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天◎
姜楚绪甚至没转头看左侧那张突然探出的鬼脸,她的身体本能地向右侧滑开半步,那张惨白扭曲的脸带着腥风擦着她的耳际扑了个空。
与此同时,她反手扣住搭在自己右肩的那只青黑色鬼手手腕。
这个鬼脸和鬼手甚至不是同一只鬼身上的。
刚一握住鬼手,那触感冰冷粘腻,软塌塌的,像外层裹满青苔的的骨头。
她五指猛地收紧,向外一拧再向下一掰。
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伴随着一声极其短促凄厉的尖啸,那只鬼手瞬间崩解,化作一股腥臭刺鼻的阴气,消散在阴冷的空气中。
这只手像是从墙壁伸出来的。
几乎在同一瞬间,肩上的小黑化作一道凌厉的黑影,炮弹般射向左侧扑空的鬼脸。
没有花哨的扑击,只是最简单直接的一撞。
那张狰狞的鬼脸如同被卡车迎面撞上,“嘭”地一声闷响,这只鬼整个向后倒飞出去,狠狠砸在旁边的墙壁上。
墙壁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猛地荡开一圈涟漪状的波纹。
那张鬼脸的五官瞬间扭曲变形,只发出一声模糊的哀鸣,随即缓缓融进了墙面,只留下一个迅速褪去的人形污渍。
周围一切忽然安静下来,刚才的各种声音也短暂的停顿。
或许只是过了几秒。
“嘻嘻嘻……”
那属于孩童的诡异笑声再次飘起,这一次,声音仿佛来自四面八方,在狭窄的楼梯间里来回碰撞,忽左忽右,忽上忽下,根本无法定位来源。
姜楚绪微微抬头,刚才那个不停偷窥的黑色轮廓似乎更清晰了一点。
好像距离更近了,它无声地咧着嘴,笑容中充满了嘲弄。
姜楚绪站在原地,除了依旧有那些诡异的声音,周围的一切似乎恢复了平静,那股困倦感虽说没有让她做出错误决定,但依然有点影响思绪。
她抬头,通往二楼的台阶不像之前那样诡异。
虽然她清楚,踏上去之后一定会出现预想不到的事情,可她没有犹豫。
那些鬼大多不直接出现,想要破局必须走上去看看。
这次的鬼打墙比以往遇到的更麻烦且复杂,它不仅仅是视觉上的误导,更像是整栋楼都活了过来,由无数鬼魂构成了一座巨大的迷宫。
姜楚绪再次迈步,踏上了向上的台阶。
一步,两步,三步……
脚下的触感越来越诡异。
不再是之前那样单纯的软,更像是踩到了在微微搏动的活体组织上。
每一步落下都带起一种令人不适的轻微凹陷和回弹,空气中的血腥恶臭随着她的上行越来越浓郁。
四步,五步,六步……
走到第六级台阶时,姜楚绪清晰地感觉到脚下踩到了某种硬物的轮廓。
坚硬,带着弧度,像是某种被包裹在皮肉下的骨骼。
而且,就在她落下的瞬间,那硬物似乎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仿佛被她踩疼了。
姜楚绪停下脚步。
手电筒的光柱打在她脚下的台阶上。
仍旧是灰扑扑的水泥台阶,表面有些粗糙,还沾着点不知名的污渍。
好像是正常的吧,和她刚踏入楼梯间时踩过的台阶没什么两样。
也许刚才都是错觉?
对吗?
空气中刺鼻的味道仿佛淡了些,死寂重新笼罩,高处的黑色轮廓也变得模糊。
好像真的只是错觉?
姜楚绪没有丝毫放松,她太清楚这种地方了,正常本身就是最大的陷阱。
她没有立刻抬脚,反而加重了踩踏的力道,鞋底在那片“正常”的水泥台阶上用力碾了碾。
脚下的触感,似乎变了。
那感觉变得粘腻软韧,带着一种令人极度不适且微弱的弹性。
不是错觉!
就在她碾踏的瞬间,一声极其细微,如同皮肤被撕裂的轻响,从她脚下传来。
紧接着,被她鞋底碾过的那一小块“水泥”表面,如同劣质的墙皮受潮般,极其缓慢地鼓起了一个微小的、不规则的泡。
那泡的颜色迅速加深,从灰白变成一种污浊的暗红,边缘渗出一点点半透明的液体。
手电光下,那个暗红的泡,像一只缓缓睁开的眼睛!
姜楚绪猛地移开脚。
就在她离开的刹那,那个暗红的泡破裂了,一股刺鼻的黑红色脓血猛地飙射出来,溅在旁边的台阶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留下焦黑的痕迹。
同时,破裂的泡下方,露出了台阶的真容!
那是一块青灰色的皮肤,批复下似乎还有什么东西极其微弱地搏动了一下。
这仅仅是个开始。
如同多米诺骨牌被推到,令人头皮发麻的强行剥离皮肤的声音骤然在整个楼梯间轰然响起。
声音来自四面八方,来自脚下,来自头顶,来自两侧的墙壁。
姜楚绪脚下这级台阶,以及她目光所及的上下左右所有台阶表面,那层伪装正在疯狂地褪去。
露出来的,是极其恐怖的景象。
每一级台阶,都变成了一个“人”的身体!
这些“人”的皮肤是死尸的青灰色,布满尸斑和污垢。
眼睛是浑浊的,带着点没有瞳孔的惨白,这些眼睛都死死地盯着姜楚绪所在的方向。
无数双眼睛一起盯着。
无论像哪个方向看,看到的都是它们的眼睛,都会对视上。
它们的嘴巴以一个极度痛苦的角度大张着,形成无声呐喊的“O”形,露出黑黄残缺的牙齿,有的舌头肿胀发黑,耷拉在外面。
表情无一例外,全是冷笑。
“呜……”
微弱的呜咽声出现,这些声音都是从脚下那些大张的嘴巴里面发出的,空气中的恶臭瞬间浓郁了百倍,几乎令人窒息。
姜楚绪只是站在那里,脸色没什么变化。
“啧。”她极其轻微地咂了下舌。
肩上的小黑全身毛发早已炸开,喉咙里发出威胁的低吼,竖瞳死死盯着脚下那些面孔。
小黑忽然从姜楚绪箭头跃下,小小的身躯落在这片蠕动血肉的瞬间,一声尖利的猫叫爆发。
像是烧红的钢针同时刺入滚油。
脚下踩着的那些“人”发出刺耳的声音,它们的五官也在极度痛苦中疯狂扭曲。
构成台阶的血肉组织被这股力量烫得剧烈收缩,那些粘液也顺便蒸发殆尽。
尖啸声在达到最高峰后,如同被掐断喉咙般戛然而止。
姜楚绪能感觉到周围的一切已经正常了,不过是短暂的,而且只能让她走向二楼。
小黑甩了甩尾巴,仿佛只是清理掉了一点灰尘,轻松跳回姜楚绪肩上。
姜楚绪抬脚,触感已经变得正常,她几步就走到了二楼的消防门前。
二楼是住宅层,一条狭长的走廊向左右延伸,光线极度昏暗,只有尽头一扇蒙尘的窗户透进一点惨淡的灰光。
密密麻麻紧闭的住户门排列着,大多油漆剥落,门牌号模糊不清。
就在准备姜楚绪踏入走廊的瞬间,她回头望了一眼。
通往三楼的转角平台上,出现了一个模糊的人影,似乎是刚才那个一直往下看的黑色轮廓。
姜楚绪收回视线,接着毫不犹豫走进二楼。
消防门在她的身后砰的一声合上,整栋大楼早就断电了,一股食物放久的腐败味完全遮盖不住。
她朝着左侧走去,诡异的感觉越来越明显。
似乎有人在盯着她,是透过猫眼往外瞧。
它们没有动,只是那样看着。
“呜呜呜”。
压抑的哭泣声不知从哪扇门后飘了出来,断断续续的。
“咚咚咚”。
单调的剁肉声响起,沉闷,又仿佛永不停歇。
这声音在另一个方向,若有若无的。
还有老旧电视机无信号时发出的那种“沙沙沙”的白噪音也夹杂在里面,飘忽不定,无法确定具体来源。
姜楚绪抱着小黑,目不斜视,朝着走廊深处走去。
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发出轻微的回响。
当她走过一扇看起来格外破旧的,还贴着褪色春联的铁门时。
一声闷响忽然从门内炸开,整个铁门都震动了一下。
声音仿佛一下子消失了。
但过了一会儿,门内出现了刺耳到令人牙酸的挠门板的声音,紧随着砸门声响起。
那声音密集,带着歇斯底里的疯狂,仿佛有无数只手在门后疯狂抓挠、拍打。
它们想要破门而出!
“救救我。”
“你应该来救我们。”
“我好痛啊。”
这些声音很大,它们好像真的痛苦,又或许只是诱惑人进去而已。
但姜楚绪的脚步甚至没有丝毫停顿,依旧保持着原来的频率向前走去,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扫向那扇疯狂震动的门。
姜楚绪走到了走廊尽头,这里有一面落满灰尘的穿衣镜,镜面是碎的,斜靠在墙角。
估计是准备丢掉的。
奇怪的是,镜子里出现的不是姜楚绪和小黑的身影。
那里面站着一个穿着睡衣的长发女人,她似乎是背对着镜子。
她低着头,长发披散下来遮住了脸。
那只鬼应该是正对着姜楚绪的。
但她的面前除了镜子,和镜中女人,什么都没有。
就在姜楚绪停下的瞬间,镜中的女人动了。
她的身体没有转动,那颗低垂的头颅,却以一种极其违反人体结构的方式缓缓朝着肩膀后方180度地扭了过来!
长发随着转动滑开,露出了她的“脸”。
那是一张完全空白,没有任何五官,像是被熨斗烫平了一般的惨白脸孔。
光滑,平整。
只有皮肤本来的惨白颜色,没有眼睛,没有鼻子,没有嘴巴!
这张脸正好在镜面碎裂的位置,因此瞧着不仅是没有五官,还是碎裂的。
这张无面的脸孔,正正地对着镜子外面的姜楚绪。
此时镜子里面的人身上的衣服又换了,和姜楚绪穿的一模一样,黑色的运动服。
明明没有五官,但姜楚绪有种莫名的感觉,镜中女人应该是望着外面。
而且她的视线似乎是穿过了姜楚绪,看向不远处。
那里有什么?
更强烈的困倦感袭来。
镜中女人的身影变得更加扭曲。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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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042
◎第一天:明灭◎
周围那些堆叠在一起的敲门声、哭声、剁肉声等等好像也融合在了一起,不知道为什么,听到耳朵里变成了奇怪的童谣。
“叮咚响,空轿厢,
头顶撞,心发慌,
抬脚要进莫慌张。
绿灯晃,鞋声淌,
梯无尽,墙叠墙,
走尽仍是旧门廊!”
童谣声尖细又诡异,像坏掉的八音盒在空荡的楼道里碰撞回响。
随着最后一句童谣的尾音消散,镜子里那个女人的身影瞬间消失。
镜面依然是破碎的,但是这次映出了姜楚绪和小黑模糊的轮廓,以及她身后一小片空荡荡的走廊。
姜楚绪没看镜子,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镜面边缘,落向自己身后不远处。
也就是那个镜中女人最后“视线”穿过的位置。
果然。
就在离她大约三步远的地方,那个镜中女人静静地站在那里。
她的身体微微前倾,那颗平滑惨白的脸正对着姜楚绪的方向。
姜楚绪和她静静对峙,小黑喉咙里发出极轻微的咕噜声,竖瞳锁定了那个白色身影。
几秒钟过去,那白色睡衣的身影没有任何动作,没有扑过来,也没有发出声音,只是静静地站着。
姜楚绪和小黑甚至都有些不习惯,她微微歪了下头,像是在打量白衣女人,猜测她会有什么动作。
她这次没有像对付楼梯台阶的鬼那样直接动手,因为这女鬼的行为模式有点奇怪,不像纯粹的攻击性怨灵。
就在这短暂的对峙中,那白色的身影轮廓开始变得模糊,如同投入墨汁中的清水,悄无声息地消散在昏暗的空气里。
没有尖叫,没有挣扎,就像它从未出现过。
姜楚绪收回目光,不再理会那消失的女鬼。
她几步走到那面斜靠在墙角的破穿衣镜前,镜子很大,但裂痕纵横交错,将原本完整的画面切割得支离破碎。
她伸出腿,用鞋尖抵住镜框边缘,稍一用力。
“哐当!”
镜子被她彻底放倒,平拍在地板上,扬起一小片灰尘,碎裂的镜面朝上,像一张布满伤痕的怪脸。
姜楚绪低头,她看向镜面。
镜子里照出来的不是单纯的走廊天花板,而是……
一个悬挂着的白色身影!
正是刚才消失的那个无面女鬼。
她依然穿着白色睡衣,身体以一种极其不自然的僵硬姿态垂吊着,长长的头发向下垂落,遮住了本该是脸的位置。
无面女鬼的脚尖离地只有几寸,仿佛被一根看不见的绳子吊在姜楚绪头顶正上方。
姜楚绪没有抬头。她甚至眼皮都没抬一下。
“喵呜——”
肩上的小黑却猛地炸毛,冲着姜楚绪头顶上方的空气发出一声极具威慑力的厉叫,小黑身体弓起,仿佛下一秒就要扑出去。
几乎在小黑叫声响起的瞬间,镜子里那个悬挂着的白色身影再次消失得无影无踪,镜面里只剩下碎裂光影和天花板的倒影。
姜楚绪这才抬了抬眼皮,瞥了一眼空空如也的天花板。
她面无表情地抬起脚,对着地上那面已经放平的破镜子狠狠地踩了下去。
咔擦。
本就布满裂痕的镜面在她脚下彻底崩碎,变成一堆更细小的玻璃渣,她踢了几脚,把这堆玻璃渣拢到墙角。
做完这些,她抱着小黑走到窗前,窗户玻璃脏得几乎不透光。
姜楚绪用手背随意地在玻璃上抹开一小块,勉强能看清外面的区域。
窗外应该是一片居民楼,可是现在却是围着警戒线,还停着特殊部门的车。
更何况,从这个角度、高度,再加上脏污的玻璃,应该是根本看不清楼下的景象。
但姜楚绪透过那块被抹开的区域,清晰地看到了楼下的场景。
丁玉澄、蔺鹤昭、陈丹桂……刚才在外面送她的那几个特殊部门的同事,此刻正齐刷刷地抬着头,目光精准地锁定在她所在的这扇窗户。
他们的脸上都挂着一种极其统一又极其诡异的笑容,嘴角咧开,眼睛弯起,明明是笑着的,却没有丝毫笑意,反而充满了一种非人的漠然。
那笑容僵硬得如同画上去的。
姜楚绪的目光平静地与那些人对视了一秒,她非常确定,她看到的绝不是真实的丁玉澄他们。
或许是这栋大厦扭曲了她的感知,投射出了她可能下意识想看到的场景,不过其实她现在想见到她原来的世界的师父还有师姐师兄,还有秦淮。
她收回视线,不再看窗外,随即果断转身朝着走廊的另一侧走去。
几个电梯就在走廊右侧不远的地方,老旧的金属门紧闭着,指示灯自然是熄灭的。
姜楚绪抱着小黑,目不斜视地从电梯门前走过。
就在她经过最后一个电梯门正中的瞬间。
“叮!”
电梯到达的提示音骤然响起。
紧接着,一声闷响,那两扇沉重的金属门猛地向两侧弹开,速度极快。
这里早就断电了,也不知道这些鬼怎么让电梯运行的。
她转了一下手电筒,只有惨白的手电光柱扫进去一角,照亮了轿厢底部正中央。
那里,端正地摆放着一双红色的高跟鞋。
鞋尖正对着敞开的电梯门,如同无声地邀请。
姜楚绪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连眼角的余光都没有扫向那双刺眼的红鞋和打开的电梯,她径直走了过去,仿佛那只是一个无关紧要的背景板。
似乎是见她完全没有进去的意思,在她身后,敞开的电梯门像是被激怒了一般,猛地向内合拢。
只听见一声震耳欲聋的响声,巨大的撞击力让整个电梯门框都似乎震动了一下,灰尘簌簌落下。
那力道,绝非寻常电梯门关闭时能发出的,更像是带着某种疯狂的恨意。
走廊右侧和左侧差不多,只不过没有那个无面女鬼和镜子,而这边的窗户也不出意外看到了丁玉澄、蔺鹤昭她们。
姜楚绪觉得这招数真没什么新意,再加上破局的方法似乎不在这里,于是她再次回到了楼梯口。
门后,是通往三楼的楼梯间。
这里似乎又恢复了正常,台阶是冰冷的水泥,墙壁是斑驳的石灰,之前那种踩在血肉上的诡异触感和墙壁渗血的幻象都消失了。
那个一直偷窥的黑色轮廓也不在一楼的转角平台上了。
姜楚绪抬头,望向更高处。
那个黑色轮廓现在又不知道在第几层了,不过它依然保持着向下窥视的姿态,姜楚绪没理会它。
她的目光落向通往三楼的拐角平台,平台那里本该是墙壁和窗户。
但现在,那里凭空出现了一扇门。
是一扇金属门,门牌号有些模糊,但仔细辨认,能看出是8012。
也就是任务详情中当事人李强所在的房间。
门虚掩着,留着一道大约一掌宽的缝隙,门内一片漆黑,什么都看不清。
姜楚绪盯着那扇凭空出现的门,以及那个刺眼的门牌号,她脸上没有任何惊讶或者好奇的表情,只有一种近乎冷漠的了然。
她慢慢走上去,这次没有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或许是因为最奇怪的这扇门已经出现了。
她没有靠近那扇门去查看里面也没有什么东西,而是直接走上前伸出手。
然后,“咔哒”一声轻响。
她干脆利落地把虚掩着的门,关上了。
关得严严实实。
做完这一切,她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
鬼打墙里看到的任何不合理的东西,都不能信,更不能进。
她刚才敢进二楼都是因为当时的鬼打墙已经破了,这次指不定看着是扇门,结果门后面是空的,她一踩上去就摔下楼了。
姜楚绪没再看那扇被关上的门,抱着小黑抬脚迈上了通往三楼的台阶。
八楼她肯定会去,李强的房间也必然要探查,但不是以这种被邀请的方式踏入一个陷阱。
楼梯间里再次只剩下她清晰的脚步声。
这一次没什么异常,只剩下了挥之不去的疲倦感和耳边的低语。
姜楚绪面不改色,只是加快了脚步,她的目标很明确,之前也只是想看看这个无回梯到底是怎样的。
现在麻烦是挺麻烦的,稍不注意就容易被钻空子,但是她不怕,也不担心会出意外。
姜楚绪在8012那扇门没出现之前是准备去三楼看看的,但是现在她打算直接上八楼。
就在她踏上三楼平台,准备继续上行时,异变再生。
又是一阵哭声毫无预兆地从她左侧那扇紧闭的消防门后传了出来,声音很轻,带着浓重的悲伤和绝望,穿透厚重的防火门,清晰地钻进姜楚绪的耳朵。
这哭声与之前二楼走廊里听到的模糊声音截然不同,它异常清晰,异常真实,仿佛门后真的有一个活人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紧接着又是沉闷而规律的敲击声响起,像是有人用指关节或者额头一下下有节奏地撞击着门板内侧的声音。
“放我出去,求求你,放我出去……”
一个虚弱的男声夹杂在哭声中哀求着,充满了濒临崩溃的恐惧。
“它在看着我,一直在看着我,救我……”
声音的位置如此之近,姜楚绪的脚步停了下来,她侧过脸,视线落在那扇发出声音的消防门上。
奇怪的是,门板竟然随着那一下下撞击微微震动着。
这可是防火门。
她沉默了两秒,就在这凄惨的求救声达到一个高峰时,姜楚绪做出了一个动作。
她没有去拧门把手,也没有贴近门缝观察。
她抬起脚,十分干脆地对着那扇消防门踹了一脚。
“咚!”
这一声,盖过了门内的撞击声。
门内的哭声和哀求声,戛然而止。
楼梯间再次安静下来。
姜楚绪收回脚,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她不再看那扇门,而是毫不犹豫地继续迈步,踏上了通往四楼的台阶。
门内再也没有传出任何声音。
然而,就在她踏上台阶,背对着三楼平台时。
那扇被她踹过的防火门,门板上靠近门把手的位置,极其缓慢地凸起了一个小包。
那凸起物蠕动着,渐渐显露出一只眼睛的轮廓。
一只充满了怨毒和不解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姜楚绪上行的背影。
一扇门上面多出一只布满红血丝的眼睛。
这画面怎么看怎么奇怪。
姜楚绪没有回头,小黑也没有理会。
她很快踏上了4楼,抬头,那个黑色轮廓依然距离她不远不近。
此时一切都安静得诡异。
墙壁、台阶、门、天花板全都没有异常。
但没有异常才是最大的异常。
如果没猜错的话……
姜楚绪抬头看了一眼,果然。
上面红色的喷漆显示这里仍旧是3楼。
“啧,”她轻轻咂了下嘴,声音在过分安静的楼梯间里格外清晰,“没完了是吧?”
这鬼打墙的级别,确实比预想的要麻烦一点。但也只是一点。
她低头,肩上的小黑也正好仰起猫脸看她,姜楚绪抬手揉了揉它毛茸茸的脑袋,小黑舒服地眯了眯眼,喉咙里发出更响亮的呼噜声。
“走了,上楼。”她语气平淡,仿佛刚才被困住的不是自己。
她还没往上走,那盏布满蛛网和灰尘的声控灯,毫无征兆地“啪”一声,亮了。
惨白的光线瞬间泼洒下来,照亮了姜楚绪所在的位置。
光线亮起的瞬间,姜楚绪脚步没停,甚至连眼皮都没多抬一下。
不过这光倒是照亮了台阶上那点新鲜的脚印。
那是姜楚绪的。
姜楚绪不受影响,继续往上走。
而头顶那布满污渍的天花板上,也就是声控灯旁边。
那里有暗红的液体迅速深处,眼看着要形成倒吊的腐肉人形。
“喵!”小黑没等它成型,喉咙里发出一声短促的警告,小小的身躯炮弹般射了上去。
没有撞击声。
那团刚刚成型的暗红腐肉,在小黑扑至的瞬间,像幻影般消散,连挣扎都没有。
小黑轻巧地落在上一级台阶,回头冲着姜楚绪甩了甩尾巴,像是在说“搞定”。
姜楚绪把它捞回肩上,手指蹭了蹭它光滑的皮毛。
而头顶的灯,在那团人形东西消失之后,经过短暂的闪烁,接着也熄灭了。
姜楚绪也终于踏上了四楼的平台。
这一次,红色的喷漆清晰地显示着“4”。
接着,是四楼、五楼、六楼……
她每上一楼,距离那个偷窥的黑色轮廓就近一步,但是每次都好像差点距离。
声控灯的灯光再次亮起了。
但是没有刚才那样的异常出现。
姜楚绪缓缓走上了7楼。
七楼平台。
灯光依旧亮着。
通往八楼的第一级台阶就在眼前。
就在姜楚绪的鞋底即将踏上那级台阶的刹那。
“啪嗒。”
头顶的声控灯,毫无预兆地,又灭了。
姜楚绪的脚步没有丝毫迟滞,稳稳地踏上了通往八楼的第一级台阶。
就在她脚步落下的同时。
一阵电流杂音毫无征兆地从她手中的强光手电筒里传了出来!
紧接着,手电筒那稳定的光柱开始剧烈地闪烁,光线忽明忽灭,频率快得惊人,将楼梯间切割成疯狂跳动的黑白碎片。
在光线的疯狂闪烁中,姜楚绪眼角的余光瞥见,就在她刚刚离开的七楼平台角落的阴影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那东西轮廓不太清晰,像是一个蜷缩着的人影,在明灭的光影中若隐若现。
它似乎正望着她。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闪烁中。
第一下明灭。
姜楚绪眼角的余光清晰地捕捉到,七楼平台那个原本蜷缩在角落阴影里的模糊人影,轮廓似乎清晰了一分。
它不再是模糊的一团,隐约能看出弓起的背脊和低垂的头颅轮廓,像一尊石像,面朝她的方向。
第二下明灭。
人影不见了!
不,不是不见。
就在刚才人影所在位置往前一点,那团人影重新出现了。
它依旧保持着蜷缩的姿态,但位置无声无息地向前挪了一大截!
距离拉近了。
第三下明灭。
光柱再次亮起的瞬间,姜楚绪的瞳孔微微一缩。
那团人形阴影再次变化了位置,几乎就在她刚刚离开的位置下方!
蜷缩的姿态没变。
但它不再仅仅看着。
第四下明灭。
黑暗再次吞噬一切。
第五下明灭!
光!
那团阴影……消失了?
不!
就在光柱重新亮起的时候,一只青灰色、指节扭曲变形的手,陡然从下方台阶的阴影里伸了出来,五指张开,死死地扒住了姜楚绪脚下那一级台阶的边缘。
手的位置,距离她的鞋跟,不足十公分。
那手上的皮肤布满尸斑和冻疮似的溃烂,指甲缝里塞满黑红色的污垢。
它就那样突兀地出现在那里,像是一直潜伏在黑暗中,等待着这一刻。
小黑彻底怒了,它不再等待,直扑向那只扒在台阶边缘的鬼手。
然而,小黑扑了个空。
就在它利爪即将触及那只鬼手的刹那,第六下明灭的黑暗降临。
黑暗只持续了不到半秒。
第七下明灭。
光柱重新亮起。
台阶边缘,空空如也。
那只青灰色的鬼手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只有空气中残留的那股令人作呕的腥气,证明刚才并非幻觉。
小黑落在台阶上,警惕地转动着脑袋。
姜楚绪站在原地,手电筒的光柱依旧在神经质地狂闪,将她的脸映得忽明忽暗,她脸上依旧没什么大的波澜。
她没有低头去看空空如也的台阶边缘,也没有去安抚愤怒的小黑。
她的视线,越过疯狂闪烁的光线造成的视觉残影,牢牢锁定在前方,那是通往八楼平台的最后几级台阶。
第八下明灭,黑暗!
第九下明灭,光!
就在八楼平台的入口处,那个防火门旁边的阴影里,那个蜷缩的人形轮廓,再次清晰地显现出来!
它依旧保持着那个姿势,头颅低垂,看不清面容。
这一次,竟然距离稍微远了一点。
第十下明灭,黑暗!
这一次的黑暗,感觉格外漫长。
手电筒的电流杂音仿佛也消失了,只剩下绝对的死寂,以及姜楚绪和小黑压抑的呼吸声。
黑暗中,姜楚绪感觉到一股冰冷的气流,带着浓烈的腥腐味拂过她握着电筒的手背。
不是错觉。
第十一下明灭,光!
光柱亮起的瞬间!
姜楚绪的呼吸,极其轻微地停顿了半拍。
那个蜷缩的人形阴影不见了。
不是消失在前方,而是……
就在她身前!
距离她仅仅一步之遥!
它不再是蜷缩在平台入口的阴影里,而是直接出现在了姜楚绪即将踏上的倒数第二级台阶上。
依旧是那个蜷缩低头的姿势,背对着她,堵死了通往八楼平台的最后一步。
它那破败布料下佝偻的背脊,几乎要贴到她的膝盖。
小黑发出一声尖啸,全身的毛炸得像颗海胆。
手电筒的光柱,此刻正疯狂地闪烁在那蜷缩身影的背上。
破布下青灰色的皮肤在闪烁的光线下忽隐忽现,那些扭曲的缝合线如同丑陋的蜈蚣在蠕动。
它堵在那里,一动不动。
下一步,只要她再踏上一级台阶,她的脚,就会直接踩在这东西的背上。
第十二下明灭,黑暗!
第43章 043(6.27更新)
◎第一天:天花板上有什么◎
绝对的黑暗彻底吞噬了楼梯间,这次的持续时间比之前每一次都长。
只有死寂紧紧包裹住了姜楚绪和小黑。
那股冰冷气息再次缠上了姜楚绪的手腕,但是她又很清楚,那只是阴气。
她没有动,她的夜视能力很强,能看清面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黑暗中,她的眼瞳如沉入深海的寒星。
第十三下明灭。
刺眼的光柱骤然刺破黑暗。
那堵在倒数第二级台阶上的佝偻身影,动了!
就在光线亮起的瞬间,它那一直低垂的头颅忽然抬了起来。
它和那个镜中女人一样,没有五官,只有一片如同被剥去皮肉的骨头表面,那“脸”正对着姜楚绪。
它动了。
不是扑上来。
那颗抬起的且没有五官的头颅,极其轻微地左右晃动了一下,幅度很小,像个卡顿的钟摆。
这会儿也能清楚的看到它身上从前胸到后背的缝合线,这线很奇怪,似乎不是一个人做的。
前胸的一小部分像是它自己缝的,其他的则是别人缝的,而且很明显那个人的技术很好,或许是*专业的。
姜楚绪原本是想把项链拿出来的,但是看这只鬼,她觉得已经没有沟通的必要了。
刚才这只鬼身上的血气还不明显,现在或许是想动手了,它身上的血气便完全掩盖不住了。
她声音不高,带着点听不出真假的嘲弄:“算了,也没有必要沟通。“
那晃动的头颅顿住了。
下一秒,似乎有一股冰冷的视线从那平滑的骨面刺向姜楚绪。
不是幻觉。
空气温度骤降,姜楚绪眼神冷了下来。
她握着项链的手猛地向前一甩,但她的目标并不是台阶上的鬼影,而是它身后,通往八楼平台最后一级台阶与防火门之间的那块地方。
只听到碎裂的声音,仿佛有堵看不见的墙被硬生生砸碎,整个楼梯间似乎震动了一下。
台阶上那佝偻的无面鬼影像是被重锤狠狠击中后背,整个身体剧烈地一颤,那些蠕动的缝合线一下绷直又撕裂。
破败的布料下,青灰色的皮肤寸寸龟裂,却没有血液流出,只有更浓的阴气逸散出来。
它发出一声无声的尖啸,姜楚绪和小黑同时感觉到耳膜一阵刺痛,脑袋像是被针扎了一下。
紧接着,那佝偻的身影如同被戳破的气球猛地向内坍缩,化作一股浓得化不开的黑烟。
它翻滚着、挣扎着,最后依然被一股巨大的吸力猛地扯向姜楚绪项链甩向的那片区域。
那片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此刻像张开了一张无形的巨口。
黑烟疯狂地涌入,瞬间无面鬼影消失得无影无踪。
沉默。
手电筒的光柱不再闪烁,稳定地照亮了台阶。
此刻台阶上空空荡荡,只有几缕残留的阴气再灯光下打着旋儿,但很快也消散了。
通往八楼平台的最后一级台阶,以及那扇厚重的防火门,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姜楚绪收回项链,随手塞回口袋里,她抬眼看了看八楼那扇门,又低头瞧了瞧脚下。
刚才那只鬼堵路的位置,台阶的水泥面上留下了一片淡淡的焦黑痕迹,像是被强酸腐蚀过。
兴华大厦的鬼还挺有意思。
姜楚绪揉了揉耳朵,这就是她不爱在鬼特别多的地方随便动手的原因,可有些时候真的避无可避。
她不再耽搁,抬脚稳稳踏上了最后一级台阶,站到了八楼的防火门前。
她侧耳听了听,门后一片寂静,连之前那些无处不在的低语和杂音都消失了。
绝对的安静,反而透出一股令人不安的感觉。
小黑也支棱起耳朵,竖瞳锁定了门缝。
姜楚绪伸出手,她没有犹豫,用力向下一拧。
“咔哒。”
门锁弹开的声音格外清晰。
她缓缓拉开一条缝,这里面的气味比楼下的任何一层都要浓重。
姜楚绪皱了皱眉,屏住呼吸,将门彻底推开。
一条狭长的走廊出现在眼前,和她之前在二楼看到的布局类似,但更加破败,地面覆盖着厚厚的灰尘。
姜楚绪踏入走廊。
这里的灰尘是不是太多了?
她刚走两步,身后一声闷响,防火门自动合拢了。
姜楚绪没回头,这些小儿科吓不到她,她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两侧紧闭的金属门扉。
没有猫眼窥视的感觉,没有哭声、剁肉声、电视杂音,什么都没有。
因为已经知道这栋大厦的布局,所以她没有停顿,直接走向了走廊右侧,脚步声在空旷中回荡,每一次落脚都伴随着摩擦声。
手电光柱稳定地在她前方开辟出一小块光亮区域,两侧冰冷的金属门在光影中反射着黯淡的光,如同沉默的铁棺。
她的目标非常明确,就是去8012.
不过这层楼的门牌号似乎被打乱了。
8008旁边紧挨着的是8002,中间像是被粗暴地挖掉了几个号。
8002过去又是8010?顺序完全混乱。
她脚步没停,心里“啧”了一声,小把戏。
小黑蹲在她肩上,小脑袋随着移动左右转动,猫眼警惕地扫视着每一扇门,每一个角落。
走到走廊中段时,姜楚绪停了下来。
她的目光落在左侧一扇门上,这扇门看起来相对完整一点,至少表面没那么斑驳,门上还残留着撕掉春联后留下的顽固胶痕。
门牌号锈蚀严重,但隐约能辨认出是80开头,后面两个数字像是……15?
8015?
在8015和它旁边的8017之间有一块明显的空缺,宽度正好是一扇门的距离,那里的墙壁颜色略深。
而8015的门缝下方,灰尘似乎比其他地方要薄一些。
像是最近有东西进出过。
姜楚绪盯着8015的金属门板看了几秒,门很安静,和其他门一样死气沉沉。
肩上的小黑却忽然朝着那扇门的方向极轻微地哈了一口气,背上的毛又有点要炸起来的趋势。
姜楚绪没动,她只是看着。
几秒钟过去,8015毫无动静。
她收回视线,抬脚,继续往前走,仿佛刚才只是随意看看。
就在她迈步离开的瞬间。
“嗒”。
一声轻响。
极其轻微,像是小石子掉在瓷砖地板上。
声音的来源正是8015的门后。
姜楚绪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甚至连步速都没有改变。
她像是什么都没听见,带着小黑走向走廊更深处。
“嗒”。
又是一声,比刚才更清晰一点。
接着,是第三声,“嗒”。
声音间隔很短,而且越来越短,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规律性,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门后面,用指尖一下下,轻轻地敲击着金属门板内侧。
“嗒、嗒、嗒……”
声音固执地钻进姜楚绪的耳朵,伴随着声音,走廊内的腥臭味似乎更浓郁了,丝丝缕缕从8015飘出来。
姜楚绪依旧没回头,也没停下,她甚至没有加快脚步,只是稳稳地走着,仿佛身后那持续不断的敲击声不值得被关注一样。
“喵呜。”小黑有点不耐烦地扭了扭身子,尾巴甩了甩,似乎觉得后面那东西有点烦人。
敲击声还在继续,锲而不舍。
姜楚绪终于走到了走廊靠后的位置,她的目光锁定了右侧一扇门。
这扇门看起来更加破旧不堪,深色的金属门板布满深刻的划痕和干涸的污渍,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反复刮擦撞击过。
门牌号几乎看不清,但仔细辨认,能勉强看出是“801“和后面一个模糊的2的轮廓。
8012,李强的房间。
这次门是关着的,门缝下方同样积着厚厚的灰尘,看不出近期有开启的痕迹。
果然之前鬼打墙看到的门是假的。
姜楚绪站在门前,她没有立刻开门,而是四处张望了一下,最后视线落在门把手上。
她确认了一下,这扇门是真的,这层楼的鬼打墙只是把门的位置调换了一下。
就在这时,身后8015方向的敲击声,毫无预兆地停了。
死寂再次降临,整个走廊的氛围比之前更沉重,仿佛整条走廊都在屏息凝神,等待着什么。
姜楚绪没理会身后的变化,她试着拧了一下8012的门。
纹丝不动。
这在她意料之中,她手上加力,门把手发出令人牙酸的“嘎吱”声,就在她准备用蛮力硬拧时。
“吱呀”。
一声开门声从她身后传来。
不是8015的方向。
声音很近,好像就在她侧后方几步远的地方。
姜楚绪动作一顿,握着门把手的手没有松开,身体保持着前倾的姿势。
她只是微微侧过了头,眼角的余光向后扫去。
手电筒也随着向侧后方偏移了一点。
光线照亮了她身后几步外,左侧的一扇门。
这扇门原本是紧闭的,此刻,它却无声无息地开了一条缝,大约一掌宽。
门内漆黑无比,手电光只能照亮门口一小块瓷砖地面。
那股奇怪的气味如同找到了宣泄口,骤然从那道狭窄的门缝里汹涌而出,盖过了8012门前的味道。
姜楚绪甚至能感觉到那股阴冷的气流拂过她的后颈。
她保持着现在的姿势,余光锁定那道门缝。
门缝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
很难形容,类似一种“存在感”的移动。
有视线从黑暗中投射出来,黏在姜楚绪的背上。
那里面的东西又不动了。
只能勉强看到有个人影站在里面,都是黑的,看不太清楚。
小黑转过身,正对着那扇开了一条缝的门,身体再次进入攻击状态。
时间仿佛凝固了。
里面的东西会出来吗?
走廊里只剩下小黑压抑的低吼和那股奇怪的气味。
几秒钟过去。
门缝后的黑暗中,没有任何东西探出来。
没有手,没有脸,没有眼睛。
只有那股强烈的被注视感和汹涌的恶臭。
姜楚绪收回了目光,她像是对身后那扇突然打开的门毫无兴趣,注意力重新回到面前锁死的8012上。
她握着门把手的手再次用力。
“咔吧!”
8012的门锁竟然被她用蛮力硬生生拧断了!
她顺势用力一推。
门向内缓缓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极其狭小的玄关。
地面上有一些形状奇怪的爪印,像是某种动物留下的。
玄关正对着的,是一个小小的客厅,光线太暗,只能勉强看到一些家具的轮廓,影影绰绰。
姜楚绪抬脚迈过门槛,踏入客厅。
当她整个身体进入。
“砰——”
一声撞击声在她身后炸开,8012的金属房门以恐怖的速度和力量自动关闭了。
关门带起的风还搅动了地面的积灰。
姜楚绪抬手掸了掸肩头的灰,手电光稳稳扫向客厅深处。
一张旧沙发靠墙,沙发布套脏得看不出颜色,上面几道长长的撕裂口子翻出发黄海绵,像是被尖锐爪子挠的。
她抱着小黑,朝通往卧室的过道走去。
就在她快要走到沙发旁边时,从沙发后面传出来一阵摩擦瓷砖地面的声音。
声音很轻很满,小心翼翼又鬼鬼祟祟的。
姜楚绪停下,照亮沙发后方那片狭窄的阴影区域。
光线下,沙发后面空无一物。
但那个“沙沙”声,却并没有停止。
那个东西好像向着沙发侧面,靠近电视柜的方向移动。
小黑已经从姜楚绪肩上跳了下来,悄无声息地落在布满灰尘的瓷砖地面上。
小黑压低了身体,尾巴高高翘起,尾尖微微颤抖,瞳孔死死锁定着声音移动的方向。
姜楚绪站在原地,手电光追随着声音移动的方向,最后锁定在沙发侧面和电视柜之间的空隙。
那里堆放着几个压扁的硬纸板箱,还有一些垃圾。
声音似乎就在那堆垃圾后面。
地面上出现了一道新鲜的被拖拽过的痕迹,痕迹很窄,像是尾巴拖行留下的?
痕迹的尽头,隐没在那堆垃圾后面。
声音停了。
手电光依然稳稳地罩在那堆垃圾上。
一秒。
两秒。
垃圾堆后面毫无动静。
姜楚绪走向沙发侧面,鞋底踩在瓷砖上,声音不大,但格外清晰。
她停在垃圾堆前检查了一下。
这里没有活物,也没有死物。
地上那道拖拽的痕迹,在垃圾堆边缘消失了,像是凭空蒸发。
小黑凑过去,鼻子翕动,仔细嗅了嗅那痕迹尽头的地面,又抬头看看垃圾堆,喉咙里滚出困惑的咕噜声。
“跑了?”姜楚绪低声自语,更像是说给小黑听,她声音里没什么意外。
她没在垃圾堆多耽搁,转身,手电筒照亮通往卧室的过道,那扇门虚掩着。
她抱着小黑走过去,脚步声在空荡的客厅里回响。
卧室门没锁,轻轻一推就开了更大的缝隙。
里面有一张单人床靠墙放着,床垫裸露。
一个简易的布衣柜靠在角落,拉链闭合着,上面落满灰尘,似乎很久没人动过。
但姜楚绪注意到,衣柜底部边缘的灰尘,有几道不规则的蹭痕。
像是有什么东西从里面往外拱,蹭掉了灰尘。
她一步步走近。
卧室空间很小,几步就到了衣柜前。
里面似乎站着一个人,那里出现了一个不属于姜楚绪的人影。
姜楚绪伸出手,指尖触碰到金属拉链头,拉链齿咬合得很紧。
“嘿嘿。”
不知道哪儿来的笑声,像是从衣柜传来的,又像是从头顶。
姜楚绪用力向下拉。
刺耳的拉链声被无限放大,布衣门向两侧敞开。
里面空荡荡,没有人。
只有几件廉价衣物胡乱挂着,散发着霉味。
底部空空如也,没有任何可以藏匿的空间。
摩擦声消失了。
可那股被窥视的感觉并未减弱,反而更加尖锐,如同针刺般扎在后颈。
姜楚绪的目光没有在空衣柜上停留,手电光缓缓移开,转向旁边的单人床,床底下阴影浓得化不开。
她背对着衣柜半蹲下来,光直直打进去。
空的。
只有几团滚满灰的毛球和一只倒扣的破拖鞋。
那股被注视感依旧没有减弱,姜楚绪站直,扫了眼这间逼仄的卧室。
视线缓慢移动,先是落在窗框上,随后是剥落的天花板角落,最后落在窗帘上。
窗帘是厚重的深色绒布,下摆拖在地上。
窗帘边缘有几道清晰的抓挠痕迹,布料被撕开细小的裂口,翻出里面同样肮脏的衬里。
极其轻微的摩擦声再次响起,这一次,声音的来源似乎就在窗帘后面!
声音贴着地面移动,缓慢而谨慎。
小黑悄无声息地伏低身体,竖瞳死死锁住窗帘底部那道狭窄的缝隙。
“沙沙”。
声音持续着,它似乎贴着窗帘内测,一点点向着窗户的方向挪动。
突然,声音停了,停在了窗帘靠近窗户中段的位置。
那片区域的窗帘布料,极其轻微地向外凸起了一个小小的鼓包,轮廓模糊不清。
小黑直接向前一扑,锋利的爪子狠狠撕开了窗帘。
姜楚绪的目光穿透撕裂的豁口,直直望向窗户。
窗户玻璃脏污不堪,外面是灰蒙蒙的天光,窗台上空空荡荡,只有厚厚的灰尘。
窗帘后面,除了冰冷的墙壁和积满灰尘的窗台,什么都没有。
没有活物,没有鬼影,甚至没有任何新的痕迹。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是错觉。
姜楚绪揉了揉小黑的脑袋当作安慰,毕竟是在那些鬼的地盘。
小黑发出一声带着浓浓疑惑的“喵?”
刚才那清晰的凸起和移动感如同幻觉。
姜楚绪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这地方大多数鬼不算太强,比如这个房间里的,但是它们太能藏了,或者说,这栋楼本身在帮它们藏。
姜楚绪伸手将小黑捞回肩上,小家伙不满地用爪子拍掉鼻尖沾上的灰,尾巴烦躁地甩动。
她的手指安抚地蹭了蹭它耳后柔软的绒毛,目光却再次扫过整个卧室。
“嘿嘿。”
那笑声又来了。
单人床下是空的,衣柜是空的,窗帘后也是空的。
不过那东西还在这个房间里。
要抬头看吗?
头顶会不会有什么东西?
姜楚绪的头缓缓抬起,目光投向了天花板。
老旧的白色涂料斑驳发黄,上面全是蛛网和霉点,一切看起来都只是太久没住人。
没什么异常。
不知是不是错觉,天花板上好像有液体滴落,黏稠,暗红色的。
和之前在楼梯一样。
不同的是,液体滴落的区域竟然越看越像一张嘴。
张开的嘴。
甚至能看到舌头、牙齿,还有它好像刚吃了什么。
看不太清楚,但是似乎是黑色运动服。
和姜楚绪身上的一模一样,包也一样。
那张嘴似乎越来越近,好像也不是,是天花板越来越近。
那首童谣又来了,这次是童谣的后半部分。
“铁门开,影子长,
血字亮,莫回望,
唤名切莫应声响。
血嘴张,爪印凉,
帘后藏,莫声张,
歌尽终归焚尸房!”
【作者有话说】
应该下午能发300和400营养液的加更[求你了][求求你了]
第44章 044(6.27营养液加更)
◎结束+新直播◎
姜楚绪仰头看着天花板上那张滴血的嘴,童谣还在尖利地唱着最后那句“歌尽终归焚尸房”。
她扯了扯嘴角,声音不大,正好盖过那鬼哭狼嚎:“唱得挺难听,下回别唱了。”
话音未落,握着项链的手已经抬起,对着那张血盆大口的方向虚虚一甩。
嗡!
一股无形的震荡猛地扩散开,天花板上的血嘴猛地一滞,构成它轮廓的暗红液体剧烈地翻滚,仿佛被看不见的火焰灼烧。
那张嘴扭曲着,发出无声地尖啸,整个天花板都仿佛在抖动。
仅仅几秒钟,那张嘴不断地扭曲,连带着童谣的声音也变得奇怪,而且断断续续的,如同坏掉的留声机。
不断有暗红色的液体滴落下来,整个大楼都好像在晃动,就连在外面的丁玉澄等人也看得清清楚楚。
“里面什么情况?”丁玉澄有些担心,整个大楼没有信号,就算用卫星通话也好像会被那些鬼阻挡。
她们不是没想过让姜楚绪带个直播设备进去,这样不管出现什么情况,她们也能及时反应,至少把附近的玄门的人也都喊过来,总归会有点办法。
可是不管怎么试验,无论什么设备,只要靠近兴华大厦大门一点都和板砖差不多了。
“不会有事的。”众人在心中默默许愿。
幸好大楼只晃了半分钟就停住了,众人松了口气,又忍不住担心。
与此同时,8012房间里的战斗也结束了,那张巨嘴“噗”地一声彻底溃散,只留下几道蜿蜒流下的污痕和满屋子更刺鼻的腥气。
童谣声戛然而止。
姜楚绪收回项链,顺手拍了拍衣服上不存在的灰,卧室里变得特别安静。
她没再看天花板,手电光扫过地面,刚才消失的那道痕迹再次出现了,弯弯曲曲,目标明确地指向客厅。
她抱着小黑,跟着爪印走出卧室。
客厅里,空气似乎比刚才更沉滞,恶臭味仿佛凝成实质。
“沙沙……”
那熟悉的摩擦声又响起来了,这一次声音的来源变了。
姜楚绪和小黑的目光同时转向客厅那扇脏得几乎不透光的窗户,不满灰尘的玻璃内测,赫然出现了一道新鲜爪痕。
痕迹杂乱又用力,小黑发出低沉的咕噜声,警惕地盯着玻璃。
与此同时,身后卧室里,刺耳的指甲刮擦声猛地爆发出来,疯狂而急促,正是从那个布衣柜内部传来,薄薄的布面被里面的东西顶得剧烈晃动,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撕破。
姜楚绪连头都没回,她径直走到窗边,抬起手臂,用力在脏污的玻璃上抹开更大一块区域。
外面,依旧是那片被警戒线围起来的区域,特殊部门的人如同被钉在原地的木偶,齐刷刷地抬着头,脸上挂着那副画上去般僵硬诡异的笑容,目光死死钉在她所在的这扇窗户上。
和刚才不同的是,在这群诡异幻影的脚边,多了一双刺目的红色高跟鞋,鞋尖同样正对着窗户的方向。
姜楚绪冷冷的笑了一声,这种叠加心理压力的方式对她造不成什么影响。
她直接对着玻璃外那群“同事”比了个中指,然后毫不犹豫地移开视线,不再看窗外一眼。
就在她移开目光的刹那,身后的刮擦声和窗前的沙沙声,同时停了。
空气再次安静。
但只维持了一瞬。
“嗖!”
一个矮小的、四肢着地的模糊轮廓猛地从客厅通往玄关的阴影边缘窜过,速度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和地面上瞬间加深的拖行痕迹,那痕迹直直地通向紧闭的入户大门。
姜楚绪几步跨到玄关,手电光下,门缝下方积攒的厚厚灰尘上,果然有几道被从内向外扒拉开的指爪痕迹。
就在她目光落下的同时。
“咔哒。”
金属门把手,极其轻微地自主转动了一下。
嘎吱……
沉重的防盗门缓缓向内拉开了一条缝,门外楼道一片漆黑,浓稠的黑暗仿佛有实质,正顺着门缝往里流淌。
门开到大约一掌宽,停住了。
既不像有东西出去了,也不像有东西进来,就那么诡异地敞着一条缝。
这个场景很熟悉。
侧前方似乎也站着一个人,黑色运动服,她正在看那一扇门。
姜楚绪动了一下。
那个人影回头了,很像她,不止是样貌,还有怀里的黑猫。
但是姜楚绪知道那个是什么东西。
那是她在二楼遇见的无面女鬼。
如果她没猜错的话……
姜楚绪又动了一下,这次是侧过头,目光落在了玄关角落那面蒙尘的穿衣镜上。
果然,镜子里映出的不是她和小黑。
是那个穿着白色睡衣的无面女鬼!
不对,她现在穿着的是和姜楚绪一样的黑色运动服,它依旧没有五官,平滑的脸正对着姜楚绪的方向,身体微微前倾,长长的头发披散着。
它就站在镜子映射出的,距离姜楚绪身后一步远的位置,仿佛下一秒就要把那张空白的脸贴上来。
“没完没了是吧?”姜楚绪的声音里终于透出一丝不耐。
整栋楼的阴气在刚才她攻击完那张巨嘴之后,变得更加混乱狂躁,刚才她还有顾忌,现在无所谓了。
况且,不能再拖了。
念头闪过的同时,她已经出手。
握着项链的手快如闪电,没有多余的动作,直接朝着镜面甩了过去。
镜中的无面女鬼似乎没料到目标会突然对镜子发动攻击,它那平滑的脸孔极其诡异地“望”向甩来的项链,身体猛地向后一缩,试图融入镜中的黑暗。
迟了。
项链狠狠撞在镜面上,整面镜子剧烈一震,镜面瞬间爬满蛛网般的裂痕。
镜中女鬼的身形在破碎的镜片里疯狂扭曲拉长,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狠狠撕扯。
它身上的衣服又变成了白色睡衣,它那身衣服猛地膨胀起来,两只青灰色的手从袖管里探出,十指指甲瞬间变得漆黑尖长,带着浓烈的怨毒,穿透破碎的镜面,直直抓向姜楚绪的咽喉,速度快得只在空气中留下几道黑色的残影。
小黑炸毛的厉叫与姜楚绪的动作同步,它不是扑向那鬼爪,而是狠狠一爪拍在镜框与墙壁的连接处。
砰!
本就布满裂痕的镜面在小黑这一爪的震荡下,哗啦一声彻底爆裂,无数玻璃碎片暴雨般四散飞溅。
镜中伸出的鬼爪猛地一僵,如同被切断了根源,动作瞬间变得迟滞。
就在这一瞬间,姜楚绪甩出的项链力量毫无阻碍地穿透了破碎的镜面,精准地打在无面女鬼扭曲的身影上。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炸开,那两只探出的鬼爪瞬间崩解成两股阴气,镜中女鬼的身影如同被投入强酸的蜡像,在疯狂的扭动和无声的嘶嚎中寸寸融化,最后只剩下一缕不甘的阴气,被项链残留的力量一卷,彻底湮灭无踪。
玄关里弥漫开浓重的焦糊味。
姜楚绪甩了甩手腕,感觉耳膜还在嗡嗡作响,她瞥了一眼地上狼藉的玻璃碎片和墙壁上残留的焦黑印记。
“这届鬼都不行,”她对着小黑吐槽,“打架就打架,鬼叫什么,扰民。”
她揉揉太阳穴,这里噪音太多了,终归是对她有点影响。
小黑甩了甩尾巴,嫌弃地打了个喷嚏,显然对那股味道很不满。
解决了这个阴魂不散的,姜楚绪不再耽搁,抬脚就要跨出8012的房门,就在她一只脚迈出门槛的瞬间,眼角余光瞥见门口左侧的地面上。
那双红色的高跟鞋,端端正正地摆在那里,鞋尖,不偏不倚,正对着她的方向。
姜楚绪脚步丝毫未停,另一只脚稳稳迈出。
就在她整个人踏出房门的刹那,那双高跟鞋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她站在8012门外,走廊依旧死寂破败,她的目光扫向前方不远处并排的几个电梯门。
“嗒。”
一声轻响。
这次不是8015发出的声音,而是最中间那部电梯的门口。
紧接着,电梯门上方的楼层指示灯,毫无预兆地亮了起来!
猩红的数字开始疯狂跳动,1、2、7、12、5……数字闪烁的速度快得令人眼花缭乱。
最终,在一声清脆的电子提示音中,疯狂跳动的数字死死定格在了“8”。
叮!
电梯到达的提示音在空旷死寂的走廊里显得格外瘆人。
两扇沉重的金属门发出“嘎吱”的摩擦声,这次是缓缓向两侧滑开。
惨白的光线从轿厢内部倾泻出来,照亮了门口一小片区域。
轿厢正中央,端端正正地摆放着那双消失的红鞋。
鞋尖,依然直直地指向站在门口的姜楚绪和小黑。
姜楚绪站在原地,没有立刻上前,电梯中惨白的光线照亮了轿厢内部更骇人的景象。
电梯轿厢的内壁不再是冰冷的金属,那表面如同活物般在极其缓慢地蠕动起伏,一张张扭曲痛苦的人脸,像是被强行嵌入了金属内壁,密密麻麻地挤在一起。
它们的皮肤是死尸的青灰色,眼眶空洞或只剩下浑浊的眼白,嘴巴则以各种痛苦的角度大张着,无声地呐喊。
此刻,随着电梯门的开启,这无数张人脸,如同接到了指令一般,齐刷刷地转动,将那些空洞、怨毒又疯狂的眼睛,死死地聚焦在了门口的姜楚绪和小黑身上!
被无数双非人的眼睛同时锁定的压力,足以让任何心智正常的人瞬间崩溃。
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那令人窒息的注视。
就在这个时候,轿厢中央,那双静静摆放的红色高跟鞋,那尖锐的鞋跟,几乎难以察觉地向上翘动了一下。
如同一个无声又带着恶意的邀请。
“进来吧。”
一个冰冷粘腻的女声,直接在姜楚绪的脑海中响起,带着强烈的蛊惑。
“想聊?行。”她抱着小黑,非但没有后退,反而向前踏了一步,正正好好站在了敞开的电梯门口前,与轿厢中央的红鞋隔空对峙。
“那咱们换种方式聊。”
非必要姜楚绪不喜欢强行和鬼进行连接,不是她会受到伤害,而是她这人比较崇尚平等的交流。
她握着项链的手抬起,并非攻击,而是强行建立连接。
项链的力量如同无形的钩索,猛地穿透轿厢内无数鬼脸的怨毒视线,精准地刺向那双红鞋。
无数破碎的画面和尖锐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入姜楚绪的感知。
炽热。
令人窒息的热浪扑面而来,空气都在高温下扭曲,浓烟滚滚,刺鼻的塑料燃烧味混合着皮肉焦糊的恶臭。
尖叫、哭喊、重物坍塌的巨响……
背景是一座正在熊熊燃烧的居民楼,火舌疯狂舔舐着夜幕,混乱中,一个穿着红色高跟鞋的女人身影格外清晰,她正站在一扇被火焰封死的窗户边,浓烟熏得她涕泪横流,绝望地拍打着滚烫的玻璃,她脚下,是令人眩晕的高度,大楼外立面悬挂的劣质广告牌在火焰中发出不堪重负的长吟。
画面猛地切换。
视角变成了俯冲般的下坠,风声在耳边凄厉呼啸,下方是冰冷坚硬的水泥地面急速放大,恐惧攥紧了心脏,喉咙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但是不知怎么回事,画面再次变化,坠落的终点并非地面,而是这座兴华大厦黑洞洞敞开的电梯井,她穿过正在运行的电梯,狠狠掉落。
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双鞋子,这里没有尸体,但她就是如同被吸引了,每天在电梯井中听着那些人的对话,看着那些人幸福的样子,恶念一天天增加,最后发酵成浓得化不开的怨恨。
到这里,姜楚绪收回了项链,接下来的事情她不想看了。
几乎在她切断连接的刹那,一声饱含无尽痛苦与怨毒的尖啸直接在耳边响起。
哐!哐!哐!
整部电梯轿厢如同被无形的巨锤从内部疯狂砸击,发出震耳欲聋的恐怖巨响,剧烈地上下左右颠簸摇晃。
轿厢内壁那些蠕动的人脸瞬间变得无比狰狞,无声地张大嘴巴,怨气喷涌而出。
两扇沉重的电梯门再次以恐怖的速度猛地向中间合拢。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姜楚绪恍然大悟,这双红鞋给她的感觉与楼梯间那个始终向下窥探的黑色轮廓高度重合!
核心在电梯井没错,但是红鞋的本体又是在楼梯,怪不得她们觉得解决这个问题很麻烦。
因为李强一直提到电梯发出声音,陈守正也是说的电梯,但是最关键的是,李强只在电梯听到了声音,可是看到红鞋是在楼梯。
似乎这里面的鬼希望把她们的目光吸引到电梯上。
可电梯只是个陷阱,如果她真的进去了,不仅解决不了问题,还可能把自己搭上!
“楼梯!”
电梯门带着雷霆万钧之势轰然闭合,巨大的撞击声在走廊里如同惊雷炸响,但门口早已空无一人。
姜楚绪抱着小黑,身形没有丝毫迟滞,直冲几步外那扇沉重的消防通道门,拧开把手,猛地一推。
阴风灌入,
就在她踏入楼梯间那一刻,她抬头,那颗极力下探的头颅也向下张望。
现在已经不能叫它黑色轮廓了,现在它有脸,只不过很抽象。
它的整张脸皮肉翻卷,露出底下发黑的骨头,最吓人的是那双眼睛,压根没有眼白瞳孔,纯粹是两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此刻正死死地盯着姜楚绪,像是要把她的影子都吸进去。
头顶那盏半死不活的声控灯被这股子邪气一冲,光线疯狂地抽搐闪烁,墙上那些斑驳的污渍似乎也变为了无数挣扎的鬼影。
“正主可算舍得露脸了。”姜楚绪笑了笑,“脖子抻这么长,累不累?”
那鬼黑洞洞的眼窝里,似乎腾起两簇鬼火,阴风从上方猛灌下来,吹得姜楚绪额发飞扬。
楼梯间里的低语、哭泣和疯笑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瞬间掐灭。
绝对的死寂沉甸甸地压下来。
下一秒。
“放我出去,放我出去啊!”
“咯咯咯咯……”
“好痛啊,你踩得我好痛。”
无数种声音类似海啸从四面八方每一个角落同时爆发,声音不再是飘忽的,它们有了源头,就在姜楚绪的眼前、身侧、头顶、脚下。
脚下的地面不再是实的,就像在海上,是波浪起伏*的。
无数张绝望的鬼脸从地面挤出来,它们大张着嘴,死死盯着站在它们“身体”上的姜楚绪和小黑。
两侧的墙面也鼓起一张张同样痛苦到扭曲的人脸,它们像是被强行摁进墙里,又拼命想挣脱出来。
眼珠暴突几乎裂开,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瞬间爬满了上下所有的墙面。
整个楼梯间仿佛变成了一个巨大囚笼。
头顶上,那抻着脖子的坠楼鬼身体向前一倾,不是扑下来,而是像瞬移一样,瞬间拉近了举了,那张破碎的脸几乎要贴上姜楚绪的鼻尖。
小黑彻底炸毛,小小的身体爆发出惊人的气势,它没扑上去,而是猛地一爪狠狠拍在姜楚绪脚下的地面上。
一声闷响,如同重锤砸在地毯上,小黑爪子落下的地方,那张刚刚鼓起、还没来得及完全成型的鬼脸发出一声短促刺耳的哀鸣。
最后化作一缕黑烟消散。连带着周围几张鬼脸也扭曲着缩了回去。
“干得好。”姜楚绪语速飞快,她压根没看几乎贴到脸上的坠楼鬼,目光锐利如刀,穿透那张破碎的脸。
这时,周围的一切好像突然旋转,姜楚绪低头看了一眼,她现在又站在通往八楼的最后一级台阶上,前方是八楼平台那扇厚重的防火门。
脚下起伏的“波浪”、墙上密密麻麻挣扎的鬼脸、头顶那张可怖的面孔消失得无影无踪。
光线重新稳定下来,惨白依旧。
刚才那群鬼环伺的景象,仿佛只是一场逼真的噩梦。
但姜楚绪知道不是。
她低头,看向脚下的台阶。水泥表面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又抬头,那个黑色轮廓不在。
她抬脚,稳稳踏上八楼平台。
一步。
两步。
就在她第三步即将落下,靠近防火门的瞬间。
一阵极其轻微的眩晕感毫无征兆地袭来,眼前的防火门似乎扭曲了一下。
再定睛看去,她依旧站在通往八楼的最后一级台阶上。
“第一次。”
她没有犹豫,再次抬脚踏上平台,这一次,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防火门旁边的墙角阴影处。
一步。
两步。
第三步落下的同时,那股熟悉的眩晕感再次袭来!
眼前的景象如同信号不良的电视画面,待画面稳定,她果然又回到了原点。
“第二次。”
姜楚绪第三次抬脚。这一次,她的动作慢了一些,精神高度集中。
她要找到那只鬼才行。
踏上平台第一步,无事。
第二步,空气似乎凝滞了一瞬。
就在第三步即将落下的时候。
前方防火门的影响开始模糊,姜楚绪眼神一厉,小黑果断扑了上去。
东西碎裂的轻响出现。
姜楚绪的面前出现了刚才那个坠楼鬼,一人一鬼面对面。
准确的说,这只鬼不是突然出现的,而是姜楚绪自己走到它的面前。
这次的鬼打墙看似姜楚绪一直是回到原点,其实是不停地在往前走。
看着坠楼鬼脸上阴狠的笑容,姜楚绪也笑了。
本来还想着这只鬼时不时就拉开距离,精得不行,应该有点麻烦,没想到它竟然自己出现了。
姜楚绪握着项链的手向上一扬,动作快得只留下一道残影。
小黑也亮出爪子,朝着坠楼鬼的眼窝攻击。
整个楼梯间的空气好像不断被挤压,巨大的压力从四面八方碾压而来,墙壁上龟裂的纹路骤然扩大,大块的水泥和砖石轰隆隆砸落。
楼梯的缝隙好像变成了黑暗深渊,传来令人心悸的吸力,似是要拖拽着一切坠入其中。
那首童谣不断地响起,周围是吵闹的,眼前是旋转的。
耳边不停地有声音,那股眩晕感就像坐了一晚上能360度旋转的海盗船。
无数只鬼手从四面八方深处,周围全是杀机。
此时,姜楚绪的项链已经甩在了坠楼鬼眼前,小黑也正好扑到坠楼鬼的脸上。
仿佛有一道白光出现,楼梯似乎停下了坍塌。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那些重叠的嘶吼、哭泣和童谣都被一片寂静取代了。
周围的一切也在迅速变化,楼梯间内一片狼藉。
破碎的水泥块和砖石散落一地,墙壁上布满了巨大的裂痕,露出里面扭曲的钢筋,头顶的灯也彻底没了。
脚下的台阶虽然布满裂痕,但不再起伏,恢复了坚硬的触感。
墙壁上干干净净,再没有一张鬼脸。
头顶,也空空如也。
那个抻着脖子窥视的坠楼鬼如同从未存在过。
小黑轻盈地落在一块较大的水泥碎块上,确认没有别的危险之后才甩了甩尾巴,踱步回到姜楚绪脚边,蹭了蹭她的裤腿,喉咙里发出满足的呼噜声。
“很棒。”姜楚绪的嗓子都有些哑,疲惫感传来,并不是初入楼梯时感受到的,而是单纯的累,刚才消耗太多了。
她扶着楼梯的扶手缓缓下楼,楼里的鬼其实没有彻底处理完,只是解决了几个闹腾最厉害的,但是也足够让大厦从原来的高危变成低危。
剩下的鬼不成气候,特殊部门的其他同事都能解决掉。
推开一楼大堂沉重的玻璃门,傍晚带着凉意的清新空气瞬间涌了进来,姜楚绪头脑也清醒了一点。
门外,警戒线的灯光在渐浓的暮色中闪烁。
几辆特殊部门的车旁,丁玉澄、蔺鹤昭、陈丹桂等人正焦急地踱步,时不时抬头望向大厦。
当看到姜楚绪抱着小黑毫发无损地走出来时,所有人都愣住了,随即爆发出巨大的惊喜。
“姜同志!”丁玉澄第一个冲上来,上下打量她,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激动,“你出来了!里面刚才动静那么大,整栋楼都在晃。”
“没事,没多难。”
也就鬼打墙很麻烦,加上耳边的声音持续不断,容易让人烦躁而已。
“解决了?!”蔺鹤昭眼睛瞪得溜圆,声音都劈了叉,“那个无回梯……?”
“嗯。”姜楚绪点点头,言简意赅,“源头在电梯井底下,但是我估计你们说的这个无回梯指的是楼梯,最凶的几个已经散了,剩下的应该要你们去处理。”
“散了的意思是?”陈丹桂比较谨慎。
“字面意思。魂飞魄散。”姜楚绪说得轻描淡写。
她像是又想起什么,补充道:“电梯和楼梯估计都要重新弄了,勉强走走还可以,接下来的事情就要靠你们了,我累了,先回家。”
丁玉澄激动点头:“奖金和任务酬劳最迟明天下午到账!还有兴华大厦董事会那边承诺的额外感谢费,我们也会督促他们尽快支付”
没想到,折磨她们这么久的地方竟然一天不到就被解决了,虽然听姜楚绪说的很轻松,但是结合刚才大楼的动静……还是危险啊。
姜楚绪“嗯”了一声,抱着小黑,径直走向路边一辆特殊部门安排的车。
她拉开车门进去后就靠在后座闭上了眼,小黑蜷在她腿上,也打了个哈欠。
车子启动,驶离这片依旧被阴云笼罩的区域。
后视镜里,丁玉澄等人正拿着对讲机,紧张地开始调派人手和装备,准备进入那座刚刚平息的“鬼楼”。
……
两天后。
姜楚绪盘腿坐在出租屋的沙发上,面前摊着薯片袋子,小黑窝在她肚子上打盹。
手机屏幕亮着,显示着银行APP的余额变动通知。
前面几个特殊部门的任务再加上这次大厦老板那边给的感谢费,加起来有五千万,还是税后。
加上之前直播平台提现攒下的两百多万,她看着总资产后面那一长串零,心里飞快地算着账。
加上之前还上的,现在只欠600万了,终于是要还完债了,很好,压力骤减。
她戳了戳小黑软乎乎的肚子:“还是挺快的,马上就能还完债了。”
小黑掀开眼皮,懒洋洋地“喵”了一声,用尾巴扫开她的手指,换了个姿势继续睡。
姜楚绪也不在意,心情颇好地拿起特殊部门送的用来直播的手机。
兴华大厦最后的清理工作据说进展顺利,特殊部门的人在里面抓“鬼”抓得不亦乐乎,据说还有些玄门新人也被派去历练。
兴华大厦现在都跟副本一样,一堆人进去刷怪。
暂时没新的大单子砸过来,闲着也是闲着,开个直播。
姜楚绪熟练地打开平台,开启直播。
直播间几乎是秒进人。
【失踪人口回归!】
【主播这些天去哪儿了啊,没有主播我饭都吃不下】
【我的下饭直播啊!】
弹幕瞬间刷得飞起,各种小礼物特效也不断闪现。
姜楚绪调整了一下镜头,让自己和小黑都入镜。
“好了,有需求的申请连线,我会根据有没有鬼和鬼凶不凶来连。”
话音刚落,一个顶着“深海恐惧症”ID的账号迅速刷了几个礼物并且申请连线。
姜楚绪点了接通。
屏幕一分为二,对面出现了一个看起来二十七八岁的女人,她眼神中充满了惊惶不安。
“主播你好。”女人的声音带着明显的颤抖,语速很快,像是怕被人打断。
“我觉得我房间里有另一个人,我能听到它的呼吸声,它好像和我生活在一起,但我看不见它。”
“我觉得事情的起因是我忘记关门那天,也从那天起我家里多出了一个我看不见的人……”
或许是门没关,让那个东西有机可乘。
那个东西为什么时而有动静,时而特别安静?
就好像在逗她。
为什么能听见它的呼吸声,它又在哪儿?
是在床底,还是衣柜,或者是次卧?它又想做什么?
【作者有话说】
这是300、400营养液加更~谢谢你们[狗头叼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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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045
◎呼吸声+室友养小鬼◎
李妍君,也就是连线人仔细回忆着那天的情景。
那天其实还发生了另一件事,她甚至怀疑是不是那个人把其他存在带进了她的房子。
当时,她做了甜品,想着平时邻里关系挺好的,就给邻居也送点,因为距离并不远,所以去送的时候她没有关门,只是虚掩着。
她送完东西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和邻居聊了会儿天。
忽然,身后传来“嘎吱”一声,像是门被推开了又轻轻撞上。她转头看去,门确实在微微晃动。
就在那一晃的阴影里,她好像瞥见了一小片深色的布料,很快又没了。
“我就问我邻居有没有看到人,邻居说没看到,估计是风吹的吧,我也就以为是风吹的,但是我心里怎么都觉得不对劲,邻居一家就说那帮我四处看看。”
李妍君说着抱紧了自己的手臂,似乎很不想回忆那件事。
当时,邻居拿着东西进了李妍君的房间,把能藏人的地方都找了个遍,什么床底、衣柜、还有各种能藏人的小角落都找了,不过没看到人。
邻居就让她安心,估计就是没关窗户,所以风吹了一下门。
李妍君嘴上应着,心却没放下来,那布料的样子太清楚了,不像风能卷出来的。
她想着,晚上多留个神吧,真要有人藏着,总不能一点声响都没有。
所以晚上她关了灯就一直注意着周围的动静,不过她并没有听到。
一直熬到凌晨三点,李妍君想着上个厕所就睡觉吧,下午应该就是她的错觉,后面在那些藏人的地方也没找到有人。
她家是两卫,主卧有一个,厨房那边有一个,她刚走进去把门锁上,忽然感觉听到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不是水声,不是管道响,像指甲刮过木头,很短促,一下就没。
但是只有那一瞬间,李妍君怀疑是她太疑神疑鬼了,不过她还是注意着,但那声音又消失了。
过了会儿,就在李妍君准备打开厕所门的时候,她又听到了声音,这次她很清楚是从她的身后传来的。
是柜子打开的声音!
可是她身后只有洗手台下面有一个柜子。
谁能藏到那里面呢?
她喉咙发干,脖子僵硬地一点一点转过去。
那个柜门,真的开着一条缝。
里面蜷缩着一个人,那个人穿着短袖,头发是中短长度的,她的脸正正朝向李妍君。
对视的一瞬间李妍君连尖叫都没有,只能愣愣的看着。
一张脸正正朝着她,脸上还带着诡异的笑容。
李妍君张着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空气像是冻住了。
柜子里的人动了。
不是爬出来,是摸索着往外探,那张脸,始终正正地对着她。
李妍君下意识往旁边走了一步,脚步很轻,不过不可避免地发出了一点声音。
也许是衣物的摩擦声,也许是加重的呼吸声,反正那个人似乎是听到了。
那个人的动作一顿,随后又慢慢的往外爬。
柜子里的人完全爬了出来,这人的动作很慢,关节有点僵硬。
她朝李妍君所在的方向不断摸索着,李妍君只能继续往旁边挪。
等李妍君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已经缩在了浴室的角落。
而那个人也摸到了她刚才站着的位置,这人的脸依然是朝着李妍君。
女人不断地朝着李妍君所在的角落摸着,李妍君也只能在心里祈祷。
不知是不是她的祈祷奏效了,过了几秒钟,那个女人开始用一只手扶着墙,朝厕所门口的方向移动。
她打开厕所门,身影消失了。
李妍君死死盯着厕所门口,大概是一分钟后,外面清晰地传来“咔哒”一声,是卧室门被拧开的声音。
那个女人……真的离开了?
时间在恐惧中被无限拉长,李妍君不知道熬了多久,五分钟?十分钟?
每一秒都像在油锅里煎熬,外面彻底没了声息。
求生的欲望终于压过了恐惧,李妍君腿脚发麻,但她必须出去,必须报警!
她屏住呼吸,用尽全身力气控制着发抖的身体,极其缓慢地从角落里挪出来,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她挪到厕所门口,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
她不敢直接出去,深吸一口气,她极其谨慎地、把脸一点点探出门框。
视线先向左,快速扫过卧室中央、大床、窗户等等都空无一人。
卧室门也是开着的,外面只有微微的亮光。
绷紧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丝丝。
她下意识地、带着一丝侥幸,朝自己所在的门口右侧转头……
那个女人!
就紧贴着她右侧的墙壁站着,几乎是和探出头的李妍君脸对着脸!
那张脸上依然凝固着一个笑容,一双眼睛,空洞地睁着,直勾勾地钉在李妍君脸上。
李妍君只觉得天旋地转,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大手狠狠攥住,骤然停止了跳动。
她眼前一黑,差点直接栽倒。
她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回了厕所,后背重重撞在门框边的墙上,震得她生疼,她也顾不上了。
她这时才意识到,手机就在自己手上,她手抖着几乎抓不住手机。
她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到地上,用尽残存的力气解锁屏幕,点开短信,视线模糊,手指痉挛着戳向按键。
她给12110发了一条短信求助。
李妍君讲到这里依然心有余悸,她道:“当时警察很快就过来了,她们来的时候,那个女人还在我的卧室里面,我都不知道我是怎么冲出去给警察开门的。”
她扶着自己的头,她感觉又有点头晕了。
“那个女人被警察带走了,之后说她是有精神问题,现在已经被家里人送去精神病院了,但是从那天开始,我每天都会听到属于另一个人的呼吸声。”
【救命,人比鬼恐怖系列】
【那是盲人吗?】
【她还能悄悄进别人家,还躲在了浴室洗手台下面的柜子?】
【再加一条,还能注意不发出声音】
【但凡她躲在另一个厕所……】
【现在就去把我家洗手台下面的柜子拆了】
姜楚绪点点头,李妍君继续说她的经历。
警察带走了那个女人,精神病院的诊断书似乎给那次惊吓画上了句号。
李妍君换了门锁,反复检查了每一个角落,甚至请人加固了窗户,生活似乎回到了正轨。
但很快,另一种东西悄然降临。
起初,是在深夜。
李妍君关掉灯,躺进被窝,四周是熟悉的寂静。
然后,它就来了。
不是幻听,不是风声,是极其清晰的、另一个人的呼吸声。
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微弱的湿气,像隔着薄薄的布。
它就在房间里。
李妍君猛地睁开眼,屏住呼吸,心脏在黑暗中怦怦直跳。
她竖起耳朵,试图捕捉声音的来源,床底?衣柜后?窗帘的阴影里?
她僵着不动,那呼吸声也持续着,平稳而规律,仿佛那人睡得正熟。
就在她紧绷的神经稍微松懈一丝丝时,那呼吸声似乎靠近了一点?
她不敢动,不敢开灯,只能瞪着天花板,直到天色微明,那声音才渐渐消失。
白天似乎安全些。
李妍君做饭、打扫、看剧,她刻意把电视或音乐的声音开大,试图淹没心底那挥之不去的疑虑。
然而,当水龙头关上,当音乐间歇,当她在厨房切菜的间隙……
那呼吸声又出现了。
这次,它似乎在她身后,就在冰箱和墙壁的缝隙附近。
李妍君握着菜刀的手顿住了,后背的汗毛一根根竖了起来。
她慢慢地转过身,冰箱侧面空荡荡的。
但那微弱的呼吸声,清晰地钻进她的耳朵。
它不在那里。
或者说,它不在她能看见的地方。
李妍君开始习惯性地检查,走进主卧厕所,反锁门后做的第一件事不是开灯,而是凝神静听。
淋浴间的玻璃门后?洗手台下那个曾经藏过人的小柜子?她甚至神经质地猛地拉开柜门,但里面只有清洁剂和卷纸。
什么都没有,只有那该死的呼吸声,有时像在左边,有时在右边,有时又像是从头顶的天花板缝隙里渗下来。
李妍君脸色瞧上去很不好,她带着哭腔道:“再这样下去我就要疯了。”
睡觉成了折磨,她试过蒙着头,但被窝里闷热浑浊的空气和外面那清晰可辨的、不属于自己的呼吸声形成诡异的对比。
她试过开着灯睡,惨白的光线把房间的每一个角落都照得清清楚楚,空无一物,但那声音依旧存在,固执地盘踞在光亮照不到的地方。
有一次,她半夜惊醒,口渴得厉害。
卧室里一片漆黑。她摸索着下床,赤脚踩在地板上,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清醒。
就在她快要摸到卧室门把手时,那呼吸声突然变得异常清晰。
仿佛就贴着她的后颈。
她猛地回头,黑暗中什么也看不见,但那带着凉意的气息,若有似无地拂过她的皮肤。
她几乎是扑到门边,拧开门冲了出去,一路跑到客厅,把所有的灯都打开。
刺眼的光线填满空间,驱散了黑暗,却驱不散那如影随形的声音。
它还在,只是似乎退到了客厅某个角落的阴影里,继续着它平稳的、无休止的节奏。
李妍君抱着腿坐在沙发上,眼睛扫视着被灯光照得无处遁形的客厅。
沙发底下是空的,电视柜后面是空的,窗帘后面也是空的。
一切正常。
只有那声音,像一个看不见的室友,在她耗尽心力打造的安全堡垒里,理所当然地存在着,呼吸着。
她不知道它是什么,不知道它在哪里,更不知道它想干什么。
她只知道,从那个女人被带走的那天起,这个看不见的它,就和她一起,住在了这间房子里。
白天,黑夜,醒着,睡着。
她从未独自一人。
李妍君抓了抓头发,手撑在额头上,她尽量不在镜头面前展示自己脆弱的一面。
可一想到那从未停歇的呼吸声,她浑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我靠,看不见的室友】
【别这样对我好吗,我就是一个人住】
【一听完我也听到了呼吸声,一转头看我旁边的狗,好了安心了】
【怎么一直播就是这么吓人的】
【别这么说,万一没直播的时候遇到的是更吓人的呢】
姜楚绪望着李妍君身后的那个身影。
那是一个女人,中短发,穿着精神病院的病服,一切好像都对上了。
想到这个人可能是李妍君的心理阴影,所以姜楚绪先问了一下李妍君的意思。
“如果你看到的人,”姜楚绪顿了一下,她皱着眉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可能会让你有点害怕,你要看吗?”
李妍君也愣了一下,有点害怕是什么意思?
凶神恶煞?
但是不管是什么样的,她一定要看,她上来连麦之前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
况且她就是想看才来找姜楚绪的。
“当然看,不管那个人长什么样子我都看。”李妍君认真的点点头,同时不断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姜楚绪闻言没说什么,只是默默把共享功能打开。
瞬间,李妍君身后出现了另一个人的身影。
那个人距离李妍君很近,可以说就是在看她在做什么。
但是那“人”的身体姿态又是极为诡异的,她的身体是侧着的,只有脸对着屏幕,眼睛死死盯着连线的李妍君。
李妍君看着那张熟悉的脸,之前的噩梦再次袭来,她咬着牙,身体也在微微颤抖。
这个“人”竟然是那个已经被送到精神病院的女人?
是躲在她家洗手台柜子的女人。
李妍君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往旁边挪,差点从椅子上翻下去。
【中短发,精神病院病服……】
【好巧啊,这描述】
【我去,真是那个神经病?】
【不是在精神病院吗?怎么变成鬼还跟着回来了?】
【弹幕护体!弹幕护体!】
姜楚绪看着李妍君瞬间惨白的脸和剧烈颤抖的身体,知道她受到的冲击有多大。
她没多废话,直接抬起手,锁定李妍君身后那个穿着病号服的女鬼。
项链与女鬼之间无形的连接瞬间建立,姜楚绪闭上眼,意识沉入一片混沌的黑暗。
没有预想中尖锐的怨念或狂暴的执念,涌入她感知的只有模糊的轮廓。
这个女鬼似乎半盲?
怪不得在李妍君的描述中,她一直是摸索,因为她看得见一点。
整个画面都是模糊的,只能看到轮廓。
最初的画面和李妍君相关,是她的视角看李妍君那件事。
然后刺耳的刹车声,画面瞬间天旋地转,剧烈的震荡感传来,消毒水的味道混合着浓烈的汽油味,身体像是被大力抛甩撞击,束缚感带来窒息般的疼痛。
混乱中,有模糊的人影轮廓在晃动,似乎有呼喊声,但都听不真切。
姜楚绪立刻明白了,运送这只鬼的车出了严重的事故。
只是不知道这个人死了为什么还会到李妍君家里。
看这样子不像是能沟通的,姜楚绪有些苦恼,她精神状态还挺正常的,确实没法理解这只鬼生前和死后的所有行为。
李妍君看着姜楚绪睁开眼,眼神里充满了惊惧和急切:“主播,她到底。”
李妍君话没说话,不过姜楚绪和弹幕都知道她想问什么。
“死了。”姜楚绪言简意赅,“车祸死的,就在送去精神病院的路上,魂魄不全,只剩点残念本能飘回来了。”
李妍君听完,脸上的恐惧僵住了,随即被一种巨大的荒谬感和难以言喻的情绪冲散。
死了?那个让她做噩梦的女人,竟然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死在了路上?
这感觉太怪异了。
李妍君看着屏幕上那个穿着病号服的身影,一时间竟然忘了害怕。
“没有原因吗?”李妍君问了一句,她也清楚自己是白问,警察上次也没问出来这个人为什么要进她房间,还躲在洗手台的柜子里面。
只有一张精神鉴定证明她的精神状态有问题,便只能让她父母约束或者送去精神病院。
李妍君放弃探究了,没意义,她扶着头似乎不想说话。
“算了。”她叹口气,自嘲的笑了笑。
“我给她收了吧。”姜楚绪对着那个茫然的女鬼抬起了手。
仿佛有一道微弱的柔和光晕从项链中漾开,瞬间笼罩了李妍君身后那个穿着病号服的身影。
那身影缓缓消散,房间里那如跗骨之蛆般纠缠了李妍君许久的呼吸声,随着那身影的消失,也戛然而止。
李妍君没动弹,她下意识地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既期待又害怕。
一秒,两秒……十秒。
没有了!
那个逼得她快要发疯的呼吸声,真的消失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轻松感猛地冲散了所有积压的恐惧和疲惫,让她几乎虚脱。
李妍君深深地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仿佛要把积压的浊气和恐惧全都呼出去。
“没了?”她喃喃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敢置信的颤抖,随即是巨大的狂喜,“真的没了,谢谢,谢谢主播,太谢谢你了!”
她对着屏幕连连道谢,激动得眼圈泛红。
姜楚绪只是点了点头:“嗯,以后没事了。”
对她而言,这确实只是举手之劳。
“那我……”李妍君还沉浸在巨大的解脱感中,想问后续。
“多晒晒太阳,吃点好的。”姜楚绪直接打断,给出了万能建议,“被阴气缠久了,有点虚,养养就行。”
说完,不等李妍君再道谢,她干脆地切断了连线。
屏幕瞬间切换回姜楚绪抱着小黑坐在沙发上的画面。
【下一个!下一个!】
【坐等新故事】
【主播今天效率更高了】
【盲猜这次是啥?】
姜楚绪扫了眼排队列表,随手点了一个名字:“‘云朵棉花糖’,连线。”
连线很快接通。
屏幕亮起,画面有些晃动,光线很暗,像是一个宿舍的床上。
镜头正对着的,不是人脸,而是一张举在镜头前的A4纸,纸上用黑色马克笔写着几个歪歪扭扭的大字:【主播好!我在寝室,不敢说话】
这操作让直播间观众都愣了一下。
【为啥在寝室就不能说话】
【现在不是中午吗,室友应该都醒了吧】
【估计是不想让室友听到吧】
紧接着,那张纸被飞快地撤了下去,另一张纸被举了起来,上面的字迹更加潦草,透着一股强烈的焦急:【救命,我怀疑我室友在养小鬼!他枕头里好像有东西,特别邪门!我晚上老觉得冷,还做噩梦,他最近运气好得离谱】
新纸举起的瞬间,镜头飞快地往旁边那张床的方向扫了一下。
等了一分钟左右,又是一张新纸举起来。
【主播麻烦等一下,我先换个地方说】
第46章 046
◎奇怪的室友◎
姜楚绪没说什么,小黑懒洋洋打了个哈欠,露出尖尖的小牙。
“云朵棉花糖”的连线画面还在晃动,光线昏暗,能看出是在宿舍床上。
镜头前举着的第三张纸被收了回去,画面里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他尽量放轻呼吸。
【咋没动静了】
【刚才镜头晃那一下,旁边床上是不是有人】
【感觉在躲着室友】
画面外传来一个男声,带着刚睡醒的沙哑:“老周?你干嘛呢?窸窸窣窣的?”
是连线人的室友在问。
镜头猛地一低,似乎连线人把手机扣在了床上。
接着是他的声音,他努力装得平静自然:“啊?没干嘛,刚醒,刷手机呢。”
“哦。”那室友应了一声,翻了个身,床板嘎吱响,“几点了?”
“快一点了。”
“饿死了,你点外卖不?”
镜头又被小心地拿起来,画面重新亮起,连线人已经下了床,镜头对准他的腿。
他压低声音,对着镜头外说:“正要出去拿呢。”
“靠,点外卖不叫我?”室友的声音带着点不满。
“帮你点了,”连线人飞快地说,“楼下那家黄焖鸡,双份肉。”
“果真吗?义父!”室友的声音瞬间雀跃,“谢了啊!”
画面又是一阵晃动,伴随着轻微的脚步声和开门关门声。
光线逐渐变亮,镜头稳定下来,连线人似乎已经离开了宿舍,找到了一个僻静的角落,看身后的背景,特别像是学校的某个草坪。
“主播,我来了”连线人喘了口气,声音压得极低,带着劫后余生的颤抖,“吓死我了,终于出来了。”
姜楚绪看着屏幕上那张眼下发青还写满恐惧的脸,她只道:“说吧。”
周宇用力搓了把脸,试图让自己镇定一点,但眼神里的惊惶完全藏不住。
“我们宿舍四个人,上床下桌,”他语速很快,像是憋了很久,“我觉得不对劲的,是我对床那个,叫王超。”
事情是从一个多月前开始的。最初的感觉是宿舍特别冷,尤其是靠近王超床铺那边。
因为温度还不高所以没开空调,门窗也是关着的,但那寒意像能钻进骨头缝里,周宇以为是换季自己虚,默默加了件毛衣。
没过多久,噩梦就来了,是真实的晚上睡觉做的噩梦。
而且不是偶尔,那噩梦频繁,逼真到让人窒息。
内容大同小异,要么是他被困在漆黑狭窄的棺材里,能感觉到有冰冷滑腻的东西顺着小腿往上爬。
要么就是在潮湿阴冷的地窖里逃命,身后追着一个看不清脸,但异常矮小的黑影。
周宇每次惊醒都是一身冷汗,心脏狂跳,梦里那种恐惧感能在现实里残留大半天。
“每次醒来之后,我总觉得脖子后面凉飕飕的,”周宇下意识缩了缩脖子,眼神惊恐地左右瞟,“好像有什么东西在背后盯着我。”
就在他被噩梦和寒意折磨得精神萎靡时,王超却像是被幸运女神亲了一口。
随手买的刮刮乐中了小几百,平时挂科边缘的科目,考前突击一晚,结果蒙的选择题全对,走在路上都能捡到钱,连王超暗恋了很久,之前明确拒绝过他的女生,也突然就对他表白了。
“好得离谱!”周宇强调,脸上没有羡慕,只有恐惧,“简直诡异,他整个人也变了,以前挺能聊的,现在沉默寡言,眼神要么空空的,要么就……怎么说呢,有时候看他对着手机屏幕或者窗外发呆,那眼神亮的吓人,有种特别贪的感觉。”
周宇也不确定自己的感觉对不对,但是王超很奇怪*却是真的。
王超的行踪变得飘忽,常常深更半夜才回宿舍,身上总带着一股说不出的味道。
是一种混合着土腥气和劣质香火焚烧后的闷味,特别像刚从墓地滚了一圈回来,那味道很淡,但周宇对气味敏感,所以闻得真切。
“主播,你说这正常吗?”周宇的声音带着哭腔。
【好家伙,真的像养小鬼了】
【阴气重吸阳气,噩梦被盯梢,好运爆棚人变怪,要素齐全】
【室友の奇妙物语】
【这哥们是半夜跑人坟头蹦迪了,咋还能有土味】
【不过只是运气好,也不一定是养小鬼了】
“继续。”姜楚绪的声音没什么波澜,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怀里小黑油亮的皮毛。
让周宇真正感觉到奇怪,是在一周前的一个深夜。
周宇又被噩梦惊醒,冷汗浸透了睡衣。
他刚睁开眼,心脏还在狂跳,就听到一阵极其细微的声音。
“沙沙……”
那声音太清晰了,就在耳边,近在咫尺!
声音似乎是从王超的枕头那里发出来的。
宿舍里一片漆黑,只有还在熬夜的室友的手机亮光。
周宇僵硬地躺着,连呼吸都屏住了,他死死盯着王超床上那个模糊的枕头轮廓。
借着那点微光,他惊恐地发现,王超枕头的表面,似乎在动!
不是大幅度的起伏,而是极其轻微的蠕动,像是枕头芯里藏着什么东西,正在里面缓慢地拱动抓挠。
布料表面呈现出一种不规则的微小凸起。
“我当时全身汗毛都炸起来了!”周宇的声音抖得厉害,“一动不敢动,那动静大概持续了几分钟,然后就停了,一点声音都没了,可是我一整晚都没敢闭眼,睁眼到天亮。”
自从发现枕头异响后,周宇感觉宿舍里的注视感陡然升级了。
尤其是当他背对着王超的床铺时,后面似乎就有个人一直盯着他。
即使王超人不在宿舍,只要靠近他的床铺区域,那种被什么东西死死盯着的感觉就如影随形,宿舍的温度也更低了。
他开始留意到王超更诡异的举动。
好几次周宇半夜醒来或假装睡着,借着手机屏幕的微光,瞥见王超在夜深人静时从枕头底下摸出点东西。
有时是生米,有时是一小块颜色暗红发黑的肉,有时甚至是一小撮灰白色的类似面粉的东西。
他会把这些东西小心翼翼地放在床头,他的嘴唇无声地翕动,像是在默念什么。
完成一切后,他就会迅速把东西收起藏好,动作鬼祟得像做贼。
一次从特别真实的噩梦中挣扎醒来,周宇猛地坐起身,大口喘气。
就在意识从梦魇挣脱回归现实的刹那,他眼角的余光似乎瞥见王超的枕头旁边蹲着一个东西!
那东西极其矮小,轮廓模糊不清,它似乎正盯着枕头,以及枕在枕头上的王超的头。
就在周宇的目光扫过去的瞬间,那团黑影仿佛察觉到了他的注视,猛地一缩,像被吸进去一样,“咻”地一下消失在了枕头里!
快得让人怀疑是不是错觉。
周宇的声音满是害怕:“自从那天我看到了之后,怪事越来越多。”
他放在自己桌上的笔和小零食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在王超那边的地上,他精心养在桌上的绿萝开始无缘无故地发黄枯萎,叶面上出现焦黑的斑点。
他自己也感觉越来越“背”,走路平地摔、打水的时候壶炸了、手机莫名其妙死机,小麻烦不断。
他旁敲侧击地跟另外两个室友提过王超的怪异和他自己的不舒服,但那两人要么觉得他神经质想太多,要么就开玩笑说他恐怖片看入迷了,反正没有人相信他。
更诡异的事情发生在前天,王超因为那诡异的好运拿到了一个系里非常难得的短期交流名额,要去邻市几天,其他室友是本地的,也都回了家,宿舍里只剩下周宇一个人。
王超离开后,宿舍的寒意似乎并未消散,反而因为空旷而显得更加阴森。
周宇在宿舍里坐立不安了一天,终于,在又一个被寒意冻醒的午后,他下定了决心。
他先拿出手机,打开录像功能,小心翼翼地对着王超的枕头开始录像。
镜头拉近,聚焦在枕套表面,画面里,那浅色的枕套表面,似乎真的有那么一两秒出现了一个几乎难以察觉的凸起,然后又平复下去。
虽然模糊,但足以证明那不是错觉。
周宇道:“我后面又反复看了那个视频,是真的录到了。”
这给了他一点勇气,他翻出一副冬天用的毛线手套戴上,随后颤抖着一步步走向王超的床铺。
站在床下,他抬头看着那个枕头。
在深吸一口气之后,他伸出手,指尖隔着毛线手套,轻轻碰了一下枕头的边缘。
第一感觉就是冰冷。
刺骨的寒意似乎穿透了手套,冻得他指尖发麻。
周宇强忍着甩手逃跑的冲动,他颤抖着手,摸索到枕套侧面的拉链头。
然后他咬着牙用尽全身力气控制着发抖的手,一点点拉开了枕套的拉链。
瞬间一股难以形容的恶臭冲了出来。
那味道直冲脑门,周宇被熏得一阵干呕,眼泪都飙了出来。
他屏住呼吸,忍着恶心,伸手进去摸索。里面除了蓬松的枕芯,果然还有一个硬邦邦的东西!
他小心地把它掏了出来。
那是一个用暗红色的布紧紧包裹着的硬物,大约成人巴掌大小。
布包外面被几根又黑又粗的东西缠绕着,不知是怎么做到的,反正是绑的死结,周宇觉得这东西特别像人的头发。
寝室是拉着窗帘的,光线很暗,他把这诡异的布包凑到眼前,想借着手机屏幕的光看得更清楚一点。
就在他凑近的刹那,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嘻嘻嘻……”
那声音像是一个小孩,笑声断断续续的。
【我勒个精神污染】
【还是你胆子大啊】
【光听着我就有点死了】
周宇吓得魂飞魄散,手一抖,那个冰冷的布包脱手而出。
“咚!”
一声闷响,布包掉在了地上。
就在布包落地的瞬间,那缠绕在布包外面像头发一样的东西似乎松了一点。
原本绷紧的死结好像微微散开了一点点。
紧接着,周宇感觉到布包内部那种若有若无的搏动感骤然停止了。
宿舍陷入死寂之中,连他自己的心跳和呼吸声都消失了,耳朵里只有一片嗡鸣。
与此同时,那充满恶意的注视感从地上的暗红色布包上传来,仿佛穿透了油腻的红布,死死锁定了他。
那感觉,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明显。
然后,周宇看到布包表面凸起了一个小小的轮廓。
那轮廓像是一根蜷曲着的小孩子的手指!
它正从布包内部尝试着顶开那层红布和缠绕的头发。
【你当时是怎么忍住不快点跑的?】
【都发生这种事了,你竟然还敢住在宿舍】
【是我我连夜搬走】
就在这时候。
“咔哒。”
宿舍门外清晰地传来钥匙插入锁孔,还有转动门锁的声音!
有人回来了?!
【作者有话说】
身体不舒服,看看状态能不能再补一章更新[求你了][求求你了]
第47章 047
◎小鬼+自动拍照◎
开门的声音让周宇全身发冷,地上那个红布包,那根手指形状的鼓包还在往上顶,缠着的黑头发又松了几根。
周宇脑子一片空白,本能压倒一切。
他一把将红布包塞到了王超的书桌底下,紧贴着墙角的阴影里。
“吱呀”一声,宿舍门开了。
门口站着室友张明。
他揉着眼睛,一脸没睡醒,手里拎着外卖:“老周?你蹲那儿干嘛?”
周宇心脏狂跳,后背死死抵着冰凉的桌沿,努力让声音正常点:“吓我一跳!你回来怎么没声?”
他指了指王超空着的床铺下面,“刚看见王超枕头底下好像掉了个东西,黑乎乎的,我正想给他捡起来放回去。”
他特意加重了“王超”和“枕头底下”。
张明打着哈欠进来,随意扫了一眼王超的床:“哦,他那神叨样,掉啥都正常。”
他把外卖往桌上一放,随后直接继续电脑上的游戏,显然没在意。
周宇提到嗓子眼的心稍微落回去一点,但心跳还是又急又重。
他趁着张明没有注意的时候,借着起身的动作飞快把红布包塞回王超枕头套里,胡乱拉上拉链。
周宇搓了搓脸,他有些不想再回忆之前发生的事情:“昨天那些怪事没有再发生,但是我也不清楚是为什么。”
他不觉得缠在布包上的头发松了,那些怪事就会消失,按常理来说,更加频繁才有可能吧。
姜楚绪点点头:“行,你先回宿舍,到时候镜头对准你室友的床,特别是枕头。”
周宇脸色一白,但转念一想,或许等会儿这个问题就能解决了,于是他又答应下来。
他戴上耳机,防止等会儿漏音被发觉不对劲。
虽然拿外卖是托词,不过刚才走出来的时候他也真的点了,正好也去拿了。
拿上外卖回寝室的路上,周宇猛地想起:“对了,今天王超就要回来,他昨天发了朋友圈。”
周宇看了眼时间,如果王超直接回学校,那应该就是十几分钟能到寝室。
【好激动,等会让不会要直接对峙吧】
【不应该是紧张吗,万一他狗急跳墙怎么办】
【对哦,他有小鬼,你们什么都没有】
看到弹幕,周宇的脸瞬间煞白。
以王超的性格,如果事情败露,还真有可能直接对他们出手。
姜楚绪不怎么在意,她只道:“放心,如果他要动手我也不可能干看着。”
况且她不可能给王超留下动手的机会。
周宇拎着外卖袋子,脚步沉重地走回宿舍楼。
耳机里姜楚绪平静的声音多少给了他一点支撑,但心脏还是在胸腔里怦怦乱撞。
他深吸一口气,推开宿舍门。
张明已经坐在了电脑面前,他戴着耳机,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敲着,嘴里偶尔蹦出几句游戏里的术语。
不知是不是王超快要回来了,寝室里的阴冷感竟然比之前更重了,就连张明也搭着一件外套。
周宇把外卖放在他的桌子上,张明说了句:“谢了啊。”
随后继续打游戏。
周宇尽量自然地走到自己的桌子前面,他背对着王超的床铺,装作整理东西的样子。
接着悄悄把手机调成后置,假装不经意地把手机立在桌面的书堆旁,镜头角度正好能框住王超床铺的区域,特别是那个鼓鼓囊囊的枕头。
【这角度可以,枕头看得清清楚楚】
【等会儿别把你打游戏的室友给吓到了】
【连线人好紧张】
【可以,这个角度完美】
耳机里姜楚绪的声音很稳:“枕头那里阴气很重。”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更仔细地分辨:“但是没看到鬼,不过这也正常,一般小鬼都不会单独留在这儿。”
不会单独留着,那就是在王超身上?
周宇的心悬到了嗓子眼,他压低声音对着耳机麦克风:“他应该快到了,打车回来的话,也就十几分钟的事。”
张明还在激情打游戏,似乎没注意到周宇的动作和声音。
但周宇依然不敢有大动作,只能假装翻书,眼角余光死死锁着宿舍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宿舍里的冷气似乎更重了,周宇忍不住翻出一件外套来穿上,张明也打了个颤,嘴里骂着这天怎么这么冷。
大概过了十多分钟,正当周宇想着要不等会让再连线的时候,门把手动了。
周宇的心脏猛地一缩,呼吸瞬间屏住,他死死盯着门把手。
门被推开。
王超拖着个崭新的行李箱走了进来,他看起来风尘仆仆,头发有点乱,脸上带着赶路的疲惫。
但是,当他的目光扫过宿舍,在周宇脸上飞快地掠过,最后牢牢钉在自己那张床铺上时,尤其是看到那个枕头安然无恙时,那双疲惫的眼睛里猛地爆发出一种奇异的光。
像是贪婪,还有一种近乎狂热的满足。
他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上扯动了一下,像是在确认什么宝贝还在。
“哟,超哥!回来挺快啊?”张明终于从游戏里抽空喊了一嗓子,眼睛还黏在屏幕上。
“嗯,结束了。”王超含糊地应着,声音有点沙哑,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虚浮。
他把行李箱推到墙角,径直走向自己的床铺。
他没有立刻坐下,而是伸出手,用一种带着点亲昵甚至是谄媚的动作,反复地拍打那个枕头,像是在安抚一个活物。
做完这个动作,他似乎才松了口气,脸上那种病态的满足感更浓了。
就在王超弯下腰,准备拉开行李箱拉链的时候。
“喵嗷——”
周宇耳机里传出小黑的叫声,那声音穿透力十足,刺得周宇耳朵一麻,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与此同时,手机屏幕前的姜楚绪皱了皱眉。
【主播我也要看】
【主播这是看到了什么】
【好眼熟的表情】
“确实有个小鬼,在他背上。”姜楚绪确定的答案让周宇的心彻底死了。
他真的想不明白,王超也不像是会缺什么的样子,为什么要养小鬼,而且是从什么途径找到的?
周宇几乎是本能的转过头,看向姜楚绪说的位置,也就是王超的背上。
乍一看,没什么。
王超正弯腰翻找行李箱里的衣服。
姜楚绪也没多说,直接点开了共享。
果然,在直播间观众的视野中,王超弯腰的动作,让他后背的衣服绷紧,他的衣服诡异地鼓起一个婴儿拳头大小的包!
那鼓包不是死的,它在一下下地缓慢拱动着!
【我靠!背上,在背上】
【真鼓起来了,还在动】
【我的妈呀,是什么鬼东西】
【这特效……不对,这是真的?!】
更令人头皮发麻的是,随着那个鼓包不断蠕动,一个青灰色的小脑袋猛地从王超的衣领探了出来。
那根本不是人类的头颅!
皮肤青灰,有点死气沉沉的,还有僵硬感,稀疏的几根头发贴在头皮上,它的一张嘴咧开到了耳根下方,露出里面细密尖利的黑色小牙。
“唧……”
一声极其细微的声音从那裂开的嘴里挤出来,要不是张明没在打游戏了,寝室挺安静的,可能直播间的观众都听不到。
它细得像枯树枝一样的手臂死死扒着王超的脖子,支撑着那颗可怖的头颅探得更高。
它的眼睛贪婪地扫视着整个宿舍,它的视线首先落在了距离最近的周宇身上,幸好周宇现在看不到弹幕和直播间画面,不然指定维持不了现在的样子。
周宇只能感觉到好像更冷了,手臂上都起了鸡皮疙瘩,但是想到姜楚绪说小鬼趴在王超背上,所以他也没有多想。
接着,那只小鬼的头颅转向正在吃外卖的张明。
张明一边吃着外卖,一边玩手机,小鬼的眼睛贪婪地聚焦在张明的手上,最后移到了张明因为刚才打游戏过于生气而发红的脸上。
漆黑的舌头从裂开的嘴里伸出来,极其缓慢地舔过它那排尖利的黑牙,然后发出嘶溜一声,仿佛在品尝空气中活人美味气息。
【卧槽卧槽卧槽,头,头探出来了】
【我的妈呀,这脸,这牙】
【它在看人,它在看他们】
【它在舔牙,它在舔牙啊,救命!】
姜楚绪有些不耐烦的咂舌:“啧,丑东西,养得还这么脏。”
就在那小鬼贪婪的视线在张明和周宇之间来回扫视,裂开的嘴角似乎咧得更大,露出更多尖牙,仿佛下一刻就要扑出去时。
姜楚绪动了。
她甚至没从沙发上起身,只是对着小鬼探出的头颅隔着屏幕随意地屈指一弹。
空气中似乎出现了嗡鸣声,这声音甚至清晰地传到了直播间观众的耳朵里。
观众只听到那小鬼爆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它的头像是被滚烫的烙铁狠狠烫到,猛地向后一缩。
小鬼身上青灰色的皮肤瞬间冒出无数黑烟,还发出了剧烈灼烧声,烧焦的气味仿佛穿透了屏幕。
张明左右望望,他问:“你们闻到没,好像有东西烧焦了。”
周宇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王超一声哀嚎打断。
王超整个人像只煮熟的虾米猛地向前弓起,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他的脸色瞬间从红转为青色再变成死灰,毫不夸张地说,他现在的脸色和纸一样。
他额头和脖子上的青筋不停跳动,眼球几乎要从眼眶里瞪出来,他的双腿再也支撑不住,“噗通”一声重重砸跪在地板上,双手死死扼住自己的喉咙,身体不停地抽搐。
张明一看这样子人都吓傻了,周宇也是愣在原地。
“那个小鬼快要消失了。”姜楚绪的话让周宇瞬间明白了王超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表现。
小鬼那颗头颅,连同他死死扒在王超脖子上的手臂,以及它黏在王超背上的身躯都在慢慢消失。
不到一分钟,那只小鬼就慢慢的消失了,与此同时,整个寝室都出现了恶臭。
但宿舍里那股阴冷感慢慢的消失了,窗外午后的阳光似乎都温暖了很多,阳光透光窗户斜斜地照在王超蜷缩抽搐的身体上。
王超像一滩被彻底抽去骨头的烂泥,瘫软在冰冷的地板上,浑身被冷汗浸透,衣服凌乱不堪,他还在无意识地剧烈抽搐着,发出痛苦的呻吟,他的眼神涣散,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生机,只剩下一具还在本能喘气的空壳。
“我靠!超哥,超哥你怎么了?!羊癫疯?!心脏病?!卧槽你别吓我啊!”张明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动静和凄厉惨叫彻底吓懵了,他把筷子一甩,从旁边跳过来,一脸惊恐地看着地上的王超。
他想去扶,又不敢碰,急得在原地打转,“老周,老周!快打120啊!超哥不行了!”
他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惊悚的事情,只当王超是突发恶疾。
周宇猛地回过神。他的手机还静静地立在桌面的书堆旁,后置镜头忠实地记录着宿舍里这混乱的一幕。
姜楚绪的声音忽然穿透了现场的嘈杂:“120随便你打不打,现在趁他动不了,赶紧把他枕头里的东西拿走,你送到你们学校东门门口,会有人来接手。”
说着姜楚绪看了眼手机上柳堂姑给她发的消息,柳堂姑已经在往那个大学赶了。
周宇的心脏还在狂跳,但姜楚绪的话像一根定海神针。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看向张明,声音尽量保持平稳,带着点刻意的焦急:“打,我手机在没电了,你快打,我去看看超哥枕头底下是不是有什么药,他之前好像说过不舒服!”
他急中生智,给自己的行为找了一个合适的理由。
张明此刻脑子一片空白,六神无主,一听药,立刻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对对对,药,你快找找,我这就打120!”
他手忙脚乱地掏出自己的手机,手指哆嗦着开始按号码。
周宇不再犹豫,几步冲到王超床边,他一把抓过枕头,拉链滑开,那股臭味更明显了。
周宇被熏得一阵干呕,眼泪都飙了出来,但他强忍着,伸手进去一阵掏摸。
那个东西还在里面,周宇不敢耽搁,也顾不上恶心,迅速把东西塞进自己的外套口袋里。
“喂,120吗?我这里是凤恩大学19栋403宿舍!我室友他突然倒地抽搐,口吐白沫,脸色发青,对,很严重,你们快来啊!”
张明带着哭腔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他已经打通了电话。
周宇迅速把枕套拉链拉好,将枕头扔回床上,装作焦急的样子在王超床边翻找。
“没找到药!”
他一边翻一边对张明喊,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慌乱。
张明打完电话,冲过来帮忙翻找王超的桌子抽屉,嘴里不停念叨:“完了完了,超哥你可千万撑住啊……”
等待救护车的时间格外漫长。
张明急得满头大汗,不停地看手机,在宿舍里走来走去。
周宇则尽量离王超远一点,他靠在门边,手紧紧捂着外套口袋,那冰冷僵硬的触感和微弱的搏动感时刻提醒着他,危险的东西还没彻底解决。
他不敢看手机,只能默默听着耳机里姜楚绪偶尔传来的一两句指示:“别沾地气,别让活物靠近它,比如小动物之类的,人碰到晒两天太阳就行,小动物碰到就有点麻烦了。”
几分钟后,刺耳的救护车鸣笛声由远及近,很快,宿舍门被敲响,医护人员抬着担架冲了进来。
“病人在哪?”
“这里这里!”张明赶紧让开位置。
“什么情况?多久了?”
“就刚才,突然就倒了,浑身抽,喊都喊不醒!”张明语无伦次地描述着。
医护人员迅速检查王超的生命体征,翻看他的瞳孔,动作专业而迅速。
“抬走。”他们动作麻利地将依旧在无意识呻吟的王超固定在担架上,迅速抬了出去。
张明赶紧跟上:“等等我,我跟车!”
周宇道:“那我去跟导员说。”
张明只顾着点头,然后迅速冲了出去,宿舍门“砰”地一声关上,瞬间只剩下周宇一个人。
周宇长舒了一口气,他拿起手机迅速朝着东门奔去,讲出去则是等周宇将那东西交给了柳堂姑才挂断连线。
直播挂断后,姜楚绪那边的画面对准备小黑,小黑打了个哈欠,把头埋进了爪子里,不太想露脸的意思。
【圆满结束,撒花!】
【这人真是自作自受】
【我真的不明白,在宿舍养小鬼是为了什么】
姜楚绪扫了眼屏幕上滚动的弹幕,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她感觉自己在这个世界都快变成面瘫了。
她扫了一眼等待连线的ID,选中了一个:“下一个,‘叫我咸鱼’,在吗?”
连线接通,是一个女生,看样子还在公司上班。
她看到连线到了自己,赶忙走到了楼道去说:“主播好,我叫金亚琼,网名是叫我咸鱼。”
她深吸一口气,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用疼痛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是这样的,我怀疑我家里闹鬼。”
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她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语速不自觉地加快,像是要把憋了许久的恐惧一股脑倒出来。
“我习惯性翻翻手机相册,清理清理缓存照片什么的,大概三周前开始,我就发现我的相册里面多了几张……我的照片。”
她停顿了一下,似乎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回忆那毛骨悚然的画面。
“不是我自己拍的,也不是别人给我拍的,角度特别怪,全是我睡着的样子,看角度是从床尾那个方向拍,黑乎乎的,照片挺模糊,但能看清是我。”
【脸好白,被吓得不轻啊,抱抱】
【能被主播连上的都是闹鬼的】
【会不会是朋友恶作剧?】
【代入感太强,已经开始检查手机了】
“一开始我以为是出毛病了,虽然心里有点发毛,但还能劝自己,别自己吓自己,可能是什么软件bug,或者云端同步抽风了,反正没有怀疑过是闹鬼。”
金亚琼苦笑了一下,那笑容比哭还难看。
“我就把照片删了,没当回事。”
“结果呢?”姜楚绪托着腮,视线落在了金亚琼周身的阴气上。
金亚琼的声音陡然拔高了一点,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的尖锐:“它没停,根本不停,每隔几天就来几张,像定了闹钟一样,时间也越来越固定,基本就是凌晨两三点,我睡得最死的时候!”
安全通道里异常安静,只有她带着回音的说话声,金亚琼下意识地抱紧了胳膊,仿佛那楼梯间角落的阴影里也藏着什么。
前几天的早上。
金亚琼惯例检查自己手机里的照片,结果一点进相册,又是那种照片。
金亚琼手指带着点泄愤的力道戳在删除键上,但是就在快要点上确定的时候,她突然发现照片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就在照片靠近边缘的角落。
那里,在床头地板的阴影里,似乎蜷缩着一团东西,很黑,完全看不清。
她当时吓得赶紧把照片删除,然后把手机丢开。
她死死盯着旁边的地板,那里只有一个床头柜和小夜灯,她怀疑会不会是看错了,那一团黑的或许就是床头柜呢?
于是她又在回收站找到了那张照片,可是这次她确定了。
不是床头柜,那里就是有一团东西。
真正的噩梦发生在前天,她尝试了很多次不睡觉熬夜看到底是什么东西拍的照片。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一到十二点之后,她的意识就会受到影响,然后一下子昏睡过去。
“我也试过订个闹钟之类的,可是闹钟也都会被删掉,就算没被删掉我也完全听不到声音。”
前天晚上她依然在尝试熬夜,可是一到点她就像被打晕了一样。
第二天早上五点钟,她几乎是带着上刑场的心情,颤抖着手指点开了相册。
最新一张照片让她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
角度依然是那个该死的床尾俯拍,她侧身熟睡,被子盖到肩膀。
但这一次,照片清晰地拍到了一只手!
不是她的手。
而是一只肤色灰败、指节僵硬的人手,正从她盖着的被子边缘下方,极其缓慢地伸出来。
五指微微张开,距离非常近,似乎是想要掐她的脖子。
极致的恐惧让她疯了一样掀开被子,抄起床头的台灯,用刺眼的光束疯狂扫射床头那片空地。
又猛地趴下,把手机电筒开到最亮,去看床底会不会有什么东西。
“出来,滚出来!你到底是谁?!”她嘶吼着,眼泪鼻涕糊了一脸也顾不上。
她挥舞着台灯,徒劳地砸着空气,砸着地板,砸着床沿,书、水杯被她扫落在地,发出乒乒乓乓的刺耳声响。
那一刻金亚琼怀疑自己才是个疯子。
房间里一片狼藉,只有她粗重的呼吸声,和她自己制造的噪音。
空无一物。
床头空空荡荡,床底只有灰尘。
刚才照片里那只伸向脖子的鬼手,仿佛只是她精神崩溃后的幻觉。
她腿一软,背靠着冰冷的墙壁滑坐到地板上,台灯脱手滚落,光线歪斜地照亮墙角。
她双手死死揪住自己的头发,把脸埋进膝盖,身体控制不住地剧烈颤抖,喉咙里发出压抑的呜咽。
就在这时。
“咔嚓。”
一声极其轻微、却无比熟悉的手机拍照音效,在她死寂的卧室里突兀地响起。
金亚琼猛地抬起头。
她的手机自己亮了起来,在黑暗的环境下拍照,手机亮度会自动调高,正因这样她能清晰的看到屏幕上自己的脸。
前置摄像头的取景框里,清晰地映出她惊恐放大的瞳孔。
不对。
还有她身旁的东西。
在床头那片刚被她拿灯光反复扫射,确认空无一物的阴影中,在她的旁边,一个极其模糊的人形正缓缓、缓缓地坐了起来。
她的手臂和旁边那个东西的轮廓是贴着的。
寒意刺骨。
【作者有话说】
才发现要加更了,明天发[垂耳兔头]
每晚我的床下都传来指甲抓挠木板的声音,我安慰自己只是虫子。
直到刚才翻身时,我的手,摸到了一缕湿漉漉的头发。
可我是短发啊,而且,是干的。
第48章 048(7.1一更)
◎公交车上◎
金亚琼甚至都快想不起当时自己是怎么冲出房间的,反正她意识回归的时候就已经到了朋友家。
说到这里金亚琼长叹一口气:“我当时跑出去的时候手机都没拿,朋友和我一起回家,但是我就拿了电话卡,现在用的是备用机。”
虽然她知道不是手机的问题,但是不妨碍她害怕。
金亚琼现在都是睡在朋友家的,她自己家她是一点不敢回去,那张床她都不想再看见。
“你可能得回去一趟,你身上阴气很多,不出意外的话你家里应该有好几只鬼。”
闻言金亚琼脸色更差了,好几只鬼?
她哭丧着脸道:“那地方我一分钟都不想多待,那张床我看见都腿软!”
她一想到自己要走进那间卧室,身上都在发抖。
“你躲着没有用,时间拖久了,它们顺着味儿都能找到你。”
金亚琼嘴唇哆嗦着,但是说不出话。
【妹子这体质是吸鬼石吗】
【上一个好歹就一个小鬼】
【所以这些鬼为什么要缠着人】
【一般都是厉鬼才这样,其他鬼都懒得搭理人】
金亚琼抖着手,她声音飘忽:“那我请个假。”
她是对着屏幕里的姜楚绪说的,但更像是自言自语。
她先是点开和朋友的聊天框,敲了几个字。
【金亚琼】:晓晓,你在家吗?十万火急!
可能是因为太过紧张,她打了好几次才打对。
【林晓】:在,怎么了?
【林晓】:出啥事了
【金亚琼】:等等,我马上到你家
金亚琼丢下这一句,也不管自己请没请假了,抓起包就往外冲。
她上班的地方离家很近,林晓家也在她附近,走过去不过十分钟,金亚琼一路小跑,心脏在嗓子眼里狂跳,后背不停冒冷汗。
“咚咚咚!”她几乎是砸着林晓家的门。
门开了,林晓穿着居家服,一脸担忧:“亚琼?到底……”
话没问完,就被金亚琼煞白的脸色和惊恐的眼神堵了回去。
她一把将金亚琼拉进屋,关上门。
“你介绍的主播说我家不止一个鬼。”金亚琼靠在门板上,喘着粗气,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她说我必须要回去,躲着没有用,它们一定会找来的。”她语无伦次地把姜楚绪的话重复了一遍。
林晓是姜楚绪的忠实粉丝,几乎每场直播都会看,今天恰好在忙自己的事,没想到金亚琼就连到了。
林晓听得脸也白了,但看着闺蜜快要崩溃的样子,她一咬牙:“我陪你去!”
金亚琼看着林晓强装镇定的脸,鼻尖一酸,用力点了点头。
几分钟后,两人再次站在金亚琼的房门前,楼道里寂静的可怕。
“钥匙。”林晓伸出手*,手心也有点汗湿。
金亚琼抖着手把钥匙递过去。
林晓深吸一口气,像是给自己打气,接着咔哒一声,拧开了门锁。
门开了。
客厅里依旧昏暗,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大部分阳光,也就一两天没回来,金亚琼看着房间的布置却有种不太熟悉的感觉。
金亚琼死死抓住林晓的胳膊,她不敢放手,仿佛那是溺水后唯一的浮木。
手机事林晓拿着的,她举起,镜头扫过客厅。
沙发、茶几、电视柜……所有的一切似乎都在原位,但金亚琼就是怎么看怎么不对。
【这氛围,绝了】
【感觉像进了古墓】
【主播看到啥了,好严肃】
有观众注意到了姜楚绪的脸色,林晓正好看到了弹幕,果然姜楚绪一副严肃的样子。
林晓心里也有点紧张,难道是有什么特殊情况吗?
这时姜楚绪道:“去卧室吧。”
金亚琼有些害怕,林晓感受到了她的颤抖,空出一只手用力回握了一下。
“别怕,主播看着呢,肯定不会有事。”
林晓想了想,直接从沙发上拿了个毯子胡乱盖在金亚琼头上。
金亚琼的眼前瞬间一片黑暗,只有林晓身上洗衣液的味道和对方微微发抖的手臂触感,她看不见,却更加害怕。
“别看。”
接着她深吸一口气,手机镜头对准了卧室那扇虚掩的门,门缝里完全是黑暗的,暗的出奇。
就好像有一个高大的东西挡住了门缝。
林晓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她定定心神,屏着呼吸,小心翼翼地用脚将门顶开了一些。
她一只手举着金亚琼的手机,另一只手则是打开了自己手机的电筒。
一道白光劈开了卧室的昏暗。
首先看到的是地板上翻倒的台灯,散落的书,还有滚到墙角的水杯,这些东西无声地记录着金亚琼之前的崩溃。
接着光束扫过凌乱的床铺,最后,仿佛是宿命一般,光定定地落在了床头那面墙上,镜头将床头和床尾都框住。
时间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
林晓的呼吸瞬间停滞了。
她看到了。
整面墙密密麻麻贴满了照片。
全是金亚琼熟睡的样子,角度统一得令人窒息,从床尾方向俯拍。
其中一张照片的边缘清楚的拍到了床头阴影里的东西,是一个佝偻着背抱着膝盖坐在地上的东西,眼睛的位置是两个孔洞。
而最中央的那张,正是那只手从被子边缘伸出,抓向金亚琼脖颈的瞬间。
【我靠,我靠,我靠】
【密集恐惧症犯了】
【刚才听描述没被吓到,现在真被吓到了】
【那个黑影!】
【镜头好抖】
林晓握着手机的手不停颤抖,镜头画面疯狂晃动。
她强忍着尖叫的冲动,视线落在墙上。
就在这时。
“咔擦。”
一声尽在咫尺的快门声猛地从床尾响起。
“啊!”金亚琼被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得尖叫一声,整个人向后一缩,差点把林晓带倒。
她虽然看不见,但那快门声似乎就从她的耳边响起。
林晓惊恐地扭头看向床尾。
只见那片阴影里,一个似乎很不稳定的模糊轮廓凭空浮现在地板上!
它维持着蜷坐的姿势,和照片里的那个黑影极为相似,那双“眼睛”似乎贪婪地对准了蒙着被子正在尖叫的金亚琼。
更让林晓崩溃的是,在她眼角余光里,床头阴影的地方也诡异地扭曲了一下。
随后另一个轮廓更加飘忽的影子挣扎着从阴影里“站”起来,它伸出一条细长得不成比例的手臂,手臂的尽头,几根后置正极力地向前探伸,目标直指金亚琼!
两只鬼一起,这威力可想而知。
尤其是这些画面虽然直播间的观众也都看到了,但是林晓并不是通过直播画面才看到这些鬼的。
也就是说这两只鬼已经有了能让活人看到的能力,虽然还不太稳定。
【我靠,床尾一个床头一个,不敢想躺在这张床上的感觉】
【完了完了,这两只鬼看着就不简单】
【这下好了,我怎么睡啊】
“墙……墙上!”林晓带着哭腔,声音都变了调,她指着镜头鬼旁边的墙壁。
就在那两只鬼影显现的刹那,那面贴满照片的墙壁角落又有变化了。
一张崭新的相纸“啪”地凭空出现,紧贴在了墙上。
相纸拍摄的内容缓慢显影。
赫然是金亚琼毯子蒙头惊恐尖叫,而林晓转头看向床头的侧影,连林晓脸上滑落的泪珠都清晰可见!
一股比之前更加阴冷的气息瞬间缠上了金亚琼,她只觉得脖子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尖叫戛然而止,只剩下喉咙里“嗬嗬”的抽气声。
她看不见,但那充满恶意的注视感却像实质般从床头和床尾锁定了她。
屏幕里的姜楚绪,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不是因为这两只鬼有多强,而是因为它们身上那股被放大的怨念气息。
姜楚绪边问边动手:“你想想有没有的罪过什么人,这两只鬼不像是自己过来的。”
的罪过什么人?
金亚琼一脸茫然,得罪什么人?
林晓这时却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她道:“你那个前男友?你们分手的时候他不就说过什么吗?”
金亚琼忽然想起了什么,她道:“我记得我和他刚分手的时候,他也偷偷跑进我家拍过我家的照片,那时候我报了警,他还被行政拘留了几天。”
“那个姓赵的王八蛋,赵明理!”
林晓气得声音都在抖,顾不上害怕了,对着镜头语速飞快:“亚琼跟他分手快半年了,那混蛋一直纠缠不清!跟踪、堵门、发骚扰短信,亚琼报警了他才消停点!他以前就说过些神神叨叨的话,说什么亚琼永远别想摆脱他,死了都要缠着她之类的疯话!“
【因爱生恨所以整出这几只鬼来?】
【分手还搞这些这些阴间操作?】
【有时候真的很想知道这些人脑子里想的什么】
林晓话音刚落,像是被戳破了什么,又或许是因为踢到了赵明理这个名字,那两只鬼忽然发出了尖锐的嘶鸣,床头那个矮小鬼影的动作也骤然变得凶狠又急切。
探出的鬼爪带起了一股更加刺骨的阴风。
赵明理这个名字点燃了金亚琼记忆深处的恐惧和愤怒,甚至短暂压过了她现在面对卧室里有几只鬼的害怕。
姜楚绪看着那两只鬼,她确定自己已经得到了肯定答案,不过她还是探查了一下这两只鬼的记忆,主要就是看看那个叫赵明理的在哪儿。
养出这两只鬼的和刚才那个宿舍养小鬼的人都要去查一查,这几只鬼太不正常了,但是和K组织的手段又有一点差别。
姜楚绪给特殊部门的医疗部和丁玉澄发了条消息,小黑则是对付那两只鬼。
一声猫叫如平地惊雷,瞬间从手机扬声器里炸开。
两只鬼甚至没撑过几秒就慢慢变淡了,林晓的尖叫卡在喉咙里,眼睛瞪得溜圆,难以置信地看着床头那片瞬间恢复空荡。
那股几乎要把人冻僵的阴寒恶意也随着骤然消失。金亚琼只觉得自己好像能呼吸了,她猛地吸进一口带着焦糊味的空气,然后在毯子下剧烈地咳嗽起来。
林晓愣愣的在原地,之前她都是隔着一层屏幕看,现在真在自己面前发生了。
过了几秒,死寂被打破,只有金亚琼压抑的剧烈咳嗽和抽泣声,声音从毯子下面闷闷地传出来,还能隐隐听到林晓劫后余生的喘息声。
墙上的照片还在,但她们看这些照片都不像之前那样害怕了。
林晓腿一软,再也支撑不住,靠着门框缓缓滑坐到地板上,手机也脱手掉在腿边,镜头歪斜地对着天花板。
姜楚绪的声音传进她的耳朵里:“处理好了,还是那句,多晒太阳,不要走河边之类的。”
真的没了吗?
金亚琼看着床头柜,一时间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林晓捡起腿边的手机,屏幕还亮着,她对着镜头道:“主播,谢谢你,真的太谢谢了!”
金亚琼的目光终于聚焦到手机屏幕上,姜楚绪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小黑则是已经趴下,似乎感受到了目光,它还把头换了个方向埋着。
金亚琼看着姜楚绪,嘴唇哆嗦了几下,眼泪又涌了出来,她用力地点着头,嘶哑地挤出两个字:“谢谢。”
姜楚绪没什么表示,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算是收下这份谢意。
她没再看疯狂滚动的弹幕,而是看了眼连线。
“下一个,‘汤碗勺’,轮到你了。”
连线接通,出现在眼前的不是一个人,也不是黑乎乎的背景,倒像是在一辆公交车上,这个人似乎是坐在最后一排的中间那个位置,能拍下整个公交车的样子。
接着姜楚绪收到了连线人的私信。
【汤碗勺】:主播,我觉得我坐的这辆车不对劲
姜楚绪看着汤碗勺那边的画面。
镜头缓缓扫过空荡的车厢,屏幕里,前排每一个乘客都低垂着头颅。
这本身不奇怪,但是车子似乎是在隧洞里面。
当镜头扫过旁边的窗户。
那窗户上倒映着一张张青白浮肿的脸。
像是……
像是溺水后呈现出来的样子。
【作者有话说】
等会儿继续更新[狗头叼玫瑰]作话是出现过的恐怖元素,写在正文感觉有点重复[熊猫头]
我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发呆,余光瞥见一只手搭在椅背上
很奇怪,那只手上是尸斑吗?
我屏住呼吸一动不动,直到那只手的手指,开始有节奏地敲击我的肩膀
第49章 049(7.1二更)
◎鬼公交◎
【我靠,快看车窗!】
【那是啥?怎么有点不像人】
【有没有可能真的就不是人】
【妈妈问我为什么跪着看手机】
苏晚,也就是连线人汤碗勺,她是把手机放在腿上的,此时也是悄悄低着头在看手机,她戴着耳机,耳机那头的姜楚绪也没说话。
现在这个情况她不可能开口,只能静静等着,终于,姜楚绪回了条消息给她。
【姜楚绪】:这些鬼不算厉鬼,但是你千万不能让她们发现你知道。
【姜楚绪】:这个虽然是鬼公交,但是也会到站点停车,还在开的时候处理你会有危险,所以必须等下一个站点
不算厉鬼?
苏晚脑子里嗡的一声,车窗倒影里那些肿胀发烂的脸都不算厉鬼吗,那真正的厉鬼得是什么样?
一股寒气冒上来,冻得她指尖发麻。
她用力吸了口气,空气里那股子腥气,直冲脑门。
不能让她们知道。
苏晚反复咀嚼着这句话。她僵硬地抬起头,视线小心翼翼地扫过前排。
昏暗的光线下,那几个乘客依旧维持着低头的姿势,一动不动。
【汤碗勺】:好的主播,我刚才听到播报是到了崇江政府,下一站是崇江会展中心,我估计还有十几分钟
发完消息,苏晚没有再看手机,为了防止自己表现太过异常,她靠在椅背上,努力放空大脑,假装只是在打盹,但是一下子她又想起了自己连线之前的事情。
那是下午三点多钟,她感觉身体不太舒服,头晕脑胀,就请了假想回家躺会儿。
站在公司楼下,打车软件显示的预估价格让她犹豫了一下。
想想公交也能到小区门口,还便宜,她走向了站台,远远看到这辆公交进站,她没多想就上去了。
一上车她就感觉整辆公交车很暗,还有一股潮湿的霉味,苏晚只当是自己不舒服,所以才觉得哪里都不满意。
她上车的时候看了一眼司机,司机是一个沉默的男人,她没注意到脸,车上零星坐着几个人,都低着头打盹或者靠着窗发呆。
苏晚选了后排靠窗的位置坐下,下意识拿出手机刷了刷,信号挺弱的,刷什么都要半天,所以她刷了一会儿就关上了。
她紧了紧外套,总觉得车里温度有点低。
车子开进了连续的隧洞,无聊中,她习惯性地望向旁边的车窗,想看看飞速掠过的隧道壁。
然而,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车窗倒影吸引。
前排一个低垂着头的乘客侧脸倒影,在隧道灯光的明暗交错下,呈现出一种极其不自然的浮肿和青白色,嘴唇发紫,眼睑肿胀得几乎看不见瞳仁,湿漉漉的头发紧贴着额角,就连衣服都像是湿的。
苏晚心头猛地一抽,差点把手机扔出去。
她赶紧移开视线,用力吸了几口气,安慰自己肯定是错觉,人太累眼花了。
但那张泡发的脸仿佛印在了脑子里,挥之不去。
她忍不住又偷偷看向另一边的车窗,另一个乘客的倒影同样如此,青白浮肿,湿发贴脸,连脖子上似乎都沾着淤泥的痕迹。
这时苏晚终于有点害怕了,正常人的脸真的会是那样的吗?
她猛地转头看向那个乘客的实体,在外面隧洞灯光的下,那人只是侧着脸,看起来虽然苍白疲惫,但似乎……还算正常人的范畴?
只是脸色差了点。
但车窗倒影里那溺亡者的模样太清晰,又太真实了。
她那时感觉有点不太对劲,便尝试着连线姜楚绪,没想到竟然真的让她抢到了。
苏晚的视线又忍不住移到了车窗上。
隧道顶灯的光线昏黄跳跃,车窗倒影里,那个浮肿青白的乘客头颅正缓缓抬起。
它们被水泡得发胀的眼皮艰难掀开一条缝,浑浊的眼珠嵌在发烂的眼眶里,它们的眼珠似乎在缓慢地转动着,最后,似乎定格在车窗倒映着的苏晚手机的方向。
另一个靠窗乘客的倒影里,它搭在扶手上的那只手上的皮肤呈现出可怕的褶皱和脱落,像在水里泡了太久,指缝间缠绕着几缕水藻。
它的食指,轻轻动了一下,弯曲,又伸直。
苏晚猛地从倒影上移开视线,心脏狂跳着看向车厢实体。
那个抬头的乘客,实体似乎也微微动了一下,脖颈发出轻微的“咔哒”声,像生锈的关节在强行扭转,很诡异。
车内的温度似乎又下降了一点,寒意通过单薄的外套爬到皮肤上,那股若有若无的潮湿腥气此刻也变得浓重起来,带着淤泥和水草腐败的味道。
司机依旧沉默地开着车,仿佛对身后车厢里弥漫的冰冷和诡异毫无察觉。
隧道壁单调地飞速后退,昏黄的灯光在车窗上拉出晃动的光影。
耳机里,姜楚绪似乎说了什么,但是苏晚听不清楚,姜楚绪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还有滋滋声。
就在这时。
一滴水珠毫无征兆地滴落在苏晚的后颈上。
她惊得浑身一抖,差点从座位上弹起来,反应过来后,她猛地捂住自己的嘴,把尖叫硬生生憋了回去。
她惊恐地抬头看向车顶,那里光溜溜的,根本没有漏水的痕迹。
是错觉?
冷汗瞬间浸透了她的后背。
不等她平复这突如其来的惊吓,左手手背突然传来一种冰冷滑腻的触感,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碰了一下。
苏晚触电般缩回手,手机镜头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她左右都看了看,还扫了眼座位底下,但都是空荡荡的。
但手背上残留的那种湿漉漉的触感提醒她,那不是错觉!
隧道仿佛没有尽头,永无止境的黑暗和昏黄灯光交替吞噬着感官。
车窗玻璃上的水汽越来越重,凝结成一颗颗浑浊的水珠,蜿蜒滑落。
更诡异的是,苏晚感觉脚下似乎……湿了?
像是踩在水上。
她僵硬地低头,昏暗的光线下,车厢过道的地板上,不知何时竟积起了一层薄薄的脏水。
积水倒映着混乱的光线,也隐约倒映出前排乘客们僵硬扭曲的身影。
前排那些低垂的头颅,抬起的越来越多。
虽然昏暗的光线让她们实体的五官模糊不清,但苏晚能清晰地感觉到,无数道冰冷的视线像蛛网一样缠绕在她身上。
她们的姿势也变得僵硬而古怪,像是被无形的线提着的木偶。
坐在苏晚斜前方的一个老太太,实体的侧脸在隧道灯光闪烁的瞬间,皮肤骤然呈现出与车窗倒影里一模一样的青白色和浮肿!
极致的恐惧掐住了苏晚的喉咙,她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在一种近乎本能的驱使下,她的视线猛地投向公交车的车内后视镜。
镜子里,一直沉默低头的司机,不知何时抬起了脸!
镜子上,赫然出现了一张同样青白浮肿的脸,那张肿胀的嘴唇微微咧开,浑浊的眼珠,正通过后视镜死死地盯着坐在后排的她!
苏晚咬着牙,她克制着自己不要动,但是完全控制不住,她猛地向后一缩,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座椅靠背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她知道,完蛋了,车子里的鬼都明白她是活人了。
【这些鬼在盯镜头吗】
【更大的可能是这些鬼在看连线人】
【感觉有点完蛋了】
【完了,隔着镜头我也好害怕】
这声音在死寂的车厢里格外刺耳。
前排好几个“乘客”的头颅朝她这个方向转了过来。
与此同时,一只冰冷的手猛地从苏晚座位底下伸了出来,它肿胀的手指像铁钳一样死死扣住了她的脚踝!
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传来,像是要把她拖下座位,拖进那片散发着恶臭的积水里,拖进座位底下无尽的黑暗中去!
苏晚连尖叫都发不出来了,她死死地捂住嘴,像溺水的人一样拼命挣扎。
她的双脚疯狂地蹬踹着,试图甩开那只鬼手。
脚踝处传来剧痛,骨头仿佛要被捏碎。
挣扎中,她挂在耳朵上的耳机被蹭得松脱了一些,姜楚绪那边,小黑充满警告意味的低沉咆哮,瞬间清晰地漏了出来。
“喵——”
那声音不高,却像无形的火焰灼烧着阴邪之物。
一声凄厉的痛苦尖啸发出,那只死死抓住苏晚脚踝的鬼手冒起一股浓郁的黑烟,它快速将手缩了回去,然后消失在座位底下的阴影里。
苏晚惊魂未定,大口喘着粗气,心脏快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脚踝,那块皮肤上赫然印着五个清晰无比的青黑色指印,触目惊心。
然而,小黑声音的泄露压制住了底下那只鬼,可也让其他鬼转头看向了她。
整个死寂的车厢,瞬间“炸”开锅了。
“嗬嗬。”
“呃啊……”
各种嘶鸣声从前排那些乘客的喉咙里挤出来。
原本只是僵硬转动头颅的乘客们,身体开始剧烈地抽搐扭动,仿佛体内有什么东西在疯狂挣扎。
它们的身体关节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吧”声,动作不再僵硬,而是带着一种被激怒后的疯狂和迅捷。
一个、两个、三个……那些乘客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它们的动作起先还有点滞涩,但很快就变得流畅。
它们的目光锁定在后排的苏晚身上,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
而从它们脸上掉落的皮肉更增添了恐怖感。
她们迈开步子,拖着湿漉漉的身体朝着车厢后排一步步逼近。
浓烈的腥臭和冰冷的怨气如同实质的浪潮扑面而来。
车顶的灯光疯狂闪烁,明灭不定,将那些逼近的鬼影映照得更加扭曲可怖。
车厢地板上的积水仿佛也活了过来,翻涌着黑色的泡沫。
苏晚被堵在了最后一排的角落里。
那些鬼一步步逼近,车子即将到站的播报声响起。
“下一站崇江会展中心快到了,请下车的乘客做好准备。”
【作者有话说】
[狗头叼玫瑰]这两天更新时间可能不是太稳定[爆哭]
大雾浓得化不开,手电光只能照出几步远。
我深一脚浅一脚走着,总感觉有人跟在后面,脚步声和我一模一样。
我猛地停住,那脚步声也停了。
我低下头看
为什么有四只脚?
第50章 050(7.2更新)
◎直播后续(1)◎
冰冷的提示音在车厢里回荡,却激不起半分生气,反而像催命符。
苏晚没觉得开心,反而更加害怕了,腥臭味扑面而来,那些鬼影逼近,脸上掉落的皮肉在光影下格外渗人。
提示音响起之后,那几只鬼的动作更快了,如果说原先这些鬼是像猫捉老鼠一样,现在它们的动作更快了。
苏晚被死死堵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后背紧贴着冰凉的车窗,退无可退。
车里的积水不知什么时候漫过了她的脚踝,她忽然感觉有水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让她胸口发闷,就像她已经溺水了一样。
她强撑着把手机蓝牙关掉,让姜楚绪的声音能直接通过扬声器传出来。
最近的那只鬼伸出一只皮肤溃烂的手,带着腥风猛地朝着她的脸抓来。
它裂开的嘴角咧得更大,像是在笑。
完了!
绝望感瞬间淹没了苏晚,她能清晰地看到那手上沾着的淤泥,闻到那股浓得化不开的味道,她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
就在那手即将触碰到她的时候,小黑的叫声猛地从扬声器里炸开。
堵着苏晚的鬼瞬间呆在原地它们好像动不了了。
似乎有什么东西穿过了屏幕,打在这些鬼身上。
大概是三四秒之后,堵在最前面的几只鬼忽然发出尖叫,尤其是伸手的那只鬼,它的手臂从指尖开始冒出浓烈的黑烟。
它的整条手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焦黑,接着碳化,最后崩解成飞灰。
这股力量不仅摧毁了那只手,更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扑上来的其他鬼影狠狠撞开。
它们的身体冒出黑烟,本能地尖叫着向后踉跄退去,挤作一团,再也不敢轻易上前,那个失去手臂的鬼更是翻滚在地,身体不断抽搐冒烟……
包围圈瞬间被撕开一道缺口。
“会展中心站,到了。”
冰冷的电子女声在鬼哭狼嚎中突兀地响起。
伴随着刺耳的刹车声和气压释放的“嗤”声,公交车猛地一顿,停了下来。
后车门“砰”地一声弹开了!
就是现在。
耳机里姜楚绪的声音如同惊雷:“跑!”
求生的本能压倒了恐惧和腿软,苏晚像被弹簧弹射出去,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力量,她快速朝着那道敞开的生路冲去。
她几乎是贴着那个在地上翻滚冒烟的鬼冲过。
一步!两步!
眼看就要冲出车门,踏上站台。
就在苏晚前脚即将迈出车门的刹那,一只冰冷滑腻的手猛地从车门旁边的阴影里伸了出来。
这只手肿胀溃烂,狠狠抓向苏晚的小臂,是之前缩回座位底下的鬼!
冰冷的触感和巨大的力量瞬间箍住她,拖拽的力气非常大,仿佛要把她留在车内。
“啊!”苏晚惊叫一声,身体被拽得向后一仰。
屏幕前,姜楚绪一声冷哼,小黑又是喵喵叫了几声。
“噗!”
轻响声中,那只鬼手从指尖开始,瞬间化作飞灰,消失得无影无踪。
对付这只鬼姜楚绪完全没有留情,因为这只鬼身上有血气,而且一看就是和车上其他鬼不一样的,应该是死了挺久了,车上的鬼她按照阴气判断,估计才形成一个月。
箍住手臂的力量骤然消失,苏晚被巨大的惯性带着,踉跄着猛扑出去,重重摔在站台冰冷坚硬的地砖上,膝盖和手掌火辣辣地疼。
她第一时间看了眼手机,还在连线,手机也是好的。
“哐当!”
身后的公交车门在她摔出的瞬间猛地关上,速度快得惊人。
苏晚毫不怀疑,但凡她刚才慢一点,自己就会被车门夹到。
车子爆发出轰鸣声,马上要起步逃离。
姜楚绪自然不会就看着这辆车子走,万一再上一个生人,她都赶不过去。
车上的鬼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尤其是鬼司机,它无论怎么启动,车子都动不了,四个轮子像是被焊死在地面上。
“人接到了。”一个女声在苏晚头顶响起。
苏晚惊魂未定地抬头,看到一个穿着深色外套身形高挑的女人站在她面前。
女人眼神锐利,正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面是姜楚绪的直播画面。
徐昭今收起手机,弯腰朝苏晚伸出手,动作干脆:“能站起来吗?”
苏晚看着眼前这只属于活人且温暖的手,又看看身后那辆被无形力量禁锢的鬼公交,,巨大的反差让她鼻子一酸,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
她颤抖着伸出手,被徐昭今稳稳地一把拉起。
“谢谢……”苏晚声音嘶哑,腿还在打颤,几乎站立不稳。
苏晚被搀扶着坐在了站台的长椅上,她将手机镜头再次对准了那辆无法动弹的公交车,直播间弹幕沸腾。
大多数都是在说姜楚绪厉害,直到有一条弹幕飘过。
【下一站是崇江大桥吗?会不会是一个月前的公交车侧滑事故】
【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那起事故当时影响力还挺大】
【啊?什么事情】
姜楚绪也注意到了弹幕,她输入了几个关键词去查,果然不少新闻都报道过。
调查结果是车子并不是人为导致的意外。
她随便翻了翻,上面都说得是意外事故。
于是她又给丁玉澄发了条消息问。
【姜楚绪】:一个月前崇江大桥公交车坠江事故是鬼作祟吗,我刚才在那个车上看到两三个应该死了挺久的鬼。
【丁玉澄】:我们去调查过,确实是意外事故
【姜楚绪】:好的
她回完消息便放下手机,重新看向苏晚镜头下的鬼公交。
姜楚绪的声音透过扬声器,清晰地传遍站台,也莫名地传入了死寂的公交车上。
“说说吧,为什么害人。”
她的语气很平,没有愤怒,也没有怜悯,仿佛在询问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
但这平静的询问却让车内残余的怨气都为之一滞。
短暂的沉默之后,一个飘忽不定的女声断断续续从紧闭的车门内传出来,声音里也充满了怨气。
“为什么,凭什么死的是我们。”
这像是一个信号。
越来越多的声音接踵而至,女声和男声混杂在一起,饱含痛苦与不甘。
先是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带着一股窒息感:“我才二十三岁,刚拿到心仪公司的offer,那天只是坐车去新公司附近看房子,为什么就死了呢?!”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绝望。
紧接着是一个中年妇女带着哭腔的声音,撕心裂肺:“囡囡……我的囡囡才五岁,我那天只是想带着她去医院看病。”
“我们做错了什么?!”一个声音尖锐地嘶喊起来,带着浓烈的怨毒,“凭什么?凭什么就是我们死了?那些活着的她们凭什么好好活着。”
“对!凭什么!”另一个声音附和,充满扭曲的嫉妒和恨意,“你们根本不懂那种被冰冷的水灌进肺里的滋味,被水草缠住只能一点点往下沉的的绝望,每一天,我们每一天都在重复那一刻,永远逃不出去,永远在痛苦里煎熬!”
这些声音交织在一起,像锤子锤击在众人的心上。
它们诉说的不仅仅是怨恨,更是被骤然剥夺的生命、对亲人无尽的牵挂,以及在永恒重复的死亡痛苦中逐渐扭曲的绝望。
每一个字都浸透着无法消解的怨毒。
【天呐,听着好难受】
【虽然很惨,但这不是害别人的理由啊】
【是啊,这个连线人做错了什么】
【被困在死亡循环里,所以心理扭曲了吧】
弹幕的观点也都不太一样,有人同情,有人觉得这不是它们想害死人的理由。
姜楚绪静静地听着,直到那些混乱的倾诉渐渐平息,只剩下压抑的啜泣和呜咽。
这时她的声音才再次响起:“死亡是意外,非你们所愿,被困在这里反复重复这一天却是值得人同情。”
她顿了顿,语气陡然转冷:“但这绝不是你们将痛苦转嫁给他人,戕害生人的理由。”
今天如果不是她正好遇到了,最坏的情况就是苏晚溺水而死,因为并不是那些鬼直接出手害死的,不会化为鬼伥,而是变成车上的一员。
但是车上的鬼也会沾染上血气,它们纯粹是在自绝后路。
“你们有想过你们害死人的后果吗?如果你们身上沾染了血气,你们家人都可能被失去理智的你们害死,更别说你们现在多痛苦之类的话了。”
车厢内死一般的寂静,那些啜泣和呜咽也消失了。
姜楚绪的话像一盆冰水,狠狠浇在那些被怨毒和绝望冲昏头脑的鬼魂之上,让它们似乎短暂地清醒了一瞬,感受到了更深沉的恐惧。
“念在你们最终没有的手,身上还没有血气缠身,”姜楚绪的声音缓和了一丝,但还是沉甸甸地压着,“还有那么点余地。我会送你们去该去的地方。”
她接着往下说:“但是,这些账到了下面,该受的罪一样跑不了。”
不止如此,她也不可能像送其他鬼那样让它们安安心心投胎。
姜楚绪话音落下,那辆被定住的公交车彻底死寂一片,连车子引擎最后那点不甘心的哆嗦都没了。
车厢里那些鬼影像是冻住了,一动不动,只剩下一种等着最后发落的沉重。
姜楚绪不再看那车:“徐昭今,你送人走吧,车我处理。”
“好。”徐昭今干脆地应了一声。
她转脸看向苏晚,苏晚那张脸白得像纸,依然惊魂未定。
“你受伤了,得赶紧处理。我送你去最近的医院包扎,然后送你回家歇着。”她安排得明明白白,没给人留反驳的余地。
苏晚看看那辆鬼公交,再看看身边的徐昭今,紧绷的弦终于彻底松了。
她的心里瞬间涌起了疲惫和后怕,她半靠在徐昭今身上支撑着身体,对着手机屏幕,眼泪无声地往下淌:“谢谢主播,谢谢……”
姜楚绪就回了个“嗯”,干脆地切断了苏晚的连线。
【完事了……心里堵得慌】
【鬼也挺惨,但害人真不行】
弹幕还在刷,姜楚绪已经啪地关了直播,屋里安静下来。
她刚放下手机想站起来,手机屏幕又亮了。
是丁玉澄发来的。
【丁玉澄】:姜同志,那个红布包验完了,部门的同事说做得太糙,阴气杂七杂八,怨念指向一堆地方,跟捡破烂拼的似的,不过确实像K*组织搞出来的,但应该是失败品,东西已经火速送市局这边了,估计再有个两小时就到。
不仅如此,特殊部门还找到了王超,通过王超知道了他是找谁买的,那个人现在也抓到了,现在那人和红布包一起被送过来了
至于金亚琼的前男友赵明理,刚被抓起来就倒豆子一样说完了。
赵明理说教他这个方法的人是主动找上他的,那时候他刚被金亚琼报警送去行政拘留了几天,他很生气,这时候一个之前在酒吧认识的朋友就说如果他实在想报复金亚琼的话,他那里有路子。
他能弄点“好东西”放在金亚琼家里,让她天天做噩梦,赵明理也信了。
随后那个人就给赵明理介绍了一个大师,赵明理给了那个大师一笔钱,那大师给他一个红布包,让他放在金亚琼家里某个角落,最好不容易被发现的地方。
虽然金亚琼早就换了锁,但是那个大师说,只要他拿着红布包,他想进去的话门锁阻挡不了他,果然,赵明理一到那里,他只是想了想希望门能打开,下一秒门就自己开了。
听到这里,姜楚绪已经确定,那两只鬼也相当于是赵明理养的鬼,那两只鬼这么凶,估计赵明理现在也不好过。
果然,丁玉澄又发来消息,是说赵明理的。
【丁玉澄】:我们找到赵明理的时候,他在医院,他说是因为莫名其妙吐血就来看看。
【姜楚绪】:反噬吧,那两只鬼死了
之前那个在宿舍养小鬼的王超,只是一只小鬼魂飞魄散都成了那个样子,赵明理是两只凶到能被人模模糊糊看到的程度了,还能碰各种东西。
接着丁玉澄又发来几条消息。
赵明理的朋友也被抓了,结果那个朋友也说是他介绍给赵明理的大师主动找上来的,还给了他一笔钱,主要就是把赵明理介绍给他,当时那朋友正缺钱,直接就同意了。
后面大师收到的前也分给了他一部分,后面他也问过赵明理有用吗,赵明理说有用,他就心安理得的揣上了那笔钱。
【丁玉澄】:但是那个大师没有抓到,估计那是K组织比较内部的成员了,会不会是盯上了金亚琼
那个大师在给了赵明理红布包的第二天就跑了,最后的摄像头就记录到他往一个山上走,那个山过去就出境了。
姜楚绪的目光停留在盯上金亚琼几个字上,K组织的盯上的到底是怎样的人呢?
他们挑选的标准又是怎样的?
不过按照丁玉澄所说,那个黑西装刚才愿意松口了,也许她能从黑西装那里得到答案。
正好她也去看看审讯吧。
姜楚绪直接抱起小黑站起身,也没收拾什么东西就朝着市局过去了。
【作者有话说】
[狗头叼玫瑰]
停好车熄火,车库一片死寂。
我低头解安全带,忽然听到后座传来“咔哒”一声轻响
是安全带扣解开的声音
我后座没有搭人啊?
我抬头看后视镜,后座空无一人
或许是听错了吧
我刚松口气准备下车,副驾驶的安全带扣却“咔哒”一声,自己扣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