还能再活五十年。
只要他老爷子说好吃,那就是真好吃,扛得住食客挑嘴。
果然,酒楼这几天都因为新菜客流回升,热闹起来。
靳老板那是相当高兴,再三跟高里正说要加大进货量。
哦,因为老爷子的关系,他现在每天还得给大法师那边送素鸡呢。
人大法师自己做素斋就是一绝,比酒楼的厨子手艺好强些。
常老板几个的饭馆儿生意更见好。
他们是中低档馆子,薄利多销,酒楼五十文一份,他店里就卖十五文,来吃的人就更多。
附近一些从来不下馆子的人家都每天来买一份回去佐饭呢。
他还想了个招儿,用店里的肉汤汁焖卤素鸡,送去码头、货栈那些劳力多的地方,八文一份,卖得相当火爆。
那些苦力甭管泡饼子还是怎么吃,连汤汁都舔得干干净净。
他们说这个好吃,吃了有力气。
常老板拉着高里正要求加货,下一次给他多加二十斤素鸡,尤其这个熏素鸡,别有风味儿,他喜欢,更要多订。
晚上,几个老板又碰头主动把高里正请到常老板的饭馆儿里。
他们纷纷表示这个熏素鸡风味儿独特,都要。
其他豆制品也要加大进货量。
原本他们从高里正这里进的油豆皮也从其他豆腐坊进,现在打算全部从高里正这里进。
就连全福楼二掌柜也增加了进货量,大掌柜还埋怨他为什么不多订一些,那两天都不够卖的。
宁愿剩下,不要不够卖的。
剩下还能自己吃,还能给伙计带回家吃,不够就只能看别人赚钱。
大家尝到甜头,纷纷跟高里正道:“高兄,县城就这么大,酒楼饭馆生意就这么多,其他几家要不就别卖了吧。要想赚钱,咱可以零卖,可以看看茶楼青楼戏楼啥的。”
他们几家一推出新菜单,对面好运来等酒楼饭馆就有动静,立刻过来试吃,判断菜品如何。
等看着这几道菜大受欢迎以后,他们就坐不住了,赶紧召集大厨研究呢。
别以为他们不知道,都是开酒楼饭馆儿的,谁还没几个眼线呢?
可惜靳老板、张老板和常老板等人一开始就商量好了,谁也不给好运来那几家酒楼饭馆透露消息。
即便对方以后也会卖素鸡,但是这一开始的钱得自己赚呐。
谁嫌赚钱多?
谁嫌自己好东西多?
知道好运来一时研究不出红烧素鸡的菜式,给靳老板爽得比赚钱还爽。
高里正暗笑,又让豆腐娘子算着了不是?
沈宁的意思咱没必要把生意做尽,抓住能抓住的就好。
市场就这么大,要给别人留份额。
柳家和另外的豆腐坊,看了他们的素鸡以后很快就会跟风仿造。
咱家价格不贵,靳老板这些就不会舍弃自家去买别家的货。
而柳家他们就可以去竞争另外几家饭馆酒楼,甚至他们路子多,往其他县、府城销售会获利更多。
毕竟市场也讲究先来后到,柳家他们盘踞已久,若是自家贪心,想把全县城酒楼饭馆一网打尽也不现实,还容易结仇。
留给他们一部分市场,让他们互相竞争,自家就安全一些。
当然,自己这样想,却不能跟靳老板他们说,还得送靳老板他们一个人情呢。
高里正笑道:“诸位老板放心,豆腐娘子也说了,诸位老板都是讲信誉重合作和顾客的老板,都会生意兴隆的,俺们和诸位老板合作就很畅快。其他酒楼,俺们不去主动接触了。如果他们喜欢要么去乡下进货,要么等其他家仿造出来,诸位觉得如何?”
要是人家跑到乡下主动进货,那他们也不能拒之门外不是?
同样,高里正的潜台词是:如果那几家仿造出来,也希望诸位老板讲仁义,不要不记情分了。
众人纷纷道:“豆腐娘子确实重情义,高里正放心,咱们都是有口碑的。”
你家又不贵,我干啥去买别家仿造的?
不正宗,吃得都不是那个劲儿。
见大家都表态了,高里正笑道:“诸位放心,豆腐娘子勤劳不辍,还在家里研究新菜式呢,到时候一定会和诸位分享的。”
众人纷纷好奇,问什么新食材新菜式。
高里正却又玩了一把神秘感,只说他也不知。
即便不知道什么菜式,但是有素鸡和素烧鹅打底,众人也纷纷期待。
他们便更好奇豆腐娘子这个人。
大家的胃口被吊得高高的。
高里正见火候差不多,又开始放料。
“豆腐娘子你们以后见着就知道了,真豁达人,真聪慧女子。”
他就开始讲诅咒事件。
重点讲豆腐娘子和丈夫不慌、不怕、不气,反而先开口安抚村里人,说肯定不是自己村的,又说既然是外村的也不敢干啥,咱不需要知道是谁,也不需要管他。
就这么大度地过去了。
然后村里人、周边村里的百姓,都感念豆腐娘子,纷纷主动为她家祈福,给她家房子写福字。
“现在她家的房子被百姓称为百福千福万福屋子,还有老人抱着孩子去摸福呢。咱就是说大不大气吧,在座的谁遇到这种事儿能坦然处之?”高里正适当地狂傲了一点,反正不是自己狂,是为豆腐娘子狂的,他就很敢。
靳老板听得若有所思,他就被人诅咒过!!!
当初他的八方来财酒楼气势如虹,是县城第一大酒楼,有人往他家包厢地板里埋破财破家的诅咒符,恰好有个客人吃蕈子中毒,让他赔了好大一笔钱,可给他气毁了。
气得他直跳脚,一口气上不来下不去,硬是病了一场。
虽然找道行高深的道长给破了,可他就是咽不下那口气。
后来非得找到那小人,也搞得对方生意败落,酒楼关门转手才顺了这口气。
可他自己也元气大伤,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今儿这么一听,人家一对乡下夫妻竟然不怕这个诅咒,不被诅咒左右,反而……还得全村乃至周围村民的祝福。
娘哎,这是什么定力,这是什么人品?
当初别说全城,就是这条街上三之一的人来给他祈福,他都不至于气成那样。
可惜的是,就算自己酒楼的伙计们,也不全向着他。
否则客人怎么会蕈子中毒?
他堂堂大酒楼的东家,连自己身边几个伙计都没搞定,失败。
后来他小心谨慎许多,注意培养厨子和伙计,再也没被算计过。
可心气儿却矮了许多。
八方来财酒楼就从县城最好的第一大酒楼变成了并列,甚至还要往后稍稍了。
他要去拜拜这位豆腐娘子,取取经,如何有恁豁达心性的。
好奇,非常好奇。
张老板也好奇,因为今儿高里正带的熏素鸡很对他的味儿。
没的说了,他必须要会会豆腐娘子。
为了弥补高里正不去发展好运来那几家酒楼的损失,靳老板们又开始给他介绍茶馆青楼戏楼的生意。
说回头请那些老板吃饭,帮高里正推广素鸡这些菜。
茶馆、青楼、戏楼跟他们的生意不冲突,他们乐得介绍给高里正做这个人情。
只让高里正以后豆腐娘子做出新菜色,一定要先告诉他们。
高里正眉开眼笑,满口应承。
茶馆一天正经消耗不少小菜呢,什么香干、茴香豆、卤素鸡、素烧鹅、豆腐酿肉都可以。
青楼都是有钱的主顾,外面十五文一盘的素鸡里面能卖五十文。
戏楼和茶楼差不多。
不过这生意不能让儿子做,他……他一个里正似乎也不大合适。
回去跟豆腐娘子商量一下。
第二日他紧赶慢赶,傍晚到家。
一到家裴长青就给他一个大大的惊喜——他房间的火炕差不多盘好了,正在收尾儿呢。
裴长青是昨儿一早领着王大和哑巴过来给他家开工的。
他家正房三间是隔开的,东间和堂屋中间有砖墙,易于保暖,也方便砌火炕。
当然也有难点,需要在搁墙上掏洞砌火炉。
火炕盘在南窗下,连接了两道墙壁,土坯盘火道,大土坯板做炕面,然后抹上光滑细细的麦糠泥。
炕沿是木板的,干净整洁。
火炕的外观是青砖,白灰抹缝,清爽漂亮。
外间的炉口也砌得漂亮整洁,装了炉箅子,能燎水、烤吃食啥的,还能罩上罩子烘衣服。
甭提多带劲了!
最大的难点就是开烟囱。
山墙自然是不能动的,只能再砌一个烟道出来,掀开房顶的瓦片,掏开干泥巴,锯掉几段椽木,然后连接烟道,装上烟囱。
烟囱是裴长青用青砖砌的,迷你瞭望塔的样子,两尺多高,下部分的四周和顶端封闭,从上部分的四面出烟。
烟囱和屋顶、烟道的连接处要注意密封,这样才能不漏雨。
下面烟道也要密封好,不能漏烟。
为了美观,裴长青在盘好火炕以后,还用木板给高里正家烟道两边装了隔板和挂衣钩。
既防止磕碰,还能烘干衣服。
而烟道离炉膛火源有三四米,炉膛的火也烧不到这里,即便因为其他原因这个烟道会漏烟却也不会失火。
也没用木匠另做,直接从家里拆了现成的,稍微加工一下就成。
主打一个省钱省事儿。
此时哑巴正往火炉里填软和草,再添劈好的小木柴,然后梆梆地敲梆子。
外面裴长青和王大就仰头看烟囱。
白烟袅袅,在夕阳下格外清晰,透着股子热乎气。
高里正看得浑身都暖呼呼的,他拉着裴长青的手,一点不嫌弃裴长青手上的泥灰,夸道:“二郎啊,你可给我家送温暖啦,以后冬天不用挨冻都得感激你。”
裴长青谦逊地笑道:“里正伯,是你会赚钱,能买足足的木柴煤炭。”
没钱你还想不挨冻,那不可能。
高里正被他夸得心里舒坦,拉着他就往屋里走,“阿宁的新菜大火,二郎的火炕也极好,双喜临门,今晚咱们好好喝两盅。”
【作者有话说】
裴长青:不是,双喜临门是这么用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