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写罢最后一字,低头看向怀中的榛娘,她依旧睡得香甜,面容恬静。
想了想,捉弄她的心思便起来了。
拿着毛笔蘸了墨汁涂黑了她的拇指,扶着她手腕、帮她在婚书上按下墨黑的指印。
指印都盖上了,可不许耍赖。他抱着苏榛,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头顶,舍不得走、舍不得闭眼,就这么一直静静地坐着,任窗外曙光初见、熠熠生辉。
他没留意,苏榛腕间那根黑色手绳上微光一闪即逝,她的手指也不自觉地轻轻颤动了片刻。
无人知晓它作为“捆魂索”的来世,启了新的魂……
第二日清早,苏榛是被店小二的敲门声唤醒的,他给贵客端了早食上来。
苏榛瞧着食盒恍了会儿神,盛重云是什么时候走的?她完全不知道、也不知道自己是咋躺到床榻上的。
呃,没发生啥吧?
这个念头刚一冒头,苏榛的脸颊便微微发热,心跳也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下意识地垂下目光,视线扫过自己的衣衫,虽说睡皱了,但还是齐整的。
又活动一下四肢,扭扭腰,踢踢腿,身体各处也并无任何异样或不适,一切都正常得不能再正常。
嗯,盛重云还算是个君子。
苏榛轻松了些。尤其一低头,铜镜下头的桌子上摆着一大叠“策划书”,都是昨晚他执笔的那些。
而策划书的旁边竟是封婚书、以及一封书信。
她的目光先凝在婚书上,尤其最后面、两人名字上的墨色……抬头一看,果然指尖墨黑。
苏榛心中五味杂陈。
有甜,婚书是承诺;
有迷茫,她不知道自己怎么来的、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今世都回不去了。
拿着婚书纠结了好一会儿,才又打开书信。
没想到开头就是一行肉麻暴击,白字黑字写着:吾妻榛儿如晤。
苏榛盯着“吾妻”这两个字,满脑子都是问号在疯狂打转。
啥啥啥啥?吾妻?榛儿……
一时间又好气又好笑,可空荡荡的屋子只有她一人,那个让她心情复杂的始作俑者远在天边,想捶他一拳都没处使力。
无奈之下,苏榛只得轻哼一声,认认真真往下看信。
起初,还带着几分被那肉麻称呼撩拨起来的轻松。可看着看着,笑意渐渐从嘴角褪去,神情变得专注而凝重。
原来这信并非她所预想的情意绵绵的“情书”,而是盛重云针对她昨晚苦思冥想的商业计划,洋洋洒洒地写下了诸多自己的思路、看法与建议。
虽说他用的是古代词语,但在苏榛看来,他写的这些建议,已经相当于从年岁市集的风向把控、到潜在客户的精准挖掘、再到成本的精细核算,每一点都分析得头头是道,鞭辟入里。
有些建议看似随意,实则切中要害。
不仅如此,他还细心地罗列了在哪些环节、哪些方面应该去向镇上哪些经验丰富的行家请教。
苏榛的手指轻轻抚过那些密密麻麻的字迹,心中原本的那点玩笑情绪早已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感动与钦佩。
重云公子的才干并非浪得虚名,从初见时她就应该清楚这一点。
怎么办,心里有点小痒痒了怎么办?若他此刻出现在自己眼前,她想……
算了她不想了,哪怕想了,也绝不能让他知道,毕竟他在没人的时候就是个流!氓!
苏榛的百般情绪,停止在外头终于响起了敲门声,是寒酥。
他是听到了她这屋起身的动静,便过来跟她一起用早食。
苏榛赶紧把婚书藏到怀里,假装无事发生,利落的洗漱才又回来坐下,见寒酥自己还没动筷。
“非要等我,饭菜都要凉了。”苏榛微嗔。
寒酥理所当然的摇了摇头:“咱俩说好同行同止,用饭自然也得一起。”
一边说,一边揭开食盒盖子,一时间,热气裹挟着鲜香四溢开来。
食盒一角,摆着一碟精致的“银丝鲫鱼脍”,鲫鱼肉被片成了如发丝般纤细的长条,根根晶莹剔透。
寒酥挟了些,在调好的葱姜醋汁里一蘸,搁在了苏榛面前的碟子上。
其实苏榛也没想到这里一大早就吃鱼,可瞧着做得又着实不错,赶紧送入口中尝了,先是有醋汁的清爽开胃,接着便是鱼肉的鲜嫩与细腻、在舌尖散开,毫无腥味,只留满口鲜香。
忍不住赞叹、又有些焦虑:“果然得是人家大厨做的好,寒酥,你说咱的酱焖酥鱼在这儿摆摊,会不会自取其辱压根没人买啊?”
寒酥不紧不慢地咽下口中食物,又细细品了品滋味,随后摇了摇头,眼神中全是自信,“你大可放心。各花入各眼,各味入各口。是有人偏爱清淡雅致的鲜味,但肯定也有喜欢咱家那种热辣鲜香的*。”
苏榛一想,倒也是。
更何况提前发愁也不是她风格,立刻便释然了。
而寒酥已经帮她又盛了碗藕粉虾仁粥,熬得浓稠的藕粉粥呈淡淡的粉色,其间沉浮着饱满圆润的虾仁,还撒了些许碾碎的莲子和芡实,既美味又养生。
苏榛一口气喝了小半碗,也觉得做得相当好,河虾虾仁入口弹牙,与软糯的藕粉相互交融。
再瞧食盒里还有几枚小巧玲珑的“荷香糯米鸡”,这天寒地冻的,客栈居然还囤了荷叶。
剥开尝,糯米油亮软糯,鸡肉鲜嫩多汁,只可惜荷叶应该是干荷叶,不及现摘的清香,但也很不错了。
好吃!
一餐早食吃得即热乎又美味,琼涯客栈果然不是虚的,方方面面都做得好。
甚至吃完之后,只需拉动角落一根红绳,系在绳尾的铜铃便会在楼下小二值守之处清脆作响,小二随即就上来收走了食盒。
苏榛愈发觉得昨夜见到的柳嫣相当能干。
又跟寒酥说了会儿话,项松便来接他俩了,今日的安排又是满满当当。
苏榛先把昨晚的“策划书”交给项松,并细心嘱咐:“项大哥,这只是初步搭建的框架,内里诸多关节还需打磨。你且依着上头罗列的要点,寻几个在行的能手,一同探讨了才好。”
项松双手接过,只匆匆扫了一眼首页,便瞪大了眼睛,满脸皆是难以置信之色。
他怎么也想不到,仅仅一夜工夫,苏娘子竟能拿出这般条理清晰、干货满满的方案。惊愕之下,愣是半晌说不出一个完整的字来,心中对苏娘子的钦佩之情快赶上兴盛湖的水深了。
就连寒酥也满是诧异。以往但凡涉及书写文案这类事儿,苏榛定会把任务分派给他的。
昨晚竟然是榛娘自己写?
寒酥心中好奇,忍不住跟着项松看了一会儿,目光便凝住了,这字迹压根不会是榛娘的。
寒酥眉头轻皱,下意识地望向苏榛,眼中的疑问呼之欲出。
苏榛顿感心虚不已,也不敢与寒酥对视太久。只能佯装镇定,提高了声调催促:“项大哥你回去慢慢看,咱们今日行程紧得很,赶紧动身吧!”
说着,赶紧拿了披风拿好,率先朝门口迈步。
项松哪有不应之理,把策划书一股脑塞进怀里就也跟出来了。
寒酥也就没再说什么,只是整日沉默了不少。
而今日在兴盛湖的行程,用苏榛的话说叫“聚焦资源与人力评估”。
整个上午,项松带着苏榛与寒酥穿梭于熙熙攘攘的本地市集。
苏榛最感兴趣的是白水村跟府城里都少见的水产铺子,也顺便看果蔬铺子。
项松则在一旁,适时地为她介绍本地行情,比如哪家铺子的货源最为稳定,哪个季节哪种食材的价格波动较大。
寒酥跟在后面,帮忙记录着一些关键信息,偶尔也会发表自己的见解,三人配合默契,相得益彰。
一番忙碌下来,除了兴盛湖以往在年岁集上惯常筹备的食材,苏榛还为白水村村民、以及自家生意精心筛选出了几家可靠的铺子。
毕竟年岁市集有十五日,采购原料最好就在本地解决,省了车马费和不少人力物力。
午食也就是在市集上吃的鱼面,做法倒是跟苏榛的差不太多,口味也相似。
苏榛咽下口中食物,暗自思忖。出来摆摊,图的就是个差异化竞争,在这鱼龙混杂的市集里寻得立足之地。
若是做的吃食与本地摊主“相撞”,一来抢了人家生意,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二来也难以凸显自身特色,招揽顾客就成了难事。
权衡之下,她默默从心中的摆摊清单上划掉了鱼面这一项。
用过午食,日光稍敛。
三人稍作休整,便一起去拜访了几位本地颇具声名的工匠群体。涵盖了木匠、铁匠、泥瓦匠等各个行当。
苏榛心中有规划,主要是了解他们平日里擅长打造什么、从业经验、从业年限几何、经手过哪些有分量的“大工程”。
最重要的是要询问近期工作量,手头尚有多少未完成的订单,能否在集市筹备这仅一个月的时间匀出精力。
尤其时下的木匠、泥瓦匠,在很大程度上也可以帮忙完成冰雕部分的搭建。比如大型的冰台,搭起来不比专门的冰雕师傅差。
她一边问、寒酥便一边认真地记录着关键信息。
其实就是全方位评估这些工匠能否满足集市“基建”的需求。
但凡遇到对参与集市项目有意向的工匠,寒酥都会着重标记,将其个人信息详细记录下来,不放过任何一个潜在的助力。
严格来讲,这部分繁杂琐碎的工作本不在苏榛该负责的范畴之内,与她手头直接的买卖并无紧密关联,大可以袖手旁观。
反正策划书上已罗列了大致的细节,交给项松自行去操办便是。
但苏榛却不这么想,她寻思着自己既然人已经到了此地,多做一点又怎么了。更何况做得越多,了解得越多,自己的思路也越开拓。
集市若能被打造得大气、漂亮,吸引来八方游客,到时候她的美食摊位前必定客流如织,跟着沾光,这肯定是一件双赢的美事。
项松为人虽朴实、但能做到兴盛湖鱼把头的位置,岂会是蠢笨之人?稍加寻思也能洞察到这是人家苏娘子主动分担了工作。
江湖中人的“谢”从来也不会局于口头说说,项松心下想着,日后苏娘子有需要,他亦会如此帮忙。
约摸着黄昏了,三人还跑了两家规模颇大的牙行。
毕竟这次的市集需要人力相当可观,得先问清楚雇佣临时工人的可行性。
不问则已,一问也是把项松吓了一跳,年岁期间的临时帮工价钱相当的贵。
比如搬运、帮厨、打扫的,都会比寻常贵五成,每日每人差不多需要三百文。就这还不定请得到多少。
但这倒也在苏榛的预料之中。
出了牙行,天就黑透了。
项松赶着驴车,跟苏榛、寒酥一同回琼涯客栈。一路倒把项松愁上了,念叨着:“这雇工的价钱咋就这么离谱,照这花销,咱这市集还咋赚钱啊?”
寒酥也只能劝慰:“项大哥,回去咱们一同细细算这帐,先别着急。”
苏榛却一直没说什么,镇街边的店铺也就在她眼前一一闪过,脑子在飞速运转,必须得从这一路的见闻中找到破局之法。
不多时,琼涯客栈便到了。
门口有专门负责牵车马的店小二,迎上来把项松的驴车牵去后院喂粮草。
三人直接走进客栈,也是正值饭点儿,右侧的大堂正是热闹非凡,各地行商围坐畅谈,杯盏交错,店小二们穿梭其中,手脚麻利地送菜添酒。
掌柜的眼尖,见项松他们回来了,赶忙迎上前,脸上挂着热忱的笑,一边打着招呼:“项把头,可算回来了,一路劳顿。”
一边说,一边唤来一个伙计:“带客人去后院雅间,好生伺候着,把炭火加旺些。”
伙计领命,引着三人往后院走去。
一路上无事,绕过一处回廊,便来到了雅间门口。
推开门,屋内一股暖意扑面而来,中央摆着一张古朴的雕花圆桌,周围几把太师椅,墙上挂着几幅淡雅的水墨画,炭火盆在角落里烧得正旺,旁边的小桌上放着一套茶具。
项松紧绷的神色缓和了些,不禁赞叹:“这地儿真不错,看着就舒坦,在这儿商量事儿准成。”
第132章
正说着,后厨的伙计也陆续把热气腾腾的餐食端来了。
一整套服务流程行云流水,也不见有主管级的出来废话,苏榛心中对那位柳嫣大东家的管理才能有了更深的感触。
并在心中腹诽:这么好的姑娘,咋就又看上了那个花花太守。
也是巧了,苏榛正想到柳嫣,隔间门帘一挑,她竟来了……
今日是一身素锦长裙,外披一件月白色的披风,头发仍旧简单挽起配个玉簪,脂粉薄施、胭脂轻点,款步走进来,嘴角噙着浅笑,“项大哥,听闻你今日带着贵客外奔波许久,我特来看看。”
柳嫣声音轻柔婉转,不卑不亢。
主人来了,客人也没有坐着的道理,屋里仨人都站了起来,微笑相迎。
项松也是爽朗的:“劳柳东家费心,您这客栈的安排处处妥帖。我们正说呢,在这儿住着舒心又顺畅。”
柳嫣点头回应,嘴角噙着的浅笑未曾褪去,目光移向苏榛与寒酥的身上,片刻已打量了个来回。
正值寒冬,他俩的衣着也是十分醒目。是任柳嫣自认见多识广、也不曾见过的款式。
那位苏娘子,身着一袭像是猎装、又不似寻常猎装那般粗犷跟硬朗。领口高高竖起,一圈雪白的兔毛环绕,仿若冬日初雪落在肩头。
剪裁更是别具匠心,贴合着她的身形,精准地勾勒出纤细的腰肢,下摆微微散开,更显灵动。衣袖处,用坚韧的皮革拼接,上面装饰精致的毛绒花球。腰间还束着一条宽宽的腰带,也是软皮的,挂了个精巧的兔毛口袋,不仅实用,更成了整套衣服的点睛之笔。
再看她头上,戴了条兔毛抹额,洁白如雪,柔软蓬松,仿若给她的眉眼间添了抹光晕。
她也仍旧跟昨晚一样,未施粉黛,却因屋内的暖意微微泛着红晕,眼眸犹如澄澈的湖水,身形娇小玲珑,站在那儿却透着一股灵巧娇俏劲儿。
而那位寒酥公子,形容亦是配得上他的名字。
一袭跟苏娘子类似的长衣,领口高高竖起,同样围着一圈厚实的碎貂皮,冷峻又野性十足。头发简单束起,双眸深邃、笑意乍暖还寒、唇边还带了梨涡,及一丝不易察觉的冷寞。
这般容貌与身姿气度,哪怕身着猎袍也难掩其卓绝,一看便知绝非寻常之人。
柳嫣将这些打量藏在心底:他俩是重云公子的客人、更是在苑琅那里都挂了号的“能人”。
目光不经意似的重新回到桌上,见伙计们正将热气腾腾的的餐食一一摆作,微微点头,说道:“些许小事,不足挂齿。今日这餐食,我也特意吩咐后厨多准备了些花样,你们一路辛苦,可得吃好。”
苏榛这才细看桌上。
当中是一碟雕花水晶虾仁,躺在晶莹剔透的碟子里,淋着一层薄如蝉翼的金黄芡汁,散发着诱人的鲜香;
旁边是一盘翡翠白玉卷,用薄如纸的白菘叶卷入精心调制的虾肉、香菇馅料,再蒸制而成;
还有一道豉油鸡,鸡肉色泽红亮,表皮泛着油光,切成均匀的薄片,摆盘精致;
主食是一份金丝银缕面,上面撒着些许细碎的寒葱碎与金黄的蛋丝。
“那么,诸位慢用,我就不打扰了。”柳嫣微微欠身,打算走了。
可就在这当下,一直安安静静的苏榛突然笑意吟吟地开口,声音清脆又诚恳:“柳东家,请留步!多亏您照料,从安排住处到各色吃食,样样都妥贴。
您要是就这么走了,倒显得我们这些客人不知感激,太过失礼。东家若不嫌弃,不如……一起用晚食?或是喝喝茶也成。”
柳嫣脚步一顿,微微怔了下,没想到苏榛会这么热情的留她,便应了:“苏娘子这话说得,倒叫我不好意思了,既如此,那我便叨陪片刻。苏娘子也莫叫我东家,若不嫌柳嫣粗鄙,可叫我一声柳姐姐。”
“那柳姐姐也别跟我客气,叫我名字就成。”
俩姑娘倒是先熟了,手拉手一起回了桌旁,挨着落座。
项松还没太反应过来,寒酥倒是习惯了,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正笑语盈盈、已经开始互夸的两人。
他低头先帮苏榛挟了些吃食,只是嘴角微微勾起的弧度,泄露了他内心的想法:榛娘定是看上了人家柳掌柜,觉得能安排她做些啥。
苏榛倒没想到寒酥如此“小人之心”,虽说她确实也是这么想的……
总之边吃边聊,再忙,苏榛也会亏待了自己的胃口。
而话题一旦开了头儿,她也就不再是那个娇俏可人的小娘子,而是恨不能每句话落地都有动静儿。
项松本就是啥也不瞒的性子,与苏榛的商议就当着柳嫣的面儿直说:“镇上雇工一事,除了去牙行,得再想想旁的法子,否则工钱实在吃不消。”
苏榛回来路上就想了些,略作思索,说着:“法子倒是有一些,比如这镇上、甚至我们白水村。不少人家往年都有‘猫冬’的习俗,整整几个月都没什么营生。但我寻思着,没营生不代表不想做营生,若是能说动里正,组织些村民来帮忙,人力或许能凑齐,只是这一来一回沟通协调,也费些功夫。”
顿了顿,又说着:“今天我瞧见市集上不乏一些做小生意的行商。他们手头虽说也不宽裕,但若是能许以一些好处,比如市集摆摊费用减免,或者优先挑选摊位之类,再加上咱们把这市集的前景描绘得诱人些,说不定能说动几家出个人手来帮忙,权当是为日后拓展生意铺路了。
再者,若有人还认识手艺人,像木工、泥瓦匠这些,他们平日里忙完自家活计,偶尔也接些零散活儿,虽说工期不定,但若是请他们抽空来搭把手,帮忙搭建些摊位、修缮布置场地,倒也能解燃眉之急,工钱方面好好商量,应该也能谈拢。”
项松听得认真,心中盘算了一番却仍旧发愁:“减免摆摊费用、优先选摊,既能吸引人手,又能为市集招揽商家,确实一举两得。可问题是咋去招揽呢,怕是一时半会儿也积累不出那么多的人脉。”
人脉有限?苏榛笑而不语,却看向人脉最广的那位:柳嫣。
柳嫣正端着茶杯,轻轻抿了一口,似是察觉到苏榛的目光,抬眸跟她对视了一眼,瞧榛娘那笑意吟吟的模样,柳嫣也忍不住跟着笑了出来。
放下茶杯,理了理衣袖,柳嫣无奈的叹了声:“我就知道,榛娘留我喝茶,准没那么简单。这是瞅准了我手头那点子人脉,想拉我入伙呢。”
苏榛微微欠身,目光坦荡,神色诚恳:“柳姐姐,明人不说暗话。想必您也清楚,这市集若能成功兴办,对整个兴盛湖镇而言,那可是具有扭转乾坤之力的大事。
若办得好,今后可就不仅是只靠渔业了,说不定能让各行各业百花齐放。
若不是因为白水村交通实在不便,我肯定首先要盘活自家村子的。”
柳嫣笑而不语,她知道苏榛没说假话,否则,她也不会今晚特地过来一趟。
苏榛继续说着:“但眼下确实有不少难题,虽说项大哥在渔业上是行家能手,但市集筹备,涉及陆上诸多繁杂事务,既要周旋于各方势力之间协调关系,又得广纳贤才、筹备物资,缺了哪一环都不行。
姐姐经营这客栈多年,见过的世面、结识的能人数不胜数,若能参与进来。往大了说,市集成功运营后,以姐姐您客栈为依托,再结合项大哥渔业的根基,假以时日,姐姐您的客栈便不仅是客栈了,至少会是个五星级度假村。”
柳嫣眉头轻动:“五星级度假村?榛娘可否展开说说。”
苏榛抿嘴一笑:“客栈经营姐姐才是行家。我可不敢卖弄,只说些思路,全当是抛砖引玉。比方说这一星客栈呢,算是初入门槛,给过往旅人提供个最基本的歇脚地儿。
标准就是房间小而整洁,床铺平平实实、桌椅板凳简简单单。
吃食呢,多是些家常便饭,炒个青菜、煮锅米粥,能填饱肚子。
店里的小二手脚勤快,事儿办得也算利落就成;
等上了二星,就又有些不同了。
比如房间稍宽敞些、床垫子厚些,睡起来更舒坦,屋里还能添些小物件儿小摆设。餐饮上,除了家常菜,偶尔能尝到些当地的风味小吃。店小二经过些培训,会给客人推荐菜品,介绍周边好玩的地儿,服务更贴心了。
三星客栈就又上了个台阶。比如房间面积更大,摆设了上了档次。餐饮这边,有了专门的大厨掌勺,厨艺虽说比不上大酒楼的名厨,却也能烧出几道拿手好菜。
四星客栈除了设施更好,店里伙计也得精挑细选。我瞧着兴盛湖有不少番邦行商,那店小二起码得会些番语,还得知晓番邦的基本礼仪。
到了五星客栈,便是最好的了。
无论房间陈设还得餐食,都得是大宁朝一流水平。比如食材也可以是自家基地产的,新鲜无比每日直供。最重要的,服务无微不至,客人的需求只要合法合规合理,都给他办到。”
柳嫣听得十分认真,问的问题也是直指核心:“但是,这评星是谁评的呢?”
苏榛淡然一笑,“为什么不能是姐姐您评呢?”
“我?”柳嫣怔了下:“琼涯客栈虽说有了官待资格,但——”
苏榛轻声打断:“渔业有鱼把头、姜有姜行、花有花团,客栈业为什么不能有个相应的牵头人呢?
姐姐的客栈即然在白川府都是数一数二的,那自可先从府城一级成立个星级客栈评定堂。把行团组建起来,各大掌柜的、东家联合起来。
行业之间互帮互助、客流互引。成功之后再推广至整个大宁朝,一个府城一个府城的去。
姐姐志向,应该远不止在这兴盛湖吧。”
说罢,苏榛又看向怔怔听着的项松,轻言慢语地说道:“项大哥,倘若柳姐姐和你能够精诚合作,在第一年就理出个头绪,订立下成规,往后每年依循而行,不但能省了好多麻烦,还能逐年将它办得越发盛大。
就如同这客栈评星一事,起初虽只是在白川府试行,可一旦摸索出成功经验,便能铺向整个大宁朝。
项大哥掌控集市商贸、柳姐姐执本府客栈牛耳,至于匠人行会……我也不瞒,白水村正打算同盛府筹办木工坊呢。
所以,往后的年岁市集可绝不仅仅是东市那种普通集市,实则是集山海之珍、汇四方之奇的‘山海冰雪嘉年华’。各方的特色美食、能工巧匠、奇货异宝皆汇聚在这儿。何愁它不会名震遐迩?”
一番话听得项松目瞪口呆,久久难以回神,只觉自己怎么就没想得这么长远。
而柳嫣抬眸,眼中闪过一丝坚定。
她心底还有一层隐秘思绪:在这世道,世俗眼光对女子多有束缚,众人皆言女子只需相夫教子、安守内宅一隅,便是贤良淑德。
哪怕她经营客栈略有小成,可外界那些质疑、轻视的声音,像一根根细小却尖锐的刺,扎在她的心上。
然而榛娘……这相识不久的妹子,却似有一双慧眼,径直看透了她藏于心底的野心与抱负:
她不甘于只在这白川府的小小客栈中碌碌终生,渴望能在更广阔的天地里施展拳脚,闯出一番作为。
而榛娘的一番话,不只是为她勾勒出蓝图,更是让她确认了一件事:自己并非孤身一人、这世间亦有跟她一样的女子、亦可为大事,不困于方寸之间。
这份知遇之感,让柳嫣对榛娘愈发亲近,也更坚定了她要搏上一搏的决心。
念及如此,她转向项松,目光中满是诚恳:“项大哥,你意下如何?咱们要不要同榛娘合力,共创这‘山海冰雪嘉年华’。”
岂有不要之理!
第133章
寒酥静静地坐在席间一隅,看似不动声色。他很想将自己的目光从榛娘身上移开,可办不到。
他的目光胶着在榛娘身上,此刻的她仿若一朵盛放芙蕖,袅袅婷婷,明艳动人至极。三言两语便将未来擘画得清晰可见,仿若世间万物皆可在她的掌控之下徐徐铺展。
那满得快要溢出来的自信,刺得寒酥的心微微发痛。
他的拳头在袖中悄然握紧,牙关紧咬,心中一个念头如毒蛇般噬咬着他:昨晚,榛娘的房中定有他人。
紧闭的房门、陌生的笔迹,都是佐证这一猜想的铁证。
可转瞬,另一个不甘的声音在心底嘶吼:晚了吗?真的就这么错过了?
脑海中走马灯似的闪过过往相处的点滴。那些巧笑倩兮,无一不让他倾心,他怎甘心就此罢手……
当晚,苏榛直至三更天才脚步虚浮地回到房中,身形摇摇晃晃。
无他,跟柳嫣喝了点酒。
她着实没料到,柳嫣瞧着是清冷出尘的,可骨子里隐藏的性情竟如此火辣且果敢决绝。
刚把“山海嘉年华”这场合作的口头契约订下,柳嫣便唤来伙计,拿来了她亲酿的“凌云酿”。
啧啧,“凌云酿”,名字都带着不甘平凡、直上云霄的豪迈劲儿,果真是契合柳嫣大志向。
酒过三巡,项松怕家人久等,先走了。
而苏榛跟柳嫣的谈兴愈发高涨,聊起未来的规划,从客栈的星级评定推广,到集市的布局安排,再到匠人行会的引入,桩桩件件,皆在酒香中勾了个模糊轮廓。
直至醉意满满,上头了。
寒酥扶她上楼回房、送她进门,本想等伙计送来茶水再走,也好照看她一二。
哪知苏榛像是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使劲儿摆了摆手,眼神迷迷糊糊地催促:“寒酥,我没事儿,你快回房歇着吧,别在这儿耽搁了。”
边说边踉跄着把寒酥推出了门。
寒酥前脚才出了门,就听到身后“咔哒”一声,门栓便从里头挂上了。
他站在门外,听着屋内静谧无声,这才转身缓缓离去。
可身形却并非朝着自己的房间,而是榛娘隔壁那间、看起来最豪华的。
悄无声息地靠近那扇门,手指轻轻搭在门把手上,试着轻轻转动,却发现外头上了锁,纹丝不动。而里头静谧黑暗,没有一丝声响,应是无人居住。
寒酥松了口气,这才转身回房。他想过,以昨晚那种情况,如果是盛重云、他只可能是入住了这间。
看来今晚没来,没来就好。
而此刻,苏榛的房内。
“你怎么又来了。”苏榛瞪着已然欺身靠近的盛重云,明知故问。
她方才一进屋就瞧见盛重云了,赶紧装醉赶走了寒酥,也是差点儿露出马脚。所以语气里半是娇俏、半是嗔怒,且带了三分醉意。
盛重云笑得坦荡而肆意,“我说过,每晚都来。你倒好,在下头喝酒喝得忘了时辰了?害我独守空房。”
苏榛脸颊微微一红,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
盛重云嘴角上扬,长臂一伸,动作轻柔、又不容抗拒地将苏榛揽入怀中。
苏榛身形微微一僵,却没再拒绝。脸颊轻轻贴在盛重云的胸膛上,能清晰地听见他有力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让她的心情也跟着渐渐平静下来。
盛重云收紧双臂,下巴微微抵在苏榛的头顶,轻声:“榛娘,婚书可瞧了?上头盖了你指印,赖不掉的。”
苏榛闭着眼睛,只想就这么依偎着,享受这仿佛“偷”来的安宁。
良久才轻轻笑了:“你这人也真是,婚书上写这辈子不就行了?怎么还牵连了生生世世的。我是犯了啥罪,让你一路追杀么。”
盛重云闷声在笑,想了想,答得倒是认真:“我也不知道,总之婚书上的每一个字都像是自己跳到纸上的,我不过是执笔之人。榛娘,这是注定。”
苏榛假装“哼”了一声,这才推开了盛重云,却反手牵住了他,把他拉到桌旁坐下。
盛重云只觉她的手跟没有骨头似的,牵起来又软又糯,简直舍不得放开。可眼下尚未成婚,自己也只能忍了。
苏榛倒是没留意他神色中的古怪,赶紧趁着自己的醉意还只有三分、先把正事儿聊了,开口便是赞:“你说得对,柳姐姐是有大志向的女子。”
其实她今晚能拦下柳嫣、并直切要害地击中柳嫣的内心,全赖盛重云写的那封“提示”信。
信中的寥寥数语,帮苏榛在与柳嫣的交锋中精准洞悉了对方的心思,一举突破防线。
“她同意加入你们?”盛重云嘴角噙着一抹微笑,看似漫不经心地问,目光却紧紧锁住苏榛。
苏榛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随即纠正:“什么你们啊,是咱们!如今咱们可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休戚与共。”
“又关我什么事。”盛重云故作无辜地反问,他就是想逗苏榛。
苏榛微微扬了扬下巴,掰着手指一一道来:“我可是说了,白水村的木工坊以及匠人的行会,是跟盛家一起做。那你说盛家人……不是你,又会是谁?”
说到这儿,又顿了顿,目光直视盛重云,“你在背后可没少给我支招,这事儿要成了,你是幕后黑手,最大、最黑的那只。”
盛重云忍俊不禁,终于笑出了声,又被苏榛赶紧捂上了嘴,“小声一点儿,寒酥听到不得了!”
盛重云被捂了嘴,笑声戛然而止,眼眸中却仍盈满笑意,轻轻拉下苏榛的手,“他听到又如何,你是要嫁我为妻的。”
“不是还没嫁吗?低调、低调,别张扬。”
一边说着,一边不安地看了眼门口,生怕那扇门在下一秒就被推开。
此时屋内,两人的身影在昏黄烛光映照下,一个紧张兮兮,一个满不在乎。
而满不在乎的那只影子突然凑近,眨眼间,两个影子在昏黄烛光的映照下、毫无缝隙地两相叠起,仿若融为一体。
只闻其声:“榛娘,你喝了什么酒?很烈。”
“辣死你!”
再无多言,唯有烛芯燃烧时偶尔发出的轻微“噼啪”声,以及两人略显急促的呼吸声,在这小小的空间里交织、回荡……
仅限在脖子以上不可描述的交流了一番之后,两人还是聊了会儿正事的。虽说苏榛的三分酒意已经慢慢上涨到了五分。
这凌云酿的后劲大。
所以她主要是听、盛重云一边深思、一边给着看法:“牙行倒也没故意抬高工钱高,一来是年关将近,大家都想多挣些回家过年;二来这镇上许久未办市集,有经验的雇工少,物以稀为贵。我想,除了你们聊的,还有一招,不妨试试‘以工换物’。”
苏榛好奇问:“怎么个换法?”
盛重云耐心解释:“可以跟那些家境贫寒、手头拮据的人家商量,让他们来做工,以工时换取米面粮油、炭柴、布料衣物、棉花、皮毛之类的。尤其后几样,你们白水村肯定能收上来不少。这样一来,既能解决兴盛湖渔民的燃眉之急,又能省下工钱开销,白水村的住户们还能赚上一笔,一举多得。”
苏榛眼睛一亮,“妙啊!既兼顾了人情、又盘活了资源。可以可以。”
“所以,你让寒酥先回去,在白水村甚至靠山村挨家挨户的问。列个清单出来,看看能收上来多少,缺的赶紧补上。”盛重云慢条斯理的说着。
“寒酥先回去”这句,盛重云说得理所当然。这绝对是他为年岁集着想、绝对没有自己的私心。
对没有……
没有……
有。
即便是有,苏榛也看不出来。
一是因为眼下醉了五分、二是苏榛从头到尾也不知寒酥对她的心思。
盛重云又说着:“这法子虽说可行,但实施起来也得注意细节。比如,要跟大伙儿讲清楚换物的标准,每日工时对应的物资价值,得让大家心里有数,避免日后产生纠纷。还有,挑选物资的时候,尽量选些实用、受欢迎的,别到时候大家不乐意。”
苏榛耳尖地捕捉到这话,脑袋虽被酒意搅得有些迷糊,却还是强打起精神,脚步虚浮地挪向书案。
寻出了毛笔、宣纸与墨盒。深一脚浅一脚地又蹭回盛重云身旁,眼神带着几分迷离与期待,眼巴巴地将纸笔推到他跟前,“你再帮我写,就像昨晚的。”
语气中满是不容置疑的撒娇劲儿。
盛重云瞧着她这副模样,既无奈又觉得可爱至极。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接过纸笔,一段一段的记录。
苏榛就站在一旁,眼睛尽量睁得大大的,一瞬不瞬地盯着舞动的笔尖,仿若被施了定身咒。可没多会儿,酒劲愈发汹涌地上涌,只觉眼前的一切都开始旋转起来,脚下一个踉跄,身子不受控制地往盛重云那边歪去。
果*不其然,眨眼间,她又坐到了盛重云的怀里,跟昨晚如出一辙,甚至这一回“倒下”的速度还要更快些。
大概是她的身体比意识更渴望倒进去。
但她不怕,她知道盛重云定会稳稳地将她接住。他说了,会为她遮风挡雨,护她周全……
***
到达兴盛湖的第三日。
今日苏榛、寒酥以及项松的“考察”队伍中自然就多了几人,一是柳嫣、二是柳嫣一大早请来的、泰平镖局的船镖管事赵海岳。
之所以请镖局参与,也是因为昨晚的那个集议会、苏榛提到“安保”问题是重中之重。
虽说兴盛湖是个大镇,但年关将至,监镇官大部分精力要放在火禁并兼渔税、酒税之事了。巡检司肯定也得在年岁的时候盯着镇中治安,市集上均不出更多的人手。
若是请驻军,一来申批起来麻烦、二来此地的镇将和镇副都是新上任的,大家也不太熟悉,万一是个贪的,搞过来狮子大开口,索要高额报酬,那可真是得不偿失。
柳嫣权衡之下,决定启用自己的人脉资源,邀请最为熟悉的泰平镖局出山。
泰平镖局作为兴盛湖最大的镖行,规模宏大,镖师和趟子手众多。
总镖头念逸风武艺高强、德高望重,在江湖上颇有名望。
而赵海岳作为镖行里负责船镖的管事,手下有一批经验丰富的船镖师和水手,个个身怀绝技。
尤其是趟子手们,何止是陆上机灵,常年趟海的人那可是跟海盗都打交道的,管年岁市集这点安防还不是轻而易举?
再者,泰平镖局在兴盛湖也是极具号召力,一声令下,便能让全镇镖行纷纷响应。其内部架构缜密周全。如此完备的体系,只需在盈利之中合理让出一部分利润,年岁市集必然得益。
苏榛对兴盛湖的人脉网不熟,但她相信有项松跟柳嫣在,这些事自是不用她操心了。
总而言之,依照苏榛的规划,上午的行程重点被她简明扼要地概括为“探索特色与创意挖掘”。
几人再入湖区,一是要根据冰面条件设计些创意的项目;二是做些人流预估,严谨规划一些安防点位。
涉及到安防了,果然也是赵海岳经验最足,率先开口:“这冰面开阔,上来的人容易分散。依我看,在入口搭建一座简易瞭望台,选派眼神锐利、经验老到的护卫值守。如此一来既能掌控入园客流,又可居高临下,对冰面情形一览无余,以便及时察觉异样。”
常年冰捕的项松也点头认可,“还有冰层跟湖边相接的那些位置,积雪盖了不少,冰层厚薄看不出来,往往就会有人大意了、踩上去有风险。这样吧,我跟渔家兄弟们商量商量,每隔数丈立个木牌,再组织一队轻装护卫,沿着湖岸不间断巡逻。”
而寒酥自小跟着萧容南征北战的,虽说没带过兵,可见识不凡,区区一个年岁冰场安防,倒也难不住他,缓声说着:“滑道、冰嬉之处人流必密,除了流动护卫,还应当在各节点设固定哨位,检查装备是否齐整,以防途中意外。再者,夜间若有冰灯盛会,照明物繁多,需安排防火护卫,安排水囊、沙桶,以防祝融之灾。”
顿了顿,他又指向远处几处冰窟,那是近期凿冰所留,“那里也差人用栅栏围上,挂上铜铃。”
第134章
几人深一脚浅一脚地漫步在冰面上,时不时热烈的讨论一番。项松跟赵海岳凭借着多年在兴盛湖周边积攒的经验,说起安防布局头头是道;
柳嫣轻言细语,心思却最为细腻,总会捕捉到被大家忽略的细节,提出的补充意见让方案更加缜密;
寒酥更是出色,毕竟前王爷世子,时不时还能从全局高度给出几句点睛之笔。
当中,唯独苏榛最为安静,她今日给自己定下的任务便是“听”。
看似只是静静跟随,实则每一个建议、每一处争议,她都在心底细细斟酌,把零散的意见慢慢整合。
毕竟回去之后,还有一份详尽的策划书等着她去完善。
午食仍旧是回琼涯客栈吃的“工作餐”,也转瞬就到了下午。
而项松与柳嫣果真也是声望强的,凌晨才出了通知召集各行来集议,下午就集结来了不少人。
有常年与湖水为伴,熟悉这里的一草一木,冰面之上、水下之况的渔民;
有年关将至,在家休整却闲不住的镖行趟子手们;
尤其还来了不少擅理客流的、掌柜或是资深店伙计。
这些人普遍经营经验都有十年以上,深谙何时该张灯结彩以招徕宾客、何时需闭门谢客以防人满为患;尤其知晓如何依据天气状况,灵活调配人力物力。
苏榛心想,如此迅速且高效的召集,足见项松与柳嫣平日里积攒的好人缘与高声望。
参加集议的人当中,尤以那些年纪轻的后生们最为活跃,想法一个接着一个。着实是给苏榛也提供了不少想法。
并且还一起构思了如何打造具有山、海特色的吃食。
得有新颖的烹饪方式或独特的口味组合,搞美食创意。比如说,做融合菜。
苏榛随口提了个菜:山海团圆饺。
饺子皮用鱼面做,即有面粉的韧性又有海鲜的鲜香。馅料则是将白水村打来的野猪肉剁碎,加入兴盛湖的水产、甚至还有远洋拉回来的海产,再佐以长虚山上的荠菜、野寒葱调味,饺子寓意团圆美满,一口下去山海风味俱全。
柳嫣也提了个山海丰年煲。拿白水村猎到的鹿骨、野兔骨拿来熬制底汤,再加上湖里的水产、长虚山的木耳、香菇、笋干,慢火炖煮至食材软烂入味,精华汇聚一锅,象征着来年丰收富足。
以及,苏榛提议设个调个露天烧烤区,借鉴渔村烤海鲜的方法,用特制的烤鱼架烤制猎户村的山鸡、野兔。
在烤制过程中,不断刷上用兴盛湖小鱼虾发酵制成的虾酱,让山禽野味吸收酱料的咸香风味。到时候外皮焦香,内里鲜嫩多汁。
炭火旁再摆上成树娘子腌制的酸白菘、辣芦菔等小菜,供食客搭配食用,去腥解腻。
甚至也不仅是吃食,冰上的“娱乐区”也不能像东市一样简单。
比方说苏榛提议做个“捕鱼达人秀”,位置就直接利用取冰凿出的那些个洞。
按寒酥说的,周边围上铃挡就成。让前来玩的城里人现场观看渔民撒网、冬捕鱼的壮观。
捕到鱼后还能邀请游人参与猜鱼重量、品种的小游戏,猜对有奖。
更有客栈的店小二提出请几位老者扮作说书人,每日定时在表演区开讲,讲得越神秘、越稀奇最好,保证游人听得入迷,每天都想来。
还有人提出可以召集一些会杂耍的,表演喷火、顶缸。总之就是时下流行的。
苏榛使劲回忆现代的冬天嘉年华上还有啥些,突然想到还可以做冰上龙舟,游人们自己分组,先划到对岸者获胜。
而几家客栈的人也参与进来,提议可以提前准备一些吃食的原料,让游人自己动手制作,比如包粽子、做鱼饼,做完后能当场品尝自己的手艺,或者带走留作纪念。
寒酥认真聆听着每一个点子,手中的毛笔亦在不停记录,也是越记越觉得有趣,嘴角竟不自觉地微微上扬,眼中满是兴致盎然之色。
他暗自思忖,若只在东市摆个小吃摊,虽说也能赚些过年银子,可应是平淡无奇的,哪有如今这般,众人聚在一起,为这年岁市集出谋划策,各种新奇的主意层出不穷,一个赛一个有意思。
这一趟跟着榛娘来,还真是收获满满,不虚此行。
而如此有成效的集议会竟一直开到了太阳落山。
想着要专人做专事、别拖着所有人都“加班”,大伙儿吃过晚食的“工作餐”,柳嫣就在也征求了苏榛的意见之后,只留下了各行的管事人,其余先行回去,明日还有诸多事务要忙。
并且,这“山海嘉年华”自大年三十起、连办十五日。
苏榛得倒着日子把筹备进度安排妥当。比如像各类的摊位与游乐设施,年前务必尽早搭建完毕,得有个准日子;
还有“招商”一事,提前多少天吆喝,招揽各路商家,心里得清楚;
雇人的话,几时着手寻合适伙计,也要拿捏精准;
试营业定在哪天,好提前试水,发现问题及时修整。
总之,要弄出个详细日程表,不能有丝毫含糊,就怕时间紧,误了集市品质,砸了嘉年华招牌。
为了赶速度,苏榛也是拼了,瞧着寒酥用毛笔一笔一划地写,心里直着急,真心嫌慢,索性自己动手。
也顾不上什么规矩了,直接取了自己平日里记账用的炭笔,写起简体字来。
此刻哪怕被人当成错别字满篇,也顾不上理会,爱谁谁……
她这么头悬梁的“加夜班”,而另一边,盛重云乘坐了整整一时辰的马车,一路风尘仆仆赶来,果然还是要“独守空房”。
说来也是无奈,只因昨儿个不小心惊到了榛娘,她便特意“警告”,不许他再私下提前踏入自己的房间。
盛重云虽心中委屈,却也只敢乖乖依从。为了不惹人注目,在这黑灯瞎火的夜里,他愣是摸黑坐在隔壁房间,连蜡烛都不敢点上一根,就怕稍有动静,引起旁人非议。
他独自在黑暗中枯坐,心里却泛起一阵苦笑。
想想自己,好歹也是声名在外的重云公子,如今对着这个早晚要明媒正娶进门的姑娘,竟是一点儿辙都没有。
这般小心翼翼、偷偷摸摸的模样,活生生把自己折腾成了个见不得光的“奸、夫”,当真是一物降一物、只能说是造化弄人。
就这么腹诽了不知多久,终于听到隔壁榛娘那屋有了开门的动静儿。
盛重云踱到窗边看了看,有了蜡烛的光亮,果然回来了!方才那一丁点儿对榛娘的抱怨瞬间散了,果断撑着窗沿就推开了隔壁的窗,利落的翻窗、稳稳落地。
并差点撞到屋里回来的人:寒酥。
他俩就这么面对面地站着、对望着,双方都紧绷着脸,没什么表情,空气仿若都凝滞了,唯有烛火不安分地摇曳着,将两人略显僵硬的身影映在墙上。
直到寒酥终于轻轻笑了笑,笑容在昏黄烛光下看不真切,语气不咸不淡、平静如水:“翻窗,怕不是君子行径。”
盛重云倒也不气,只是眉梢轻动,不急不徐地:“急切盼佳人,失礼于此刻,萧贤弟莫怪。”
言罢,微微拱手,算是赔了个不是,可眼神却毫无自己“错”了的意思,镇定如常……
与此同时,一楼的集事厅里,仍旧在奋笔疾书的苏榛打了一个大大的喷嚏。
坐在一旁写预算的柳嫣关切地问:“榛娘可是冷了?我叫伙计加个炭盆进来。”
“不冷,就是鼻子发了下痒。无妨无妨。”苏榛不以为意的摇了摇头,继续写计划。可写着写着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四周格外安静。
抬眼一瞧,屋里竟只有她跟柳嫣在了。
项松走的时候她知道,可寒酥呢?
苏榛便问,“柳姐姐,寒酥去睡了?”
柳嫣摇了摇头:“他说怕你会冷,要取披风下来。”
“哦,好。”苏榛应了,握着炭笔本想继续写,可笔尖悬停在纸上,突然意识到什么。“腾”地站了起来,脸也是瞬间飞了红,赶紧就想往外跑。
可也就是站起来的瞬间,门打开了。从外头进来的人,可不正是盛重云跟寒酥。
呃,所以寒酥知道了……
这晚,苏榛决定认可这世上的一句话: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虽然她也知道屋内气氛诡异、众人神色各异。
苏榛一边继续假装平静的写策划,一边偷瞄旁人:
首先是客栈东家柳嫣,怎么可能不知道盛重云每晚都偷来的事儿,又怎么可能猜不到:重云公子这是被逮到了。
苏榛瞧着柳嫣,见她微微低头,双肩时不时轻轻抖动,嘴唇紧抿,那分明是忍笑忍得很痛苦的模样。
苏榛再偷瞄寒酥,他已经坐下来誊抄她“别字”满篇的策划书了。
他看起来倒是平静,可那层平静却未达眼底,透着几分难以言说的意味。
苏榛猜想,他是生气了,毕竟他是弟弟,觉得自己姐姐被婚前轻薄了也有可能。
整间屋子,最自如的居然是始作俑者盛重云。
他自打进来就全然不见半分拘谨,眼神更是明亮而坦然,先跟柳嫣不急不徐地打了招呼,微微拱手,礼数周全,随即脱下自己的披风、裹在了苏榛身上,只轻声说了句:“你身子单薄,夜深了要注意些。”
言罢,还不忘朝她投了个深情的眼神。
随后就坐下,像无事发生过一样,几句话就问完了柳嫣今日筹备进展,甚至已经开始给出各种提点意见了。
他语速不疾不徐,条理清晰,仿佛这屋内的尴尬与他毫无干系。
柳嫣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应对自如,认真地回应着他的问题,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竟真的在单纯探讨筹备事宜。
其实他也是刻意没问榛娘,毕竟榛娘那个表情……像个被偷了家的松鼠,坐立难安的,且脸颊绯红,手中的炭笔攥得死紧,时不时假装在策划书上写几个字,实则根本没了心思。
那模样甚是可爱,与平日里那个聪慧果决的她判若两人。
盛重云发现,自己似乎终于找到了“整治”榛娘的办法,只需要脸皮厚一点就行。
以往他那些个含蓄的示好,总能被苏榛巧妙地避开,或是用忙碌推脱,可如今这场景终于让他瞧出了端倪。
盛重云嘴角微微上扬,暗自决定往后就这样“对症下药”。
可惜他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苏榛的尴尬只维持了片刻,待最初的慌乱稍稍褪去,心底那股子不服输的劲儿就冒了上来。
虽说她母胎SOLO,但电影电视也是没少看滴,淡定、务必淡定。
暗自咬牙,心想绝不能就这么被盛重云拿捏住,赶紧深吸一口气,挺直脊背,原本慌乱游离的眼神逐渐变得镇定。
工作是治疗矫情的良方,果断抽出自己才写的一份策划书,笑意吟吟的推至盛重云面前,语气也比平时甜:“重云公子来得正好,这份方案您看妥否?”
盛重云倒是没料到她这么快就恢复如常,略遗憾的神情,视线落在纸上,可当看清楚字迹后,头如被雷击、且倒吸一口冷气,心中腾起一股咬牙切齿的不甘:这家伙,就是为了我的银子才舍得对我笑!
白纸黑字写着:《盛府赞助案》
赞助案开篇讲述了“山海嘉年华”的规模跟影响力、言辞间满是对未来盛景的描绘,比如:“此次嘉年华,集美食、游乐、商贸、民俗演艺于一体,预计将吸引方圆百里内民众纷至沓来,从大年三十启幕,连办十五日,每日人流量保底数千之众,堪称本地前所未有的盛事。”
嗯,这些词是盛重云自己告诉过苏榛的。
接着,赞助案又点明了盛府赞助的关键意义:“盛府贵为本地名门,素以乐善好施、支持民生著称。此番助力嘉年华,一来可为盛府博得美誉,民众定会赞公子高义,传颂盛府恩泽。”
行吧,这招也是昨晚上他跟榛娘说的,他教她、时下的富庶世家更看重名声,尤其喜欢戴上“支持民生”的高帽。
盛重云再往下看,下面就是“赞助形式”,规划得细致入微:“赞助可分为金银财帛、物资物料两大部分。金银方面,望盛府能慷慨解囊,出资[X]两白银,用作场地搭建、艺人酬金、设施购置等关键开销,确保嘉年华筹备顺遂无忧;
物资上,诚邀盛府提供布X匹,用于装饰场地,营造华彩氛围,粮油若干,以保障参与筹备及劳作之人饮食无虞,更显盛府关怀备至。”
最后,还附上了对赞助回报的详尽承诺,也是一、二、三、四、五写得极其详细。
行吧,这总算不是他教的了。
盛重云全部看完,他很想尽量保持平静,可苏榛仅用片刻、就把自己从被偷家的松鼠局面转换为偷了别人家……
第135章
他瞧着苏榛那副笑语吟吟、胸有成竹的模样,如此明目张胆地打着他盛府的主意,还摆出这么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把他吃得死死的。
盛重云深吸一口气,努力让嘴角上扬,维持着那丝笑,“榛娘,你这一手可真是打得我措手不及。”
苏榛却终于收了笑,面容上瞬间添了几分郑重,眼神中亦全是诚恳,不疾不徐地:“重云公子,您心里想必清楚,这嘉年华筹备起来,真可谓是千头万绪、困难重重。
先说场地,咱们力求打造成区别于东市的样子,虽说用冰比用砖石省了不少银子,但需要大量的人力,那么多的人,哪怕仅是每日吃喝开销已然不少。
再论及艺人,那些能为嘉年华带来满堂彩的,肯定得身怀绝技,名声在外,想要请动他们,丰厚的酬金必不可少,少了这笔开支,嘉年华的舞台可就失了大半光彩。
甚至还有游乐设施,既要保证新奇有趣,吸引众人参与,又得确保安全无虞,日常维护与购置成本居高不下,缺了银子,根本无法正常运转。”
说着,微微皱起眉头,似是这些难题正沉甸甸地压在她心头。
稍作停顿,接着阐述:“当然,这一切困难与盛府无关。是我们自己要搞这么大,但您想想,于公子、于盛家而言,收获的绝非仅仅是表面的风光。
首先,会场会规划出盛府专属展示区,这可是直接面向万千百姓,展示盛府雄厚实力与精良产品的绝佳窗口。
无论盛府旗下绸缎庄、粮油铺、贮木场品牌,知晓之人必然呈爆发式增长。
而且印有盛府标识的商品优先推广,这又意味着什么?”
说完,钓鱼式停顿。
盛重云明知道她在钓鱼式停顿,却还是不由自主被她吸引,认真的听着。
苏榛:“意味着在这十五天的狂欢里,盛府货品能在同行竞争中一骑绝尘。
待嘉年华落幕,后续无论是拓展新客源,还是巩固老客户,都已打下无比坚实的基础。
再者,民众们口口相传盛府的大义之举,这无形的口碑力量,可比实打实的金银财宝珍贵无数倍,往后您不管是筹备新店开业,还是推出新品系列,百姓们都会自发地高看一眼,争先捧场。
最为最重要的一点,若我没说错,公子您接下来要打造的,一是新兴木工坊、二是远洋海运。
这嘉年华就是绝佳的试水之地。
木工坊可在一个月时间内集中全部能工巧匠,打造户外专用可折叠、可伸缩的用具、美食棚。
仅仅是这一项展示,就能为盛府网罗来各路行商,他们主动上门洽谈,公子便能优中选优。
再说这远洋海运,嘉年华汇聚的人流中,不乏走南闯北的海商,他们带来的异域见闻、海外商机,您在现场便能收集整合,还能直接招揽有意向的水手、船工,积累人脉,提前布局,抢占先机。
仅这两项收益,公子,您还觉得这赞助是吃亏之事吗?
盛府确实是我们首选赞助商,但若盛府看不上这计划……并非我苏榛说大话,半个月之内,我定会找到其他大商贾。”
苏榛静静说完,条理清晰,言语间的笃定让人无法置疑,将利弊得失剖析得明明白白摆在盛重云面前。
屋内的气氛愈发凝重,所有人都在静候盛重云的回应,这是一场关于赞助案的“博弈”。
说实话,让寒酥心中“暗爽”。
他就见不得盛重云志得意满的样子,他恨不得直接贴在盛重云耳边对他大喊:榛娘就是看上你的银子了!
其实哪里用他喊,盛重云当然也知道苏榛确实看上他银子了……
可他又能如何呢?
一方面,他对苏榛的这份“算计”感到好气又好笑,这丫头,打起赞助的主意来,一点都不含糊;
另一方面,他又不得不承认,苏榛所说的每一点都实实在在地戳中了他的想法、他的要害。
更气人的是,那个什么新兴木工坊,不也是她对他的提案吗?
好家伙,他甚至还没理由拒绝,因为苏榛一定会告诉他,这其实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当初苏榛提出木工坊的设想时,描绘的蓝图那叫一个精彩,从原材料的独特来源,到成品的高端定位,再到市场的广阔前景,说得盛重云心动不已,当场就拍板决定要做。
如今倒好,这嘉年华反倒成了木工坊起步的绝佳跳板,苏榛这一环扣一环的布局……
盛重云瞧了瞧苏榛,此刻的她一脸坦然,仿佛胜券在握;
又看了看寒酥,寒酥虽然极力隐藏,但嘴角的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还是被他捕捉到了。
盛重云心中暗忖,若是应下这赞助,虽说银子要往外掏一大把,可苏榛承诺的回报也确实诱人;
若不应下,一来拂了榛娘的面子,二来也错失了这么好的商业契机,况且以苏榛的性子,说不定真能在半个月内找到其他赞助商,并且会对他冷脸相待。
不行,不行,这局面光是想想都不寒而栗,他不敢想像得罪了榛娘的下场。
总之,屋里的人谁也没出声打扰盛重云的思考,安静得只剩下烛火的“噼啪”声。
最轻松的竟然是柳嫣,她从头到尾就有一种看戏的心态:久负盛名、无人能治的重云公子终于被我榛妹子治住了哈哈哈哈……
终于,盛重云长舒一口气,看着苏榛缓缓开口道:“榛娘这一番苦心与巧思,我盛某又怎忍心辜负,这赞助,我应下了。”
苏榛刚刚眉开眼笑,盛重云却慢条斯理的:“不过……盛家掏出这大笔赞助,总归是担了风险,你瞧,这不仅是银钱的投入,往后筹备中的人力、物力调配,我都得费神。
更何况,盛家并非我一人主事,而距离嘉年华开始也仅有月余了,若想要用最快的速度拿到银子,需要一个最合理、盛家几房绝对无人能反对的理由。”
说完,眉头锁紧,似乎真的为难。
苏榛下意识:“什么理由?”
盛重云继续慢条斯理的:“比如,若这笔赞助款项,不止会为盛家带来大笔收益,同时还能解决盛家家主最为难的问题。”
苏榛怔了下:“什么问题?”
盛重云一脸的理所应当:“榛娘,昨晚那份契约,是否作数?”
苏榛:……
盛重云:“不如,我们打个赌,倘若这嘉年华顺利收官,盈利超出预期两成,你便允诺那契约是作数的,并且,三个月内守约,如何?”
一屋子人瞬间呆住,目光全部转向苏榛:什么契约?
而苏榛的笑容凝固在嘴角,她怎么也没想到,盛重云会在此时使出这种“杀手锏”。
昨晚的契约还会有什么,不就是那按了黑手印的婚书!!!而且还是三个月后就要嫁的。
盛重云你不要脸……
夜深了,苏榛躺在床榻上不停翻身,睡不着也是一定的,毕竟自己今晚听到了一份只有她理解的不平等条约。
但她自己也明白自己这颗心、早就偏向盛重云了,对他的那份喜欢藏都藏不住。
更何况这年头是古代啊,跟现代不一样,大家都成家早。不管是看盛重云的岁数,还是原主苏榛的年纪,在这儿都算得上是“老光棍”“老姑娘”了。
事儿到这份儿上,要是还拖着不嫁,道理上也说不过去。但真要嫁吧,开年才二十,苏榛这现代人的思想基因钻出来抗议。
二十岁的时候,她还上大学呢。
总之一晚上迷迷糊糊的想了不少,约摸着天亮的时候才终于沉沉睡去。盛重云倒是聪明,这晚就没再来她房里“骚扰”了。
柳嫣也猜到了她会晚起,还特别叮嘱了伙计不要上二楼去走动。而上午的日程是要带着初步的“报告书”去镇府找监镇报批。
进衙门这种事,就交由寒酥跟项松、赵海岳完成了便是。柳嫣也留在客栈打理一下日常,直至日头高升了,苏榛那屋专门唤人的铃铛也终于拉响。
柳嫣没要伙计动手,亲自拿着吃食上去。轻轻推开房门,瞧见苏榛刚净完了脸,头发微微蓬乱,面颊被屋内的暖意烘得红扑扑的,粉嫩的色泽从额头一直蔓延至下巴,透着说不出的娇憨与柔美,和平日里风风火火、聪慧机灵的模样截然不同。
看到柳嫣进来,先是有些惊讶,随即便笑了,“柳姐姐,怎么是你亲自上来的。”
柳嫣将吃食放在桌上,“知道你今儿起得晚,怕伙计毛手毛脚的惊扰到你,我就自个儿送上来了,也能跟你说说体已话。”
当然,体已话搁现代,就叫聊八卦……
苏榛心想这也难怪别人好奇,便也只是笑了笑,一边吃她的早食、一边跟柳嫣说话,也得知了盛重云又是天擦亮就启程的。心里有些心疼,毕竟连着三天了,他总这么起早贪黑的。
柳嫣也不是那磨蹭的人,直接问了,“榛娘,昨晚重云公子提到的契约,虽说我不清楚内容,但我想、即然我也是嘉年华的受益者,那便先表个态:一切以你意愿为准。你认那份契约,你就签,你若不喜,咱就不签,另找赞助便是。大不了,规模做小一点。”
苏榛微微一愣,手中的筷子停住,抬眸看向柳嫣,眼中亦是感激:“柳姐姐,多谢你为我着想。但是……我相信以盛重云的品行,那份所谓的契约,其实是活的。他呀,不过就是昨晚被我将了一军,气不过,才故意要我承诺履约。”
“那……你当真要履约?”柳嫣微微扬起下颌,目光仿若能穿透人心,轻声问询。
她本就聪慧过人,哪怕不清楚契约的细枝末节,大致的利害关系也能猜出几分。
苏榛垂了眸,长睫在眼睑处落下一小片阴影,短暂的沉默下,念头翻涌了个来回。但也不过须臾,抬头就已作了决定,语气沉稳且笃定:“要”。
柳嫣真心笑了,眼中的欣慰跟羡慕似要溢出来:“重云公子定能许你安稳、护你一生无虞。”
苏榛却轻轻晃了晃头,“他是会承诺,可在我看来,没必要把一生的安稳全然托付于他人之手,有谁敢断言一世都能顺遂无波?我所求的,是无论遭遇何种困境、都能护己周全。
我更要挣得那一份底气,无论世事怎样,我都有资格、有实力站在任何我心向往之的位置。”
柳嫣脸上的笑容瞬间凝住,像是被苏榛的这番话点醒,眼中满是震惊之色,愣了好一会儿神。
这些年,她看似风光、能干,其实不也和旁人一样,能干只为了让苑琅能看到她、并存着想依靠、托付余生的念头吗?
如今听苏榛这么一说,竟觉得自己的想法那般浅薄。
沉默良久,柳嫣抬起头,轻声说道:“榛娘,你这一番话,倒像是给我这混沌的脑子开了窍。细细想来,我从前确实有些短视了,总想着寻个避风港,却差点忘了,这世上最重要的不是能站在谁身边,而是站着、无论有谁在身边。”
苏榛点点头,她心中的纠结也已然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对未来清晰的规划和满满的斗志,以及……缺钱。
她今日要在留在客栈,跟柳嫣、四位帐房先生一起做项目的费用预算,毕竟无论是找赞助商、还是自己内部,都也得确定个花销金额。
四位帐房先生中,总帐就由琼涯客栈的周掌柜担当。
周掌柜身为一店之主,对数目的敏感度极高,他负责把人员薪酬、物料采购等大的开支项目分别列出来,然后计算出每个大项在总预算中的占比。确保每一笔资金都用在刀刃上;
分管成本核算的,是项松推荐来的鱼行帐房韩先生,是个锱铢必较的主儿,行内人都笑称他有双“鹰眼”。
就拿此次嘉年华活动所需的原料来说,他能熟知价格波动,精确计算出搭建临时摊位、装饰场地的最优用料方案。并且,他还精通损耗预估,能提前规划预防,省下不少“意外开支”;
第136章
负责税务的帐房,是泰平镖局推荐来的程掌柜。他个性谨小慎微,对城中税法新规总是第一时间知悉掌握。有他在,整个嘉年华对公方面无论是税、还是政策,绝不会有隐患。
并且,镖局出来的人,擅长与钱庄、票号打交道,在必要时为活动争取最有利的“融资”条件*;
至于负责现银支出的,也是琼涯客栈的帐房李先生,一手算盘打得飞起,且交际本事颇强。
柳嫣则负责把大家的预算方案整合,遇到有争议的预算条目,她又能从中斡旋。
而苏榛今日的主要任务是跟现银流的帐房李先生一起根据预算缺口、计算出需要的赞助金额,并跟团队一起制定对赞助商的回报方案,以吸引更多资金。
这便不是像在白水村支个美食摊那么简单了,苏榛摒弃了所有的杂念,全神贯注在完成。
她虽身负有“盛”宠,却从没想过要恃宠而骄。在她这里出去的每一份策划案、每一份预算,都对得起天地良心。
众人围坐于暖烘烘的炭火旁,账桌上铺满了账本、票据与草拟的方案,虽窗外寒风凛冽,但屋内气氛热烈。
忙活了整整半日,直至太阳落了山,寒酥等人也回来了,大伙儿这才吃了“工作餐”,继续“加班”。
这怎么来了古代还得996……苏榛心想卷死算了。
直至掌灯时分,兴盛湖畔起了夜雪。寒风似刀,琼涯客栈外挂着的多盏气死风灯在风中摇晃,光晕撑开门前大片的光亮,气派非常。
苏榛仍旧在为预算的事儿忙得焦头烂额,,浑然未觉外面的动静,却突然听到伙计在外头跟柳嫣在说:“东家,重云公子要到了。”
这声音虽轻,却还是落进苏榛的耳中。她莫名的就高兴,也懒得理桌上凌乱的账本,手忙脚乱地站起身来,仓促间,裙摆都来不及抚平,小跑着往门外冲去。
而在房间一隅,寒酥埋首写着方案,握笔的指节泛白、眉目间满是落寞。
他很想佯装无事,对这一切视而不见,可那丝丝缕缕的酸涩却再度铺天盖地的袭来。
而苏榛哪里会管旁人的想法,她刚踏出客栈大门,便看到盛重云骑着踏雪而来,仍旧那袭玄色锦袍,袍角在风中烈烈飞舞,身姿挺拔如松,似要将这周身的风雪都踏于蹄下。
并且在他身后,还跟着一队人马,数量还不少。
苏榛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全然不顾寒风灌进衣领,加快脚步向着盛重云迎了上去。
待盛重云勒住缰绳,翻身下马,那紧跟其后的几人也利落下马,整齐地立于后头。
盛重云瞧见苏榛迎了出来,眼中闪过一抹亮色,脚下的步子不自觉地加快了几分,几步走到苏榛面前。
可就在目光瞬间锁定在她身上的那一刹那,眼神陡然一紧:她竟然没披外袍。
几乎是不假思索,盛重云解开自己身上披风,严严实实地裹在了苏榛身上,轻声嗔责:“天寒地冻的,在里头等着便是,出来作甚。”
苏榛笑着点头:“你来了便好。”
还没等盛重云回应,他身后那队人中蹿出个苏榛再熟悉不过的笑脸,故意打趣着:“苏娘子,我也来了哦。”
如此调皮,除了小司还会有谁!
就这么会儿耽误,柳嫣跟项松等人便也迎出来了。众人一通简单寒喧,便一起走入客栈。
突然间多了十余人,又都是要议事的,之前的小房间就容不下了。
柳嫣心思机敏,立刻指使伙计打开客栈内最大的集议厅。
几个伙计得令,匆匆忙忙跑去,不一会儿,厚重的厅门缓缓推开,一阵暖意裹挟着淡淡的茶香扑面而来。
众人鱼贯而入,只见这集议厅宽敞明亮,四周墙壁上挂着几盏造型精美的琉璃灯,灯火摇曳,将厅内照得如同白昼。
正前方摆放着一张巨大的雕花梨木桌,足够容纳所有人围坐。
柳嫣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伙计们手脚麻利地将之前房间里的账簿、文房四宝一一搬来,整齐地摆放在桌上。
又有几个伙计合力抬进数个宽椅,按照人数间隔均匀地放置在桌旁。为了让大家坐得舒适,柳嫣还特意让人拿来了柔软的坐垫,一一铺好。
盛重云微微点头,对柳嫣的安排很是满意。
苏榛则走到桌前,将杂乱的账簿按照类别归整,一边忙碌一边说道:“大家快些坐下吧,咱们时间紧迫,还有许多事要商讨。”
众人纷纷就座,盛重云这才介绍起自己带来的人:“这几位皆是我盛府的得力干将,陈逸、赵凛、季羽、盛小司,他们听闻嘉年华之事,主动请缨,愿助一臂之力。”
小司自不必说,他跟在场的人都熟。
而陈逸的名号一出,除了苏榛跟寒酥不清楚之外,兴盛湖几位都是面露惊讶之色。
他们都听过这名字,知道这是盛府长房大管家,也可以说是盛重云的智囊之一。
年纪虽轻,却精通谋略、心思缜密,曾在诸多商业交锋中为盛重云出谋划策。
陈逸微微欠身:“能参与这山海嘉年华,是我等荣幸。”
言语间,目光不经意似的在苏榛身上来了个来回,心道:这便是未来的主母。
赵凛则是盛家工坊的木作监事,底下带了百余位工匠。
用现代的职务来理解,在长虚山贮木场的庄伯就相当于技术工种、赵凛则是管理工种,当然,他也懂技术。
拱手行了个礼,瓮声瓮气地说:“俺不懂那些文绉绉的,有事尽管吩咐。”
说完,长臂一挥,指着后头坐着的工匠:“这些都是从工坊抽调来的巧手,总之年岁市集的活儿,算我们一份。”
豪爽劲儿逗得众人一笑,倒是让气氛瞬间轻松了几分。
季羽斯斯文文地:“在下略通财务,愿为预算之事效犬马之劳,还望各位多多指教。”
想必这是盛家长房的帐房。盛家即是最大的赞助商,带个帐房来核算也是应该的。
苏榛见他们如此,心中甚是感激,忙起身还礼:“多谢各位肯来帮忙,有了你们,这嘉年华定能事半功倍。”
其实盛府的众人、在没到的时候就听小司那个大嘴巴说了,知道一会儿有位苏娘子,人间绝色、外加日后的当家主母。
好家伙,当家主母?重云公子终于近了女色了?大伙儿震惊之余都是又高兴、又好奇。
终于得见,终于得见,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落在苏榛身上,眼中满是探寻与打量。
只见苏榛一袭朴素衣裙,身姿婀娜,虽面带疲惫,却难掩清丽,双眸灵动,仿若藏着星辰。
盛重云察觉到众人的目光,微微皱眉,轻咳一声,似在提醒他们莫要失态。可心底却又隐隐有些得意,自家娘子,自是担得起这般瞩目。
又是一番短暂客气之后,也终于是进了正题。
赵海岳铺开那张早已准备好的嘉年华场地布局地图,手指在上面轻点,再次开启了讨论:“依我之见,这场地可划分为几个大区,美食区当置于入口显眼处,以香气诱人;娱乐区紧邻其后,吸引人流……”
赵凛时不时插一句嘴,“这儿得安排几个兄弟守着,万一出事儿,能及时疏散人群。”
季羽则仔细翻阅着成本预算案,不时与几位帐房先生交流,手中的笔在纸上飞速记录,对预算进行精细调整。
专人做专事,苏榛终于松了口气,靠坐片刻。
盛重云就坐在她身旁,目光时不时落在她身上,见她一脸疲惫,心中疼惜,悄悄叮嘱:“累了便歇着去,有我在。”
声音轻柔得只有苏榛能听见。(他自以为的)
苏榛脸颊一红,嗔怪地看了他一眼:“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
声音也轻得只有盛重云听得见。(也是她自以为的)
小司竖着个耳朵、嘿嘿嘿嘿在后头乐,心想我家公子终于出息了……
忙碌许久,终于夜深了。
盛重云也终于不用再藏着掖着,大大方方入住了苏榛隔壁那间。客栈里渐渐安静下来,唯有窗外寒风依旧呼啸,吹得窗棂咯吱作响。
苏榛洗漱后,又重新把衣服穿整齐了,防止盛重云那个老六跳窗进来又瞧见她衣衫不整。
可枯坐了好一会儿,也没听到他过来的动静儿。再不来就困死了!
苏榛走到窗边开了窗,瞄向隔壁,透过窗棂是有些许光亮的,显然他没睡。
要如何描述苏榛此刻的心情呢?说个不恰当的比喻,就是好像头上有把断头铡,你知道他会来,就是不知道他啥时候来。
想了想,为了大家的“身心健康”,她主动一回也无妨。
促侠之心顿起,翻窗咋了,寇翻得、吾亦翻得!
念及如此,苏榛双手攀住窗框,脚下轻点,身姿轻盈地翻上了窗台,一点点踩着窗檐往前蹭,虽不及盛重云敏捷,但也不过是二楼,对于常年进行户外活动的她来说简直小儿科。
直至蹭到窗边,轻轻一推便开了,手脚并用的往里爬,刚刚站稳,就听见浴间那边传来轻微的响动。
苏榛下意识地抬眼望去,只见盛重云正从浴间出来。
眼前的盛重云发丝还带着些许水汽,更衬得他眉眼深邃,像水墨画中走出的神祇。
身着一袭中衣,领口敞开,露出紧实的胸膛,肌肤上还挂着晶莹的水珠。
而他显然也没料到苏榛会突然出现,脸上闪过一丝惊愕,脚步猛地顿住。
但仅仅一瞬,惊愕便化作了惊喜,眸中光芒大盛,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两人就这么怔怔地对视着,一时间,屋内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苏榛倒也不至于有多害羞,就是在心内盘旋出一个极度不合时宜的抱怨:他一个人住,出浴也穿这么整齐干啥?腹肌都看不到……
可是她的内心OS,反映在脸上就变得有些古怪、甚至显得有几分嫌弃。
盛重云回过神,发现自己如此倾心的娘子竟在看到自己衣衫不整后流露出嫌弃???嫌弃????
这一下,满心的欢喜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冷水,愣在了当场,脸上的笑容也瞬间僵住,眼神里满是疑惑与受伤,语气都冷了:“我入不得你的眼?”
苏榛察觉到气氛不对,刚想开口解释,可话到嘴边,又不知如何说起,总不能说嫌弃他衣服穿多了吧……
一时间,屋内的气氛尴尬到了极点,说多错多,苏榛不想解释了,索性几步上前,直接搂住了盛重云的腰,头埋在他怀里、喃喃地:“我想你了。”
就四个字,对于盛重云来说足矣,虽然多少有点假。
兴盛湖行程第四日。
按说这也是苏榛原定计划中要回白水村的日子,所以上午的集议会没开始多久,客栈伙计就来跟苏榛说白水村来人了。
连寒酥都以为是白老汉来接他们而已,却没想到苏榛直接让人进来开会,门帘一挑,进来的居然是符秀才……
苏榛抓紧时间双向介绍了一下,并说符秀才是本次活动的“秘书”,负责文书工作。
原来早在三日前白老汉回程的时候,苏榛就猜到后面的事儿会十分繁重,请白老汉送符秀才过来的。
寒酥见符秀才来了,心中竟有些失落,毕竟眼下他唯一能贴近苏榛的机会就只有帮她写文书。
连这活儿都轮不到他了……
盛重云却十分满意,总之这“秘书”只要不是寒酥、就好。
等符秀才也落了座,执了笔,集议就正式开始了。
而活动初案总算是有了些眉目,也为了架构清晰,苏榛提议成立一个“山海冰雪嘉年华”筹备活动组。
经推选,组长就定为柳嫣;
苏榛要白水村、兴盛湖两头跑,还得负责出主意、做整个流程的规划,担任创意总监;
场地营造组交由赵凛跟项松联合负责,组长项松、副组长赵凛;
商户招徕组由柳嫣跟陈逸联合负责。柳嫣担任组长、陈逸副组长;
物资筹备组由项松、季羽负责,项松担任组长、季羽担任副组长;
演艺编排组由柳嫣、赵海岳负责,柳嫣任组长、赵海岳任副组长;
安保维护组由赵海岳、小司联合负责,赵海岳担任组长、小司担任负组长;
司库还是由之前就定好的、琼涯客栈周掌柜以及其他三行掌柜、帐房先生共同负责。周掌柜担任组长。
第137章
最后,就是典事组。搁现代相当于行政组,总之就是其它组不管的事儿,这组管。
柳嫣组长、寒酥副组长、符秀才任秘书长;
大伙成立这么多个组的时候,盛重云饶有兴致的在旁边旁听,他对榛娘偶尔脱口而出的一些词汇很有兴趣,比如“创意总监”这职务,倒是有趣。
集议中途小休的时候,他也问苏榛,大伙儿都有职务,那他是什么?
苏榛随口一说,说他是甲方爹爹。
盛重云:……还能更难听吗?
苏榛白了他一眼,“你以为你无痛当爹很简单吗?居然还嫌弃。你人脉广、见识多、财大气粗,所有大事都得经你点头认可,可不就跟活爹一样吗?
盛重云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歪理都能让你说得好似有理有据了,重新想个。”
苏榛略作思索,“那就总赞助使,别挑了,再挑啥也不给你了!”
于是史上最憋屈的甲方爸爸就这么产生了。
所有人正式签约的文书是符秀才执笔,他将众人的职责、权益、赞助条款等一一详尽记录。
毕竟这签约文书关乎整个“山海冰雪嘉年华”筹备大事,不容有丝毫差错。待所有人都郑重地在文书上落下自己的名字或印鉴,苏榛跟项松、柳嫣都长舒了一口气,这下算是吃了颗定心丸,往后大家各司其职就成。
至于盛重云这独家爹爹要出的赞助金额仅为总费用的三成,他虽然不介意再多些。但即便他肯,兴盛湖的几家也不会同意的,毕竟出的多、分成也多。
至少总费用到底多少,今天集议的主要内容就是测算。
花费第一大项首先就是租场址。
好在这里不是东市,这活动毕竟得了监镇的大力支持,租赁到最为平整、广阔且带着南岸、北岸的场地仅需花费一百两;
花费第二大项:考虑到要吸引达官显贵、富商巨贾以及城里的百姓,打造出令人惊艳的场景必不可少。冰雕、冰灯、冰台,虽说原料不要银子,但取冰的人力物力、吃喝行住总不能让匠人们自己垫钱吧。
单说取冰,前头是项松带着渔民们做的,人数差不多有三十人,肯定是不够,后头至少增加到百余人;
那么凿冰工具起码备五十套,还要再备二十辆左右的驴车,这部分开销、再加上多少要付一些薪酬,每天花销可能在五两左右,工期若是十日,共计便是五十两;
场地营造上,冰雕工匠需要三十名、冰灯工匠二十名、冰台搭建工匠三十名,共计八十名。
盛家工坊可以借三十名过来,其余的就在兴盛湖本地、白川府城找。假设整个制作周期为二十日,工匠们的吃食费用每人每天至少三十文,再加上薪酬,若是五十人的工匠队伍,总花销共计至少八十两;
住宿方面,柳嫣打算去跟湖边的客栈商量,每家均出一定的房间、再去附近租些便宜的民房,成本控制在每人每日三十文。这部分花销差不多需要一两左右;
花费第三大项:演艺编排。
邀请有名的杂耍班子、乐坊歌女,一场表演的酬金少则十几两,多则几十两,活动期间若有多场演出,费用迅速累积,至少得做出一百两预算。
苏榛是想到一个合适的人选:在通泰牙行见到的那位朝沐娘子。
不过这也是后话了;
花费第四大项:商户招徕
同样也得做个预算,得去白川府热闹街市张贴招商告示、还得雇佣牙人四处宣传,再加上给入驻商户的优惠政策,如减免几日租金等,前期宣传招商费用约二十两;
花费第五大项:等年岁市集开始了还需要“引路人”或“导览童子”、洒扫役,加起来至少七、八十人。
其中引路或导览可安排三十人,洒扫役四十人,这部分肯定就是本地招募,住宿无需负责,但伙食上以及薪酬,每人每日需二百文左右;
往多了算,共计十四两左右;
花费第六大项:杂费,比如在场地周围需要建造一定数量的临时茅厕。
如果预计每日人流量在数千人,可能需要建造二十到三十个简易的,材料以木材、茅草等,每个茅厕的建造费用可能在一两左右,三十个就是三十两。
苏榛一听,立刻否了,“无需那么多银子,我们白水村的工坊可以承办此项。以伸缩茅厕帐蓬的形式搭建,不用太多木料、改为防水帆布。优点是成本低,省下三成银子是没问题。更何况搭木头的还不好挪动,而茅厕帐一个人都能抬走,搭建不用片刻,最为重要的是可以重复使用,五、六年肯定是没问题。”
众人一听能省银子,自是同意的,主要也是出于对苏榛的信任。这笔预算就先定在二十两;
盛重云内心佩服:榛娘的如意算盘打得真是脆,她一个人都能自产自销了。
茅厕帐的问题是解决了,就还有相应要准备大量马桶、草木灰、干草等物,每日花费可能在三两至五两左右。
花费第七大项:嘉年华场地整个都在冰面上,又是最冷的季节。
为防意外,苏榛提出在场地适当的位置建数个可供取暖的冰屋。
兴盛湖众人还以为是寻常冰屋,还在纠结不够保暖。寒酥已经机灵的把萧家的圆顶冰屋形状画了出来,又讲解了一番它的保暖特效以及搭建方法。
最重要的是,它省银子啊!
苏榛点点头:“可以尽可能的搭多一点儿,一来供表演的人候场休息、二来若有游人抗不住冻也能进去缓缓、三来帐内还可‘便利店’、‘暖食店’,也是比不小的收入。”
项松挠挠头问:“何为便利店?这名字听起来倒是新鲜。”
苏榛嘴角上扬,耐心解释道:“便利店就好比一个小型的百宝箱铺子。在冰屋里腾出一块地儿,摆上些平日里大伙容易用到的零碎物件,像手尉、火折子、鞋垫之类的,游玩的人万一缺了啥,当场就能买到,省得他们大冷天的还得四处去找。”
众人听了,纷纷点头,眼中满是新奇之色。
柳嫣若有所思,又接着问:“那这‘暖食店’,就是指小食肆吧?卖些热乎吃食?”
苏榛点了点头,“也可以这么理解。但它不会像外头的摊子一样动火,只卖热饮、方便的简餐,供人歇息为主。”
赵海岳常年走镖,立刻就懂了这功能:“可以准备些姜汤、烤红薯、糖炒栗子,就在冰屋外头做,拿到里头卖。”
项松忙不迭的点头:“还有那羊肉汤,提前熬好,装进保暖的陶罐,有人要了,盛上一碗,配上几张酥脆的烙饼,保管吃得浑身热乎。”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了菜单,恨不得立马就动手搭冰屋了。
苏榛赶紧把议题拉回正轨,“我们白水村可以做便携式的、户外折叠桌椅做为冰屋的配套设施。这次没带过来,若大家信得过我,我差人把样品送过来。”
柳嫣微嗔,“榛娘,你下次有啥好东西直接往外拿,别说什么信得过、信不过这种话。”
苏榛心头一暖,笑着点头:“行!户外折叠桌椅可实用着呢,不占地方又特别的轻便,还是防火材质的。人多的时候,随时打开。等到天暖了,大伙出去踏青、游玩,带着也方便,找个风景好的地儿,支棱起来就能用。”
说罢又看向赵海岳,“赵大哥,真不是我想推销货物啊,您回头看了就知道了,行镖的时候带着,不知道有多方便呢。”
赵海岳爽朗的应下,就等着看样品。一番商议之下,所有的冰屋搭建、及内部“装修”这笔费用暂时折算为六十两。
并且,帐内取暖要用炭盆,假设放置五十至一百个,每个炭火盆价格约三百至五百文,折中的话,差不多也要三、四十两。
再加上木炭及石炭,每天的燃料成本也得至少二至五两左右,十五天预算七十五两;
另外,所有吃食摊的燃料得提前准备出来,不能让摊主自己拿车运,会造成拥堵,并且也有安全隐患。
苏榛想了想,说着:“除了普通的木炭之外,取暖帐里使的,我提议试试白水村乔大江家制的蜂窝煤。
其一,便宜。它单价虽说只比石炭便宜一文,但因工艺复杂,燃烧时长比石炭多出一倍,耐烧。
其二,蜂窝煤质地紧实,运输过程中不易破碎。大伙也都知道,用普通的石炭、弄一地的碎炭渣子也不好收拾。尤其乔家蜂窝煤形状规整,堆叠起来也方便,不管是储存还是使用,都极为便利。
其三,从安全角度考量,乔大江家的蜂窝煤燃烧起来较为稳定、烟少,且火势也易于掌控,大大降低了祝融之灾的隐患。”
她说的同时,寒酥也配合着画了蜂窝煤的图出来,这下不止兴盛湖的几位东家掌柜有兴趣,连盛家大管家都认真了。
总之一番讲解之后,众人决定先购置一批样品回来试试。
毕竟耳听为虚,眼见为实。倘若实际燃烧效果真像苏娘子说的这么好,大批量采购自是不在话下。
甚至几位东家私下里悄声议论,就算最后这蜂窝煤没能用在嘉年华上,单看其性能优点,自家平日里使用,那也是极为便利、划算的。
盛重云坐在一旁,嘴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目光始终落在苏榛身上,眼中满是欣赏。
举贤不避亲,只要是对整体有好处,苏榛不介意别人去想她是不是从中得利了。
更何况当然要得利,不然呢?纯公益?想啥呢……
花费第八大项:安防疗疾费
无论是泰平镖局的镖师、趟子手,还是盛家护卫,甚至后面还要再雇请的人手,五十人轮值是底线。
薪酬是赵海岳提的,每人每日三百文左右。
此价乍一听是颇高,细究却也在情理之中。
毕竟负责安防的人需要值守冰面,就算轮值,每岗累计时长也至少达到半日。寒风彻骨,酷寒难耐,身子骨稍弱几分的,哪里经得住这折腾?若没这样的酬报,又怎留得住人,保得周全?
另外,再加上安防人员的吃喝补助,总费用预算就暂时定为二十两;
至于疗疾费也是必要的,设置一到两个简单的疗疾帐,配一些常见的药材和器具,比如止血、止痛、驱寒、担架、针灸等。
毕竟那可是冰面上的场地,万一有人摔倒或是受了寒,有备无患总是好的。
那么就得雇佣个坐馆大夫,每日薪酬至少五百文,加上备用药材,预算共计十两;
花费第八大项:照明。
这笔费用不可小瞧,除了冰灯,场地所有区域都需要照明。油灯或是避风灯笼数量可观,需要大量的购买。
每日的灯油费也至少十两,灯笼得特制,起码三十两至五十两;
花费第九大项:不可预见备用支出。
至少预留二十两出来,应对天气、突发状况等意外。
几位东家一边商议这几项的开支,五位帐房就一边拿着算帐算,这九大项花费总数一共是七百至八百两之间。
当然,这是往多了算,实际有不少地方能节约一些。
金额一出来,兴盛湖的几位东家们不约而同松了口气,七、八百两而已,凑起来不算太难,毕竟要跟东市打擂台呢。
最后凑个整数,盛云公子占三成,也就是出资二百两;
之前监镇上报了府城,府衙及镇上一共给了一百两拔款,余下便由柳嫣、泰平镖局以及项松三家出资,每家出一百三十两。
苏榛没银子,只占“技术股”,分红也仅占一成。
其实关于她只占一成这事儿,项松跟柳嫣都替她可惜,私下想借银子给她,让她也能占个起码二成股份的。
盛重云自不必说,区区一百多两,送给榛娘又如何?
偏偏苏榛谁的“情”都不肯要。
在商言商,她倒不会说只想要个“高风亮节”的名声、也不是非要所谓的争口气。
实在是因为但凡盛重云的银子进的不是公帐、而是她私人名下,那瞧着吧,萧家人今后出门儿说都说不清。
第138章
她不在乎旁人眼光,但她不能让重名誉的萧家人背上“吃义女软饭”的名号抬不起头。
更何况她只是“创意总监”,只管出方案,大部分具体的活儿都是人家兴盛湖的几个盯着的。
她拿一成,也知足。
反倒是柳嫣没吭声,眉头轻锁。
苏榛问:“柳姐姐,可是还想到了什么?”
柳嫣也不藏着掖着,爽快地说:“咱们打算跟东市较较劲、打打擂台,自然有自己的优势,不过短板也明摆着。最显眼的一个弱项就是路程,游人们大老远跑过来,路上差不多得花一个时辰。要是玩得晚了些,回城都来不及,那就只能在兴盛湖住一晚。这么一算,成本可就高了不少。这对咱们招揽游人,绝对是个大难题。”
苏榛点头认可:“我心里倒有个主意,不过单靠一家,肯定是办不成事儿的。”
赵海岳性子直,说话也快:“苏娘子,有啥想法不妨直说。”
苏榛清了清嗓子,接着说:“其实大家伙儿心里都明白,等游人多起来了,咱们在座的人都受益。我想着,要不要合伙雇些专门的车马,在白川府城和这儿往返跑,免费接送游人。这样一来,既能解决游人的路程困扰,说不定还能吸引更多人来玩。”
“免费?”项松怔了下,“平时白川府的人来咱们这儿采买年货,车马费至少得三五十文呢。”
苏榛郑重点头:“重点就是免费。想想看,即便游人去城里的东市,通常车马费也得花个几文的。而市集期间来咱们这儿有专车在指定地点等候,甚至还免费了。想想看,游人心理的角度,会觉得光是坐趟车都赚了三十文。有这三十文,能多买多少条鱼呢。”
“可是咱们也请不起那么多的车马啊。”赵海岳问着。
苏榛摇了摇头,“咱们不是按游人数量去雇足车马,只需在闹市区定个集合地,比如可以雇十辆甚至二十辆的驴车,立个显眼的牌子,写上‘兴盛湖免费专车”。
然后每日固定时间发车,比如往返二十趟的班次。
这是展示咱们欢迎游人的态度。几位想想,一来是白川城那么大,也不见得所有游人都会为了省几十文钱,跑去集合地的;
二来,没去集合地的,咱们可以设置车马补助费。举例,比如每人补助五文或十文,每家补助设个上限,比如上限三十文。具体金额可以请帐房再算一下。其实无论五文还是十文,说直白一点,我们只是让出营业额的小利而已。”
项松有些担忧,“那会不会有人就图这免费车过来了,然后一文钱都没花就走了?”
柳嫣扑哧一笑,“按以往来购置鲜货的人来看,这样的人应该不多。”
苏榛也笑了:“就算有这样的人,又如何呢,起码给咱们的场子赚了人气。项大哥,在总预算本就不够的情况下,我们是值得试一试的。想想看,就算每人补助十文,千人的数量,每天也仅需十两银子,怕什么?”
项松恍然大悟,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嘴角上扬,乐呵呵地说道:“是哦,才十两!我就不信来了一千人,都一文钱不花!咱这免费接送,再加上点儿小补贴,就算有人想占便宜,也不可能人人都这样吧,总能招揽不少真心来游玩消费的。”
赵海岳手轻轻抚着胡须,微微点头,眼神中透着认可:“是这么个理儿,我同意。就冲这能给咱聚人气、揽生意的主意,也值得一试。”
盛重云在一旁静静听着,见大家意见一致,他自然也不会有意见,微微思索后,便开口敲定:“那这笔预算就暂定为一百两吧,后续要是情况有变,再做调整。”
而盛家来的几人相互交换了个眼神,更是心里对苏榛这“未来主母”愈发的赞赏。
区区百两,能想出能盘活生意、拉拢客源的妙招,既贴心地解决了游客路程上的难题,又巧妙地拿捏住了成本与收益的平衡,不愧是能当家管事的料子。
苏榛倒没想到盛家人是如何看待她的,此刻她毕竟是*整个活动的“创意总监”,是智囊,满心都扑在生意筹划上,压根顾不上那些旁的心思。
直接清了清嗓子,继续说着:“接下来就进入大伙儿最喜欢的环节吧,咱们预估一下收入来源!毕竟,咱做这一摊子事儿,最终目的还是盈利,得心里有数才行。”
这下子,所有人眼睛都发光了……
苏榛详细解释:“这第一项呢,就是摊位租金。之前我去通泰牙行打听过,我也不知道这牙行哪来的自信,开口就是每摊每日收三百文、另还要二成的营业收入呢。”
这话说的,语气就颇有些“阴阳”了,眼神还似有若无的瞟了眼盛重云。
盛重云被这突如其来的一眼盯得心虚,脸上瞬间浮现出四个大大的问号,心里直喊冤:真的不关我事……
在座的其他人瞧着这场景,心里都憋着笑,可又顾及着场面,没好意思笑出声,只能一个个屏气敛息,静静听着。
苏榛继续说着:“这摊位归根结底可是兴盛湖的,所以我想,到底收多少合适,还得按几位东家的意见为准。咱们得商量出个既能让摊主接受,又能保证咱们盈利的价钱。”
项松一听这话,顿时面露难色,让他出把子力气、跑个腿啥的,肯定没问题,可一涉及到坐下来商议成本、利润这些精细事儿,他就头疼不已。索性心一横,直接把问题抛给柳嫣:“这我是真不懂,柳东家,您见多识广,觉得收多少合适?要不您给拿个主意?”
柳嫣见众人目光齐聚自己身上,也深知此事自己责无旁贷。她微微低头,沉思片刻,“以咱兴盛湖为例,不同地段的摊子,每日租金是十几文、到几十文不等;比如据我所知,靠近码头和官道的地方,人流量大、货物交易量大,摊位费可达近百文。那咱们的市集规划得这么好,收个五十至百文应是没问题。各位觉得呢?”
苏榛想了想:“或者可以这样,先把整个嘉年华的摊位图仔仔细细地绘制出来,按照地段的优劣来区分定价。人流最旺的那些核心地段,定每个摊位每日百文。
从这些核心区域往外,摊位费也依次下降,最低定为五十文。
如此一来,既能保证优质地段的商业价值,又能照顾到那些手头不宽裕、经营小本生意的摊主,各取所需,大家觉得怎么样?”
其余人仔细盘算了番,都点头认可。至于摊位分成,东市那种要分两成肯定是狮子大开口。经商议,几家东家一致决定不收分成。
项松最为激动,“跟着我的都是些苦哈哈的渔家兄弟,一年到头也赚不了啥,咱收了摊位费,若还收分成,反正我是没脸跟兄弟们交待的。”
而柳嫣跟赵海岳毕竟也要在本地立足,不分成、说出去还能让他们威望大升;大伙儿便看向唯一的“外地人”苏榛。
苏榛亦有反对之理,毕竟她也承诺要带着白水村来摆摊的。
于是这项不分成的提议光速全票通过。
在座的人里,要说觉得遗憾的,可能唯有本次活动最大的金主爹爹——盛府。
毕竟出了这么多资金赞助,要是能从摊位租金这儿分成,是一笔不小的进账。
其实要是盛重云一个人作主,他心里觉得收半成是合理的。
也是直到这时,盛重云才终于回过味儿来,榛娘之前为何把盛家的赞助比例控制在三成,明明以盛家的财力,自己是可以出资更多的。
现在想来,她这是早有打算,就是防止自己因为出资多,在各种关键决策上有资格给出决定性的投票……
这丫头!!!
盛重云微微皱起眉头,目光中带着几分无奈与好笑,缓缓地看向苏榛。
苏榛像是察觉到了他的目光一般,也看了他一眼,嘴角轻轻上扬,透着别样的灵动与娇俏,仿佛是无声地回应着盛重云此刻心中的所想。
而同时,最懂税收的司库组程掌柜也缓缓提了想法,“但咱们的面积太大,比东市可是大出数倍,想必摊子也不少,那报税要如何统计才好呢?总不能让税官挨摊收吧,若官府收不上税,怕是监镇大人那里还得解释一番。”
这倒是实话,监镇之所以大力支持、还能找官府批了一百两,当然也不会就是图个你好我就好啊,多少得有些回馈才是。
但这难不倒苏榛,毕竟现代游园多得是,早有统计办法了,她便提议:“凡游人入园,可先在入口处购买特制的‘嘉年华币’代替现银。
只要是里面的摊位,都统一用这种币付账。
如此一来,每天闭园后,根据摊主手里剩下的‘嘉年华币’数量,就能轻松算出营业额,方便按比例分成结账,还能统一报税,给摊主省了不少麻烦事儿,也避免了现银交易带来的诸多不便。”
众人听闻,眼前皆是一亮。说实话,不少小商贩最怕的就是跟官府报税的时候被欺负,乱收税。
按以往年岁摊税,每收入百文是要交五文税金的,听上去是不多,可头几年根本就是乱收,搞得大伙儿都怕了。
眼下若是嘉年华园区统一替他们交纳,想必光凭这点,都能吸引一些摊主前来。而官府也乐得不用跑,这税好收。
苏榛敢大包大揽承诺交税,一方面因为项松说过监镇人品过关。
另一方面,跟官府打交道不是还有柳嫣跟盛重云吗……那个花花苑太守一点儿力不出?呸!美得他!
念及如此,苏榛便看向一直在默默拔算盘珠子的司库组几位,“劳烦算一下,摊位租金共计多少呢?”
司库总帐周掌柜最先报了数:“若按规划图来看,嘉年华场地总计千亩之巨,虽说当中还要搭建各种冰台设施、以车马位、冰雕位以及通道、观景位。但若见缝插针安排得当,起码容得下两千余摊位,不算分成,每日可收租……平均一百四十两,十五日便是两千余两。”
“噗”,正在喝茶的项松听到这儿,一口茶水没忍住直接喷了出来,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难以置信,赶忙用袖口擦了擦嘴,大声说道:“多少?光是租金都千余两了?这……原本想着能有个几百两就不错了,没想到竟有这么多啊!”
柳嫣笑着摇了摇头,“项大哥,两千两减掉花销,租金这项,咱每家确实只赚两三百两的。”
“那也不少啊!才十五天!”项松最是实在,实话实说。
赵海岳笑得更是坦然:“项老弟,那可不止能赚二三百两。”
说罢又看向苏榛,满满的全是信任,朗声说着:“苏娘子,你不妨给我们大伙儿都说道说道,还活动还有啥能赚钱的地方,让我们都乐呵乐呵!”
苏榛的眼睛愈发明亮,笃定而自信地:“第二个收益大项,是头鱼拍卖。当然,头鱼是归渔民的,但佣金我们是要收的,至少可以收一成。这笔钱听上去虽然不会太多,但相应的配套收益绝对不少。
比如,头鱼拍卖会是绝佳的广告台阁。”
柳嫣心中一动:“何谓‘广告’?”
苏榛解释着:“广告,就是用各种方式、来告之旁人自家有啥好东西、要办啥事儿,把大伙儿吸引过来看的手段。
所以咱的头鱼拍卖台、演出的冰台、甚至游人通道、休息区、冰灯周遭,都可立起招幌、牌匾。甚至在拍卖画册、宣扬文牍之上,也可刊载各类广告。
首选去寻些渔具铺子、海鲜酒肆、游历行社、工坊等等,总之去寻关乎渔业或闲游娱兴的商贾。
所以咱们必须提前设广告部,每日都把广告商排满。
至于头鱼拍卖赞助商嘛,本地有之,外乡对渔业有兴致者同样可以啊,总之我们提供名号彰显、冠名之权等等的酬报。
譬如,赞助商名号,大可现于拍卖会之主题幡旗之上,又或于拍卖进程之中,由主持人特加提及,以此擢升赞助商之声名威望。”
盛重云悠悠开口:“所以,所谓的甲方爹爹不止我一个。”
第139章
“那当然不止,多着呢。”苏榛认真点头:“不过你放心,只有总赞助、只有你是跟着收三成银子的爹爹,其它人都没有这好处。重云公子,你瞧,我可没骗你吧,是实打实让你一起赢利呢。”
盛重云:“我真是谢了……”
“不客气呢。”苏榛确实不客气,继续说着:“此外还有一大块儿收益项目,就是游乐设施门票。
以往的年岁市集,都是各玩各的,比如投壶、套圈儿、猜灯谜之类的。
咱们可以把娱乐项目集中,做个冰雪游乐场,像什么刺激好玩的旋转秋千、能登高望远的观景台,尤其还可搭一个巨大的、可以成为地标的冰雪大滑梯。
所有设施集中后,单独收门票,可以无限畅次的玩儿。这约对是不可小觑的进账。甚至说不定也会是最大的一笔进帐。”
众人听得神往,眼神齐刷刷又看向司库组的几位。
总帐周掌柜算盘珠子啪啪响了一番,说着:“年岁市集,最热闹的万姓交易集,人数可达万余人。就算普普通通的,每日人流也数千。而一般都是带着家中孩童来,光是玩投壶、套圈这类项目也要花二、三十文了,若我们的设施齐备,门票收五十文是不多的。
通常家中长辈也不会由着孩童一个人进去,所以每家至少会有两人入场,就是一百文。若每日入场达到三千人次,十五日便是……两千两百五十两,最低。”
这下不止项松,兴盛湖所有人都沉默了,又齐刷刷看向苏榛。
苏榛仍旧很平静,“第四项呢,是餐饮消费。游人们玩累了、逛累了,自然得找地方吃饭。虽说冰面上就是摆美食的,但有些大商贾不爱小食,爱周边豪华、舒适的食肆。而咱们作为场地运营方,可以和这些食肆谈合作,从他们的营业额里抽取一定比例的提成。当然,这项必须是联合信誉、口味、食材品质都一流的食肆,不能宰客,不能砸招牌。”
众人仍旧默默听着。
苏榛一边翻看自己写的策划书,一边继续:“第五项,住宿分成。除了琼涯客栈是主办方之外,其余客栈要是信得过我们,委托我们帮助推广,我们也可以收取一定的分成。至于客栈品质,我相信柳姐姐会监督得很好的。”
众人默默看向柳嫣、柳嫣默默点头,众人目光继续齐刷刷看向苏榛。
苏榛:“第六项,驻车收费。虽说咱们安排了免费接送的专车,但肯定还有部分游人是自行驾车前来的,或是骑马。咱们在场子周边规划出专门的停车区域,搭设草料棚、挡风棚、提供过夜服务,再收取一定的停车费。既能规范场地秩序,又能增加收入。别小看这点费用,十五日积累,至少可以抹平一项成本。”
众人又看向司库组。
周掌柜已经习惯这种“期盼”式目光了,不慌不忙拔算盘,开口:“还是按日均入场三千人次算。
假设七成人数是乘车马前来,按每辆车乘坐三至五人计算,车的数量大约为四百至七百辆。
如果还有人骑马,比如骑马的人占总人数的一成,即是三百人,那么马的数量为三百匹。
取平均量,再减去我们提供的车马补助、草料、风挡、炭火、值守人成本,每日约赚八两,十五日的话,至少一百二十两。换句话说,我们付出去的车马补助,其实全能赚回来了。”
众人怔住,第N次齐刷刷的看向苏榛。
苏榛平静一笑:“正是。”
项松:想哭是怎么回事……
苏榛却还在说:“第七大项,特许商品售卖。设计一个专属吉祥物,举例,比如以雪狐为原型。制成大小不一、材质也不同的玩偶,放在冰屋、特许商品售卖点等地展示售卖。而且,在嘉年华开业的时候,安排人扮成吉祥物,在场子里和游人互动、营造欢乐氛围,让游客印象深刻,日后只要看到或想起这吉祥物,就怀念在咱们兴盛湖游玩的欢乐时光,保准能吸引他们再来光顾。”
柳嫣反应最是迅捷,立刻问着:“甚至不止能做吉祥物一种吧?”
苏榛:“当然,还可以做以嘉年华、冰屋为造型的小摆件、冰雪主题的挂件,这些纪念品独一无二,别处可买不着。并且所有图样都是以我们自己的场地为原型,不会跟外头卖手工艺的摊贩撞品。”
柳嫣轻轻鼓掌:“榛娘,你这一整套盘算下来,咱们这冰屋相关的营生,可真是要赚得盆满钵满了,不光回本,还大有盈余。”
苏榛:“现在还只是纸上谈兵,真要实施起来,各个环节都得盯紧了,一点差错都不能有。”
项松也嘿嘿笑着点头:“是这么个理儿,到时候我家娃娃也去扮扮吉祥物,逗逗大伙。所以这售卖,咱们能赚多少?”
众人齐刷刷的看向司库组。
周掌柜算盘啪啪响了一番:“咱先按之前预估的游人量来算,假设日均入场三千人次。把这‘特许商品’小物件的制作成本、卖价定得低些,比如三十到五十文一个,若卖出一千二百个,那就是二百四十两银子;
吉祥物用料加手工,成本稍高,假设卖五十文一个,若能销出去八百个,便是四百两进账;
还有冰雪主题挂件,若定价十五文一个,按两千个的销量算,可得三百两。
这加起来,单轮售卖,不算后续补货,首轮就能有一千三百一十五两左右的收入。
要是人多,还能往上浮一浮,销量会更可观,兴许几千两也说不定。”
众人眼睛都直了……
苏榛却仍旧很平静、甚至还有些遗憾:“暂时只想到这么多,但也不急,我会慢慢补充,总之,这活动可不能白忙。”
纵使见多识广的赵海岳也恨不得嘴唇都哆嗦了,“这哪会白忙,每家区区一百多两的投入啊、这哪会白忙、这哪会白忙……”
而柳嫣则考虑得更多,未来她不止可以从嘉年华活动中赚三成收益,她的客栈接待量恐怕也会暴涨到一个她无法想像的数字。
最平静的仍旧是苏榛:“如果大家没其它问题,从此刻开始,进入倒计时准备。
过往的这时候咱长虚山脚的人家都开始猫冬了,但闲着也是闲着,没人不想多赚几两银子的。如今有这契机,大家伙儿好好承办,让外府的瞧瞧咱的本事!”
众人听闻,皆面露动容之色。
苏榛的话却戛然而止,看向符秀才:“你咋不记?”
符秀才方才跟大家一样、听得入神,此刻有些恍惚:“呃……要记……么……”
“当然啊!我说的是招商方案开篇词,通常这种方案开头你不得给人家上点价值啊!开口就直接要银子不合适。”
众人:……
总之,集议会开了整日、持续到深夜才结束。
最后由筹备组组长柳嫣宣布:从明天开始,所有人分头行动,正式进入倒计时。
散会了,苏榛这才觉得累,仿若被抽干了全身的力气一步步挪回房间。
强撑着沐浴更衣,直接瘫倒在床榻之上,再无睁眼的半分力气,可越是疲累就越是睡不踏实。
朦朦胧胧地,能感觉到盛重云来了,坐在她身边,手指搭在她的头上,细致地、恰到好处的按压着她的额上穴位。
苏榛紧蹙的眉头渐渐松开,感觉自己脑海里那根紧绷到极致、仿佛下一秒就要断裂的神经也缓缓舒缓下来。脑海里突然钻出个念头:自己跟盛重云这架势活像老夫老妻了是怎么个意思?甚至一点儿不怕被他吃豆腐。
唉……从喉咙里逸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喟叹,终于沉沉睡去。
这一觉睡得无比安稳。
之后,苏榛在兴盛湖比原定计划又多留了整整三日。
这三日每天都是天蒙蒙亮就起来,跟符秀才以及司库组的四位帐房去小集议室,继续扑在策划案上,跟时间较劲,难题一个接一个,几人就挨个想法子解决。
就跟那些一心想考取功名、读书读得饭都顾不上吃、觉都睡不好的书生一样,下足了功夫。
苦思冥想,绞尽脑汁把这复杂的活动安排捋顺;
三天下来,几人陆陆续续执笔完成了十多个方案。等到晚上,兴盛湖的几个东家忙完,就会过来一起集议敲定。
光是活动流程方案,前前后后都改了好几稿。
从游人刚进场地咋引导,就设计了好几条不同的入场路线,根据预计客流量分流人群,避免开场就拥堵。
到玩的过程中项目咋衔接,把各个游玩项目按照刺激程度、观赏类型、适合年龄段分类排序。
再到最后走的时候咋疏散,结合场地出口位置、周边状况,规划了详细的疏散路线,还请赵海岳跟柳嫣去跟监镇打好招呼,这肯定得有几个衙役来帮忙的。
应急预案更是不敢含糊,做了整整三个不同侧重的预案。
主要是针对可能碰上的坏天气,比如暴雪、大风,要增设保暖帐篷,多储备炭火,让游人有暖和的地方躲避风雪。
还得加固冰台、游乐设施等所有搭建物,检查绳索、支架是否牢固。
针对倘若人流过多,除了入场分流,还在场地内关键节点设置疏导人员,实时监控各区域人数。
万一有设施突然坏了、大到万一出事儿,人往哪儿跑、救援用的东西放哪儿,小到每个人该干啥、消息咋往外传,全考虑周全了。
人员配置这块,也根据场地不同地方的用处和忙闲程度,仔仔细细算了要多少人,出了详细的人员分工表。
分组搭配、分工清楚,各干各的活,才能保证又快又好的完成。
宣传推广方案也费了不少心思。
比如吉祥物的图案定稿、如何利用城中几个热门的茶馆、酒楼,让店小二帮忙散发写有活动信息的小传单;
如何拜托常来的文人墨客在他们的诗会、文聚上提及这场嘉年华,分享活动的新奇之处,吸引文人雅士及其附庸风雅的追随者们;
同时,开始派人往周边城镇的富户、商会投递制作精美的活动邀请函;
邀请函附上活动亮点的详细介绍,激发他们携眷参加的兴致。
甚至,如何安排画工绘制大幅精美海报,张贴于城门口、闹市、学堂等显眼之地,画面以山海奇景与冰雪盛境相融合,配上豪迈奔放的宣传语,抓住路人的眼球;
开始雇佣一批能说会道的小厮,身着统一的喜庆服饰,手持传单穿梭于街头巷尾,向百姓们热情介绍活动,传单上除了基本信息,还印有一些趣味小谜题,吸引民众解谜并关注活动。
招商方案同样细致入微,划分出了美食、手工艺品、游乐设施等不同的招商区域。
对于美食招商,详细罗列了本地特色美食清单,吸引擅长此类美食制作的商家入驻,且承诺给予他们合理的摊位租金、优质的场地位置以及一定期限的免租期,以招揽人气;
手工艺品招商方面,指明要征集以冰雪、山海为主题的各类手工制品,像用贝壳雕琢而成的山海神兽摆件、以琉璃、水晶制成的晶莹剔透的饰品等,相当于是给手艺人提供一个展示的平台,同时确保他们的收益可观。只不过这部分招商会比较困难,白川府不算富裕的地方,琉璃是稀有品,多是从别国海运而来,价格昂贵,估计买的人不会多;
游乐设施招商则列举了诸如大型的冰滑梯、雪圈滑道、冰撬、冰上龙舟等热门项目,规划出专门的场地;
另外,如何与各方合作的协调方案也逐一写完。
比如演艺方案,那位跟苑太守相熟的朝沐娘子,竟不是由盛重云出面、而是柳嫣去请的……
这是什么情况?她俩不是都喜欢苑太守吗?
可惜这么精彩动人的八卦苏榛也没时间细打听,只有当不知道吧。
更为稀奇的是,整整三日盛重云都没再来,说是回白川府操持木工坊的事儿了。苏榛一听也是松了口气,毕竟她的“根”在村里,如今木工坊有重云盯着,那自然再好不过。
第140章
待三日后,所有文书工作终于弄完,苏榛简单收拾了下行李,又去了趟项家,取了玉娘这几日专门给她凑出来的二百斤一年份上好的黄酱,付清了三两银子。
临走还被玉娘塞了整整一麻袋的兴盛湖土特产,有整条整条的冻鱼、晒好的鱼干虾干,而最让苏榛开心的是里头居然还有三十个拳头大小的鳆鱼,也就是现代的鲍鱼。
鲍鱼!海产!穿来大宁还没吃过海产呢,更何况鲍鱼一直就是苏榛在现代的最爱。
玉娘好奇的:“榛娘喜欢吃海味儿?那还不容易吗,兴盛湖再往北本就通外海,虽说码头不在我们这儿,但驾车也不过几个时辰。那边儿是长焦国,经常有行商过来倒腾海味儿、换咱们的盐、铁、糖、粮食回去。妹子你想吃些啥?我帮你留意着。”
苏榛:“海味儿会不会很贵?”
玉娘点点头、又摇摇头:“运到外府肯定是贵,而且也不太好运,但咱们这儿离得近还好。就拿这鳆鱼来说,活冻的、这种拳头大小的一斤有五、六只,眼下这季节约摸四、五十文左右,比猪肉贵、但比羊肉便宜不少。”
一听这价格,苏榛也是松了口气,吃得起吃得起,“那若再有来卖鳆鱼的长焦行商,姐姐帮我买个五十斤左右,不要这么大的,要一斤约摸能称十个左右的那种。”
时下也没有几头鲍的说法,苏榛只能按个数去说了。
“成,我帮你留着,小的更便宜呢。”
苏榛便摸钱袋子想留些订银,被玉娘按了手,一脸不悦,“妹子这是啥意思,我项家还垫不起这点儿铜板了?”
苏榛无奈的笑了,便也就不争了。遂进屋跟项家几位长辈们告辞,这才坐上驴车出发。
而寒酥毕竟身兼数职,就暂时留下。同时,苏榛也交待他办几件事,一是直接在兴盛湖找人完成折叠帐蓬的制作,就不必从白水村再往这儿拉了。
二是在柳嫣客栈后院儿搭三个烤窖,年岁市集的时候做烤食用。
其实柳嫣真是恨不得把苏榛也“扣押”下来,但她也明白白水村才是苏榛的“主战场”,兴盛湖留不住。
更何况苏榛人虽没常驻,却带走了赵海岳提供的镖局信鸽,这下往来书函可就快捷了不少。
她们做了约定,每日,柳嫣都会将兴盛湖这边筹备的进展、遇到的难题详细记录,绑在信鸽腿上放飞;
苏榛收到后,也会即刻回信,给出精准的指导意见或是调配人力、物力的解决方案;
遇到需要多方商议的大事,信鸽更是频繁往返,可让两地筹备工作得以紧密协同,稳步推进。
总之,所有事儿都安排得妥妥当当。
回程路上也不白走,苏榛进城去找了成树,想把成树也编进年岁市集的“专车”队伍中。
成树一听每日能有固定三百文的收入,且还管吃管喝、能连续十五日,喜得眼泛泪花。
而且苏榛同成树说的时候,也刻意没避着附近的其他车夫。
其他车夫听了去,有胆大的就直接凑上前来询问,可还需要人手。
需要,当然需要。
众人立刻七嘴八舌地开始自荐起来。
苏榛见状,将初步选拔车夫的事儿直接给了成树。
因兴盛湖跟白老汉也都有相熟的车夫推荐,所以成树拿到的名额是十人。
成树一听自己可以组建十人车队,简直受宠若惊,激动得嘴唇微微颤抖,半晌才回过神来,用力点头应下。
这下他的地位瞬间高了,那些平日里瞧他不起、嘲笑他腿脚不方便的同行纷纷变了脸色,眼神中满是懊悔与讨好。
成树人是老实、但不是傻,他明白苏榛此举,既是对他的信任,也是想为他在这市井之中挣回一份尊严。
得苏娘子如此抬举,成树挺直了脊梁,有条不紊地向众人讲述选拔要求,声音洪亮有力,哪里还有半分往日的自卑模样。
苏榛笑眯眯地看了一会儿,拿出三两订银塞给成树,并让符秀才当场就写了契、按了手印。
订银也不是她私人荷包里的,是筹备组公帐支出,前期的七百两公帐,她分得一百两的筹备金支出配额。
除了这三两的车队订银,苏榛又从私人荷包里拿了二两给成树,叮嘱他这是买酱的订银,她年前至少还需要三百斤原酱、且多多益善,哪怕能有千斤,她也收!
成树激动得双手微微颤抖,眼眶瞬间红了起来,这订银拿在手里沉甸甸的。
嘴唇嗫嚅了几下,想要说些感激的话,却发现喉咙像被哽住了一般,半晌才挤出一句:“苏娘子,您这大恩大德,我一家老小都记在心里了,您放心,这选车夫的事儿,还有这酱,一定都给您办得妥妥当当!”
苏榛摆了摆手,“成大哥别这么客气,这是你该得的机会。往后日子定会越过越好。”
说罢,她又细细强调了酱的品质要求。
成树听得认真,频频点头,将这些要点都牢牢记在心底。
此刻的他满心都是对未来的憧憬,不仅能在“专车”队伍里挣得一份可观收入,家里娘子制的酱还能有稳定销路,这在以往,是想都不敢想的美事。
周围的车夫们看着这一幕,眼中满是羡慕,对成树也多了几分敬重。
事情安排完,苏榛便跟成树告辞,同符秀才、白老汉一同赶回白水村,毕竟那边的筹备工作更多。
驴车再次辘辘启程,苏榛坐在车内本意就是闭目养会儿神,可这一“养”就睡了过去,再睁眼的时候天都黑透了。
挑了棉帘往车外一看,熟悉的猎户村味道、熟悉的积雪银丝带状的冰河、熟悉的草舍炊烟、村里家家户户亮起了烛火。
回家的感觉真好!
可问题是萧家不远处、原本的那片空地怎么那么不一样了?
原本就是平地、纯平超广角,此刻一间、或者应该说是一栋木屋拔地而起,显得格外突兀。
且一眼就能看出搭建的很是粗放随意,像是仓促完工的模样,但木料又极好,每一根木头都粗壮笔直,泛着深沉的色泽,透着上乘的质地。
苏榛心中满是疑惑,忙问符秀才:“咱走这几日,咋冒出这么个大家伙?我咋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符秀才也是一脸茫然:“我走的时候还没有啊。”
白老汉也回头插话:“我瞅着也稀奇,莫不是来了啥新匠人,要在咱村大展拳脚?”
苏榛愈发好奇,催着白老汉加快速度。驴车晃晃悠悠地朝着萧家方向奔来,离那木屋越来越近,直至到达。
而木屋里的人应也是听到了动静儿,推门走了出来,笑意吟吟的望着苏榛。
苏榛木然:盛重云你个老六啊……
苏榛的归来,在萧家引发了地震般的动静儿。
首先就是谨哥儿,冲上来抱着苏榛好一通扑腾、腻歪,毕竟这是他打出生以来跟姐姐分开最久的一次;
其次是叶氏,搂着苏榛上上下下、前前后后的打量,瞧着她哪哪都像瘦了一圈儿,心疼得不行;
全家只有萧容镇定些,只问诸事可还顺遂、寒酥为何没一起回来。
苏榛一边笑着回答无数扑面而来的问题,一边赶紧请白老汉送符秀才回家、并付清了车资。
随后才被簇拥着回了屋,盛重云一副自来熟的架势,跟着进来了。
一进屋,叶氏和萧容便默契地忙碌起来。又是给苏榛烧热水净脸、又是忙着给苏榛热晚食,屋内一时间热气腾腾,满是烟火气。
叶氏刚要转身去灶间添柴,眼角余光瞥见谨哥儿又要往苏榛身边凑,生怕小家伙捣乱,赶忙伸手拉住他,压低声音叮嘱道:“别去缠着你姐姐和‘未来姐夫’,乖啊。”
虽说这声音压得极低,却还是一字不落地钻进了苏榛耳中。
苏榛想要辩解几句,又觉得此时矫情反倒显得生分,索性随它去了。
片刻后,晚食便已热好端上了桌。
洗去一脸雪尘的苏榛着实饿了、也馋了,赶紧用饭,一边吃一边也没闲着,讲了兴盛湖的进展、也听了叶氏分享村子里最近的新鲜事儿,比如哪家又猎到了什么来问萧家收不收、女红坊那里又缝了多少新帽子、新背包。
盛重云跟萧容都没插话,由着两个女*眷说得热闹。
谨哥儿也终于是困了,窝在叶氏怀中沉沉睡去。
直至苏榛吃了饭,本想跟叶氏一起拾掇拾掇,被叶氏一把推开,“你歇着去,我跟你萧伯做这些就成。”
盛重云瞧着苏榛那欲言又止的憋闷模样,心下好笑,但却丝毫舍不得她在此类事件上再费心思,索性轻声问:“榛娘,可要去看看我那木屋?”
叶氏鼓动着:“去吧,去看看,那可是个大计划。”
大计划?还有计划?苏榛心念微动,也不再矫情什么,索性拿了披风重新裹严实了,跟着盛重云过去。
灶间烛火摇曳闪烁,光影在萧容脸上晃荡。
没人注意到,苏榛跟盛重云一起离开后,萧容原本平和的脸色逐渐收起,倒也没有显得不高兴,眼眸中没有丝毫情绪波澜,仿若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不动声色。
盛重云的木屋是临时选址搭建,就在萧家隔壁不远处。
苏榛与盛重云并肩而行,不多时便到了。
盛重云推开门,苏榛只觉一股暖意裹挟着淡淡的木香扑面而来。
屋内倒是没有任何华丽的装饰,角落置了一个简易的火炉,炉中的炭火正烧得通红,将整个屋子烘得暖烘烘的。
其它方面就跟盛重云在贮木场的那间差不多,简单的书桌圈椅、朴实无华的床榻。
苏榛的注意力立刻集中在了桌上放着的纸书上,纸张边角有些卷曲,显然是被频繁翻阅过了。
最显眼的当属那份木工坊的第一批手工制品设想、草图,从精巧细致的木雕摆件,到寓意吉祥的生肖造型、再栩栩如生的花鸟鱼虫、更有苏榛的户外桌椅。
与之配套的案宗,则详细阐述了制作工艺、所需材料、预计成本等内容,密密麻麻的文字和数据,足见盛重云并非这几日才突发奇想,而是围猎回来就在筹备了。
旁边还散落着一些记录,是盛重云安排手下走访邻里、问询商贩后整理而成的,上面写满了民众对木器的喜好倾向等关键信息。
苏榛默默的翻看,心中涌出说不清的情愫。她就是喜欢实干的人,而盛重云无异是其中的佼佼者。
眼前的一切,从这三日速成却坚固实用的木屋,到桌上这些精心筹备的方案、设想,无一不是他果断付诸行动的有力证明。
苏榛深知,与这样的人携手,未来必定满是希望。更何况,他还这般……
好看。
苏榛回头看着他。
眼前的盛重云身姿笔挺,炉火跳跃的暖光沿着他周身的轮廓缓缓流淌。神情只在望着她的时候才会流露丝丝柔和,微微上扬的薄唇,无端地惹人注目。
嗯,无端的,这可不是她的问题,是他无端的来惹她注目了。
那即然如此……苏榛踮起脚尖轻轻的“啄”了他一下。
仅这一下,便成了火药堆里还放了一吨促燃剂一样。
三日未见苏榛,盛重云早已忍得辛苦,直接扶着苏榛柔软的腰把她“端”上了书桌。
一只手紧紧揽着她的腰,将她牢牢固定在书桌上,紧接着低下头,含住了苏榛的红润,像是要把这几日的思念一股脑儿地倾注其中。
缠绵、甜蜜。
一时间,屋内静谧得只剩下彼此紊乱的呼吸声和剧烈的心跳声,心跳声在这狭小的空间里被无限放大,每一下都重重地撞击着两人的残存的理智。
盛重云却没有丝毫停下的意思,沿着红润、晳白,一路向下轻含,白皙泛起粉红,更添旖旎。
直至不能再继续,再继续就真出事了……
激情褪去,木屋里重回了平静。
苏榛拼命深呼吸,试图尽快“正常”起来,可双颊依旧泛着未褪尽的红晕,绯色一路蔓延至耳根,烫得厉害。
眼眸也水润而明亮,难得不敢直视盛重云,怕又惹他行动。
更不敢再近坐,刻意跟盛重云隔开了桌子,认真问他:“这么大的木屋,三天就建成了???怎么建的这么快!”
盛重云嘴角一直擒着抹淡淡的笑意,抬手先替苏榛拂了下额角散乱的碎发,点点头:“对。大概是因为……财大气粗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