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第51章


    ◎他身上的疤痕似乎很难消。◎


    望鲸用细铁丝在喜鹊的笼门上绕了一圈。


    喜鹊两爪扒拉在笼门旁边,好奇地看着望鲸封锁它自由的大门,时不时用尖喙啄弄,丝毫没有自己彻底被关了禁闭的意识。


    午饭过后,三人围坐擦净的餐桌——


    开始紧张又刺激的做作业活动。


    二十多天的寒假,高三年级发了不止二十张试卷,还有学校统一发的练习册。


    这些都要做。


    望雀拉开书包,从一摞卷子里抽出了对她来说最简单的数学。


    视线往对面一瞟,薛向笛正把一张相同的卷子按上桌。


    在一起学习时间久了,都生出了默契。两人对视一眼,熟练地开始计时做题。


    两个小时的倒计时结束,薛向笛伸手拿过来望雀的试卷,不一样的地方就标记出来,最后集中讨论。


    和余都不同,望雀这个年级第一完全可以当老师用。


    特别是在数学方面。


    薛向笛可以把她的卷子当作标准答案。


    数学试卷一共五张。第一份试卷做完,难度不是很大。对完答案后,薛向笛一共有一道选择,一道填空,以及最后一道大题和望雀的答案不一样。


    望雀有全对的自信,她扫眼薛向笛的草稿纸,瞬间明白了后者的思路错在哪里。


    然后讨论、讲解、总结,又花去半个多小时。


    他们俩的速度算慢的。


    不过做完寒假作业也不是他们的目的,学到东西才是。望雀全程都没怎么管她自己的作业进度,把注意力全都放在了薛向笛身上。


    他之前的状态太过紧张,有点急于求成,并不真正适合他,望雀打算帮他调整调整。


    因此,整整一个下午,两人也就做完了一张数学卷子,剩下的时间都用去总结和发散。望雀针对薛向笛的错题找了很多相似的例题,到最后都搞成了一个专题训练。


    薛向笛感觉知识以一种非常流畅自然的方式进入了他的大脑。


    舒心得无以复加。


    望雀简直是一本行走的金牌数学教辅书。


    一旁高一的望鲸没有加入这两人一对一的辅导会,独自赶着作业进度。仅仅是一个下午,她手上的通用语练习册便翻过了一小半。


    预计再来一天,她这本练习册就做完了。


    效率惊人。


    听望雀讲题的时候,薛向笛就频频侧目。望鲸就像长在了椅子上似的,目不转睛盯着眼前的纸页,一会儿拿笔写几个选项翻一页,一会儿写几个选项再翻一页。


    等薛向笛一道题做完,望鲸那边已经翻过了好多页,专注力恐怖如斯。


    薛向笛忍不住瞳孔放大,注意力完全飞到了望鲸那里,然后就被望雀隔着桌子敲了脑袋。


    薛向笛瞬间回神,垂首注视自己手头上的题目,动作带上几分心虚。


    望雀收回敲人脑袋的手,和好奇望过来的望鲸对上视线。望雀笑了笑,撑起脑袋,明目张胆看着对面的男生埋头做题。


    他没贴防溢贴,身上那股酸甜交织的清香还未散去,只不过已经极其轻微。


    男生注意力回到题目上后,精神很快集中。这是望雀刚给他找来的题目,知识点相同,但难度略有提升。


    读着题干,他眉毛不知不觉就皱了起来。例图上花了不少辅助线,却仍旧没找到那个解开全局的关键。


    可在这种时候,他握笔的手依旧端正,写出的草稿依然整齐,望雀能清晰地看出他从头到尾的思路如何。


    他要找的答案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只要她稍微提醒一句,他就能把这道题目做出来。


    但望雀闭口不言,只是看着。


    她目光一会儿游荡到心无旁骛刷作业的望鲸头发上,一会儿回到薛向笛手边,盯着他写下一串数字,视线顺着笔迹攀上他的手指。


    指甲圆润,修剪干净,带着浅浅的红色。握笔的姿势和字帖上教的那种一模一样,正确,自然,流畅。


    她许久未见他写字。


    和他同桌那一个月的记忆早已变得有些模糊,她甚至有些记不清——


    当时薛向笛看她的眼神,和现在一样吗?


    为什么那个时候,她一点儿迹象都没发现呢?


    望雀盯着薛向笛握笔的手出了神。


    她只记得这只手握起来是什么感觉。


    温润,骨感,没有多少脂肪,皮下青筋的脉络清晰明确,指节各处依稀带着几处烫伤和细小的划痕,摸上去能感觉到皮肤明显的紧绷。


    他身上的疤痕似乎很难消。


    尽管养护得当妥帖,上次被彩陶抓过的左脸依旧留下了三道浅浅的白色。远看不觉得,触碰上去却能顺着截然不同的手感描摹出整道伤疤的轮廓。


    望雀能感觉出来,薛向笛对于脸上那三道白色还有些细微的介意。但因为她没表露出来厌恶,他也就收拾起了那点微妙的不满和抱怨。


    其实,望雀不仅不讨厌,甚至还有点喜欢。


    以往看薛向笛,他安安静静藏在朋友之间,围巾蒙着脸,额发挡了半截眼睛,自然而然地就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


    他看上去过于标准,反而没有那样吸引人。


    但如今,薛向笛面上最长的那道白色和眼角相连,凸显了青蓝的瞳色,为他标准的漂亮增添了一份框架之外的美感。


    由是,人也独特起来,就像白花有着带金边的翠叶。


    这种只有她一个人发现惊喜的认知极大地取悦了尚在临时标记影响下的望雀。


    理智告诉她,现今AO之间的联系早已不同于往日。信息素匹配早已成为过去,轻而易举就能洗去的标记给了众人自由,也带来了更加开放恣意的人际关系。


    那些天作之合、命中注定已经变成了言情小说里才有的美好设定。望雀以前空闲时,也会看点不同种类的小说消遣。


    但在她心里,现实永远是现实,没有那么多山盟海誓轰轰烈烈,爱一个人爱到呕心沥血死去活来。


    相反,更多的人磨合到走散。


    于是她倾向于顺其自然,爱情这种事情,真用不着强求。


    可现在,她看着眼前少年握笔的手,耳边唯有沙沙的书写声,鼻尖飘过一丝轻微的酸甜,第一次产生了“他是她的所有物”这样奇妙而稍显失礼的念想。


    就像她养过的第一只小鸟。


    它漂亮,孱弱,却生机勃勃。因为它是她找来的,是她强求的,是她一个人照顾的,所以它是她一个人的。


    其他的小动物都不是它。


    她心里再次把人往小动物代入的心蠢蠢欲动。


    视线中,那只手放下了笔。


    “望雀。”


    “望雀?”


    那只手贴近,在她眼前挥了挥。在顶灯的照耀下,它简直白得发光。


    望雀终于从自己的思绪中回神。


    啊。


    看来她才是整张桌子上最不专心的那个人。


    *


    晚饭过后,望雀和薛向笛继续学数学。


    望鲸下午用脑过度,靠在沙发上戴了耳机,用手机看游戏实况。


    过了会儿,沙发躺腻了,她又挪到餐桌上她的固定位置,一边听着视频一边翻开她下午做的通用语练习册,懒着一张脸一心二用。


    可就算是一心二用,她的速度也没比一般学生慢多少。


    原本扎好的马尾早就变得松松垮垮,刘海撇下一缕挡在两只眼睛正中,望鲸也懒得管——直到望雀递了一只发夹给她。


    晚上九点一刻,望鲸从练习册中抬头,取下耳机,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


    她把桌上属于自己的东西往墙边一堆,揉了揉肩膀,和剩下两人打了个招呼,洗漱完毕后便钻进了自己的房间。


    另一头,餐桌这边,望雀和薛向笛还坐在一处,对着卷子上一道题目争论不休。


    他们难得产生了分歧。


    不知不觉,时间临近十一点。


    此时他们关于题目的争论早已结束,望雀又撑着脑袋等在桌边,看着薛向笛把最后一道题整理到错题本上。


    写下解题步骤最后一个数字,薛向笛抬眸,对上望雀直勾勾的视线。


    薛向笛张了张嘴,脱口而出:


    “看我一晚上了,在想什么?”


    他说了和望雀类似的话。


    “在想你。”


    望雀不假思索,语气有点人机自动回复。


    薛向笛挑眉,孔雀蓝的眸子一转,没忍住,伸手碰了碰望雀的脸。


    不只是晚上,她下午也在看他,目光灼灼,让人坐立不安,别以为他没感觉到。


    望雀顺势抓住了薛向笛戳她脸的手,偏了偏头,柔软的唇面便贴上了指节。


    淡淡的木香,是护手霜的味道。


    薛向笛一怔,下意识往回抽手。


    没抽动。


    他吞咽了下,手指不再挣扎,蜷在望雀手心。


    薛向笛这样做,就是“可以”的意思。


    望雀大大方方抓了他的手赏玩。


    拇指微动,指腹摩挲上半块指甲盖大小的红痕。


    “这是怎么来的?”望雀好奇。


    “被烤箱烫的。”薛向笛语气有些轻。


    望雀将他的手翻了个面,分开手指,看到中指侧面一道小却深的疤痕。


    “这又是怎么来的?”


    “…切水果走神,划到这里了。”薛向笛的声音更轻了,像是在隐藏某些更隐秘的情绪。


    “痛吗?”


    “忘了。”


    望雀揉了揉那些伤疤。


    “什么感觉?”


    “……痒。”


    望雀终于心满意足,和抓到的那只手十指相扣。轻轻一拉,人就到了近前。


    他身上的信息素味道已经很淡了。


    “我可以再咬你一口吗?”


    望雀笑着,也学薛向笛说话。


    【作者有话说】


    [蓝心]我来了!!!这两天真的卡死了,抱歉抱歉迟了一点。晚上还有一更[比心]


    52


    第52章


    ◎纯勾引。◎


    翌日午后,薛向笛在望雀家厨房巡视了一圈,摸清了她家拥有的所有厨具。


    幸好基本的烘焙工具都有,缺少的模具用纸杯代替就好。


    他清点了一遍自己上午带回家的食材,着手开始做一种简单方便不用烤箱的慕斯蛋糕。


    先做饼干底,再做中间的酸奶层,最后在最上面用镜面层封顶。味道不用考虑,选最简单直接的柠檬就好。


    中间的步骤不费事,就是最后的冷藏比较花时间。


    捣碎饼干,融化黄油,搅拌均匀。薛向笛依次将饼干碎倒入六个纸杯之中,压平冷藏。


    少年动作流畅熟稔,浅褐色的高领宽松卫衣将他的后颈遮得严严实实。


    打下手的成了望雀。


    她完全不了解烘焙,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门外汉,属于是薛向笛叫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其余什么都不多做。


    活像一个智能家庭机器人。


    在智能家庭机器人的配合下,柠檬酸奶慕斯的制作流程很快走完,只剩下最后的冷藏步骤。


    一人捧着三只纸杯送进冰箱,等待几个小时。刚好在晚饭前,出门的望鲸回家的时候,慕斯蛋糕也就冻好了。


    三人开开心心分了点心,晚饭吃得就随意了些,晚饭过后大家照例学习做作业,寒假的一天就这样充实又快乐地过去。


    一溜烟儿,薛向笛来望雀家住也四天了。


    薛向笛的发热期已经过去一两天,他却一点发热期症状减退的印象都没有,不知不觉就过去了。


    回想这次发热期的整个过程,他就打了一天的抑制剂。


    之后的时间有望雀帮他,以前那些头晕胸闷不适郁闷的不良反应全都消失不见,只剩下了满足与舒心……还有些微的餍足。


    意犹未尽。


    他第一次有点期待下一次发热期的到来。


    午后,望鲸依旧不在家。


    温暖的阳光穿过阳台的落地窗洒进客厅,亮亮的,在阳光的照耀下,墨绿沙发上的浮毛清晰可见。


    望雀占据了沙发一端,半躺着闭目养神。


    而薛向笛就在沙发另一端,完全躺了下去,枕在靠垫上睡得香甜,身上搭了一条轻薄的小毛毯。


    两人之间隔了两三个抱枕的距离。


    喜鹊站在它的站杆上,居高临下看了看沙发上两道人影。它安静了一个中午,是时候挑选一只幸运人类陪它玩乐了。


    小鸟黑珍珠似的眼睛转了转,很快锁定靠在沙发上疑似清醒的老主人,扇了扇翅膀,一个俯冲,落到了她腿上。


    望雀缓缓睁开眼睛,眼里没有多少朦胧睡意,显然是早就醒了。


    她伸手摸了摸喜鹊的脑袋,一边应付它玩,一边侧目看向身旁。


    薛向笛侧躺在沙发上,脑袋正好对着她的方向。屋子里暖气开得很足,他穿得单薄宽松,脖颈处露出一大片白皙干净的皮肤。


    望雀一眼就瞟到了他没剩多少痕迹的后颈。


    视线没再挪开。


    明明薛向笛还是那个薛向笛,今天的薛向笛和几天前的薛向笛没有区别……


    但她就是有点细微的不爽。


    发热期过了,他身上属于她的气息渐渐散去。他的身体越健康越正常,她的气息便散得越快。


    之前还不觉得,可现在……


    她感觉到了一股深深的落差。


    他本来应该是她的,身上带着她的信息素。可他现在身上只剩下了洗衣液的薰衣草香。


    他明明是她的Omega。


    望雀有些烦躁地拂开了喜鹊。


    被拂开的喜鹊不停鸣叫,望雀想着还在熟睡的薛向笛,默许了喜鹊玩她的手指甲。


    想要再次标记薛向笛的欲望正在一点一点膨胀。


    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接连不断浮出脑海,搅乱了她的思绪。可就算这样,她还能清醒地去想,原来如此,原来就是这样的感觉。


    Alpha的性别认知在此刻无比清晰。


    说句不太合适的话。


    她现在,有点想永久标记薛向笛。


    *


    薛向笛睁眼的时候,温暖的阳光已经攀上墙壁,泛白的光晕融入了更深的暖黄,昭示着时间的流逝。


    他迷迷糊糊撑起上半身,还没搞清楚状况,头顶就撞到了一个坚硬的物体。


    “哎哟!……”


    “嘶……”


    薛向笛下意识缩了缩脖子,捂住脑袋痛呼一声。而与此同时,他也听到了一声轻微的吸气声。


    ……望雀?


    突然这么一下子,薛向笛直接清醒了。


    他撑着沙发坐起身,果然看见了旁边的望雀,她正绷着表情,揉着自己被突然袭击的手关节。


    他本想先说一句抱歉,忽然视线瞟到望雀身后那一堆还未整理的抱枕,顿时想起了什么。


    午休之前……她有坐这么近吗?


    “……几点了?”他开口道,嗓子有点干。


    “三点五十。”


    薛向笛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叠毯子的动作完全是肌肉记忆:“小鲸晚上是不是不回来吃?”


    “嗯。她去她朋友家吃饭了。”


    薛向笛把毛毯放到一边,午睡太久,刚刚睡醒的身体还残留着疲惫。他听着望雀说话,动作自然地靠上了她的肩膀。


    “那我们晚上吃什么?”他半睁着眼,视线落到望雀垂在身侧的手上。


    她的手很干净,手指修长,只有薄薄的茧,没有奇形怪状的疤痕。


    薛向笛眯了眯眼睛,指节微动,默默往前蹭动一点距离,如愿以偿摸到了她的手心。


    热的。


    他勾了勾嘴角,忽地又蹙了蹙眉。


    “去外面吃?”望雀看到了薛向笛的小动作,没给他反应,让他自由发挥,“楼下那家面馆味道不错。”


    薛向笛直接拉上望雀的手起身。


    “现在就出门。”


    两人在外头逛了许久。


    最后他们还是没有去望雀说的那家据说味道不错的面馆,反而吃遍了五街口的小吃摊。经过王计时,没看到王画楚,薛向笛还松了一口气。


    虽说王画楚不怎么管他吧……她到底还是长辈,薛向笛一下子跑出来好几天,总觉得有点小心虚。


    捧着一盒吃掉一半的狼牙土豆回到家,薛向笛和喜鹊打了个招呼,坐上沙发,余光瞟到望雀径直去了卫生间。


    薛向笛一怔,放下狼牙土豆的盒子,跟着走过去:“你要休息了?”


    视线中,女Alpha正从架子上拿下毛巾,闻言侧眸看来:“也不是。”


    薛向笛目露疑惑。


    “打算洗个澡。”她说完了后半句话。


    薛向笛一愣,往后退了退:“噢。”


    他一时有些不知道说什么,转身回到了客厅——一眼就看到喜鹊正在霍霍他剩下的半盒土豆。


    他赶紧冲过去端走土豆盒:“不许捣乱!”


    喜鹊吱吱呀呀飞回了它的站杆。


    薛向笛抱着盒子坐回沙发,百无聊赖地咬了一口土豆条。


    酸辣味的,吃多了有点咸。


    不多时,薛向笛听到了卫生间门打开的声音,紧接着一串脚步声,望雀已经回到了她的卧室。


    薛向笛将土豆盒子叠起来塞进垃圾桶中,正好垃圾桶装满了,他顺手就把垃圾袋提起来系好,放到了门外,继而往卫生间走。


    走进卫生间之前,他看了眼望雀紧闭的房门。


    *


    薛向笛也洗了个澡。


    回到客房时,他脸上还带着热气熏久了留下的红晕。


    坐在床尾,面前一堵墙,墙后便是望雀的房间。


    屏息凝神,薛向笛试图听到一些望雀那边的声音。


    她有点反常。


    薛向笛心想。


    而且不止她行为反常。


    他今天,从下午开始,总能闻到一点点似有似无的清甜味道。


    这是望雀的信息素吧?


    一定是她的信息素吧!


    最开始闻到的时候,还是他从沙发上睡醒。察觉到味道的第一时间,薛向笛就皱了眉头。


    一向把信息素收得很好的人,怎么会莫名其妙逸散自己的信息素?


    薛向笛还以为他搞错了。可能是混淆了某种洗衣凝珠和她信息素的味道。


    但半天下来,他总是能闻到那股若隐若现的甜香。不多,但总是藏在暗处,时不时冒头勾他一下。


    纯勾引。


    搞得他心痒痒的。


    薛向笛还以为到了晚上,望雀会和他解释。


    结果一回到家,她转身去了卫生间,洗了澡出来还是什么都没说,直接跑房间里去了。


    她什么意思!不会是他真搞错了吧?!


    薛向笛有点抓狂。


    现下洗漱完坐在床尾,他也完全静不下心,不想给她发消息,却又想听到她的动静。


    结果一个专注,没注意到客房逼仄的环境,不小心绊倒了自己的行李箱,发出一声巨大的响声。


    薛向笛赶紧把箱子扶起来,自己的房间门就被敲响了。


    咚咚咚。


    他的心跳也跟着敲门声咚咚咚。


    深吸一口气,薛向笛过去打开了房门。


    望雀在门口。


    “我听到声音,你还好吗?”她关心地问他。


    薛向笛还皱着眉:“没事,不小心碰倒了箱子……”


    他下意识去捕捉空气里的气味。


    ……还是有。


    就是有。


    他没闻错。


    她就是勾引他。


    “我闻到了你的信息素。从早到晚。”


    薛向笛站在门口,昂头抬眉,目露挑衅。


    “你在勾引我。”


    空气安静了几秒。


    “……我有吗?”


    望雀倚在门边,脸上带着浅浅的笑,语气很是无辜。


    “我们之间隔了一堵墙,两道门,我怎么勾引你的?”


    【作者有话说】


    [蓝心]二更[比心]


    53


    第53章


    ◎我故意的。◎


    其实在最开始,望雀真没意识到自己的信息素有不受控制地逸散。


    和薛向笛在五街口逛吃的时候,他也没表现出来异常,反而兴高采烈,兴致勃勃,买了许多不同种类的小吃。


    望雀对这几条街上的摊位早已非常熟悉。本来她只打算和薛向笛去小区楼下那家面馆简单吃点,但一下楼,时间还早,两人随意散了散步,不知不觉就走到了五街口。


    然后望雀就看到了熟悉的卖粥摊位。


    她想起上次山绵节,薛向笛吃到莲子粥的表情。


    惊喜,愉悦,以及一点点的失落和羡慕。


    然后她便临时改了主意,拉着薛向笛跑去逛小吃街去了。


    薛向笛果然很满意这个安排。


    乖巧的眉眼透露出几分张扬的色彩,几乎对每一样没吃过的小吃都抱有好奇。在望雀无声的怂恿与鼓励下,他买了许多东西,和望雀分着吃。


    结果太开心,最后没估计好自己的肚量,端着大半盒土豆条心有余而力不足。


    当时薛向笛正思考着这半盒土豆的处理方式,身侧就悠悠递来一只手。


    “给我吧。”


    昏暗的天空下,这只手映着远处的天光和近前的灯火,显得那样温暖而有力。周遭市民游人的喧闹仿佛都静了几分。


    薛向笛差点没转过脑子,直接把自己的手搭上去。几秒后,他终于在震动耳膜的心跳声中,双手把印花的土豆盒子放了上去。


    望雀吃掉了一半多的土豆条,两人到家。


    薛向笛就主动接过了装土豆的纸盒,等着望雀开门。


    在寂静无人的楼道中,离开了肉菜香味混杂的拥挤小吃街,望雀终于察觉到了一丝丝不对劲。


    她怎么闻到了一点点很像自己信息素的清甜。


    ……


    好像真是。


    望雀终于发现自己不小心放出了一点点信息素。


    幸好只有一点点,而且似乎都无意识地黏上了薛向笛,其他人应该没闻到。


    稍稍松了一口气,望雀抬步进屋。


    人都到家了,她也懒得收敛了,信息素爱逸散就逸散,总之家里又没别人。


    但是。


    她觉得今天晚上不太适合再和薛向笛腻在一起。


    做作业也不行。用脚趾想都知道,她根本做不进去。


    索性先去洗澡。


    可能是水温太高,洗完澡出来她总觉得闷热得慌。快步回到卧室,她稍稍调低了卧室里的暖气温度,换上了薄款的家居服。


    冷静了一会儿,她才想起来这样什么都不说不太好,在出门找人和拿手机之间犹豫了会儿,拿起手机准备给薛向笛发个消息,就听见了隔壁清晰的一声东西倒地的炸响。


    望雀思考都没来得及,直接起身,快步来到薛向笛房间门口,抬手就敲。


    里面的人开门了。


    望雀一扫眼,薛向笛身上是棉质的蔚蓝色家居服,额发水汽未散,面颊带着一点浅浅的红色。


    他穿得也不厚。


    起初他脸上还有几分慌张,结果说了没几句,他就挑眉抬眼,一整个自信得意的姿态,振振有词地说望雀勾引他。


    望雀有一瞬间的震惊,完全没反应过来安静内敛的薛向笛会毫无征兆说这种话。


    她看着男生飞扬的神采,带着一点点挑衅,仿佛有着被许多人爱着的底气。


    望雀心间一动,细密的痒意从脊背蹿上指尖。她忍不住跟着他笑,心想这人简直倒打一耙,分明是他在勾引她。


    她真是喜欢死了他这副模样。


    人越缺少什么就越向往什么。


    鲜活的,热烈的,明媚的,浓墨重彩的。


    她就喜欢这些东西。


    所有靠近她,并被她接受了的人,身上都有这些元素。


    曾经她自己也有。


    后来弄丢了,不太在意,随波逐流,人云亦云。但喜欢总会牵引着人回到自己最想要去的地方。


    薛向笛。


    “我们之间隔了一堵墙,两道门,我怎么勾引你的?”


    望雀双手抱臂倚靠在门边,看着薛向笛似笑非笑。


    与其说是在为自己辩驳,不如说更像是在逗人。


    “你用信息素勾引我。”


    薛向笛哼哼两声。


    “我本来都回房间了。”


    “但是你来敲门了。”


    那是你行李箱倒了。


    但是望雀没说这话。


    再说下去,一人接一句,没完没了。


    谁大晚上的时间用来小学生斗嘴。


    而且她确实没收敛信息素——尽管她开始没有意识到。


    望雀直直看着薛向笛。


    薛向笛毫不示弱与她对视,眼里带着胜利的笑意。


    他就说她故意勾引他。


    那股子细微而隐秘的信息素从下午开始就偷偷摸摸地缠上了他,放松时让他发现它的存在,等他反应过来主动去寻了,却又了无痕迹。


    就这样缠了好久好久。


    他也被牵动心绪好久好久。


    现下夜色降临,月色静谧,他翻找这一整天的记忆,莫名觉得,自己下午在沙发上午睡时的梦中,也有那一点点清甜的痕迹。


    薛向笛很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望雀本能地需要他。


    比起安慰,比起承诺,比起宣告,索求能给他带来更大的安全感。


    他无法用语言讲明自己发现这一真相时的心情。莫大的喜悦包裹住了他整个神志,让他无法再给其他的情绪多分一点点空间。


    心脏的鼓点蔓延到四肢,血液随着清晰的躁动沸腾灼烧,耳旁除了鼓动再也听不到其他声音。


    他觉得自己现在有些飘飘然。


    望雀身后的房间门大开着,和他自己房间简单的白炽灯不同,里头暖黄的灯光流淌到他脚下,饱和的暖色让他头晕目眩。


    谁都没说话,气氛很好,他等着望雀靠近他。


    但是她没动,还是靠在门边,看着他,神色幽幽,眼里除了他没有其他情绪。


    ……


    那他主动好了。反正她的信息素飘了那么久。


    第一次,薛向笛如此之快收拾好了内心的纠结,迈步向前的动作干脆又利落,刚贴上人,下一刻,唇瓣便靠近了对方嘴角。


    望雀没多做什么动作,任由他亲。


    薛向笛便更加大胆了些。


    他更近一步,将望雀推到墙上,伸手攀上她的侧颈,示意她稍微低一点点头。


    她完全配合,轻而易举读懂了薛向笛的肢体语言,让干嘛干嘛。


    好可爱!


    薛向笛一边心里尖叫一边凑上去贴贴。


    亲亲唇角,再亲亲脸颊,最后回到唇角,一点点挪正位置。望雀把主动权全部给了他,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伸手搂住了他的后腰。


    被搂住的那一刻,轻微的摩挲与力量穿过薄薄的睡衣渗进皮肉、骨髓,牵动敏感的神经。薛向笛只觉一阵细微的酥麻从脊骨直达天灵盖,脖颈耳后顺着绯红了一片。


    却没有任何退意。


    愈发兴奋。


    她对他予取予求,堪称纵容。他想怎么亲怎么亲,她没表露出一点点要抢夺主动权的意思,反而还在适当的时候配合他。


    薛向笛有种打开了新世界大门的感觉,仿佛从前和望雀亲昵的一切都不再作数,所有的所有从现在开始重新计算。


    新奇而让人上瘾。


    换气时,薛向笛盯着眼前肩颈上一片白皙的皮肤,鬼使神差舔了一下。


    望雀搂他的手重了一点点。


    薛向笛微怔,没忍住在刚才舔的地方轻轻咬了一口,然后抬头——


    望雀正看着他。


    他眉梢微动,扬起一个笑,又贴上她的唇。


    “可以张嘴吗?”


    说出的每一个字他都觉得黏腻,新奇得不像他能说的内容。


    但是望雀纵容他。


    纵得他晕晕乎乎,云里雾里。


    内心深处他依稀知道望雀就是这样的性格,她不是把主动权交给他,而是纵容包容他,本就是她掌控他们关系的一环。


    但这会儿他没有多余的精力去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脑子里只剩下了唇上的触感,亲吻仿佛成了本能。


    迷迷糊糊中,两个人慢慢退进了望雀的房间。


    屁股挨上|床沿,望雀的高度一下子矮了一大截,薛向笛脚步一个踉跄复又站稳,没多想,直接抬腿跪上被褥。自己的高度抬高,扶着人的*肩膀,亲吻就变得更加容易。


    房间里,望雀信息素的味道不再若有若无,明明白白地环绕在他身侧,是他熟悉而安心的味道。


    直到那股劲儿缓缓下头。


    薛向笛终于后知后觉。


    ……他什么时候把望雀推到她房间里来的?


    他们什么时候坐到床上的?


    他什么时候跨坐上来的?


    这下薛向笛耳尖也红透了,身体烫得不行。


    “……你怎么不提醒我?”


    他声音干涩得很,语气软得像是能拧出水。


    “你故意的?”


    望雀没有第一时间回答,她抱着人的后腰,闻言把头埋进他怀里,鼻尖嗅到了好闻的沐浴露的香味。


    她低低地笑,气息和声音的共振让薛向笛心痒痒的。


    抱了好一会儿,她才慢慢开口:


    “……嗯。我故意的。”


    她怎么会出声打断他。


    本来今天就不怎么高兴了,难得薛向笛主动,表情那么漂亮好看,她没多做什么已经花了莫大的努力,难道还要她主动把贴过来的小鸟推开吗?


    不可能的。


    薛向笛闻言眸光躲闪,胸口起伏不平,呼吸还有些紊乱。


    他没看时间,不知道他们到底亲了多久,但想来应该是挺久的吧,嘴巴感觉有点细微的麻木。


    想到这里,薛向笛忙不迭地从望雀腿上下来,视线一转看见望雀书桌上的镜子,假装忙碌地凑过去瞧了瞧。


    然后像是被烫到似的,一下子挪开了目光。


    ……他都不敢细看自己脸上的表情。


    但是望雀可以明目张胆地看。


    说出那句话后,她安安静静坐在床沿,注视着薛向笛略带慌张地照镜子,动作略显急切,白皙的面容上,青蓝的眼眸缱绻迷离,艳红的唇瓣无比吸睛。


    甚至红得有些过头。


    这可完全不怪她。望雀颇有些愉悦地想。她可什么都没做。


    *


    正当薛向笛大脑空白想要立刻逃回自己那逼仄狭小的客房装蜗牛时,外头入户门门锁一响,一道清亮的人声传了过来:


    “姐姐!薛哥!我回来啦!”


    声音欢快,洋溢着喜悦。


    “快看我带了什么!”


    浓郁的烤肉香味随着望鲸的话也飘了过来。


    “诶?姐姐?不会都睡了吧,这才几点……”


    关门声,窸窸窣窣的换鞋声,以及愈发靠近的脚步声。


    薛向笛身体一僵,猛然回头,才发现他们房间门都没关,还是原本那副大敞开的样子,望鲸走到这边的走廊就能一眼看见他俩鬼鬼祟祟窝在一个房间。


    “这儿呢!”望雀倒是老神在在,应了望鲸一声,牵了薛向笛的手直接往客厅走,“没睡!”


    望鲸听到了望雀的声音,没再往里面走,转而去餐桌把她带的烤串摆开。


    “我在敏欣家待到八点过,回家的时候闻到那家烤串店飘出来的香味,可馋死了,一不留神就买了好多打包回来。我们当夜宵吃啊!”


    望鲸念念叨叨,拉开餐桌椅子坐下,目光扫过从走廊那边出来的两人的脸,顿了顿,继续笑说。


    “没漱口吧?我一个人吃不完这么多。”


    “漱口了。”望雀帮薛向笛拉了椅子,坐在餐桌一头,毫不客气拿起一根羊肉串,“再漱一次就行。”


    没有人能拒绝深夜烤串的魅力。


    如望鲸所言,她确实买了很多。


    羊肉、牛肉、猪肉、鸡翅,几条小黄鱼,土豆、茄子、香菇、韭菜……


    三个人都不一定吃得完。


    不过也不是非要一晚上吃完。实在吃不完,放冰箱冷藏,隔天拿出来热一热还可以当午餐。


    打开电视,关住喜鹊,望鲸还去冰箱里拿了一瓶汽水外加一瓶米酒。


    这是她们家仅有的配烧烤的饮料。


    【作者有话说】


    [紫心]一更


    54


    第54章


    ◎姐姐。◎


    汽水是望鲸前几天出门买的,还没喝完,剩了大半瓶;米酒是家里一直有的,几个月前就买了,在冰箱放了许久没人拿来喝。


    家里长辈都喜欢喝酒,不过米酒对他们来说味道稍显寡淡。


    但望雀和望鲸还挺喜欢。酒味不重,喝起来酸酸甜甜,带着一股发酵后的米香。望雀那个好朋友就是米酒味的信息素。


    她们纯把米酒当饮料,还用家里的电饭煲自制过米酒,用酿出来的米酒做过糖蒸酥酪,细腻软糯,就算成品有点失败,但还是很好吃。


    此刻望鲸把家里的饮料都拿出来,望雀听到冰箱被打开的音效,便知道望鲸去干了什么,起身拿来三个不大不小的水杯。


    水杯摆好,望鲸饮料也抱来了。熟练地给自己和自家姐姐倒米酒,然后看向薛向笛。


    薛向笛递过杯子,刚才那股劲儿下来了,但还没完全下来,看着望雀望鲸喝米酒,他也有点跃跃欲试:“和你们一样。”


    和望雀望鲸不同,她俩爸妈喝过的酒,她们都喝过。有时候望鲸因为年龄问题被勒令只许抿一口,但望雀不受限制;而薛向笛除了啤酒,什么酒都没喝过。


    他阿姨没有饮酒的习惯,和朋友出去聚会也不会带他,他生活中没有接触酒的机会。


    不过他见过他父亲喝醉过,吵吵闹闹,怪烦的,让他对酒这种东西一点兴趣都没有。


    陶瓶倾倒,米白色的液体汩汩灌入杯中,将透明的玻璃杯也染成软白的颜色。


    薛向笛说过谢谢,缓慢端起酒杯,凑近闻到那一点点醇厚的带着甜味的酒香,总有一种已经喝醉了的晕眩感。


    “这玩意儿酒精含量约等于没有,比啤酒还少。”望鲸说道。


    这是她们在网上特意买的低度数的米酒,只要不是体质特殊,绝对喝不醉人,喝起来还带着淡淡的桂花香气,和桂花米露没区别。


    薛向笛轻轻抿了一口,味道和望鲸说得一模一样。


    甜甜的,酒味很少,很好喝。


    他弯了眉眼,勾起笑容。


    只有同龄人的饭桌气氛非常融洽,三人都是一个学校的高中生,凑到一起从一些尽人皆知的趣事讲到不为人道的小道八卦,话题很快拓展延伸。


    吃到一半,望雀忽然想起来什么,拎了酒瓶去煮了煮,端回来一瓶热米酒,一杯下去整个身体都暖暖的。


    望鲸开始讲到她和望雀小时候的事情。


    什么小鸟啦,乡下啦,果树啦,父母啦,光是听着,就能从中窥探出她们幸福童年微不足道的一片影子。


    和薛向笛截然不同。


    “感觉真好啊。”


    薛向笛半靠在桌上,悠悠开口。他捧着酒杯,温热的酒水散发出丝丝缕缕的热量传递到他的手心,醇香在鼻尖萦绕。


    姐妹两个纷纷侧目。


    望鲸不知道薛向笛的家庭背景,看了看薛向笛没看出什么,又转头看向自家姐姐。


    望雀一下子就察觉到了薛向笛话语中的一点点轻飘飘的低落。


    她给了望鲸一个安抚的眼神,顺着薛向笛的话说下去:“说的是我们家吗?”


    薛向笛小鸟一样点了点头,轻轻“嗯”了声,他端起米酒抿了一口,温热通过咽喉滑进脾胃。


    这点酒精醉不了人。


    但情绪可以。


    可能是今晚气氛实在太好,他不自觉就讲了许多东西。有夜晚,有搬家,有甜品,有阿姨,和小鸟、乡下、果树还有父母应和着,慢慢交织融合成一股新鲜而柔软的心绪。


    他从没和别人说这么多他的过去。


    后来的事他都有点记不清了。


    只记得几串没有吃完的烧烤,嘴里薄荷味的牙膏泡沫,以及望雀在他耳边说的话。


    “你现在就在家里。”


    “晚安,小鸟。”


    *


    薛向笛这一觉睡得极沉。


    一夜无梦。


    再次睁眼时,眼前是明媚的天光,浅色柔软的被褥,以及熟悉的人。


    ……熟悉的人?


    薛向笛一时间没连上大脑,迷茫而又懵懂地眨了眨眼睛。


    他现在在哪儿?发生了什么?现在是怎么回事?


    用力揉了揉眼睛,视野慢慢清明。


    眼前是望雀。


    女生闭着眼睛,还在睡梦中。


    他和望雀睡在一起!????


    薛向笛瞳孔地震。


    发生什么事了?!


    他一时间心脏狂跳,逼迫自己赶紧回想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亲吻,对。望鲸回家,带了烧烤,对。大家一起吃饭聊天,喝汽水米酒,没错。然后他有点小伤心,忍不住倾诉了很多,是这样的。


    ……然后呢?


    薛向笛忽然有点抗拒再往深了回忆。


    但他没喝醉没断片的,充其量因为第一次摄入这么多酒精有点小晕,大脑的命令一发出,他要的记忆就浮了出来。


    他们吃到最后收拾餐桌,望雀带着他重新漱口,接着两人站在两个房间的门口。


    他本想依靠本能转进自己的房间,往望雀那儿最后看了一眼。


    然后望雀就朝他微微一笑,向他伸手。


    “来吗?”


    她轻轻地说,尾音上扬,带着钩子。


    就这两个字。


    就这么轻轻一勾,他就跟着她进来了。


    倒是没发生别的事情,用了两床被子,倒在床上后两人很快都睡着了。


    但是处于熟悉的信息素环境中,薛向笛睡得特别好。他有种全身心都放松下来的舒畅与舒心,整个人仿佛躺进了世界上最柔软的云朵里。


    昨晚自己稀里糊涂吐出的话语已然记不清内容,但心里还是有一种放下了巨大包袱的轻松与愉快。


    望雀也很舒心。


    将薛向笛放在眼皮子底下后,她心中那点本能的不快顿时烟消云散。


    感觉到身边窸窸窣窣的动静,望雀才悠悠转醒。


    今天第一件令人高兴的事,睁眼就能看到喜欢的人。


    还没张嘴说些什么,门口就传来了敲门的声音——


    “姐姐我早饭做好了哦!已经放在灶台上了,你起来后记得喊一下薛哥,我先去图书馆啦!中午不用留我饭!”


    话音落下,薛向笛默默往自己的被子里缩了缩,遮住半张脸。


    望雀起身,自然而然地亲了亲薛向笛的额头,拿着自己的衣服去了浴室。


    薛向笛愣了一两秒,火速从床上爬起来,飞快逃回了自己的房间。


    *


    这之后,两人便经常挨在一起。


    写作业的时候坐得比往常近些,午休时也不再那么泾渭分明。


    到了晚上要睡觉的时候,薛向笛洗漱完就默默往望雀房间的方向走,没人说什么,但他们心照不宣。


    薛向笛开始还有些害羞,后来想想释然了。


    有舒适柔软的大床不睡,有喜欢的环境不待,他难道是傻子吗?


    望雀又不是别人。他睡她床怎么了?天经地义名正言顺好吧!


    而且她分明很想和他一起睡,第一晚上就是她在勾引,明晃晃的勾引,无从抵赖。


    不知不觉,薛向笛已经在望雀家里住了一周,他却觉得才过了一两天。


    这天上午的时候,望雀接到了父母打来的视频电话,姐妹两人凑在一个小小的屏幕面前,热情地和手机对面的两人打招呼。


    薛向笛安安静静把自己缩到了角落,不打扰她们和父母聊天的幸福时光。


    ……直到他听到了自己名字。


    听到自己名字的一瞬间,薛向笛先是大脑一顿,思维搅在一起打了结,直到听到望雀喊他才回过神来。


    然后他动作僵硬地也凑到了屏幕面前,看清楚了望雀父母的长相。


    母亲明艳,父亲俊朗,两人之间气氛和谐,一看就是关系很好的夫妻。


    他们脸上挂着笑容,和蔼可亲,对他也是一视同仁地嘘寒问暖,就像他也是他们的孩子。


    薛向笛受宠若惊。


    然后便不由得想到望雀,不禁在心里思考她到底跟自己的父母说过什么,想着想着,心里就愈发滚烫。


    挂断电话,薛向笛比望家本来的俩孩子还要恍惚。


    后来私下,望雀抱着他,捏了捏他的脸。


    “高兴吗?”她慢条斯理开口,“我跟爸爸妈妈说,你会在家里住一段时间,想住多久住多久。”


    “不止这里,以后我们还可以有自己的家。就我们两个。”


    原本关于家的单薄概念此刻终于具现明晰。


    望雀眼中,安静乖巧的少年眼中迸发出了她从未见过的光彩,他孔雀蓝色的眼眸凝聚水雾,却让他的眼睛愈发明亮。


    他没有给她任何回答,但他环住了她的脖颈,气息落在唇边,然后他与她长久地亲吻。


    *


    翌日午后,望雀薛向笛两人一同窝在沙发里,望鲸不在。


    望鲸这段时间基本每天都要出门。有时去和小伙伴玩耍,有时去图书馆看书学习。她知道自家姐姐想和男朋友单独待着,于是她给他们留够了独处的时间。


    但她晚上一般回家吃饭,偶尔还会打包一些好吃的让大家一起吃。


    作为姐姐的男朋友,薛向笛差不多完全满足了她往日对姐姐伴侣的设想。他那认真细致的性格,和姐姐说的几乎没差,换了谁都能相处得来。


    他甚至会做好多种小蛋糕。


    上次听说了王记好多她喜欢的甜点都是薛向笛做出来的之后,望鲸惊讶了好久。


    她在成绩上点满了技能点,于是乎在厨房技能这方面就欠缺了些。


    一些些。


    不止做饭她总是摸不到门道,做甜品也是一样的。小时候她拉着姐姐做糖蒸酥酪,最后搞出来一块几乎不怎么成型的半成品。


    好在味道还不错。


    ……


    总而言之,要是和姐姐结婚的是薛向笛,望鲸没有意见,甚至举双手支持。


    这对从小就姐姐长姐姐短的望鲸来说,也算是个很郑重的决定了。


    她从小就觉得,自己的姐姐无所不能,干什么都厉害从容,脾气还那么好。要是她以后找Alpha,一定要找一个和姐姐很像的人。


    望鲸知道未来的某一天,她的姐姐可能也会找到心仪的爱人,然后与对方共度一生。


    她倒是不会觉得舍不得。但要是心里堪称完美的姐姐找到一个不合她心意的对象,她肯定会成天睡不着觉。


    当时从姐姐嘴里听到薛向笛这个名字后,她就有点睡不着觉,天天想着这是个怎样的人,姐姐是不是真心喜欢他,姐姐会不会被人骗,姐姐万一恋爱脑滤镜开太大了怎么办……


    总之就思考这些有的没的。


    但幸好,在见到薛向笛之后,这些问题迎刃而解。


    姐姐说得没错,见到了人她就知道了。


    此时人在图书馆,望鲸还忍不住给她姐姐发消息:


    【你会和薛向笛结婚吗?】


    消息很久没人回,望鲸觉得自家姐姐可能不太能够回答这种关于未来的提问,她一贯顺其自然。


    半晌,望鲸的手机嗡嗡两声,姐姐的回信来了——


    【我会努力和他走到这一步。】


    这一头,望雀回完消息,放下手机。


    吃过午饭,人有点晕,靠上了沙发,困意却又跑丢不少。


    薛向笛靠在一边,离她很近,也没睡觉。为了唤出些许困意,他特意拿了本通用语的练习册胡乱翻看,指间夹着一支笔。


    望雀侧头看了看身旁的人,想了想起身:“我去接杯水。”


    “姐姐帮我也接一下——”


    薛向笛身上搭着半截毛毯,捧着那本用来催眠的通用语练习册,歪在沙发靠垫上,用小腿碰了碰望雀的腰,说得自然熟稔。


    望雀起身到一半的动作顿住,然后缓慢回头。


    ……?


    “你叫我?”


    她语气微妙。


    薛向笛茫然抬头,似乎还没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


    “怎么了?我水杯就在茶几……”


    他慢慢没了声音,后知后觉。


    【作者有话说】


    [紫心]二更。收工!


    55


    第55章


    ◎那片红色艳得晃眼。◎


    他刚才喊了望雀什么?


    姐姐。


    薛向笛大脑嗡的一声,随即空白一片。


    这段时间和望雀望鲸住在一起,听了望鲸无数声“姐姐”,叫着叫着,这个称呼的读音便不知不觉融进了他的大脑,潜移默化影响了他的语言系统。


    然后今天,可能是午后人懒怠,阳光太好太朦胧,他脑子一下子没转过弯,一声“姐姐”无比顺畅地脱口而出。


    等到意识到自己究竟说了什么之后,薛向笛的语言系统彻底被|干报废了。


    和望雀无声对视半分钟,薛向笛面无表情,扔开练习册,伸手抓了一只抱枕,把自己的脸埋在抱枕底下,而后一动不动。


    看上去像是走掉了。


    望雀忍不住勾起嘴角,转身先拿了两个人的水杯灌满温水。回来后,薛向笛还是刚才那副躺尸的姿势,完全没动弹。


    “水接好了。”望雀坐到薛向笛身边,语气轻快,扯了扯他身上的毛毯,脸上笑容遮都遮不住,“快起来,闷坏了都。”


    装死的薛向笛动了动腿,把毛毯抖开,整个人抓着抱枕翻了个身,将脸埋进沙发角落,却露出了通红的耳尖侧颈。


    阳光下,那片红色艳得晃眼。


    望雀盯了盯,没有做过多思考,俯身过去,手撑着沙发一侧,轻而易举便亲到了。


    给掩耳盗铃的薛向笛吓得一哆嗦,艳红直接蔓上眼尾。


    他猛地侧过身,耳侧那片皮肤蹭过唇瓣,带起一片细腻轻微的触感。


    望雀再次看清了薛向笛的脸。


    在软垫里闷了这么久,他脸也红了,表情有点可怜。


    望雀稍稍直了直身体:“吓到你啦?”


    薛向笛闭了闭眼睛,又摇了摇头,再点点头,好半天才开口:不许笑我。”


    望雀闻言,松了手臂的力量,任由自己压下去,像抱熊仔一样抱住薛向笛,语气带笑:“我没笑你。”


    她感觉到了薛向笛回抱上了她的腰:“……都怪小鲸天天叫你姐姐。”


    “叫姐姐怎么啦?很好听啊。”


    “嗯……我没这么叫过你,感觉有点奇怪。”


    “我是上一届的学生诶,不算你的学姐吗?”望雀笑说,忽然想到,“说起来,你和我也没差几个月。”


    薛向笛应了一声:“你知道的,我爸不管我,小时候上学晚了。”


    “那我们本来就是同一届的学生。”望雀说道。


    薛向笛闻言一怔。


    望雀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忽然眼前人就笑开,手臂往上勾住了她的脖颈,凑到她的耳边——


    “姐姐。”


    这下望雀也觉得奇怪了。


    *


    住了一周多,薛向笛打道回府。但两人住得近,依旧每天见面,也不觉得腻。


    时间过得飞快。收假前几天,望雀和薛向笛提前回到了学校那边的租房。望雀先跟着薛向笛去了他的租屋,帮着一起打扫了卫生。收拾干净后,两人又去了望雀那边。


    越到收假,班级群越热闹。


    余都拉的这个群没有老师,因此大家的发言随心所欲,从学校近期八卦到祈祷返校延迟,五花八门。


    求寒假作业答案的同学也有很多。


    余都也在求,还把她求答案的消息置顶了,暗戳戳@了望雀好多遍。


    望雀把自己的数学卷子照片发在了群里,五张卷子一张没少。


    图片发到群里的那一刻,就像静水投入一颗鱼雷,立即荡开轩然大波。


    很快望雀便“黄袍加身”,地位成功越过余都这个群主。


    但她发了数学过后就不发了,美其名曰锻炼大家自主学习的能力。


    群员们换着花儿地哀求无果后,花浩思灵光一现,另辟蹊径,开始哀求薛向笛。


    一些人开头还没转明白花浩思的这个思路,直到缠着薛向笛的人越来越多,大家慢慢就琢磨出了个中关窍。


    薛向笛看着自己不断嗡响的手机,失笑把屏幕展示给望雀。


    没过多久,望雀悄悄冒头,往群里丢了理综的卷子截图。


    学校统一发的练习册没丢,因为她也没做完。


    众人欢呼雀跃,见好就收,抓别的人交易作业答案去了。


    直到两人回到租屋这天,班群的求答案风潮才渐渐沉寂。


    花了一整个上午打扫卫生,两人中午也懒得做饭,洗了澡换了身衣服便出门去了周边餐馆,点了套饭吃。


    吃到一半,他们的朋友群忽然冒出一条消息:


    【@全体成员,市医院一楼大厅右侧候诊椅子,走不掉了,来个人帮个忙】


    是谭文岭。


    望雀看到这条消息,一头雾水。


    市医院就在青中这一带。群里毛情杏住在市中心,离这边很远;田晴和父母出去旅游去了,还没回来;她和薛向笛倒是有空。


    和薛向笛对了个眼神,正要回复谭文岭,群里新的消息已经蹦了出来。


    【余都:dd】


    【余都:十分钟】


    【谭文岭:OK】


    望雀更迷茫了。她看不懂目前什么情况。


    薛向笛跟着回了条消息,说明了情况,告诉谭文岭他们吃完饭就过去。


    望雀心里装着一万个好奇,飞速吃完了饭,和薛向笛往市医院走。


    一边走,薛向笛一边说:“谭文岭应该是碰到他家里那些人了。”


    望雀皱眉不解:“这怎么整得像仇人似的?”


    薛向笛默了默,叹了口气。


    “……算是吧。”


    他说道。


    “他不是他爸妈亲生的。”


    *


    谭文岭是谭家收养的孩子。


    因为他先天的那个疾病,还没满月就被扔到了医院,然后被心软善良的谭家人捡了回去,家里还有个哥哥,后来分化成了Alpha。


    谭文岭的童年还算无忧。


    后来他慢慢记事,长大,在一次亲戚间的饭局里,用那些亲戚闲谈的碎片,拼凑出了自己真正的身世。


    谭文岭的直觉告诉他,善良的谭家人有一堆不省心的亲朋好友。他们攀比,炫耀,嚼舌根,开别有深意的玩笑,隐晦嫉妒着幸运中了彩票的谭家。


    而谭家人也是真的心善,不遗余力帮助着周边围过来的人。


    谭文岭顾忌着养父母,开始还忍着这群人。直到他们愈发猖狂,得寸进尺,谭文岭忍无可忍,出头把这些人怼了回去。


    结果他成了那个众矢之的。


    养父母怪他不懂礼貌,大他七八岁的哥哥沉默不语,谭家的亲戚朋友不断上眼药,说非亲生的孩子总归不是自家的基因。


    谭文岭也无语了。


    念着谭家的养育之恩,他没跟家里人吵。谭家没有明面上的真吵,但背地里,关系早已变了质。


    最后在谭文岭哥哥的婚宴上爆发。


    谭家丢了几千块钱礼金。


    监控没拍到,谭文岭因为和谭家关系变差,一直一个人躲在角落。


    听到这件事的第一时间,谭文岭就能想到后续发展。


    果不其然。


    就算没有证据,所有人的矛头还是对准了他。因为他是外人,于是得到了那些人毫无道理的怀疑与谴责。


    亲朋好友明里暗里将谭文岭这个外人踩进泥里,便显得他们和谭家的关系越亲近。


    而谭家心软又好骗。


    当天晚上,谭文岭和谭家人大吵一架,前者摔门而去,再也没有回去一次。


    而隔几天,谭家亲戚间就把谭文岭偷钱的事锤得板上钉钉——


    如果他没有偷钱,他哪儿来的钱到外面生活?


    而这件事发生的时间,还是谭文岭高二的寒假。


    他才刚满十七岁。


    “离家出走”之后的生活,虽然艰难,谭文岭却适应良好。


    周围的言论影响着谭家人,又何尝没有影响他?


    如果他全然相信自己的养父母,怎么会自己偷偷写稿兼职攒钱,又在矛盾爆发之时立刻走人找到新的落脚之处?


    有的事情早有预兆,脓疮生在暗处,总有爆开的一天,只是时间早晚的问题。


    谭文岭懒得去管谭家的破事,但无奈破事总是找上他。


    谭家人开始不断联系他,让他回家。起初好言好语,而后声泪俱下,痛斥他不孝,白眼狼,三番五次找来学校。


    谭文岭请假的次数一次次叠加,有去医院的有去应付谭家人的,很快和班长余都混熟。


    可能是压力太大,某次余都开了个询问的头,他就一股脑把家里那些破事全告诉了余都,某年某月某个亲戚对他阴阳怪气都没漏下。


    余都听得匪夷所思,嘴巴半天没合拢。


    远足活动后,谭文岭和薛向笛还有田晴成了朋友。


    有了后两人细心照顾,他请假去医院的次数终于慢慢降了下来,谭家人不再频繁找他,生活终于进入了正轨。


    而在高二期末的某次午休,谭文岭从医院回学校,在校门口碰见了“熟人”。


    他的养父,以及养兄。


    登时谭文岭就额角一跳,立马转身打算换个校门,但很遗憾,他已经被看见了。


    那两个熟人把他堵在校门口,又开始求他回家。


    谭文岭莫名其妙,问了两句才知道,哦,小偷抓到了,某个亲戚的某个游手好闲的小辈一时贪心,已经赔了钱。


    “和我有关系吗?”谭文岭冷着一张脸,和面前两人完全不同的清冷眉眼透露出一种锋利的美感。


    好不容易摆脱这两个牛皮糖,午休时间已经过去,下午的上课铃已然打响。


    谭文岭甩开抓他的手臂往学校里冲,又被来督查的学生会成员挡在门口。


    因为学校近期有学生借走读证中午违规出校,派了人检查。


    谭文岭被守在门口的一人拦下,说他迟到了,硬要他登记姓名班级。


    谭文岭正一肚子气没处发泄,闻言直接炸了:


    “神经病吗我有走读证!你是眼瞎吗看不见这上面‘走读证’三个大字?”


    “没说你走读证,迟到了也要登记。”


    “登你大爷的记!你半个小时前就坐这儿大爷似地玩手机,看不到我十分钟前就要进学校?看热闹倒是起劲,一到了干活就眼瞎是吧!外面那两个耽误我时间拉着我不走的神经病你看着有共鸣是吧!都给我滚远点!”


    谭文岭没给任何人插嘴的机会。


    “你敢拦我我马上躺你面前打120,进了医院你不赔我万把块钱我名字倒改!还学生会学你爹的会!你爹就在外面站着快去认吧,他们正好缺了个儿子我看你正合适!”


    他彻彻底底在校门口发了次疯,最后差点打起来。


    事闹得挺大,来了两个班主任还有年级主任。原本领导还想息事宁人,但谭文岭疯劲上头,不依不饶,人又是个脆皮,手上拿着刚从医院带回来的检查单,没人敢惹。最后愣是逼着整个学生会给他道了歉,会内管理严格了一个层次。


    ……


    听完薛向笛大致的讲解,望雀目瞪口呆。


    【作者有话说】


    [粉心]来啦!照例,昨天的字数会慢慢补齐[玫瑰]


    56


    第56章


    ◎她的眼里满是星星。◎


    两人很快抵达医院,找到谭文岭群里提到的地点。


    进入医院大厅,右手深处一大片候诊用的金属椅子,天气冷的时候坐上去,简直透心凉。


    乌泱泱的病人与陪同家属中,谭文岭的脸还是那么惹眼。两人一望过去,瞬间就锁定了谭文岭的位置。


    他蔫嗒嗒地坐在候诊椅上,戴着口罩,垂着琥珀色的眼眸,头发散着,面无表情,两手提着一袋子退烧药。


    而谭文岭身前,一个瞧着年近三十的男人站立着,五官平庸普通,看不出和谭文岭有半点关系。


    ——应该就是他名义上的那个哥。


    余都已经到了。


    她隔在两人之间,挺直了脊背冷视面前的男人,往常懒怠的眉眼此刻竟然都染上了两分锐利。


    望雀两人加快了步伐,还没走拢,就听到余都厉声怒斥,毫不客气:


    “还挡在这里干什么?刚才的话你一句都没听进去吗!听不懂人话建议左转去那边窗口挂号看病,别耽误我们正事。”


    “我和他什么关系?我和他什么关系关你屁事,管好你自己。”


    而谭文岭毫不阻拦,就任由余都开麦骂人,而自己没骨头似地坐在椅子上,眼睫毛都没颤一下。


    望雀见状挑眉,和身边薛向笛对上视线,用眼神表达自己的惊讶与兴味。


    余都还有这么精神的时候?


    刚才也是,谭文岭群里一叫人,她响应得那叫一个迅速。她家虽然就在这附近,但要到这么快,打车来的吧?


    薛向笛抿嘴笑了笑,站定,在望雀身边附耳悄声言道:“高二的时候,余都就见过谭文岭那一家子好多次。”


    谭文岭要开请假条,越不过余都这个班长。陈女士虽然天天嫌弃余都懒,但真有什么事,她还是会把事情交给余都来做,比如盯着谭文岭。


    班上有情况如此特殊的学生,陈女士作为班主任,不可能完全放手。但她平时也忙,没办法一直盯着人,便把这件事全权交给了余都。


    余都平时不干活,但到了真正要紧的时候,还是很有班长的样子。也难怪年级上一系列老师都对她又爱又恨。


    她和谭文岭混熟,将后者家里那堆破事听了个全,帮着骂人赶人的时候,薛向笛和田晴还不知道在哪儿画圈圈呢。


    后来远足活动之后,余都见谭文岭和薛向笛田晴这两个很会照顾人的爹妈关系混好,又回到了她往常那副要死不活的懒样,快快乐乐丢开了班长的职责。


    摸鱼万岁。


    说回谭家人。


    自高二期末,谭文岭在校门口大疯特疯了一次后,谭家人就消停下来,不再打扰跑来打扰谭文岭。


    高三一学期都安安静静,没想到这会儿突然碰上了。


    近期早晚温差大,谭文岭这身破脆皮不负众望地发了烧。察觉到自己头晕得像泡在热酒里的那一瞬间,谭文岭就收拾东西,加了层外套戴上口罩来了医院。


    挂号看病取药,一切都很顺利。直到在取完药准备回家的时候,谭文岭正正好好和陪着妻子做完产检的便宜哥撞上。


    谭文岭看见他哥就心跳一停,浆糊一样的脑袋都清醒了片刻,赶紧垂头用长发挡住脸,试图不动声色地走出医院大门。


    可他那样貌,怎么可能挡得住。


    他哥稍微侧眸,一眼就抓住了他。


    让自己产检完的妻子先回家,谭文岭他哥就留了下来,和谭文岭对峙到现在。


    人态度倒是还行,就是求着谭文岭把现在的住址告诉他,还说要给谭文岭打钱。见到谭文岭一个人来医院,男人眉头紧皱,表情悲伤,眼眶瞧着都有点红,和谭家父母一脉相承的心软。


    而谭文岭心里一点感觉都没有。


    两厢对比下来,显得冷漠又无情。


    谭文岭他哥问他住址,他就说不知道;他哥说要给他打*钱,他就说记不住卡号;他哥说他扫付款码,谭文岭直接扯手机没电了,然后转头在群里摇人。


    言语拉扯着,声音不自觉大了点,大厅这边不时有人好奇地投过八卦的眼神。


    余都过来的时候,刚巧看到男人上手要把人拉出去说话。


    她眼神一凛,三步并作两步跑过去,瞬间把两人分开,挡在谭文岭身前。


    男人见来的是见过的余都,眉头皱得更深,不知道联想了什么乱七八糟的,总之更不愿意走了,死活想要让谭文岭回家。


    然后两人就扯到了望雀和薛向笛赶来。


    薛向笛坐到谭文岭身边查看他的状况,望雀往男人面前一站,笑容满面,和开口就骂的余都不是一个类型:“谭先生您好,有什么话改日再聊如何?您也看到了,谭文岭现在生着病。您也不想让他继续在这里拖着病吹着风吧?”


    “大厅里人来人往的不少,万一来个没收住信息素的,您怎么办?”


    谭文岭猛地咳嗽了一阵,苍白着脸,药盒口袋被他抓得哗啦哗啦响。


    男人目露担忧,复杂地看着眼前不认识的姑娘。姑娘笑得温和,身上却没给他让一步。


    “大家都在青市,有话什么时候说不好,非要挑谭文岭身体难受的时候吗?他难受,哪儿有说话聊天的心情,您说是不是这个理?”


    很快,望雀带着男人走出了医院。


    靠在椅子上的谭文岭瞬间松了一口气。


    谭家人纠缠起人来,和他们软懦的性子一样,像永远黏腻不断的蛛丝。加上谭家对他的养育之恩,他们之间的联系就更加难以截断。


    “今天多谢大家,我请大家喝奶茶。”谭文岭瞧着精神了一点。


    余都有些没收住情绪,脱口而出:“不喝。”


    谭文岭抬眉扫眼过去:“你气什么?”


    “是个人都会生气。他不知道你家地址吧?”


    “不知道。”谭文岭垂眸。


    他中途搬过两次家,谁知道谭家人有没有找到过他某个住址。


    几个朋友帮他搬过家,当时田晴看着就哭了,说不然你回家吧,等到大学再走也不迟,谭家人知道了真相,肯定不会再为难你。


    谭文岭倒不觉得有什么。


    他不是谭家的孩子。


    他和他们不一样。


    他要断,那就必须断,断得干干净净,不留一点痕迹。


    既然曾经惹了他,就别想他今后有什么好脸色。


    他装都不想装。


    坐了好一会儿,谭文岭拿出手机,翻出最近的奶茶店,正要下单,忽然抬眼瞧了瞧,疑惑开口:


    “望雀怎么还没回来?”


    说着他就要起身去找,生怕他那哥哥又拉着望雀找麻烦。


    薛向笛连忙拦住他:“她去买——”


    谭文岭忽然没动了。在场众人随着他的视线望去,正好看见望雀站在医院门口,笑着晃了晃手里的硬质纸袋,上头印着某家奶茶品牌的logo。


    大家一同走出医院,望雀将热腾腾的奶茶分给薛向笛和余都,接着又拿出一杯,递到谭文岭面前。


    谭文岭抬眸看她。


    他发烧喝什么奶茶。


    而望雀笑盈盈地,就像看懂了他眼里的疑问:“温开水。看你没带水杯。”


    谭文岭一愣,接过奶茶杯子,温度透过塑料杯传递到微凉湿润的手心。


    插入吸管抿了一口,热水滑进肠胃,暖意自内而外蔓延。


    不愧是和薛向笛谈恋爱的。


    谭文岭心想。


    俩都是同一个品种的爹妈。


    正好朋友碰面,大家也不着急走了,陪着谭文岭一同回了他家。


    谭文岭目前的租房就在学校附近,一室一厅,比望雀那个租房还小点。青中旁边小区越修越多,粥多僧少,原本高昂的房租渐渐断崖式下跌。


    谭文岭这房子一个月房租也就几百来块,他用奖学金都能负担。唯一不足的地方就是小了点。


    但谭文岭把屋子收拾得很好,东西虽多,但干净整洁,有条不紊。


    望雀和薛向笛进了屋,瞧了眼坐到沙发上裹毛毯的谭文岭,直接反客为主,跑去他厨房搜罗了一圈,然后手脚不停,又去小区中央的菜市场提了两口袋肉菜回来。


    余都热情捧场,压低了声音:“哇,望雀晚上做饭吗?”


    她馋这一口好久了。


    望雀点点头,和薛向笛一起把食材收进冰箱。


    就这么一小会儿,谭文岭已经靠在沙发角落睡着了,眼睛闭着,肩膀扣着,毛毯裹得严严实实,纤长的绒毛随着呼吸轻轻摇摆。


    望雀侧眸过去:“给他弄回寝室?睡这儿多难受啊。”


    余都摇摇头,显然是经验丰富:“一碰就醒。”


    薛向笛也早知道这一点,径直去了谭文岭卧室又找出一床毛毯,出来抖开,轻巧给人盖上。


    一个小时后,毛情杏从市中心找上了门,提着一袋子水果。


    她站在门口往屋子里一望,除了给她开门的余都以及睡在沙发上的谭文岭,没见着其他人,笑着开口:“我来得不是时候?”


    余都接过她手上的口袋:“正是时候,望雀他们搁厨房呢。你去看看?”


    她反正帮不上忙。厨房杀手一个。


    “有望雀在我还去添什么乱啊,洗碗算我一个就行了。”


    毛情杏小心翼翼穿上鞋套。


    傍晚,几个朋友围在客厅小小的餐桌边,举杯喝着热豆奶。


    大家不约而同来到了发烧的同伴身边,为漆黑安静的夜带来欢乐的人声。


    就连在外头旅游的田晴都打过来视频。


    她和父母正坐在一艘巨大的游艇甲板上,风把女生的头发吹得东倒西歪,却吹不灭她背后璀璨夺目的夜色灯火。


    “你们看到了吗!”


    田晴拉长了嗓子,喊得周边一片游客都忍不住侧目,但她毫不在意。


    “是不是很漂亮!我们毕业了也一起出来好不好!”


    她的眼里满是星星。


    【作者有话说】


    [红心]不好意思这段时间一直在整理大纲,在思考后面的情节,不过现在已经整理好啦!字数本周之内补齐,以后请假都会掉落小红包[比心]今天也有。


    57


    第57章


    ◎“我什么做不到?”◎


    几天后,二月初,高三下学期正式拉开了帷幕。


    高三的学生回到学校的第一天,便迎来了紧张刺激的开学考,一下子把全体师生都拉进了即将高考的紧迫氛围。


    而学生们前脚刚考完最后一科,后脚成绩表就追了上来,中途间隔不超过三小时。


    星夜,教学楼灯火通明,高三的每一个学生都知晓了自己的开学考成绩。


    望雀还是班级第一,但这次落到了年级第三,算是正常水平。余都紧跟在她屁股后面,年级第四。


    田晴进步了一点点,班级第十一;谭文岭偏到谷底的数理被他拯救了一点点上来,这次总算是爬到了第二十名的坎。


    望雀还特意问了问毛情杏,后者直接把他们班的成绩表给她发过来了。望雀仔仔细细看了看,毛情杏的名字依旧在2班后半截,年级排名101,正常发挥。


    跟毛情杏聊了两句,后者情绪有些许低落。望雀知道毛情杏一直对自己的成绩不满意,但近来一直没有多少起色。


    读出了毛情杏字里行间的低沉,望雀想了想,趁着课间下楼买了两盒酸奶,直接去了2班门口找人。


    一见到人,两个女生对视一眼,酸奶一分,便什么多的都不用说了。


    朋友之中,薛向笛的进步最大。


    他这回考到了班级第九名,年级第一百九十一名,直接往前蹿了一百多位。


    一整个寒假,薛向笛的状态都特别好。


    老师根据班上同学进度发的有针对性的卷子都做完了,还提前跟老师要了答案订正,错题全部整理过一遍,吃得不能再透彻。


    做完最紧迫重要的这些,他又捡起了上学期学完整理完的东西。他花了将近一周的时间,和望雀拉通梳理了一次,将现有的盲点难点提炼精简,再逐个研究击破。


    还是那句话,薛向笛的基础特别好。


    这种好,在前期可能体现不了几分。但在后期老师拉通复习过一次,加上自身反复夯实,可怕之处便慢慢显现出来。


    随便给他一张卷子,他看一眼,都能大言不惭表示自己能得多少分。卷子中考察了哪些知识点,他也能全部给列出来。


    再怎么说,高考考察的,绝大多数还是基础。而这正好是薛向笛的强项。


    开学考过后几周的周考,薛向笛考得都很不错,自信心慢慢建立起来。


    他开始跟望雀商量着追求更高的分数。


    有庞大坚实的基础作为基底,再用点心,拔高其实也不是那么困难的事情。


    14班的同学们依旧能看见薛向笛和望雀经常凑在一起,两人之间的氛围却没有情侣爱人有的甜甜蜜蜜,粉红泡泡。甚至可以说是剑拔弩张,连周围的空气都似乎被带动着拉紧绷直,成为了每一个路过同学脖子上横着的刀。


    据不知名同学真情实感描述:路过他们的时候,感觉自己要是再不努力就真的死到临头了。


    这时候再偏头看看黑板上的高考倒计时,效果拔群,什么玩乐什么放纵全都迅速从脑子里摘了出去。


    就连一部分热衷于大脑的同学,当他们打闹到望雀和薛向笛旁边的时候,也不自觉噤了声,乖得像一群鹌鹑,蹑手蹑脚安静经过。


    开玩笑!考过年级第一的人都这么卷,他们怎么有脸在她眼前闹腾?!自己不脸红的吗!


    满脑子摸鱼的余都这回也没逃过。


    作为14班两个新晋卷王的学神朋友,她第一个就被拉进了卷王中心,被迫一起进步。


    被强迫着努力了几天,余都眼冒金星,秉持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念头,立刻拉了谭文岭和田晴入伙。


    辅导后两人,总比辅导薛向笛这个进步神速的卷王要轻松,更别说还有一个望雀在旁虎视眈眈。


    她甚至怀疑望雀背地里接了陈女士的任务,要好好整治一下她的懒病。


    但被抓过来的田晴和谭文岭就不轻松了。


    废话,学神的思路那么好跟那还是学神吗?


    但难归难,累归累,到底没有一个人主动停下脚步,半途而废。


    没有人想留遗憾。


    晚自习下课,放学的悦耳铃声响彻整个教学楼,薛向笛却闻所未闻,依旧聚精会神算着手头上这道题目,直到他落笔划线,笔尖却滞涩着划出一道凹痕,他才怔然停笔。


    没墨了。


    薛向笛松了松握紧的右手,这才发现自己的握笔姿势早就错了,手心掐出几个深陷皮肉的月牙。


    这么一打断,他的思路也就断了。


    “呼……”


    男生深深呼出一口气,视线还落在课桌的卷子上,眼神却飘忽着没有聚焦。


    余光中,斑斓的颜色晃了晃,闯入一片灰白。


    薛向笛连忙眨了眨眼睛,看到是望雀,立刻开始收拾东西。


    他们还是会一起走一段回家的路,他不会让她久等。


    收完书包,教室里的人都走空了。望雀一一关掉了教室的窗户,等待门边,见薛向笛背着书包朝她走来,抬手关了室内所有灯光。


    走廊上的灯火淌进教室门内一米的空间。


    几乎是一瞬间,原本灯火通明的教学楼便陷入了沉睡,14班所在的二楼除了望雀他们再无一人,只有对面走廊还能见到依稀几个人影。


    薛向笛从昏暗中走出来,主动伸手与望雀十指相扣。


    他没说话,但抓得死死的,像是深陷沼泽之人抓住了唯一一根藤草。


    望雀清楚感觉到了他的力度。


    她从小就成绩好,在拼命学习这方面,她很难跟薛向笛感同身受。


    她知道薛向笛想要和她考进同一所大学,知道他一直心心念念,为了这个目标没日没夜,吊着一口气,身体疲惫,但心却是愈发蓬勃。


    他从未这么拼命地、明目张胆地追寻过什么。


    所以她无论多么心疼,多么担忧,都不可能说出让他歇歇,说出一个城市也挺好这样看似宽慰的话。


    薛向笛拉着望雀的手,在即将迈出教室的那一步,后者开口叫了他的名字:


    “薛向笛。”


    薛向笛脚步一顿,茫然回头,还没问出什么,就被望雀拉进了怀里。


    他们在昏暗中紧紧相拥,走廊的光线只蔓延至他们脚边,无法再前进一步。


    “你可以的。我会一直陪着你,我就在你身边。”望雀手撑着男生的后颈,感受到了一丝丝凉意,“我们会上同一所大学。我非常信任你。”


    “薛向笛想要做到的事情,就没有失败的时候,是不是?”


    她紧紧圈着他的后背。


    “……”


    “是的。”


    她听到薛向笛在自己耳边笑言。


    “放心吧。我什么做不到?”


    望雀一怔,柔软的触感便掠过唇面,一触即分。昏暗中,薛向笛青蓝的瞳色是那样明亮。


    “我刚刚用脑过度,放空了一会儿。”


    “别担心啊,我不会沉浸在压力里的。”


    他往望雀颈窝靠了靠,语气轻快带笑。


    “但你安慰我,我特别高兴。”


    他微微仰头,又亲了下望雀的唇角。


    那亲昵又自然的模样,像极了邀宠的喜鹊。


    “走啦走啦。再磨蹭保安要锁门了。”


    望雀有一瞬间的愣神,然后被薛向笛拉了出去。瞧着他长长了的发尾,望雀慢慢勾起一个笑,由着人拉着走了一路。


    *


    很快,时间到了第一次月考。


    考试成绩出来后,不出所料,薛向笛还在进步。他又在年级上往上攀爬了一百名,直接飞升了到了年级第九十一名。


    看到成绩的那一刹那,薛向笛几乎以为自己没有睡醒,忍不住回头找寻心里的那个人,一转身,就见到了她的身影。


    她就在自己身后不远处。


    眼眸含笑,修身玉立。


    薛向笛一下子笑开,激动地冲过去,然后在她面前生生刹了车。


    这还在教室。


    大白天。


    教室。


    到处都是同学,大家热热闹闹地都在看成绩。


    但抑制住了身体的本能,欢喜依然能从眼里溢出。薛向笛看着望雀的眉眼张扬而明媚,浑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在欢唱高歌。


    见薛向笛这副激动上头的模样,望雀笑着开口,在前者期待鼓励的目光下问他:“怎么样?”


    “九十一名!”


    还是没忍住,薛向笛扑上去抱了望雀一下。望雀没准备,往后退了一步卸力,正正好好撞上经过望雀身后的本次年级第一。


    “诶诶诶!”


    余都不满嚷嚷。


    “高兴归高兴,别误伤路人哈。”


    只抱了一下,薛向笛就和望雀拉开距离。他这会儿心情好得不得了,嘴角几乎咧到天上:“余都你不是第一吗?不高兴?”


    余都唉声叹气,终日白开水似的面容上都掺了一两分愁苦。


    “说实在的,我其实没有激流勇进拼搏向上斩获成就无数走向人生巅峰的远大志向。”


    她能有现在的成绩,只能说全靠天赋。


    天生脑子好,没办法。老天赏饭吃,都把饭喂嘴里了,她不嚼一嚼就不礼貌了。


    这学期跟着朋友们卷命的一个月,几乎可以算得上她人生为数不多的黑暗时刻。


    暗无天日。


    她一定要休息两个月缓缓,等到最后一个月再复活。


    而薛向笛目光在余都苦瓜似的表情上绕了两圈,原本激动不已的心情似乎也跟着落了下来,重新回到了水平线上。


    要和望雀一个学校,他至少得考到年级前十。


    现在还不够。


    远远不够。


    正好这回的月考卷子还没研究。


    想到就做。薛向笛脚尖一转,立刻迈步回了座位,摸出卷子就开干。


    余都眨了眨眼睛,目瞪口呆,惊得嘴巴没合拢。


    “不是吧?”她机器人似地,“咔哒咔哒”转头,僵硬看向望雀,“我还激励到他了?”


    望雀笑容就没停过,伸手拍了拍余都的肩膀:“不要妄自菲薄,你可是活生生的年级第一。陈女士刚才可高兴了,说让你继续保持。”


    余都命苦闭眼。


    【作者有话说】


    [橙心]晚上好~


    58


    第58章 (二合一)


    ◎毕业快乐。◎


    “组长,你的卷子。”


    下午第一节上课之前,眼前突兀地出现一张批改过的数学试卷。


    薛向笛眼睛一眨,抬眸接过。


    “谢谢。”


    他停下做题,拿过试卷翻面——


    飘逸张扬的红笔字迹在试卷抬头标题处留下一个巨大的“150”,外加张老师特意添上去的一个感叹号。


    满分。


    薛向笛表情没变,还是那副沉静平稳的样子,仿佛得到一张满分的数学周考试卷对他来说易如反掌。


    但其实不是的。


    这是他第一次拿到满分。


    在梦中,他设想了无数次自己拿到满分时的场景,他可能惊喜,可能欢欣,可能激动,可能感动,也可能……平静。


    像望雀一样平静。


    一张试卷的分数,在填满答题纸停笔的那一刻,他就有所察觉,有所预估。


    因此在看到成绩的那一刻,他心里有的也只剩下了不出所料。


    早就能猜测到的事情,除了一两分微小的欢喜,他再也生不出别的情绪。这本来就是他应得的。


    但他周边的同学倒是热情惊讶。


    “我发了班上一小半卷子,只看到组长你是满分诶!”刚刚把试卷递给薛向笛的同学说。


    第一次月考过后,薛向笛进入班级前列,自然成为了小组组长中的一员。当了组长哪儿都好,唯一值得稍稍遗憾一下的是,他再也没有和望雀同桌的机会了。


    “你有发到望雀的卷子吗?”薛向笛问。


    组内的同学摇了摇头:“没呢,估计在另一个发卷子的同学手上吧。”


    薛向笛回头眺望了下望雀的座位,她人不在,课桌上也没有试卷的影子。


    几分钟后,预备铃打响,发卷子的同学赶着扔出去最后几张试卷,小跑回到自己座位。


    教数学的张老师捧着茶杯踱步进来,将手头的周考卷子往讲台上一砸,清了清嗓子:


    “这节课讲周考试卷,卷子发完了吗?都拿到了吧?”


    “拿到了——”


    同学们拉长了声音,松松垮垮的,没多少精神。


    张老师也不管,拿了根粉笔崩断一截,背过身去写要讲的题号。


    ……


    临近下课,张老师还剩下一整道大题没讲。他看了看时间,放下卷子,也不讲了,开始对这次周考做总结。


    “这次卷子难度一般。”


    张老师用这句话为整个总结定下了基调。


    班上一阵窸窸窣窣的交头接耳,似乎是对张老师说的“难度一般”颇有微词。


    “难度确实一般。觉得难的赶紧回炉重造一下基础,快没救了。”张老师毫不客气说道,接着又强调了一下试卷中的重点坑点。


    薛向笛认同张老师的话。


    卷子的确不难。但弯弯绕绕太多了,稍不注意,就容易被绕进坑里。绕着绕着,脑袋就被绕晕了,卷子也就自然难了。


    张老师讲题的时候,每讲一道题就有学生叫嚷着难,结果讲完后,那些嚷嚷着难死了的学生皆是一脸顿悟,继而捶胸顿足。


    让薛向笛再做一张类似的试卷,他也没有拿满分的把握。


    但他做这张卷子那会儿状态极其良好,思维敏捷思路通畅,一张卷子做下来一气呵成,最后还有时间检查一遍。


    完美避开了题目中的所有陷阱。


    天时地利人和。


    啪的一声。


    张老师敲了敲讲台。


    “140分以上的起立。”


    哗啦啦一阵响,班上站起来将近十个同学。


    剩下坐着的同学照例鼓掌表示激励。


    张老师浅浅表扬了几句:“145分。”


    近十个同学中坐下了一小半。


    薛向笛座位在前排,他没有往后看,也不清楚考了145分及以上的同学具体有哪些。


    不过肯定有望雀余都,还有田晴。


    张老师环视一圈,面上笑意真诚了许多:“这学期多了很多新面孔啊。高三最后一学期了,收收心,这不就进步了吗?对不对?”


    他特意点了人名:“对不对花浩思?问你呢。”


    同学们一阵哄笑。


    一向脸皮厚的花浩思此刻也忍不住红了耳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张老师摆了摆手:“满分的站着。”


    台下同学一阵惊讶讨论,大多都没想到还会有满分。


    薛向笛从头站到尾。


    听声音,坐下了好多个,他不知道还有没有其他满分的同学。


    座椅响动的声音停息后,班级里忽然爆发出乱七八糟的起哄声音。


    声调很怪,歪七扭八的,嚷得人鸡皮疙瘩都生了出来。


    薛向笛心跳一滞,脑子里碎片的灵光终于连接成线,他猛地转身回看——


    望雀正站着看他,眼里有着同样的惊喜。


    就他们两个人。


    薛向笛动作顿了顿,脸上的表情彻底失控,眨了眨眼睛也没成功重启,最后飘忽着视线转了回去。


    张老师倚在讲台上,没有第一时间制止教室里的哄闹。他悠哉游哉端过茶杯,缓缓拧开杯盖,慢条斯理抿了一口清茶。


    直到哄闹声势减弱,他才捏着三角尺敲了敲讲台侧壁,发出清脆的响声,吸引了全班人的注意力。


    “闹什么呢?人家能双双考满分你们能吗?啊?”


    教室里立刻噤声,安静如鸡。


    “愣着干什么?鼓掌啊!考这么好你们就干看着?向他们学习知道不?”


    教室里顿时掌声如潮。


    “一群人机。”张老师笑骂一句。


    下课铃声随之响起。


    “下课!有问题要么问刚才考得好的那些同学,要么来办公室问我!”


    张老师前脚刚走,后脚薛向笛便从座位上弹起来,直奔望雀的位置。


    望雀正抢了余都的卷子看,后者这次也不出众人所料,又双叒叕滑铁卢了。


    余都的水平考满分那都不是可以,而是一定,是必须,但她没考到。


    翻了遍余都的卷子,看到她失分的那个点,望雀忍不住抽了抽嘴角:“这你也能错?你写这道小题的时候眼睛已经闭上了吗?我想不出其他你能错的理由。”


    余都百无聊赖地玩着发圈,嘴里嘟囔着“人无完人,犯困很正常”,眼球咕噜噜地转,一下子捕捉到了过来的薛向笛,眼睛一下子亮了:


    “小薛!”


    她高高兴兴地让了位置。


    “来来来你坐我这儿,我去上个厕所。”


    溜得飞快。


    望雀挑眉,直接把余都的卷子塞给薛向笛。


    薛向笛自然坐上了余都的位置,望雀把卷子递给他,他就细细浏览了一遍,然后挂了和望雀同款无语的表情。


    年级第一的滤镜都快幻灭了。


    “这也能错?她做题的时候一定睡着了吧?这几行用肌肉记忆写的?”


    望雀闻言哼笑出声。


    “我刚才也是这么说的。”


    几分钟后余都回来,不满地控诉他们“学术霸凌”。


    时间就在这样日复一日地学习中过去。


    到了四月初,第二次月考结束。薛向笛拿着班级第三,年级第二十一名的成绩开开心心参加了学校组织的远足活动。


    这次余都还是年级第一,看上去是被刺激惨了。


    望雀拿着班级第二名的成绩,高高兴兴和薛向笛成为了邻近两个小组的组长。调过座位后,虽然不是同桌,但他们成为了前后排,终于再次坐在了一块儿。


    高三的远足不再像高一高二那样走上整整一天。学校给了学生们一日的空闲时间,但整条远足路线只需要半天就能走完。


    剩下半天,学生们便可以自由安排。


    中午搭乘运输车返校后,薛向笛就和望雀商量着说要去看看彩陶。


    彩陶还待在花浩思家的宠物诊所里。


    两人找花浩思一说,后者拍了拍胸膛,直接带着两人去了自家的诊所。


    还没进门,望雀就看到彩陶端坐在诊所前台,正对着前台工作人员的电脑探头探脑。猫咪姿态优雅矜贵,毛色顺滑发亮,显然是过了一段顶好的日子。


    之前的骨折伤完全看不出来了。


    花浩思说,三月份的时候,彩陶就已经养好了伤。本来要放归学校,但诊所这边和学校的救助社一商量,最后还是把彩陶收养留了下来。


    无他,在医院这么久,彩陶也住习惯了,已经把这里当了家。


    每天在医院游逛,装模作样五分钟就能得到来自不同人的零食投喂,还有医护人员定点给喂的肉罐汤罐。


    日子过得顺心舒心,猫咪也不想走。现在放归回去,它可能自己都能找回来。


    索性就收养了它。


    彩陶也没有辜负大家给它的优渥生活,猫德俱全,聪明得不行。往往人类一个眼神,一个动作手势,它就能看明白对方是要它干什么。


    情绪价值拉满。


    花浩思带着两个同学进门。


    彩陶耳朵动了动,一下子转过头来“喵”了一声,透蓝色的眼睛清澈如水晶,漂亮灵动,将来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


    接着它双爪向前,翘着屁股伸了个懒腰,抖了抖身上的绒毛,轻巧地从前台柜子上蹦下来,几步跃至薛向笛腿边,抬着脑袋蹭了蹭。


    “喵——”


    叫声又软又酥,极尽讨好之态。


    薛向笛没扛住,蹲下来摸它。然后眼前的漂亮小猫轻轻晃了晃毛茸茸的大尾巴,蹭到薛向笛面前,爪子扒拉上他的膝盖,仰头继续蹭薛向笛的鼻尖,甚至伸出舌头舔了舔。


    一套丝滑小连招,直接把薛向笛迷得不要不要的,回过神来已经买了小零食喂它。


    望雀在一旁看得叹为观止。


    和薛向笛互动了一会儿,彩陶一转水晶似的大眼睛,直直看向了望雀。


    望雀:……


    她认命地蹲下身。


    这猫真的成精了。


    *


    人在全神贯注做一件事的时候,时间仿佛就会过得特别快。


    一眨眼,高考的百天倒计时已经没剩下几天,决定命运的那一刻即将到来。


    前两次摸底考,薛向笛按照计划终于摸到了年级前十的边,一次是年级第九,一次是年级第十一。


    算是有了考进望雀目标大学的希望。


    有希望就行。


    薛向笛现在的心态非常稳定。


    能做的他都做了。现在不留遗憾,问心无愧。这样就很好。


    望雀的成绩也一直很稳定。虽然高三下册一整个学期她都没再考过年级第一,但纸面上名次不是第二就是第三,稳得不行。


    只要高考的时候不脑抽,她上自己的目标院校就理所当然,易如反掌。


    提前一周,高考考场的信息发到了全体高三学生手上。青中就是市里最大的一个高考考点,每一届在青中上学的学生都幸运地能在本校考试。


    几天的时间悠悠晃过。


    走进考场的前一分钟,薛向笛都有些恍惚。


    最近他和望雀交流不多。但每次一对上视线,笑一笑,彼此的未尽的话语便都已了然于心。


    这是他们这一学期建立起来的默契。


    无需鼓励,无需宽慰,只要我看见了你,我就明白自己现在应行的道路。


    因为我想未来和你走到一起。


    深吸一口气,薛向笛迈入考场。


    考场的挂钟滴滴答答,分针绕着刻度走了一圈又一圈,天明到天黑,复又天明,直到这一天的黄昏。


    铃声响起的那一刹那,薛向笛合上笔帽,甩了甩略感麻木的右手。


    监考员下场,收起一份份试卷,考生们收好自己的随身物品,依次离席。


    结束了。


    薛向笛能听到自己扑通作响的心跳。


    他有一种停下来,坐下休息一会儿的冲动,但肌肉记忆还是驱使着他收好书包,走向高中部的教学楼,回到高三(14)班的教室。


    教室里,目之所及都在欢闹。


    喜悦充斥了教室的每一个角落。讲台上,粉笔盒里,墙头的红布宣言,夏风将桌上书册翻得呼啦作响,为整幅画面添了别样的灵动。


    仿佛高三学生停滞了一年的时间终于重新搭上发条,齿轮嵌合,再次运转流淌。


    一切都注入了崭新的活力与生机。


    新的人生在最为热烈的时节扬帆起航。


    薛向笛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撑着下颌,注视着前排望雀的座位目不转睛。


    直到视野一花,凑过来一张熟悉的脸。


    “小薛。”


    望雀眉眼弯弯,语气里是藏不住的高兴,正摸了包里的巧克力出来吃。


    室内闹哄哄的,不仔细听,都有些听不清望雀的话。


    薛向笛抬眸,放空的大脑一时间还未调动起任何有形的念头,自己就已经凑了上去,偷偷摸摸亲了亲面前女生的嘴角。


    亲完他露出一个笑。


    望雀吃巧克力的动作丝滑流畅,没有停一下,还掰下来小半块塞进偷亲她的小鸟嘴里。


    “榛子牛奶的。”


    小鸟顺从地把半块巧克力含进了嘴里,咂摸咂摸,说出一句评价:“有点甜。”


    “甜味剂加多了吧,下次不买这个牌子了。”望雀闻言就不喂了,自己一点点咬着剩下的巧克力。


    “晚上聚餐你去吗?”薛向笛吞下嘴巴里的巧克力,想了想,伸手把望雀捏着巧克力袋子的手抓过来,就着这个姿势咬掉一截巧克力,“我现在好饿。聚餐得七八点了吧?”


    “说是订的七点。去肯定是要去的。”望雀把整个袋子塞给薛向笛,里头还剩下两块,“我身上也没别的吃的了,去买点?”


    薛向笛安安静静吃着巧克力,没有发表意见。


    望雀便回头喊了句余都。


    余都肉眼可见地兴奋。


    看来成功过完高考迎来三个月的长假对她来说意义非凡。


    “什么事?”她语调都是悠扬的。


    “有吃的吗?压缩饼干什么的?”


    “有啊。我还有几袋豆腐干。”余都抓过自己的书包,伸手一掏,将几袋口味不同的豆腐干扔到薛向笛桌上。


    又过了十多分钟,班上同学终于到齐,陈女士站上讲台发表毕业感言,安排晚上的聚餐。


    聚餐地点定在学校附近的一个大酒店,班级用剩下的班费订了三大桌,不够每人又补了点。


    选在这个酒店聚餐的班级还不少。


    14班同学搭乘公交车到的时候,还看见了好几片眼熟的隔壁班学生。


    众人进入酒店二楼的宴会厅,服务员陆续上菜。


    菜品五花八门,色香味俱全。汽水豆奶每桌都*开了好几瓶,酒店的菊花茶也一直备着,除此之外想喝什么点什么,但陈女士明令禁止学生今天喝酒。


    按她的原话,就是“我管你成没成年喝不喝酒,总之今天谁喝酒谁滚蛋”。


    也是为了大家的安全操碎了心。


    几个朋友也没有特意坐在一起。整顿饭所有人都吃得很随意,难得轻松。大家畅所欲言,想吃就吃,玩手机也不会有老师抓。


    吃饱喝足后,众人各自离席。


    陈女士在班群里再三强调要所有人到家了报平安。


    望雀放下筷子,侧头一看,薛向笛也同时停了筷。


    两人对视一眼,不用开口,便默契地背上书包,和陈女士报告一声,并肩走出了宴会厅。


    穿过酒店大门,就像穿过了这一年熙熙攘攘的高三岁月。那些疲倦、痛苦、无望统统抛在了脑后,留下的便只剩下了忆海中闪闪发亮的珍贵回忆。


    两人步行往学校这边的租房走。


    今天是工作日,除了高考结束的高三学生,一切如常。


    店铺仍旧正常开关门,早晚高峰如期到来,其他年级的学生已经开始了新一天的晚自习,夜晚路灯依旧明亮。


    晚上八点,几个小区中间的小广场,人还不少。


    不远处的河堤上到处都是人,卖糖葫芦的小贩走街串巷,不断吆喝。河水倒映出碎金般的灯火,朦朦胧胧,五光十色。


    薛向笛买了两串冰糖西瓜,两人坐在长椅边吃完了。


    没有人开口说话,刚刚高考完的大脑还没有散热完全。小广场上还有直播从业人员在唱歌,气氛渲染得美好又恬静。


    坐了好久,望雀才起身,活动了一下肩颈。


    然后被薛向笛拉了手腕。


    “你要回去了吗?”


    望雀沉思片刻。


    “再走走?逛会儿街?”她提议。


    薛向笛摇了摇头。


    “好累。什么都不想干。”他语气蔫蔫的。


    “我也是。”望雀附和。


    最后这一学期,她看着轻松,实际上也绷着神经。


    这会儿考试结束了,她还没找到松掉神经的方式,经常想着想着大脑就自动清空,彻底放空出了神。


    她就着薛向笛拉她的力道重新坐下。


    又过了一两分钟,她听见薛向笛说。


    “今天没必要再分开走了吧?”


    薛向笛歪倒身体,脑袋靠在了望雀肩上。


    “去你那边?”


    她周末偶尔去薛向笛家借宿过,洗漱用品都在薛向笛房间留了一份。


    “嗯哼。”


    “那我给小鲸打个招呼。”


    两人终于从长椅上起身。


    望雀任由薛向笛拉着她往前走,自己则路都不看,单手摸出手机,给望鲸发去一条语音消息。


    【作者有话说】


    [黄心]今天二合一[玫瑰]


    59


    第59章 (二合一)


    ◎“反正我们会结婚。”◎


    薛向笛在学校这边的租房在青水南小区,很早之前,望雀第一次在这一带碰到他时,帮他拎东西去过一次小区。


    后来在一起了,这边来的却不多。毕竟高三下期时间紧,任务重,两人都没什么玩乐的心思。平日里睁眼就是学习,学到天黑睡觉,第二天重复这个流程。


    如果刚才薛向笛没有问望雀要不要来,望雀还真的会凭借肌肉记忆往自家租屋那头走。


    真的是学懵了。身体已经考完试了,但脑子还没反应过来。


    两人就这样慢慢悠悠散步回家。


    开门进屋,不到九点,时间相比之前早得多得多。但两个人都是一副累到能够原地睡晕过去的模样。


    浑浑噩噩冲澡换上睡衣,薛向笛率先往自己床上一倒,抱着夏天的凉被蹭了蹭,晕了一会儿,感觉到脊背开始冒汗,才从枕头底下挖出空调遥控器,随手一按,听到“滴”的一声系统音,他直接扔开遥控器,倒头又睡了过去。


    望雀慢他一步,在薛向笛之后洗漱,还洗了个头。


    等到她开门进卧室的时候,薛向笛已经裹着凉被睡熟了。


    望雀把床上的空调遥控器放回床头柜,从衣柜里翻出另一个枕头,搁在薛向笛旁边,又从薛向笛手里抢来一截被子,这才跟着睡去。


    实在是没有多余的精力享受假期了。


    半梦半醒之间,望雀缩了缩肩膀,感觉到丝丝缕缕的冷气贴上了她的脊背。她迷糊着皱了皱眉,即将醒来的前一秒,怀里撞入一个柔软的热源,缓解了她身上的寒冷。


    望雀舒展眉头,下意识环紧了热源。


    她梦到自己回到了高考考场上,一刻不停地做卷子。抬头一看,大家也都在做卷子,谁一天之内卷子做得多,排名分数就越高。


    于是所有人不知疲倦地写啊写啊,从天亮写到天黑,卷子上的文字数字开始旋转,围着她吵吵闹闹,唱歌跳舞……


    清晨六点,望雀准时被生物钟唤醒。


    做了一晚上的梦,脑瓜子嗡嗡响。睁开眼睛的那一刻,她耳边还似有鸣声回荡。


    等到视野稍稍清明,望雀看见了怀里的少年。后者也是一副冷到的模样,一个劲儿地往望雀身上凑。


    两人贴得极近。


    望雀动了动僵硬的胳膊,呼吸到了房间冰冷的空气。


    ……原来是空调温度开太低了。


    几个呼吸的时间,薛向笛也睁了眼。


    两人对视三秒,正好凑得近,便顺势亲了一下,继而各自起身,伸伸懒腰揉揉头发,半眯着眼睛开始摸校服穿。


    ……校服呢?


    望雀动作一顿,终于彻底清醒。


    昨天考试结束了。


    他们已经毕业了。


    转头再次和同样反应过来的薛向笛对上视线,沉默了一下,两人同时笑出了声,双双躺倒在床上。


    “噗。”


    “哈哈哈你怎么也没反应过来……”


    薛向笛翻了个身,面向望雀,还往她面前凑了凑。


    望雀也转过去:“我真去找校服了。摸了半天没摸到,我才想起来考试这两天根本没穿校服。”


    “我也是。”薛向笛去抓望雀的手,又挪了挪,和后者鼻尖贴着鼻尖。


    望雀笑着伸手揽过薛向笛的后颈,再次贴上唇面。


    他们吻得肆意。难得放下所有,撇开空落落的肚子,忽视窗外熹微的天光,只感受离自己最近的这个人的存在。


    爱意在这个过程中缓慢开始翻涌。


    忽然两个人动作一顿,不约而同停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气氛忽然有些微妙。


    望雀本能地打算退开,然后被薛向笛抓了手臂。


    少年支支吾吾半晌,终于开口——


    “…我可以帮你。”薛向笛有些脸红。


    “帮我?”望雀没想到往日安静内敛的薛向笛居然能主动说出这种话,瞪大了眼睛,瞬间从床上弹了起来,“怎么帮?”


    薛向笛跟着坐起来,摸了摸发烫的耳廓,表情纠结,继而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靠过去,伸手。


    望雀脑袋“嗡”的一声,动作比脑子快,一下子给人推倒在了床上,长臂一捞,抓过那边团成一团的凉被给薛向笛捂了个严严实实。


    薛向笛完全没料到望雀会是这个反应。


    “唔唔唔!!!你干什么啊!唔——”


    他在被子下手舞足蹈,好不容易扒拉到凉被的边缘,艰难冒出自己的脑袋,表情不满。


    “你干什么呢!”


    “我害羞。”望雀跨坐在薛向笛腿上,压着他,手上还扯着凶器凉被,嘴上一本正经,“需要做很久的心理准备。”


    薛向笛瞪着望雀。


    望雀继续输出:“你知道吗,我昨天做了一晚上的梦。”


    “梦到什么?”薛向笛挑眉。


    “梦到做题,不停地做题,没日没夜,现在都没缓过来。”


    什么嘛。就做题。


    “所以?”薛向笛好整以暇,就等着听望雀能说出什么。


    望雀轻轻叹了一口气:“满是数学题的脑子再装这个,真的会爆炸的。”


    话音刚落,她又把凉被一掀,再次把薛向笛困进了被子里。


    “我去浴室了。”隔着一层薄被,望雀的声音像是被蒙了一层雾,却仍能听出明显的笑意。


    “喂!”


    薛向笛终于从凉被中挖出来,气喘吁吁。他赶紧从床上下来,趿拉着拖鞋追了出去,却只来得及看到卫生间关上的门。


    环境似乎又安静下来。


    但耳侧的心跳声还是那么清晰。


    薛向笛在卫生间门口站定,深吸了一口气,手搭上门把手,毅然决然推门进去。


    望雀没有如他预想中的在接水洗脸。


    女Alpha正背对着卫生间门,上衣脱了一半,露出一段劲瘦的腰身。


    她身材匀称,身形高挑,穿睡衣也很好看。


    薛向笛一下子顿住了,整个人像是被什么无形的网禁锢在了原地,喉结不自觉攒动,愣是没能移开目光。


    望雀已经察觉到动静回了头,若无其事整理好了上衣。


    薛向笛还没反应过来,吞了口唾沫。


    “你不是洗脸吗!”他声音有点慌乱。


    “谁说我要洗脸了?”望雀扬眉。


    确实没说过。


    薛向笛思绪飘飞,恍恍惚惚想起来,自己已经很久没有细细打量过望雀,临时标记仿佛都已经是上个世纪的老黄历。


    ……是的,高三下学期他们就没临时标记过。按照谭文岭的说话,没有互啃。尽搁那儿做题了!


    他们天天学习,苦心孤诣,剩下的那一点点时间,充其量也不过是抱了抱,亲了亲。就这样也很满足。


    现在回想起来,这真不是人类能完成的作息表。


    薛向笛想要进步,想要考进年级前十,想要和望雀去同一所大学,于是没日没夜学习做题。


    而望雀自己虽然没问题,但她想要帮薛向笛。于是她做题做得更狠,配合着薛向笛的复习计划超前学习,几乎活成了薛向笛的专属私教——当然了,也会帮一帮几个关系好的朋友。


    嗯,写作“帮忙”读作“折磨”。


    在卷王的带领下,朋友们的成绩都飞速发展进步,成果喜人,精神状态都极其良好。


    而其他普通同学就没有这个待遇了。


    如今,艰苦卓绝的半年终于过去,一切重担全部清空,被压抑在暗处许久的心思便开始蠢蠢欲动。


    “我要洗澡。”望雀发言,直勾勾地看着薛向笛,等着他出去。


    薛向笛没动,手脚有点不知道往哪里放。他下意识摸了摸睡衣的衣兜,忽然指尖碰到硬质而光滑的触感,手感很熟悉。


    是……


    他把东西摸出来,浅绿色的包装映入眼帘。


    薄荷糖。


    他睡衣口袋里居然也有糖。


    他自己都忘记了。


    他居然放了糖在这里。


    指腹搓了搓糖果光滑的包装,薛向笛心里骤然腾起无限勇气,孔雀蓝色的眼眸同样灼灼看了回去,两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碰撞交缠。


    他撕开包装把清凉的糖果塞进嘴里,径直走向望雀,一手抓了她的手腕,另一手拉住她的衣领,仰头便亲。


    “咚”的一声闷响,望雀脊背撞上浴室的墙壁。


    *


    唇齿交缠,呼吸缱绻。


    含糊的吞咽声与喘息在这方小小的浴室回荡,空气慢慢染上了实质的甜味。


    薛向笛亲得很凶很急。


    望雀也没想着躲。


    靠在浴室的墙壁上,她一手上移,从脊背,后颈,指节挤进柔软的发根;另一手稍稍动了动,反过去扣紧,十指相扣。


    她沉浸在爱人如此急切又主动的亲昵之中,直到薛向笛右手松开她的衣领,又往下去。


    望雀微微睁眼,灰色狭长的眸子里透出一两分清醒,松开了和薛向笛十指相扣的手。后者还追着要拉她,被她躲开,相互纠缠之间,望雀失手拉开了花洒。


    哗啦啦。


    冷水兜头浇下。


    一瞬间,花洒范围内的两个人都成了落汤鸡,单薄的睡衣湿淋淋地贴在身上。


    水汽一下子充斥浴室,使得部分飘荡在空气中的甜味跟着附着沉淀。


    薛向笛眉头一拧,抬眸瞥了眼望雀稍显平静的神情,继而张嘴露出犬牙,狠狠咬在了望雀的侧颈上,留下一圈深深的牙印。


    他似乎很生气。


    望雀等薛向笛咬完,伸手抬起他的下颌,轻轻吻在唇角,一点点摩挲吮吻。另一手按上薛向笛的肩膀,微微使力,带动着两人转了个方向。


    “你先洗。”


    望雀关掉花洒,将位置让给薛向笛。


    “虽然是夏天,但还是小心着凉。”


    薛向笛呼吸急促,抬眸直视望雀,眼里还带着些许未尽的怒气和不解,青蓝色的瞳孔恍若蒙上了一层薄雾。


    他就这样看着,沉默了很久。


    在望雀以为薛向笛已经被自己气得说不出话的时候,后者终于开了口——


    “……你在等什么?”


    望雀一愣,随即轻轻一笑。


    他现在都敢直接问她这些了。


    “不知道。”


    女Alpha缓缓摇了摇头,还是一如既往地诚实,随即陷入自己的思考当中。


    她也沉默了很久,思考了很久。


    许许多多记忆中的画面在脑海中播放,花花绿绿,五光十色。


    她想起儿时没救回来的小鸟,想起医院,想起雨夜,终于组织好了语言。


    “可能我在害怕。”


    声调平稳,语气却轻轻的,像是怕惊扰什么。


    “我都不怕。”薛向笛还皱着眉头,脱口而出。


    望雀闻言就笑了。


    “你一向比我勇敢。”


    她笑着低头,额头抵在少年颈窝,一字一句。


    “你比很多人都勇敢。”


    柔和的话语在狭小的浴室荡出回音,声声入耳。


    薛向笛怔愣住,瞳孔紧缩。


    心脏仿佛被女Alpha的话语一圈圈缠住,拉紧,挤压出淋漓的酸液。


    “我……”他哑着嗓音,喉咙发紧,被一团看不见的气体堵得死死的。


    胸口起伏半天,才渐渐回归平静。


    “……我不是这样的。”


    他的声音像是被硬挤出来的,干涩发颤。


    “明明是你……是因为你啊……”


    如果没有望雀耐心温柔对他,他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他记得她发现他的惶恐不安后,说可以一直说喜欢他,说多少次都行。


    明明他没有让她说,但从那以后持续数日,她每天都会这样说一次,能见面便见面,不能见面也会打电话,让他听到她的声音。


    他们的日子看似平淡,沉浸在日复一日的重复之中,但实际上早已相互交融渗透。


    比如他深夜回到租屋,看见另一只属于望雀的枕头;比如他打开手机的聊天软件,望雀的聊天框一直挂在所有窗口的顶端,他们上一次聊天的时间总是不会超过24小时;比如他周末突发奇想想去她家,可以什么东西都不带,因为她那里也有他的一份。


    有时在学校饿了,自己兜里没东西,他们还可以自然而然的去翻对方的抽屉和书包。


    因为相处的时间很长很长,足够他们将各自的生活习惯熟记于心,并且将关注彼此关心彼此刻入本能。


    望雀影响他太多了。


    他根本没有办法否定她在自己的生命中留下的痕迹。


    “我不否认你说的话,但…你也不能否认你为我做的一切。”


    薛向笛抓紧了望雀的手,指节用力到泛白。


    “我想象不出没有你的未来。”


    望雀安安静静听完薛向笛的话,没有出声。


    好一会儿,她动了动手指,薛向笛松了松力气,她趁机反手牵起了他的手。


    因为刚才淋了水,两个人的手都湿漉漉的。


    望雀垂首,抬起牵着的那只手,亲在男生湿润的指尖,然后顺着指节吻到手背,羽毛似的触感带着温热的气息拂过手背上的经脉。


    “你这样说,我就更害怕了。”她声调缓慢,浅浅笑说。


    “……为什么?”薛向笛发出的几乎是气音。


    “因为你很重要。”


    望雀扯了扯手臂,再次将人抱进怀中,在他耳边说道,字字重复,反复强调。


    “非常重要。”


    薛向笛蓦地想起很久之前,望雀准备回应他时说的话。


    当时发生了什么来着?


    他从医院回学校,因为她没有理会自己黯然神伤。而她坐到了他面前,关心他了几句,跟他说——


    想抱抱他,但那样显得太过轻佻。


    太过轻佻。


    她从来没变过。


    温和知礼,从不强迫什么,连拥抱都要询问他的意见。


    薛向笛一时愣怔,陷入沉思。


    什么样才算不轻佻?什么时候才不算轻佻?人终有聚散,分分合合,结婚也能离婚,世界上没有真正永恒的链接两个人的枷锁。


    如果有人手握未来的结局重新遇见相伴一生的爱侣,那么在首次遇见时执手交握,拥吻亲昵,算是轻佻还是注定?


    他想不明白。


    怎样都不明白。


    他和望雀究竟能走多远?他们到底能不能安安稳稳走到终点?未来到底会发生什么,他能不能提前做好准备?


    这一刹那,薛向笛真的特别特别想要窥探未来。


    如果能看见那个梦寐以求的结局,他绝对,绝对会不管不顾地再次亲上去。


    但正如望雀所说的,她觉得他很重要。


    也没有人能够窥视未来。


    他们能把握的只有当下。


    当下她说他很重要。


    好吧。


    确实是望雀会发表的言论。


    “……好吧。”


    薛向笛嘟嘟囔囔,面上稍显冷淡,眼里却藏着笑意。


    “好吧。”


    “我还以为你故意拒绝我。”他目光扫过望雀侧颈的牙印,伸手碰了碰。


    望雀往侧边儿偏了偏头,给他摸。


    “怎么会。”她笑道,“我很喜欢你。”


    “嗯。”薛向笛点点头,没有犹豫,“我知道。”


    然后扯出一个志在必得的笑容。


    “反正我们会结婚。”


    他触碰望雀侧颈的手指下移,双手掌心贴上望雀的肩膀。


    “我等你把脑子里的乱七八糟的数字全部倒出去。”


    然后他按着她的肩膀和她换了位置,将她推到花洒底下。


    “你先洗。”


    *


    离开浴室,关上磨砂门,薛向笛穿着湿淋淋的睡衣站在门口的小块地毯上,听到了身后房间传出来的阵阵水声。


    抬手手背贴了贴脸颊,手背微凉,但脸颊却烫得不行。


    租屋空气不算流通,太阳渐渐升起,屋子里的空气渐渐闷热。


    薛向笛等在外边儿,空调早就关了,他也不觉得冷。


    就这样站着等。


    脑子里转着刚才的一系列画面,还在回味。


    回味到浴室里水声停歇,咔嗒一声,里头的人开了浴室门。


    望雀捏着毛巾擦着染上水汽的发尾,差点和愣在浴室门口薛向笛撞个满怀。


    薛向笛听见动静立马回身,看见望雀松松垮垮的领口,以及白皙脖颈侧边儿颜色仍然鲜艳的牙印。


    望雀侧了侧身,给薛向笛让了位置。


    薛向笛回神,赶紧钻进了热气未消的浴室。


    等他快速冲完澡出来,翻出吹风机吹头发,空气里已经飘起了一股煎鸡蛋的咸香。


    薛向笛往厨房那头瞟了一眼,又将吹风机放下,换了件衣服捏着钥匙下楼拎了两杯豆浆回家。


    家里牛奶已经喝完了。


    薛向笛回到家的时候,望雀已经换了衣服,戴上眼镜,长长的头发扎成了一个小马尾。她把煎蛋端上了餐桌,一旁还放着冰箱里吃剩下的吐司面包。


    因为果酱瓶子见了底,她便翻出了柜子里的榨菜包,往小碟子里倒了些。


    薛向笛把豆浆也放上餐桌,两人熟悉又默契地吃完了早餐。吃饱后薛向笛回浴室吹头发,望雀将盘子收拾干净。


    浴室中,薛向笛将头发吹到彻底干透不会着凉的程度,梳了梳,感觉有点过长。


    望雀的身影闯入镜子,倚靠在门边,闲聊般提起:“我想去做近视手术。”


    薛向笛回头:“什么时候?”


    “最近吧?”


    【作者有话说】


    [绿心]来了!


    60


    第60章


    ◎“要庆祝一下么?”◎


    望雀行动力很强,说做就做。


    反正她不缺钱。


    而且她早就有摘掉眼镜的想法。


    望雀开始近视还要溯源到初中,那时她刚从小学毕业,在户外闹腻了,便开始沉迷于看书。


    她也不挑,什么书都看,名著小说她都要尝尝咸淡。结果一不小心过于沉迷其中,加上到了初三学业上的人物加剧,她就戴上了眼镜。


    戴上眼镜过后,干什么都不太方便。


    要是可以,她还是想摘掉。


    薛向笛听望雀这么一说觉得也挺好,帮着她查了不少资料贴经验帖,看得脑袋晕晕眼花缭乱,自以为掌握了大部分关于近视手术的知识,结果陪着望雀去检查那天,他比望雀还要紧张。


    检查花去了半天的时间,幸而结果不错。三天后望雀便去做了手术,家长依旧在工作,是男朋友陪着的。


    进手术室之前,男朋友本友还在紧张。不知道他联想了什么惨绝人寰的后果,自己坐立不安,还硬要在望雀面前装轻松。


    但整个手术流程很快。薛向笛那股紧张劲儿还没散去,望雀就已经从手术室出来了。


    隔天去复查,没有任何问题。


    之后注意用眼健康,定期来医院复查就没事了。


    顺利得不得了。


    望雀觉得很新奇。


    因为眼科医院离青中近,租房也都要持续到六月底,两人自高考结束便一直住在租房这边,中途回青中拿了次档案,搬走了必要的东西。


    这就算彻底从高中毕业了。


    做完手术这段时间两人也停留在这边。总归没有什么事干,住哪儿都无所谓,重要的也不是住哪儿去哪儿玩吃什么大餐,而是身边的这个人。


    术后第一天,望雀起床还下意识找眼镜,摸了半天床头柜,结果摸到一手空气。


    她自己还没反应过来,身后薛向笛被她窸窸窣窣的动作吵醒,开口就问“你找什么”。


    望雀回答说“眼镜”。


    然后两人一起沉默。


    继而一同笑出声来。


    开了灯,望雀视野一片明亮,整个世界都清晰了。


    她有点不适应这个感觉,去复查的路上都有点飘。


    薛向笛也不适应。


    看惯了望雀戴眼镜的模样,如今她取下眼镜,就像完全变了一个人。


    凌厉的眉眼因为没了眼镜的遮挡展露无遗,不笑的时候,望雀一个侧眸,灰色瞳孔直直看来,还给薛向笛吓了一跳。


    但还有一种别样的意味。


    看着坐在小沙发上的女Alpha,薛向笛缓缓眨了眨眼,呼吸都慢了几分。


    她不戴眼镜更好看。


    望雀见薛向笛这反应,忍不住就笑了,眉眼间的冷意瞬时冲淡半分。


    薛向笛把刚切好的水果放到茶几上,兴致勃勃地坐到望雀身边。


    望雀:“?”


    她眼里带着未尽的笑意,疑惑眨眼的动作甚至有点小乖。


    薛向笛忍不住抬手捧起望雀的脸,凑上去亲了一口,然后动作一顿,发出几声轻笑。


    “好奇怪。”


    他说。


    “现在亲你感觉好空旷。”


    然后又尝试性地再亲了一下,又一下。


    望雀噗嗤一声也笑了出来,抬手覆上薛向笛捧她的手,回吻过去。


    *


    两人就这么放松到了六月底。


    也没做别的,就每天在屋子里窝着摆烂,不想做饭就点外卖。出去玩他们还嫌累,大夏天的外头热得不行。


    时间眨眼流逝,很快到了高考出分这天。


    他们这边出分时间在晚上。但早上一睁眼,薛向笛就开始紧张,具体表现在走路撞墙,吃饭没胃口,望雀和他说话数次走神。


    晚餐简单吃了顿面条,两人便守在了手机前,屏息凝神,等待最终结果的降临。


    手机屏幕上,网页转着圈圈,终于跳出了清晰的画面。


    薛向笛闭着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他和望雀想要报考的,是首都的平山大学。在定下目标之后,他就研究过平山大学历年的录取分数线。


    说实话,很稳定,也很高。


    查分数线的时候他还是年级几百名的水平,根本碰不到平大的边缘。但经过一个学期的努力,他自认为已经有了考取平大的概率。


    吸气。呼气。吸气……


    薛向笛有点不敢睁开眼睛。


    隔壁的望雀正在手机屏幕上敲敲打打,端的是平稳安详,看清自己的得分后便给薛向笛报了出来。


    上平大易如反掌,稳得一批。


    薛向笛能听见自己耳边一刻不停的心跳声,血液在血管里横冲直撞。


    他不知道自己现在在等什么。他觉得自己很紧张,可内心深处,他又有一种莫名的笃定,笃定自己发挥很好,笃定自己的高考成绩能达到平大的录取分数线。


    但是害怕不可避免。


    无论他多么自信,心里还是有一小块地方是害怕的。


    耳侧传来一阵细微的衣服摩擦声,紧接着有人握住了他的手。


    薛向笛身体一僵,继而心一横,睁开了眼。


    下一瞬间,他脸上便不自觉咧开了笑容。


    猛地侧头,对上了望雀笑眯眯的眼睛。


    他超过了平大录取分数线十多分,和望雀差距很小。


    他们两个的分数很近,意味着只要他们报考同一所大学,一个被录取了,另一个八成也是板上钉钉。


    薛向笛眼睛亮得不行,一下子扑进望雀怀里,给人扑倒在了小沙发上。


    胸中的泡泡无限胀大,鼓起,飘到顶空,没破,反而向着更高更远的天上飞去。


    薛向笛有点想大叫,但喉咙被这样的泡泡堵了,没能发出什么声音。


    他把人抱得紧紧的,体温开始升高,面颊也泛出红晕——


    全是激动的。


    他又想过自己能考上平大,但没想到能以这么好的成绩考上平大。


    “恭喜,金榜题名。”望雀笑着看他。


    她余光早就瞟到薛向笛的分数了,但她愣是一声不吭,没暴露任何反应,把惊喜完完整整给了自己看到成绩的薛向笛。


    他值得。


    “你也是。”薛向笛撑起身体,呼吸还没平稳下来。


    然后他便见望雀对他张开了双臂——


    “要庆祝一下么?”


    少年带着满腔热情再次扑进人怀里,急切又亲昵,足足腻歪到他们中某一个人手机铃声响起。


    薛向笛腻歪着没动,还是望雀推着前者的肩膀坐起来,伸手摸了手机,看了看来电备注:“田晴”。


    望雀接了电话,开了免提。


    “小薛!成绩出来了!你查到成绩了吗!”


    田晴打的是薛向笛的电话。


    薛向笛轻咳两声,报了自己的分数:“查到了。”


    然后两人便听到田晴在电话那头尖叫。


    “啊啊啊啊啊啊啊——”


    “真的真的?!确定是这个分数?”


    “真的。”薛向笛笑答。


    “啊啊啊啊!!恭喜!!!望雀呢?望雀多少分?”


    望雀开口说了自己的分数。


    田晴这回没多惊讶。望雀嘛,该这个分数,正常发挥。


    她也向望雀说了声恭喜,然后告诉了两人她的成绩。


    对于田晴来说,这个成绩还算不错,发挥得还可以。


    “我刚刚给文岭打电话了,他考得比我差点,但我们应该都能上安都的师范。”


    安都是青市所在的省份的省会。


    田晴家里长辈是教师,她自己便也有当教师的打算。而且她性子活泼外向,跟谁都能打好关系。当老师还有寒暑假,这份职业说不定还挺适合她。


    谭文岭没有多少职业追求。高三一年,他歪七扭八的理科艰难地被他掰成了普普通通,目前也没想好大学的专业。


    他原本的想法是能考哪儿去哪儿,毕竟他现在早就有了一份较为稳定的收入,不愁吃穿。既然田晴要去安都师范,他想了想觉得这个选择还不错,就跟田晴说了说。


    田晴自然高兴。


    高考出分几天后,望雀便搞清楚了几个朋友的分数和选择。


    余都高考发挥很好,延续了她高三下册整整一个学期的第一名传说,已经考了青中的第一名,但离省状元还差点。


    不过就她现在的分数,也可以上全国最好的高校。


    但她不愿意。


    思来想去,精心筛选,她挑了安都师范旁边的安都大学——全国排名十多,对于很多人来说都是很好的选择。


    对于余都本人来说也是。


    不用出省,朋友就在旁边,学习压力应该没有顶级高校那么大。


    一个字,爽。


    毛情杏还没定下来。


    她是想要和望雀一起去平大的。


    但可惜,努力这么久,高考分数下来,她离着平大的分数线还差着几分,录取很悬。


    安都大学她倒是能去。


    毛情杏一直纠纠结结,在大家都填报好了志愿的时候,她还没定下来。


    最后她挑挑拣拣,第一志愿还是填了平山大学,后面为了保底,填了安都大学。


    录取通知书要八月中旬才会有消息。


    一接收到朋友们都填完志愿的消息,田晴立马火力全开,整天在群里嚷嚷着出去旅游。


    望雀和薛向笛一琢磨,在屋子里也算发霉摆烂了小一个月,便欣然同意了田晴的想法。


    谭文岭和毛情杏也加入了进来。


    余都深思熟虑好几天,最后在田晴的狂轰滥炸下,勉为其难答应了一起来旅游的提议。


    【作者有话说】


    [比心]来了。感觉剧情快差不多了,暑假内容写完正文就结束啦,大学和工作会简约写在番外里,宝宝们有什么想看的番外也可以在评论区告诉我哦![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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