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走路都牵手。◎
盛夏。
牧朵儿是一名刚刚毕业的高三学生。
一个月前,她高考完毕,无事一身轻。
分数也查到了,挺好,预料之内。家里知道她辛苦,给了她一大笔零花钱,让她随便玩。于是在接下来的暑假,她无需考虑复读,不用提前学什么大学通用语考级,懒得马不停蹄考驾照,彻底放松了下来。
家里蹲了一个月,她和自己同为Beta的朋友约好出门旅行。
毕业旅行!
身为一名平平无奇的Beta,牧朵儿从生下来开始就普普通通。
她随着大流学习考试,一点点长大,成年,高中毕业,成为一名准大学生。她从小就是个乖孩子,长大了性格也没变多少,在大人眼中她一直很乖,这次旅行还是她第一次独自和同龄人出远门。
推上行李箱,带上手机遮阳帽,牧朵儿提前出了家门,一改那副乖乖巧巧的模样,像条撒欢的鱼似地融入了人群之中。
她和朋友约好了,在省会安都汇合,晚上去坐游江船,隔天早上再搭乘游轮,一路向东。
年轻的Beta兴奋得不行,站在小区门口等她打好的出*租车。
五分钟后,司机打电话说太堵了,过不来,让她取消订单。
牧朵儿想起今儿是周末,同意了司机的请求,重新在打车小程序上叫了车。
等了十分钟,新车姗姗来迟。黑色的,门边沾着泥浆灰尘,风尘仆仆的样子。
牧朵儿扫了眼车牌号,笑着让司机开后备箱。
啪嗒一声,后备箱缓缓打开。她拽着自己的行李箱往后备箱塞。
废了点力气,牧朵儿安顿好了自己的行李箱,坐上副驾驶,报了自己的手机尾号。
车辆起步,融入前往高铁站的庞大车流。
不出三分钟,开始堵车。
司机不耐烦地摁了摁喇叭。
牧朵儿好奇问司机为什么这么堵。
司机清了清嗓子,讲起市里的高铁站正在翻修,附近一片都乱得不行,不知周末,工作日也天天堵。
牧朵儿抿了抿唇,抬手看了看时间。
司机还在针对高铁站的翻修事宜侃侃而谈,过了几分钟,发现牧朵儿没回应他,又拍了拍喇叭,抬手摁了手机。
车内音响传出机械的电子女声。
牧朵儿听了一耳朵。女声讲的是小说,内容是标准的狗血豪门打脸虐渣龙傲天爽文。
她勾了勾嘴角,靠在椅背上,将安全带翻来翻去。
车辆走走停停二十多分钟,牧朵儿注意到司机中途接了个订单,不久后将她放在距离高铁站一条街的路口。
牧朵儿:?
司机说太堵了开不进去。
牧朵儿环顾四周。
好吧。
她绕到车后,又绕回去,说让开后备箱。
在身后车辆的喇叭声中,她赶紧把行李箱抬下来。烈日当空,她霎时出了一身的汗。
后备箱关上的那一刻,车辆扬长而去。
牧朵儿推着行李箱往高铁站走。此刻距离检票还有半小时。
走了一会儿,她摸出耳机,挑了首动感的音乐,将嘈杂的车流和人群与自己隔开,步伐一下子轻快了许多。
转过街口,抵达青市高铁站。
高铁站翻修,原本宽阔的广场改成了一道长长的临时搭建的楼梯。
牧朵儿:……
她拿了张纸巾擦汗,吭哧吭哧上楼梯,又吭哧吭哧下楼梯,总算抵达高铁站门口,需要扫身份证进站。
牧朵儿取下背包,翻了个底朝天,没摸到身份证的影子。
她站在门口安静了两分钟。
然后拿出手机,先看时间,然后搜临时身份证的补办方法,最后找到对应的APP扫脸,五分钟后扫了临时身份证进场。
看着眼前排队安检的乘客,牧朵儿握紧了行李箱拉杆,挑了个最短的队列排上去。
结果前面有个独自出行的老人,行李出了问题,和安检员交谈半天,挡住了口子,拖得整条队列的行进速度都慢了下来。
牧朵儿好巧不巧排在正当中,高不成低不就,只能跟着队伍慢慢挪动。
又等了好多分钟,总算搞定了安检。
背上书包,提上行李箱,牧朵儿正要走,却突然被安检员拦下来了。
“打开一下行李箱。”
安检员的声音冷冷淡淡的,没有什么感情,带着一股子疲惫,语速很快,仿佛命令。
牧朵儿:……?
左右看了看,在对上安检员的视线后,她停下脚步。
她胸口有些闷,有点喘不过气,耳朵透着隐隐约约的红色。
“怎么了?”
身后还在源源不断进人,她往旁边躲了躲,蹲下身打开行李箱,自己的私人物品接触到车站人来人往的空气,让她有一点点窒息。
从隔层翻出防晒喷雾,被告知这个超容量了不能带进高铁,可以选择邮寄或者丢弃。
牧朵儿垂眸。
这还是她新买的,没用几次。
她没坐过几回高铁,完全不知道这回事。
翻出手机看了看时间,牧朵儿咬咬牙,把喷雾瓶推给安检员。
“我不要了。”
她轻声说,把手机搁在腿上,蹲身赶紧合上行李箱。起立的时候却忘了手机,一下子滑落到地上,瞬间被来来往往的旅客踢走几米远。
牧朵儿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下一秒就要呕出来了。
她下意识朝那边扑过去。
紧接着,视线中,一只白皙骨感的手闯入视野,割开人流,牢牢握住手机,将它捡起来。
手机不大,握在那只手里显得更加小巧。
她甚至能看清那只手上突起的肌腱,青色的血管,修剪得体的指甲。这些小小的细节,因为捡东西的动作愈发清晰。
顺着手掌向上,白色的腕表,简单的黑色T恤,做了白色的假两件拼接而添了层次感,奶白色的背包随意搭在肩侧,身边靠着个墨绿的大行李箱……
她看到了一双灰色的眼睛。
对上视线的那一刻,牧朵儿忘了眨眼,呼吸也忘了。
那人头发半扎,眼睫微垂,凌厉而线条明确的五官透露出明显的冷意。
牧朵儿用力咽了咽。
一个女Alpha。
目测一米八,长得好看又好凶。
她不会骂她吧?
牧朵儿有点站不直腰,腿有些轻微的发麻。
然后那双灰色的眼睛像是锁定了她,微微一弯,眼睛的所有者也朝着她走来。
一步一步靠近,最后站定在她面前——
“你好,这是你的手机吗?”
女Alpha开口,嗓音出乎意料得温润,带着浅浅的笑意,伸手将手机递到牧朵儿面前。
牧朵儿的心脏在一瞬间重重摔回原位,扑通扑通的,震耳欲聋。
氧气在这一刻争先恐后灌入肺部,重新激活四肢大脑,眼前渐渐清明。
她终于站稳了脚步,忙不迭地道谢。
“谢谢谢谢!”
妈妈,我好像恋爱了。
牧朵儿接过手机,按在胸前。微微发烫的手机屏幕隔着夏日薄薄的一层衣料,热了她一片心口。
*
在牧朵儿陷入“恋爱”状态的两分钟里,好看得仿佛天使下凡的女Alpha绕到她身侧,帮她拉好了行李箱的拉链,提起来,推到远离人流的地方去。
牧朵儿回过神来的时候,女Alpha手里正握着一瓶防晒喷雾。
她的。
她刚才不要了的。
“这不是满满一瓶嘛。不要了多可惜。”女Alpha笑道,抬手指了指不远处,“自助寄件柜就在那边呀。”
牧朵儿有些恍惚:“……呃,嗯?寄件柜?”
她没做过这些事,脑袋空空一片。
“你什么时候的车?”
牧朵儿下意识翻出手机查看:“还有半小时。”
“寄件就三分钟的事儿。喏。”
防晒喷雾和刚才的手机一样到了她面前。
牧朵儿抬头,视线随着防晒喷雾朝向她的末端漂移,喷雾瓶往左她往左,喷雾瓶往右她往右。
一个来回过后,牧朵儿终于意识到自己走神,红着脸赶紧接过瓶子,看都不敢看面前的Alpha。
她埋着头就往寄件柜冲,扫了眼上面的提示,填好了信息地址,把防晒喷雾寄回了家。
再转头一看,女Alpha已经不见了。
和她牧朵儿交流的一切就像是好人的日行一善,连句谢谢也用不着听。
顺手帮个忙而已。
有了这么一打岔,牧朵儿从出门到现在的坏心情全部消散。
只留下了越来越热的心口,不停颤动的睫羽,还有脸上藏不住的开心。
嘿嘿。
好人帮她捡手机,还注意到她的喷雾。喷雾也没丢,被她好好装进寄件柜送回家了。
嘿嘿。
牧朵儿抬手抹了把眼睛,推着行李箱上二楼,找到了她要进的六号检票口。
好巧不巧,又碰到了那个女Alpha。
她就坐在六号检票口前的座位上,守着行李朝着电梯这边张望。
牧朵儿上前跟她道谢。
女Alpha弯着眸子说没关系。
牧朵儿翻开背包,送了她一只泡椒鸡爪小零食,坐在她旁边的空位上候车。
余光注意到女Alpha张望的动作,牧朵儿忍不住也随着她的视线往电梯那边儿看。
上来许多人。
到了二楼,电梯上挤成一条线的人以扇形分开,汇入不同的等车队列。
形形色色,五花八门。
牧朵儿看入了迷,目光从每个人的面庞上划过,最后落在一张白净的脸上。
愣神两秒钟,脑子里被“我去好好看”这句话刷屏。
那人黑发长眉,一双孔雀蓝的眼眸,五官精致端正,形状大小都往最标准的样子长,让人一瞧过去就知道这是一个顶顶好看标致的Omega。
妈妈,我好像又恋爱了。
进能Alpha退能Omega的Beta牧朵儿女士这样想到。
男生身上是一件墨绿加米白的横条纹T恤,配了条浅色的过膝休闲短裤,推着个复古红色的小行李箱,站在原地看了看,继而施施然过来了。
牧朵儿礼貌地把目光从人家脸上撕下来,固定在人家的行李箱上。
然后看着行李箱越来越近,最后停在她的眼前,对着她的旁边。
牧朵儿:!!!
她抬头,再侧头,那个日行一善的超好心女Alpha正在和过来的红色小行李箱持有者对视!
两人相视一笑,女Alpha一边问着牧朵儿不好细听的私人问题一边起身给来人让了位置,自己撑着行李箱站着。
接下来的一切都恍恍惚惚。
牧朵儿恍恍惚惚坐着和这两位一起候车,然后一起听到检票通知,前后脚上站台,最后进了同一辆车厢,坐在了同一排座位——牧朵儿在三人座靠走廊的位置,旁边儿双人座就是他们。
候车检票一路上,牧朵儿能听到他们些许的交谈,知道他们也是出来旅游的毕业生。
关系还很好。肉眼可见的好。走路都牵手。
妈妈,我应该失恋了。
牧朵儿默默地想。
她坐在座位上,端端正正靠着椅背,双手交叠胸前捧着手机抱住自己,皱着眉头却嘴角带笑,挂着一副“幸福安详”又有些“哭笑不得”的表情,就这样待了两分钟,祭奠她飞速逝去的“爱情”。
然后睁开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给手机对面的朋友噼里啪啦发消息——
“小雨我跟你说我今天倒霉死了!但是后面遇到一个特别好提别好的小姐姐……”
窗外,盛夏阳光明媚热烈,列车起步,提速,呼啸着向前。
【作者有话说】
[红心]大家好。很抱歉断更了三个月。这三个月里我在忙毕业的琐事,找工作考试面试等等,忙得晕头转向实在是分不出时间,现在稳定啦,很抱歉断更了这么久。现在恢复更新,会给每个当前评论的小伙伴派送小红包(如果有的话),会好好完结这一本书,第一次写感情流有太多不足,谢谢每一位支持过我的读者,非常感谢。
62
第62章
◎这才是这双眼睛该有的样子。◎
哗啦一声轻响,列车窗帘被拉下,将过于浓烈的日光隔在窗外。
望雀收回手,还没转过身,肩膀上就砸下来一个热乎乎毛茸茸的脑袋。
她侧眸下看,靠上自己肩膀的还是少年的额头。
脑门正当中,结结实实撞上来,像是一直看着她。看着她放好行李,收起座位之间的扶手;看着她取下两个人的小桌板,拿出水杯;看着她拉下窗帘,然后终于撑不住精神,“扑通”一声栽倒下来。
有了窗帘的格挡,阳光不再刺眼,望雀眼神柔和下来,帮少年调整了姿势,让他躺得更舒服些。
他确实是累坏了。
一周前,余都终于松口答应了旅游,田晴便喜气洋洋在群里分享了她早就做好的计划文档。
上至旅游路线游玩项目下至消费预算,条条框框分门别类,翻开就能用,一点点细微的粗糙无伤大雅。
计划文档一面世,群内六人皆叹为观止,余都响应最为热烈,吹了五分钟的彩虹屁——她最怕做这种东西。
田晴被夸得飘飘然,不好意思地说其中有些内容是她好几年前做过的,现在可能过时,然后又根据大家的商讨意见做了一番更细致的修改。
田晴父母都是教师,和她一样拥有寒暑假,每次假期都会出门畅游祖国大好河山。
还不止出游一次。
她从小被带着到处跑,从听从父母安排到自己做计划,现如今已然熟门熟路,大家提个大体的游玩方向,她就能给出好几版不同的方案。
除开田晴,群里其他人都不怎么出门。
毛情杏还算旅游频率较高的。剩下余都懒得出门,谭文岭身体不好出门很容易找死,薛向笛要跟着阿姨看店。
至于望雀,小时候家里还经常一起出门玩。但在她父亲出事之后,也有两年没出过青市了。
自然而然,田晴就成了本次毕业旅游活动的队长导游总负责人。她负责统筹计划安排分配工作,其他人无条件听从田晴队长的指挥。
出行第一站定在了省会安都。从青市到安都约两小时的高铁。不要求同一时间出发,在出行当天抵达余都订好的酒店就行。
是的,预订酒店的任务交给了余都。
在旅行之前,田晴已经颇有先见之明地预料到了余都大概率会缺席很多团体活动,大手一挥,将她发配去订酒店,让她自己保证自己休眠区域的环境质量。
本来,今天望雀是要和薛向笛在五街口见面,然后一同前往高铁站的。
可临时出了意外。
昨天下午,薛向笛收到阿姨消息:
他的生理上的父亲,薛信鸿,回来了。
彼时薛向笛才回了老城区两天,正坐在王记帮着看一会儿店,一边翻着账本一边期待着翌日的旅行,那头阿姨从阁楼上下来,轻巧飘过来这句话:
“你爸下午回来。”
薛向笛撑着脑袋,眼睛盯着数字,脑子还在神游:“哦。”
王画楚多看了薛向笛一眼。
薛向笛似有所感,抬眸和王画楚对视。
“你爸,薛信鸿,下午从外地回来。”
“……”
薛向笛眨眨眼。
然后“蹭”的一下从前台站起来,吓了店里顾客一跳。
“什么?!”
薛信鸿的公司开在外地,薛向笛一直知道。
自从他母亲生他难产去世过后,薛信鸿仿佛就讨厌上了他母亲去世的这个城市,缓冲了几年后,毅然决然选择去外地发展。
而就在缓冲的这几年,他和王画楚结了婚。初期两人相互付出相互利用了一段时间,待到各自稳定后,便不再多联系。
薛信鸿也彻底断了和家乡的联系,在外地开了公司,越做越大。现如今,叫一声“薛总”“薛老板”也不为过。
这些薛向笛都不是很清楚。
他只知道他生理上的这位父亲很有钱,一年比以一年有钱。从前一个月给他三位数,后来四位数,再后来,可能是心情好了,五位数五位数的给。
薛向笛一分没花。
高考过后他去新办理了一张银行卡,把原来卡上薛信鸿打给他的钱和王画楚打给他的钱分开彻彻底底算了一遍,分别存进两张卡里。
薛信鸿给他的钱,他用阿姨给他的全部补齐了,一分不少。
“他的公司,我有股份,每年还有分红。”昨天,王画楚一气儿把有关薛信鸿的事告诉了他,并以此做结。
薛向笛闻言表情一变,被王画楚按下。
“你是不是猜到我把分红给你了?”女人笑眯眯的,“不想要是不是?这么想和他划清界限啊?”
薛向笛抿抿唇,坐回台前,垂眸不语。
他愿意跟阿姨有牵扯,愿意用她的钱,愿意以后给她更多的钱回报她,但要是这之间掺杂上了薛信鸿,他心里就不舒服。
王画楚从旁边绕进来,坐在前台另一条板凳上,看着薛向笛扫码收银,从试吃盘里叉起一块蛋糕塞进薛向笛嘴里。
“好吃吗?”
薛向笛眼眸微微张大,嘴巴嚼了嚼,接着点头。
“这个月做的新品,明天出去带点?”
薛向笛咽下那一块小蛋糕,奶香甘甜充斥口腔,人也跟着平静下来。
“好。”
“缺钱了就告诉我,我给你打。”
“……好。”
然后他被王画楚薅了把脑袋。
“该干什么干什么,你早就成年了,管他薛信鸿干什么?”王画楚站起身,指尖按在柜台上敲啊敲,薛向笛知道这是她烦躁时的小动作,“分红是我个人的财产,和我烘焙店赚的钱没区别,其他我和他的那些合作啊交易啊更是与你无关,别操空心。”
“他来也不是来找你的,我只是跟你通知一声。”
薛向笛抬头,目露疑惑,甚至还有一丝丝微不可察的警惕。
王画楚把用过的牙签投进柜台下面的垃圾桶,语气淡淡:
“他来跟我离婚。”
薛向笛心跳漏了一拍。
*
早年的王画楚,风华正茂,意气风发,比现在多了一分年轻人才有的锐气。
在办公室当了几年白领,甚觉无趣,念头一起,便辞职专心学了门喜欢的技术。
薛信鸿作为她的老同学,在她最为困难时出钱帮过她一把。
后来她开了王记,盈利了,回了薛信鸿一大笔钱,在他妻子怀孕时送去过礼物,帮忙拍过视频。
又过了几年,王画楚在店门口见到了风尘仆仆的薛信鸿。
那个时候,他的日子很糟糕。
妻子亡故,工作不顺,存款所剩无几,还有一个刚出生的儿子需要照顾。
王画楚只借了他钱。
但两人之间的交流没有断。
几年后,两人结了婚。
没有什么别的原因,只不过同辈人都结了婚,他们刚好一个Alpha一个Omega,事业工作之间有牵扯,结婚是个当下来说很合适的选择。
很适合各取所需。
王画楚没有兴趣体会薛信鸿的爱恨遗憾,对她来说,他只是一个还不错的老同学,她走投无路时他不计回报拉过她一把,她觉得他心地不坏。
但这不代表她喜欢他。
他还有太多缺点,传统,懦弱,自我,一大堆Alpha会有的缺点,他都有。
和他结婚后,某一天,他突然问她要不要标记。也许是想到自己现在新结了婚,可以重新经营一段崭新的婚姻,可以对新的婚姻负责。
王画楚当时打量了他半晌,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
“你儿子叫什么名字?”
“……”
气氛瞬间沉默下来。
薛向笛当时两岁,出生证明上只有一个临时填上去的乳名。
隔天,薛信鸿给自己儿子取了大名,又回到了之前沉浸在妻子去世的阴影中的状态。
王画楚懒得管。
直到薛向笛十三岁时,她从衣柜里找到烧得浑浑噩噩的小孩。
小孩五官里藏着母亲的影子,缓慢抬头时,她看见他满面的泪痕,平静到异常的表情,还有那双无法掩饰脆弱与恐惧的眼睛。
孔雀蓝色的眼睛。
和他妈妈一模一样。
王画楚登时心脏一紧。
她想起早年,那个女人还在世的时候,总是笑着,眼睛弯着,浑身写满了幸福。
但十三年后,她的孩子一个人躲在陈旧的衣柜里,躲在带着灰尘味道的厚衣服中,空气中飘荡着樟脑丸刺骨的香味,混杂着极其浓郁沉重的酸苦,像是自己给自己找好了坟墓。
王画楚屏着呼吸,拉上了小孩的手。
而后慢慢减少了与薛信鸿的联系。
小孩越长越像他的母亲,而王画楚与薛信鸿越来越无话可说。
她从不与小孩讲他的母亲,也不讲父亲,讲也只说坏话,让他别跟他爸学。
某次小孩问她,薛信鸿是不是真的那样爱他的母亲,爱到因为他的出生而厌恶他,王画楚扯了扯唇角。
“他跟你说的?”
小孩垂眸,轻声:“……我看到的。”
也是,放养了人家十几年,看不到才怪。
“他不是。”
王画楚正在做蛋糕,顺手就往小孩嘴里塞了颗草莓,再帮他抹去嘴角的奶油,结果越抹越花。
“养小孩很费心力的,他只是不想负责任。”
见抹不干净,她就不抹了,又捏了颗草莓,蘸了更多的奶油,继续投喂小孩。
“甜吗?”
小孩懵懵懂懂点头。
王画楚把最后半块草莓稳稳放在蛋糕顶端。
草莓在顶上围了一圈,像是一朵盛开的花。
“给你的,吃吧。”
王画楚捏起勺子,挖了一块带了草莓和奶油的蛋糕胚,喂给他。
“新品,帮我尝尝味道,怎么样?好吃吗?”
小孩茫然地嚼了嚼,一下子笑得特别甜。
“好好吃。”
青蓝的眼睛弯弯的,洋溢着欢欣与幸福。
这才是这双眼睛该有的样子。
【作者有话说】
[橙心]晚上九点应该赶不及,更新时间大多在晚上,但固定不了。
63
第63章
◎小孩是小孩◎
王画楚要离婚。
听闻了这个消息之后,薛向笛一中午没有平静下来。
他在王记待得坐立不安,心里一面想着逃避,离开这里,去找望雀,或者别的什么朋友,总之不要待在这里;另一面又想着,他要留下来,他不能留阿姨一个人待着。
说不清楚什么原因,明明王画楚大了他两轮多,都是妈妈辈的人了,不会出什么事。
但他就是安心不了。
可能潜意识里,他早就把薛信鸿当成了一个无恶不做罪无可恕的大恶人,一个各种伤感病痛的传染源,离得远还好,一旦距离近了,就会感染上脏东西。
像是平静的高原山湖投入了一块石头,往日的沉静霎时被打破搅碎,沉淀在湖底的层层沙土散开荡起,浑浊了整片清池。
坐在前台,薛向笛对着来来往往的客人机械性地展露笑容,扫码结账全靠这么多年帮工形成的肌肉记忆才没出错。
等一波客人离开,他又像失去了阳光的太阳花似地立马蔫下来,安安静静猫在前台那儿小块地方当蘑菇,不注意都看不见他。
几个循环过后,王画楚就把他赶到阁楼上去了。
“睡觉去,上面空调开着,小客厅那沙发上有毯子。”
她给出了一个不错的建议。
但薛向笛没有采纳。
上了阁楼,按照店长大人的吩咐窝在沙发上,他却没有半分困意。
脑袋里乱糟糟的,思绪的飞舞一刻没有停歇。
明天他就要出门和朋友们旅游了,合该高兴,合该期待,合该兴奋。朋友群里消息不断,叮叮当当,热热闹闹,大家都很高兴。
可他现在却一点都笑不出来,连带着几乎丧失了和朋友交谈能力。
真倒霉啊。
薛向笛扯了扯嘴角,拉着小毛毯在沙发上翻了个身,面对沙发靠背,将阳光抛在身后。
有点难受。
他长吁一口气,一点点地吐,缓缓地,能够清晰地感觉到身体的充盈与空虚。
明明只是一件小事。不过就是阿姨的结婚对象过来一趟,和阿姨离个婚,然后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彻底陌路。仅此而已。
他却在这里兜兜转转,寻思着,纠结着,绕着圈,打着结,回过神来已经找不到出口,把自己弄得格外狼狈。
像个没长大的小朋友。
一会儿害怕见到那个人,一会儿害怕他们离婚之后他与阿姨再无瓜葛…归根究底,他只是不想与薛信鸿有牵扯而已。
他不觉得现在的自己有能力完全掌控自己的未来,当原本计划好的路线被突如其来的意外打乱时,迷茫与恐慌便理所当然地找上他。
窗外,小阳台上阳光愈发热烈,晒蔫了一众绿植。
薛向笛起身,把那些经不住暴晒的盆栽挪回小客厅,顺便给自己找点事干,不要一直胡思乱想。
天气愈发闷热。
*
该来的还是会来。
下午三点,王记迎来了久违的客人。
男人西装革履,气宇轩昂,瞧着倒是人模狗样。
王画楚本想把人带到咖啡店谈事情,但后者开口就问了薛向笛。
“你什么意思?”
王画楚还算和善的表情一刹那冷了下来。
薛信鸿见状愣了愣,扯出一个讲和的笑容,眉目间带着些许似遗憾似受伤的神情。
“我只是想见见他,看看他过得好不好。”他说着,放轻了声音,“小笛他毕竟是我的儿子不是?”
“这些年我忙于工作,疏忽了对他的关照,多谢画楚你关心照顾他。”
“但我绝对没有弃他不顾的意思。你问问小笛,我每个月都有给他打钱,生怕他不够用。”
王画楚礼貌笑笑。
“小笛和朋友出门旅游了,不在家。”她一点儿也不客气,“你这回过来是来谈我俩的事的吧?别扯上小孩子。我俩之间也没什么财务纠纷,该怎么办就怎么办,赶紧了结。”
“最近暑期店里忙,我也没空招待你,不好意思哈。”
薛信鸿眼眸睁了睁,欲言又止:“他不在?”
王画楚提上手机身份证:“不然呢?他还等着你?”
薛信鸿笑了下:“你给我他现在的手机号。”
王画楚皱眉:“我为什么要给你?”
“至少现在,你还是他的妈妈。”薛信鸿依旧笑着,仿佛旧日的一切已然成风,吹过便消散,没有留下什么痕迹,“我是他的爸爸,知道他的手机号不是应该的吗?”
“他可不叫我妈。”王画楚嘴角抽抽,不愿在薛向笛的话题上纠结,“你走不走?再不去民政局下班了。”
薛信鸿沉默了下,正要抬步,忽听旁侧楼梯上传来哒哒的脚步声。
由远及近,缓慢而清晰。
“阿姨。”
来人对王画楚笑了笑,继而将目光投向那个遥远的、面目陌生的西装男人。
后者同时也在看他。
往日小小一只的小孩子现如今抽条长枝,穿着一身简单的T恤休闲裤站在阶梯上,姿态笔挺端正,脸上除了沉静没有多余的表情,一双眼睛像极了他的亲生母亲。
青蓝的,澄澈的,恍若盛满了世间全部的真心。
薛向笛秉持着基本的礼貌也对男人笑了笑:“你好。找我有事吗?”
他走下来,在王画楚身前一步站定,微微抬眸直视薛信鸿。
*
傍晚,某中餐厅包厢内。
薛信鸿就像一个普普通通的父亲一样对着薛向笛嘘寒问暖,而后者对答滴水不漏,礼貌得体,饭桌上气氛融洽祥和,却又隐隐约约暗含着一股诡异的平静。
王画楚在一旁默默夹菜,给自己夹,也给薛向笛夹,饶有兴趣看着薛向笛和他爹说话。
明明是亲父子,对话却搞得像是商业会谈。一方略显锋芒穷追猛打,一方铜墙铁壁无懈可击。
直到薛信鸿抛下一个炸弹——
“你跟我回家,以后去我公司实习。”
薛向笛筷子一顿,抬眸:“……我?”
薛信鸿笑着说下去:“你是我儿子,不是你还能有谁?你好好学,以后公司也可以是你的。”
现如今他没了配偶,父母早年亡去,薛向笛就是他的法定第一顺序继承人。
“这段时间还可以报志愿吧?听你刚才说高考考得不错,报了哪所学校?什么专业?别学什么冷门没用的东西,我建议你报……”
薛向笛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
……什么,玩意儿?
这个人在说什么?
他下意识看向王画楚,在后者的眼中也捕捉到了一丝惊讶,随即了然。
原来如此。
王画楚已经懂了。
薛信鸿此人,传统,懦弱,又自我。
她原以为他们离婚除了关系恶化之外,还有薛信鸿遇见了新的真爱的原因,却没想到对方还真没有什么第二春。
既然没有第二春,那就没有除开薛向笛之外的亲生子女。以这个人的脑回路,薛向笛是他的儿子,那一辈子就是他的儿子,合该继承他的东西,老来为他尽孝。
对于他来说,以往对薛向笛不管不顾又不是出于他的本意,他当年也难,后来情况好了,他不也一直有给薛向笛打钱?
几年下来好几十万呢。
薛向笛可以因为一时的赌气不认他,但闹久了就是不懂事了。
这样的父亲,对于薛向笛来说,好算不上,坏又没有坏到骨子里。
像一块无色无味的黏皮糖,扯不掉,吃起来又味同嚼蜡。
听完了薛信鸿发表的关于薛向笛未来规划浅谈,薛向笛挡在桌下的手已然捏紧,指甲刺入掌心,留下几道红色的月牙。
他觉得自己应该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没有拍桌而起。
他到底有多厚的脸皮,从小忽略他,在他需要长辈帮助教育时无限缺位;又在他长大后,在他不再需要他之后大摇大摆地走到他的面前,对他说,你一直都是我的儿子,我永远是你的父亲。
多冒昧啊这个人!
之后的时间,薛向笛全程保持微笑,没有多说什么。薛信鸿抛给他什么话题,他皆敷衍而过。
王画楚主动接过了话头,于是下半场就成了王画楚与薛信鸿的你来我往。
薛向笛埋头吃东西时一直在听两个长辈说话。
王画楚也没把话说死,只是帮着薛向笛推脱,说他年轻,说他未来还长着,说他应该先去到处看看,多经历,多感受。
可能未来见多了,还是觉得自家老爸给的路最好,还是会回家的。王画楚一边笑着跟薛信鸿喝酒,一边按下了薛向笛的杯子。
一顿饭宾主尽欢。
饭馆外,月明星稀。薛向笛站在王画楚身边,看着薛信鸿的车远去,融入车流,消失无踪影。
一大一小两人转身,向着家的方向走。
几步路后,王画楚幽幽开口:“有话说?”
薛向笛脚步顿了顿,扯出一个笑。
“我不想和他讲那些东西,我对他的公司也没有兴趣。”
“那你刚才怎么什么都没说?”王画楚笑问。
薛向笛摇了摇头:“我没有你处理得好,我相信你。”
王画楚就笑得更灿烂了些。
她是该高兴。
离了婚,撇开了不重要的人,养了好多年的小孩心里有她,天上的星星有一颗算一个,都特别明亮。
“你才十九岁,你还特别年轻,你还没有上大学,还没有去见识更广阔的世界。”
王画楚一个字一个字地讲,语气平缓又缓和,这话和刚才她跟薛信鸿的说辞差不多。
薛向笛侧眸看她。
王画楚眨了眨眼睛,抬手薅了一把薛向笛的头发。
“我还是那句话,你该干什么干什么。大人是大人,小孩是小孩。我告诉你这一切,没有阻碍你和薛信鸿见面,因为这些都*是你的权利,你有权知道,可以见他。”
“但剩下的事情都与你无关。我是大人,你是小孩,你做好小孩该做的事就行了,好吗?”
薛向笛深吸一口气,咧嘴笑开。
“好。”
【作者有话说】
[黄心]
64
第64章
◎一夜安眠。◎
解决了一件大事,薛向笛心情前所未有的轻松,回到家就扑到床上,重新翻出被自己设置了免打扰的手机。
果不其然,朋友群已然99+。
大概翻了翻群内的消息,薛向笛捧着手机翻了个身,熟练从最近联系人里找到望雀,拨了一个电话过去。
“喂,小薛?”
手机听筒传来熟悉的声音。
薛向笛霎时心口一热,某种不可言说的热流暖意自心脏流向四肢百骸,让他感受到了无与伦比的安全感。
是啊。她在。她还在。
薛向笛脸上挂着止不住的笑意,摸出耳机带上,抱着枕头跟望雀絮絮叨叨讲了今天下午发生的那些事。
听完整了整件事,电话那头,望雀沉默了良久。
她似乎思考了很多,想说很多,但是最后,她却只是轻轻呼出一口气,像是安心后的轻松,又像是游刃有余的轻笑。
没有过多的询问,没有看似关心的指责,仿佛简简单单翻过一页书,读出了下一个情节的开头,令人振作,令人欣然,令人跃跃欲试——
“我什么时候可以见到你?”
薛向笛捧着手机笑得灿烂:“明天早上!我早一点去找你!”
然而这天晚上,薛向笛难得失了眠,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没有睡着,睡着后梦里纷纷乱乱,搅得人头疼。
待到第二天早上起床后,时间已然没剩多少。
他火急火燎穿衣起床洗漱,提着收拾好的行李箱,背了只小挎包,急匆匆往火车站赶。
安检进站上楼,他在对应的检票口看见了熟悉的身影。
明明只是一两天没见着,却像是过了好久好久。
正值暑期,还是周末,火车站人来人往,望雀关心了他几句,起身把自己的座位让给薛向笛。
而薛向笛却是摇了摇头,抬手跟望雀来了个拥抱,整个人处于一种莫名亢奋的状态,手舞足蹈跟望雀比划来比划去,压着声音将他那个生物爹从头到尾锐评了一遍,可谓是酣畅淋漓。
直到检了票上了车,他才后知后觉感到疲惫,脑袋一歪就砸到了同行人身上,毫无顾忌地放任了自己的意识深陷再深陷,右手还模模糊糊追过来,扯住望雀一片衣袖。
望雀看着靠着她睡觉的少年半晌,略显克制地勾了勾唇角。
要是换了刚谈恋爱那会儿,薛向笛在她面前哪儿有这样轻松的样子。
发生了这样的事,他肯定会强打起精神,斟酌着告诉她别担心,他已经解决好了,一点事儿也没有,睡了一觉过后就什么都过去了。
说不定,他还会因为睡过头而迟到这件事反复道歉,心怀愧疚,将这点小事在心里为自己记上无数笔,绞尽脑汁将错误烙在心头,反反复复提醒自己下次绝对不要犯同样的错。
然后再小心翼翼地盯她再盯她,帮着她放行李关窗调座位,如果她神色有什么不好,他就宛如惊弓之鸟。
但他们是要在一起生活一辈子的人呀。
他要是永远这样紧绷,总有一天会累,会麻木,会对他们的关系失去任何期待;望雀接收不到对方真实的信号,同样会产生隔阂。
他们就走不下去了。
实际上,心情不好,见到了讨厌的人,见面迟到,都只不过是生活中不值一提的小事罢了。
就算真的因为迟到导致没有赶上列车,又能怎么样呢。办法总比困难多,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望雀望着窗帘上明明暗暗的光影,打了个哈欠,往薛向笛那边靠了靠,跟着闭上了眼睛。
*
安都。青市所在省份的省会城市。
发展在全国看来算不上最好,但对于他们这些小城市出来的年轻人,完全算得上新奇而瑰丽。一条大江穿城而过,将繁华的城市分割成两个部分,江上游船渔船来来往往,川流不息。
他们也会在明天早晨前往码头,搭乘其中一搜游轮,沿江东行。
望雀薛向笛两人先在酒店附近找了个小餐馆解决掉午餐,而后提着行李去了酒店。
余都将酒店订在了江边。
总共三间标间,房间分配一如既往,和寒假去民宿玩时一样,情侣住一起,两个Beta分给各自熟悉的朋友。
一进房间,两人熟练开始收拾行李,明天要穿的衣服挂出来,护肤用品摆出来,不一会儿规整的酒店房间就染上了生活的味道。
因为列车上两人都睡了一觉,这会儿也不困。在群里报备了一声,两人下楼游逛。
等到饭点众人到齐,望雀和薛向笛已经把酒店周边摸了个底朝天,俨然成了半个本地通,带着大家伙儿吃了一家性价比超高的苍蝇馆子。
出行第一天,田晴也不想把行程排得太紧,挥挥手表示解散,拉着谭文岭去江边看水去了。
剩下四人一起回酒店。
一路上,望雀和薛向笛讨论着刚才那家饭馆里红烧肉的做法,猜测加入了那些调味料;余都和毛情杏落后一步,一个盯着脚下的砖块,一个望着周边的灌木,默然无声。
余都沉默很正常,她懒癌犯了经常性一个字也不想说,多开口一次都是消耗她本就岌岌可危的精力值。但毛情杏……
进酒店房间前,望雀朝毛情杏的方向望了一眼,然后被薛向笛拉回了房间。
盘腿坐在床上,两人面对面玩了一会儿竞技游戏,时间差不多了就轮流洗漱,各自上床。
望雀按灭了夜灯,厚重的遮光帘缓缓阖上,房间陷入寂静。
五分钟后,一阵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响起,望雀感觉自己的被子被掀开,灌入一股冷风,被窝里挤进来一个微凉的身体。
望雀下意识伸手揽住他。
只听见来人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向她这边蹭了蹭,缩了缩,轻轻笑了笑,占据了她枕头的另一半。
望雀也勾起嘴角,闭着眼睛拉了拉被子,慢慢缓了呼吸。
一夜安眠。
一整个六月两人都住在一起,同床共枕早已成了养成的新习惯。好在两人睡相都不错,清晨醒来,两个人还保持着睡着之前的位置,被子都没滑一下。
起床去餐厅吃过酒店提供的早餐,迎面碰上了来吃饭的毛情杏。
望雀笑着招了招手:“早上好!”
毛情杏还没看见望雀和薛向笛,闻言脚步一顿,抬眸张望,眼里装进熟人后扯出一个笑:“早上好呀。”
她眼下有着明显的乌青,这些青色在她白皙的肤色上无比显眼。
薛向笛问:“没睡好吗?”
毛情杏笑着摇了摇头:“前几天太激动了,有点失眠。”
望雀说:“那边窗口的小笼包很好吃,应该和你的口味。”
毛情杏笑意深了两分:“谢谢,我等下就去尝尝。”
待所有人都吃过早饭装好行李,田晴总导游把所有人都召集到一块儿。
六人齐聚田晴所在的酒店房间,余都逮着床头往上一靠,毛情杏坐在了余都对面,谭文岭坐在田晴另一边,望雀和薛向笛自然而然挑了剩下两个位置。
“咳咳。”
总导游清了清嗓。
“今天我们有两个安排。第一,上午大家前往宜都最有名的连明广场逛一逛,中午就地解决午饭。第二,饭后回到酒店退房,前往码头搭乘游轮。总体来说就是这样,有疑问的可以举手了。”
总导游扬了扬下巴。
余都手举得飞快。
总导游转去目光:“讲。”
余都道:“我不想去逛街可以待在酒店睡觉吗?”
总导游颔首:“准了。”
毛情杏说:“需要什么可以群里发我们,我们帮你带。”
余都抬手比了个“OK”,起身回了自己的房间,开门关门拉窗帘睡回笼觉。
爽。
然后被一阵烤面包的香味唤醒。
睁眼一张倾国倾城的貌美面孔。
“醒了?”
毛情杏笑问,解开烤面包的袋子。
余都从被窝里爬起来,拿了只面包,一边啃一边看了眼时间。
“这还早呀,怎么回来了?”
毛情杏笑了笑:“去了人太多,太阳太晒,我提前回来了。给你带了面包。”
余都点头:“好吃。”
毛情杏还是笑,没说什么,起身绕了一圈房间,检查了一遍自己的行李。
余都看着毛情杏绕来绕去的身影:“不好玩?”
原本他们这些人,毛情杏只和她认识,后来主持认识了薛向笛,再后来便是望雀。
不过后来,大家一起玩的次数多了,人与人之间也就熟悉了起来。
“不是不好玩。”毛情杏回答,“失眠了,有点累。”
余都眨眨眼睛,想了想没想出个所以然,本想开口提议毛情杏和她一起大睡特睡,手机突然响了。
接起来一看,望雀。
余都抬了抬眉毛,拿起手机接听。
“情杏回酒店了吗?”对面问,背景音有些嘈杂。
余都下意识看了一眼叠衣服的毛情杏:“回了。”
后者收衣服的动作一顿,缓缓转过身来,投来目光。
“那就好。”对面的声音温温柔柔的,仿佛溪水潺潺而过,“她还没吃午饭。”
余都了然:“我俩一起,你们放心,不用考虑我们这边。”
挂断电话,余都重新和毛情杏对上视线。
她总觉得毛情杏的眼神有些紧张。
“是望雀吗?”
余都点头。
“没说什么,让我们一起吃饭。”
毛情杏垂了垂眸:“好。”
【作者有话说】
[绿心]
65
第65章
◎“你在跟她说什么?”◎
在游轮上的夜晚,别有一番意趣。
望雀他们搭乘的不是什么豪华轮渡,只是一艘载客量三四百的小游轮,上下拢共也就五楼层的高度。
此刻,众人齐聚顶层的小酒吧,各自点了一杯酒,围在吧台前用手机APP玩剧本杀。
他们选的剧本杀质量一般,好在朋友三四皆聚在一起,说说笑笑,愣是把普普通通的剧本质量拉高了一大截,惹得吧台的酒保也加入了他们,跟他们一起谈天说地。
结束时已然凌晨一点。
但大家还是意犹未尽,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捧着酒杯一口一口抿。
期间毛情杏忽然站起来,说是有点闷,转身去了甲板上吹风。
透过透明的玻璃窗,小酒吧里的人能看见她被风吹得舞动的长发。
望雀见状,拍了拍薛向笛的肩膀,也握着酒杯去了外面。
从室内到甲板,小酒吧里颇有情调的乐曲与带着些许暖意的空气都被室外呼呼的风声隔绝,应和着江上的水汽和哗哗的水声,人也像从温暖的梦境来到了嘈杂而沉闷的现实。
“不开心么。”
甲板上摆放着些许藤椅藤桌,望雀在毛情杏身边坐下,感受到了椅子里浸透的湿气。
毛情杏没动脑袋,仍然望着前方一望无际的江面。
“……一点点。”她诚实回答,往嘴里灌了一小口果酒。
以她这会儿低沉的状态,也编不出高兴的谎话。
“累了?”
望雀猜测。
毛情杏摇摇头。
“不累。”
她垂眸看向杯中自己的倒影。
“和大家出来玩,我挺高兴的。”
所以在一起玩时,她尽量忘记自己那些纷乱繁杂的心事,全身心投入。但是气氛一落下来,降到了一个没有那么兴奋,没有那么热火朝天的节奏时,那些坏情绪就卷土重来。
它们只是被她暂时藏起来了,从未远去。
望雀却笑:“那让我再猜猜?”
毛情杏缓缓侧眸过去,点了点头。
“是和我有关,还是和小薛有关?”望雀直接说。
毛情杏瞳孔缩了缩,表情是明晃晃的惊讶。
望雀扬了扬眉毛,颇为得意地抿了口酒水。
“我就知道。”
她哼哼两声。
“你不会觉得我什么都没发现吧?这么小看我?”
刚在安都见到毛情杏的时候,她就看出对方的表情不对。那之后,她就开始有意无意地观察她,察觉到她的目光经常性落在她的身上,或者是薛向笛的身上,带着难以忽视的重量。
“是因为我冷落了你……还是只是因为薛向笛?”望雀身体微微前倾,看着毛情杏,眼眸平静,没有什么负面情绪。
毛情杏眨了眨眼睛,摇了摇头,语气带上了一丝轻快。
“都不是哦。”
“我没有那么强的占有欲,你们谈恋爱就好好谈,我才没兴趣横插一脚。”
望雀就知道毛情杏会这么说:“那你跟我说实话,之前我问你是不是喜欢他,其实是‘是’,对吗?”
“是。”
毛情杏低着眉,垂着眸子,扯出一个浅浅的笑。
“那个时候,也许是。但现在不是了。”
望雀没有再说话,她静静地看着女生漂亮的侧颜,看着她垂眸浅笑,眼睛里却流露出一股浅淡的哀伤。
“现在……那不是爱情。”
她轻声说。
“那只是我的…我的,一点点,不甘心。”
“也许当初我真的喜欢他,设想过他,满心满眼都放在他的身上,但那都过去了。现在我想起那个时候,能感受到的只剩下一些些轻轻的不甘罢了。”
“可能还不止那个时候,还有好多时候。”
毛情杏放下酒杯,掰着指头细数。
“初三你来我的班上做分享的时候,我没敢找你搭话,如果你没有休学,我大概永远都认识不了你;高中时老师找到我,说推荐我去主持活动,我当时其实很怕,心里没有一点儿底,我不想去,但是我没有拒绝;后来喜欢一个人,也仅仅是在心里想想而已,我自己都不敢承认……”
“我总是错过机会,但我又忍不住去想,如果,如果我没有顾虑那么多,没有犹犹豫豫,纠纠结结,我就不会留有遗憾,就不会在心里又一次嘲笑自己:你又失去了一个机会。”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夜风吹乱她的刘海,掩住她的眸光。
“好多人都觉得,觉得我长得好,成绩好,履历丰富,未来无可限量,人生顺风顺水,可为什么……为什么我还是会觉得遗憾呢。”
毛情杏的笑容略显苦涩。
望雀嗅到了一丝丝桂花的香气。
她知道毛情杏的信息素就是桂花。
之前有一回毛情杏易感期,她闻到了一点点桂花香,还以为是学校里随处可见的四季桂还没开完。
后来毛情杏才告诉她,那是她的信息素,和四季桂差不多的味道——
轻甜,柔和,清冽,像是满月当空洒下的流银,又似新雪初霁后的白雾。
润物细无声。
毛情杏遥望江面,想起了那个傍晚。
那时,她刚刚看出薛向笛对望雀的心思,刚刚得到了望雀这个“久违”的朋友,想了又想,再次主动拥抱了遗憾。
*
初雪。
纷纷扬扬。
无声无息。
毛情杏挑了个操场边缘的长椅坐下,抬头望向阴阴郁郁的天空。
她看见一轮弯月的剪影,看见来自隔壁军事学校起飞的机甲绕过操场上空,变成远方的一颗星星,闪了闪,最后消失无影踪。
身旁一颗四季桂,黄白的花尚未落完,还散发着一股幽幽的清香。
空气微凉。
有细细密密的雪绒轻轻落到眼角,热气与冰雪相融,而后沁出一片水痕。
她听见操场上学生们的惊叹与欢呼,自己却感受不到半点惊喜,只觉得冷,很冷。
直到面前投下两道浅浅的影子,她才如梦初醒,抬头看去。
是两个女生,很年轻,一高一矮。高的那个离她更近,臂弯里一条纯白的毛绒围巾,手上一叠同样纯白的纸巾。
“同学……”来人笑了笑,“我看你好像不太舒服,需要帮忙吗?”
毛情杏沉默两秒,接过了纸巾:“……谢谢。”
她抬手碰了碰脸颊,才发现自己已经哭了。
在她擦脸的时间,两个小姑娘一左一右围在了她身边,叽叽喳喳接过了话头,笨拙而又真诚地安慰她。
先跟她搭话那个女生还把围巾借给了她。
毛情杏舍不得拒绝,小心翼翼接过围巾,在脖颈上绕了两圈。
两个女生报了班级走后,毛情杏缓缓把脸埋进围巾里,闻到了信息素阻隔剂的味道。
她很细心。
毛情杏想,无意识露出了一点点笑容,蹭了蹭围巾,感受到了久违的暖意。
紧接着,她忽然从阻隔剂中嗅到了另一丝味道。
清凉的,混合着海水的微腥,矿物质的清透,咸涩中混着湿润的砂砾气息,不甜腻,亦不厚重,让她联想到夏天、沙滩与自由。
*
后来山绵节,她再次见到了那个学妹。
她和两个学妹同行了一段路,看着她们笑闹,看着那个学妹站在射击摊位前,扫了眼教程,一边说着“没玩过啊”,一边端着枪笑道“试试再说”。
接下来的发展超出了毛情杏的认知。
从脱靶,到靶靶必中,学妹只用了不到十发子弹。
她站在那里,神情平静而坚定,带着游刃有余的自信,就像是毛情杏认知中Alpha最该是的样子。
意气风发,神采飞扬。
然后学妹手里那把枪就递到了她的面前。
她看见学妹对她笑说:
“那有什么。”
“试试再说?”
*
甲板上,两个女生安安静静吹了好一会儿风,望雀才幽幽开口:“所以现在,你在因为什么而遗憾呢?”
毛情杏笑了笑:“在遗憾高考。”
她的分数考不上平山大学,为了保底她报了安都大学,可她不想去。她就想和望雀一个学校。
“我在想我到底要不要复读。”
她自觉这一年已经非常努力了,但还是差一点点。要是她选择复读还是没有考上怎么办?再复读?还是挑一所最合适的学校?
但要是她没有复读,跟着余都一起去安都大学,那不……还是会遗憾么。
还是遗憾啊。
望雀没有插话,默默听着毛情杏跟她分析复读的利与弊,一点点讲述她的犹豫与顾虑。
讲到最后,她沉默了好一会儿,端起酒杯一口闷,随后吐出一口气。
“……我想试试。”
她对着风说。
“我总不能每次都放弃,都得过且过。”
望雀全程扮演了一个合格的听众:“那我在平山大学等你。”
毛情杏顿了顿,看向望雀。
好像心上有什么重担消失了。
“嗯。”
她重重点头,露出了出门以来最为真心实意的笑容。
*
望雀和毛情杏回到小酒吧,被告知薛向笛已经回房间了。
望雀有些担心,赶紧回到房间。结果一进门,瞬间就被人堵在了门上。
“你在跟她说什么?”
少年微微仰头,双手抓着她的手臂,目光死死钉在她脸上。
昏暗中,青蓝色的眼眸执拗而明亮。
“你们在说什么?为什么说了这么久?”
【作者有话说】
[青心]
66
第66章
◎“…你脑子里的数学题倒完了?”◎
游轮上的房间并不大,十多平米的空间放置了两张单人床,睡一晚上还行,久了肯定不舒服。
也因着空间狭小,人弄出来的声音混着江水涛声愈发清晰。
望雀被突然扑过来的少年吓了一跳,感受到熟悉的气息之后便放下了警惕,顺着对方的力道抬手,安安静静当他按在门板上的俘虏。
而少年像只被侵|犯领地的野兽似的,抓着她的手腕凑近她,鼻尖蹭过侧颈锁骨,留下一串温热的气息。
“情杏在考虑要不要复读,我陪她坐了一会儿——”
野兽闻言猛地抬头,压着眉毛,眼神不善。
望雀眨了下眼睛,懂眼色地闭了嘴。
“桂花味。”
见望雀退让,薛向笛的脸色好了很多,却还是带着一股子郁气闷气。
“是她的信息素?为什么会有?为什么会在你身上?”
开口又是一连质问。
“她情绪不好,没收住信息素。”望雀诚实作答。
薛向笛表情不变,“哦”了一声,没了下文。
望雀稍稍歪了歪头,勾唇浅笑:“好浓的酸味。”
薛向笛一个卡壳,仿佛小动物被突然惊吓,瞬间炸毛。
“我没——!”
下一刻,眼前一花,天旋地转,他被人卡着腰摁到了其中一张单人床上。
女生的呼吸很近,就在他颈侧,从上至下划到锁骨,和他刚才的嗅闻一模一样。
“你没有闻到吗?月初了,你发热期到了吧?”
薛向笛一怔,这才从情绪中稍微捡回些理智。
狭小的游轮房间中充斥着浓郁的柠檬茶的酸甜清苦,又厚又重,仿佛在替代信息素的主人宣泄某种负面的情绪。
薛向笛吸了吸鼻子,自己都被酸得皱眉,鼻尖眼尾跟着发红。
“我才闻到……”
他撇撇嘴,伸手勾了望雀的脖子,黏黏糊糊蹭进她的怀里。
“前些天忙着退租,回家后薛信鸿又来了,我哪儿来的空闲记什么发热期……”
“有哪里不舒服吗?”
望雀坐在床上,搂了少年细韧的腰,接过对方身体的大部分重量。想到今天大家玩得累,晚上还喝了不止一杯酒,她有些担心。
薛向笛将脑袋埋进望雀颈窝,缓缓摇了摇头。
少年睫羽轻颤,清浅撩人,像是勾着雾气。逸散的信息素却一个劲儿地往望雀身上贴,试图将那点轻微的桂香全部吞噬驱逐,和他现下无辜漂亮的神情丝毫不搭,尽显贪婪与渴望。
还真是不一样。
望雀垂首,鼻尖靠近薛向笛的腺体,任由那股浓郁而厚重的气息将她包裹。
确实是不一样。
她想。
刚开始认识毛情杏和薛向笛时,她还觉得他们两个人有些相似。
现在看来,内里根本是截然不同。
一个浅淡,一个厚重;一个如风般轻盈,一个似湖般沉淀。
是她自己比较像毛情杏才对。
望雀垂眸,目光划过少年后颈,肩背,窄腰,继而在那发红的腺体上落下一吻。
回过头来,现在想想,她喜欢上薛向笛,一切都有迹可循。
她与毛情杏都是容易被困住的人,只不过一个释然融入,一个纠结于心。要想走出来,除了时间,还有就是一些鲜亮的、强烈的、极富个人色彩的东西。
迄今为止,望雀生命中最艰难的那一年已然过去,但她却从未忘却,那些日子早就融进了她的生命里,有意无意彰显着属于它的存在感。她以为她早就迈出了新的一步,但其实并没有。
之前,薛向笛在浴室问她“你在等什么”的时候,她除了在想他很重要,那个场合不合适之外,她还有想什么呢?
她何尝不是胆小鬼呢?
她连他们会在一起一辈子都不敢定论,不也是胆小鬼么。只不过被一层名为“成熟”的外壳包装,倒显得光鲜了许多。
尖牙刺进腺体,带来清甜温热的可可香,中和了房间中过于浓郁的酸甜。
怀里的少年一个激灵,无意识般蹭了蹭,吐在颈窝的气息渐渐滚烫。
望雀标记人总是一个风格。
缓慢的,悠哉的,不厌其烦,一层一层往上叠加。
总是勾得人心痒难耐,但她自己却稳坐泰山,表情都不会变多少,平静而又纵容,直到下一个回神——
忽然就发现她加注的东西过多,自己跑不了了。
靠在望雀怀中,薛向笛半眯着眼睛,任由前者的信息素在他身体里乱窜,平复特殊时期带来的燥热。
忽而腰上一凉,带来一瞬间的痒意。
“……嗯?”
薛向笛迷迷糊糊发出一个音节。
他感觉到有只手钻进了他的衣摆,触碰到了裤腰边缘。
夏天天气炎热,人穿的本来就宽松,他这几天都是休闲短裤换着穿,每天套上系好裤子自带的系带算完,舒适快捷。
相应地,脱也很方便。
“…你脑子里的数学题倒完了?”
薛向笛微微掀眼,眸色雾气弥漫,心跳稍微快了点。
望雀轻轻一笑。
“快了。”
她手指一拉,抽散了少年裤腰上的系带。
“…这条件还不如家里……浴室小得可怜,塞一个人都够呛……”
“没事,就用手。”
少年沉默一秒。
望雀的追问就来了:“想吗?”
“……”
少年这次睁大了眼睛,抬眸瞧了瞧望雀的表情——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从来不生气。
他移开视线,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哼”声,嘴角却止不住地上扬。
“……想。”少年小声开口,在人怀里翻了个身,找了个更舒适的姿势,顺便掩饰一下通红的耳根,“这是补偿吗?”
“补偿什么?”
“你和她单独聊天那么久。”
“可是她是Alpha。”
“Alpha怎么了?现在Alpha喜欢Alpha的还少吗?而且她还那么漂亮……”
“可我又不喜欢她。”
“……”
“我喜欢的是你。”
“……哼…说的次数太多了,没有新意了……”
“我爱你。”
“…!!!”
*
早上七点半,游轮上响起广播,通知参与了游览南临峡谷的游客前去一楼集合搭乘小船。
田晴总导游靠在一楼的栏杆边,嘴里叼着半片红豆面包,扫了眼小团体的人数:
“小薛和望雀呢?还没下来吗?”
余都举手。
总导游抬了抬下巴。
余都发言:“我去餐厅吃早饭的时候都没看到他们。”
她已经是团队最拖沓的一位了。
田晴总导游闻言扬了扬眉毛,面露惊诧,正要拿出手机打电话叫人,群里就来消息了:
【薛向笛:望雀突然易感期了,这会儿起不来,我刚问了服务人员买抑制剂,峡谷我们就不游览了。】
【薛向笛:祝你们玩得开心,多拍点照片。】
小团体众人齐齐拿出手机,又放下手机。
毛情杏看完消息,有点心虚。
昨晚望雀陪她在甲板上又吹风又聊天又喝酒,她还不小心释放了一点信息素。不管她的信息素有多么温和,本质上还是Alpha的信息素,望雀闻了还是会不适。
她觉得望雀今早突发易感期绝对有她的一份。
殊不知,此刻游轮房间里的薛向笛同样心虚。
昨天晚上,他被望雀那句“我爱你”整得有些……亢奋。
再加上发热期,身边又都是令人安心喜爱的味道,自己那个信息素啊就不要钱似地放,又勾又缠,央着望雀说了好多话,到后头犯迷糊都还扒拉着她。
望雀倒是有求必应,说是补偿还真没让他累到,全程都让他享受了,自己却只是咬了咬腺体,亲了亲嘴唇。
说实在的,最后他自己是怎么洗澡换睡衣钻进被窝的都有点记不清。
到了早上一起床,时间已然七点十五。
他慌慌忙忙爬起来想叫望雀,却看到后者裹在被子里浑身滚烫,心里霎时就咯噔一下,瞬间猜到了诱发她易感期的人绝对是自己。
然后便是叫醒她给她端茶倒水,洗脸擦汗,联系工作人员送抑制剂,再帮她注射进腺体……
望雀的状态这才好了很多。
“小薛……”
女生靠在床头,手里攥着被褥,依旧皱着眉。
薛向笛非常紧张:“怎么了!还需要什么吗?”
“……”望雀闭了闭眼,“……带个防溢贴。”
她语气很轻。
薛向笛一愣,闻着房间里飘来飘去的他信息素的味道,耳根又红了,昨晚上的记忆缓慢浮现,僵硬着转身,蹲去墙角翻防溢贴去了。
这样说吧,昨晚上他们才临时标记过,今早上望雀就诱发了易感期,他的信息素对现在的她来讲……可能效果拔群。
和春天的药差不多的效果吧。
薛向笛心虚地翻出来防溢贴。
如果他们不想在这个什么东西都没有、浴室只能挤进半个人、单人床翻身多一点就会掉下去的房间擦枪走火,就必须收敛一些。
“咳……”
薛向笛手脚麻利给自己整好了防溢贴,然后开窗通风,对着望雀笑了笑,自己躲小阳台上冷静去了。
一分钟后,薛向笛探头进来。
“望雀,你除了喝水还要喝其他的吗?我包里带了茶叶还有速溶咖啡。”
望雀靠在床头微微睁眼:“……不用,我眯一会儿。”
“噢噢。”薛向笛探头回去。
三分钟后,薛向笛又探头进来。
“望雀,你要吃东西吗?我听他们说餐厅已经关门了,但一楼还有个小卖部,要不要我去买点吃的……”
望雀睁眼:“……还好,我不怎么饿,这会儿没有胃口。”
“噢噢。”薛向笛缩回了阳台。
五分钟后,薛向笛再次探头进来。
“望雀,你——”
望雀再次睁眼,打断他的话:“你过来。”
薛向笛乖巧靠近,坐到了床边。
望雀拉着他的衣领在唇上落下一吻,平静道:“就这样,待在这里,可以玩手机。”
她靠了回去。
“我眯一会儿。”
“……噢…”
薛小鸟消停了。
【作者有话说】
[蓝心]
67
第67章
◎“就在酒店楼下。”◎
峡谷游览一共花了两个小时的时间,田晴他们坐小船回来时,望雀刚和薛向笛解决完早饭——在游轮一层小卖部精心挑选的肉松面包刺客,巴掌那么大,一个十块。
在餐厅挑了个座位,一A一O面对面啃着香精味过重的面包,后颈都粘着一张防溢贴,表情一言难尽。
“……我自己做都比这个好吃。”薛向笛喝了口茶压了压味道。
望雀秉持着不要浪费食物的理念,努力把面包咽下去:“它高攀了。应该说我做都比它好吃。”
薛向笛认同地点点头。
忽而身侧传来一阵乱七八糟的脚步声,愈发临近。
两人迫不及待放下面包转头过去,看见了乌泱泱一片人群——都是清晨早起去游览峡谷的人。
昨儿余都和工作人员了解完这个项目,在房间做了一刻钟的心理挣扎——无他,这个项目只有清晨的时段,听说是清晨峡谷容易起雾,烟雾缭绕中的青翠最好看。
当然了——更重要的一点是中午之前游轮就要到达下一个城市,不在清晨安插一个捞钱项目就没地儿插了,少赚小半流水呢。
“望雀!小薛!”
这是总导游的*呼唤。
几秒后,这张餐桌就被他们小团体的六个人占满了。
“我们在群里发了好多照片,你们看了吗?是不是很漂亮!”
这边两个啃面包的点了点头,见余都无精打采落座,纷纷向她伸手,试图染指她的零食储备。
“很漂亮。”望雀撕开一包肉脯,咬下一口,脸上终于有了丝笑意,“水墨画儿似的。”
薛向笛拆了包豆腐干,嚼得忘我,暂时没空回答田晴的问题。
得到了一个人的回应,田晴就很高兴,顺着望雀的话说了下去,绘声绘色地描述了一遍清晨他们坐船游江的经历,说得那叫一个精彩纷呈,生动形象。
“真有这么好玩吗?”下定决心跟着去了全程的余都有些怀疑人生。
毛情杏捧着手机挺开心:“好玩呀,至少拍照很漂亮嘛。你看——”
余都客观评价:“这吃建模的。你是水上谪仙,我是水鬼在世。”
“……你那是表情管理没做好。”毛情杏不服,毕竟大家的照片都是她拍的,“你看你看,你这都翻白眼了……谭文岭表情就很OK啊。”
毛情杏指着手机屏幕,屏幕上美人青丝随风而动,琥珀色的眸子在雾中犹如明灯,惹眼夺目。
余都凑在毛情杏身边看照片:“他哪儿来的表情,这不硬美。”
田晴加入了群聊:“我记得有次班长不是画过妆。”
“我知道,”毛情杏眉毛一挑,翻出和余都的聊天记录,关键词搜索精准定位,“她当时跟着省队去参加节目,文化竞赛什么的,穿正装打领带做了妆造。”
余都表情有些迷茫,显然是不记得了。
“有这回事儿?”
“有啊。”毛情杏尾音上扬,翻出当时拍的照片展示。
田晴凑过来:“哇就是这个!好看好看!描一下眼睛就有神了!”她抬手想拉谭文岭看,转头却发现谭文岭正在观察望雀他们。
这一头,谭文岭一直在众人的群聊中游离,看了会儿薛向笛吃东西,又看了会儿望雀,面上忽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像是参透了什么人间至理。
“我现在才反应过来。”
“什么?”薛向笛终于满足了口腹之欲,有闲心聊天了。
“你俩是AO。”
谭文岭这话一出,全场静了一瞬。
“……?”望雀和薛向笛对视一眼,面面相觑,“…对啊?”
“说点我们不知道的?”薛向笛提议。
望雀附和点头。
田晴立刻接上这一头:“实不相瞒,我其实也有这种感觉。”
两人目光转向她。
“可能是上半年你俩学得太狠了,导致你们看上去无欲无求,跟两个Beta似的。平时在一起玩信息素也收得很好,完全闻不到!我到现在都不知道望雀是什么信息素。”
“我也不知道。”余都日常响应总导演。
谭文岭侧眸:“你Beta闻得到就怪了。”
余都恍然大悟:“诶,好像是。那你闻得到吗?”她回问。
谭文岭:“……我闻到就死了。”
余都惊讶:“原来你闻不到吗?”
谭文岭:“……?谁告诉你我能闻到的?”
余都好奇:“那你每次闻到都进医院啊?”
谭文岭:“因为进医院才知道自己闻到了啊。”
余都:“……诶,确实。我懂了。”
……
月影淡去,日光洒下,游轮摇摇晃晃,江面波光粼粼,荡开无数片光斑。
时至正午,游轮抵达庄市。
这座古老的城市坐落于国家东南部的沿江峡谷。与安都相同,它由同样一条大江穿城而过,将城市分为两岸,陡峭的峡谷环绕四周,形成独特的地理风貌。
庄市江北岸的平摊建有古华夏文化园;而在南岸的山头上,一座玻璃艺术馆迎江而立,阳光落下时熠熠生辉。
朋友旅行团结束了一天一夜的游轮之旅,奔赴在新城市定下的酒店。
余都选择的酒店依旧保质保量,位于江北的平摊,临江能够眺望对面依山而建的壮美城景。
照例在酒店附近吃过午饭,众人进入酒店午休。
望雀习惯性地把空调调低几度,上.床盖被。几分钟后,浴室的水声停歇,嗒嗒嗒的脚步声响起,刚刚温热的被窝再次吹进一股凉风。
下一秒怀里就砸进一具温热的躯体。
“唔……”毛绒脑袋拱了拱,嘟囔道,“你怎么这么烫……”
望雀一怔,终于想起了什么似地轻飘飘吐出三个字:“……易感期。”
薛向笛噎了一下。
“……没事。”他自顾自闭了眼,就是不愿意起来去睡另一张床,“我也发热期,两两相抵,就当不存在。”
望雀默默探出手,把空调温度再调低了两度。
*
下午阳光没有那么热烈的时候,大家出了门,在酒店门口集合。
庄市北岸平摊这一带是商业区,一眼望去人流车流如织,形形色色,五花八门。高楼大厦鳞次栉比,白日已然繁华喧嚣,更别提到了夜晚,张灯结彩,人声乐声水声齐响,更是热闹非凡。
众人今日打算打两辆车,先去对岸的玻璃艺术馆参观,等明日逛完古华夏文化园刚好就近退房。
顺着打车导航刚过拐角,望雀余光一扫,看见了一辆黑色跑车。
那辆跑车停在路边,像块被打磨过的黑曜石,车型流畅凌厉,张扬惹眼。
“嚯,这得多少钱。”她感叹了一句。
这会儿薛向笛和毛情杏跟她走得近,听到了她顺口的感叹,也向那辆跑车投以视线,跟着讲了几句。
坐上出租车,众人来到庄市有名的玻璃艺术馆。
到了地方,众人皆连连惊叹。
整座建筑仿佛镶嵌在崖壁上的一颗巨大的明珠,阳光扫过,玻璃的外墙仿佛会呼吸一般,在地面投下流动的影子。
大家检票进入,像是走进了一块被凿开的水晶。
逛艺术馆的两个多小时,所有人都大饱眼福。各式各样的玻璃与光线完美复刻了迷离的幻梦,甚至有专门展示玻璃制作的区域。匠人手持料棒渐渐拉出透明的弧度,晕开的纹路就像是江面的波痕,像是在流动。
从展馆出口离开,大家都有些意犹未尽。
“要不是我没有钱,我都想把那些展品买下来了。”田晴感叹。
“加一。”毛情杏符合。
“加二。”
众人连连附和。
“如果我身家千万,我可以勉为其难买一个。”谭文岭畅想道。
“但实际上?”余都看向他。
“实际上我只有千把块的身家。”谭文岭理智道。
余都带着“我懂”的表情拍了拍谭文岭的肩膀。
望雀从卫生间出来,换了一张防溢贴,接过薛向笛帮她拿的背包,环视一圈:“我们打车回去还是在这边找饭吃?”
一边说着,她一边领着人群向外走,靠近大路,摸出手机准备打车。
“打车打车——”
小伙伴们叽叽喳喳跟上来,还在畅想一夜冒富的美梦。
望雀和薛向笛一人打了一辆车,放下手机等待。
热风吹过,望雀侧眸帮薛向笛理了理头发,忽然余光瞟过一抹纯黑,动作一怔。
她倏然转头,看向那个方向:
一辆时尚而拉风的黑色跑车,看上去能值个几千万,阳光照射下来流光溢彩。
望雀心跳漏了一拍。
这辆车……和他们出门时酒店附近那一辆一模一样。
她试着去瞧车里,可惜所有车窗都被贴了防窥膜,她什么都看不见。
忽然手机一震,望雀回过神来,接了出租车司机打来的电话,带着小团体上车离开。
回酒店的路上,望雀和所有人说了这件事。
有人说可能也是住在附近酒店的游客,恰好和他们撞了行程。
但在第二天,大家从古华夏文化园出来,再次看见了那辆跑车之后,心都提了起来。
“有点渗人。”田晴边说边拿起手机,帮大家改签车票,决定不磨蹭,立刻前往下一个地点。
众人登上动车,从庄市到蔺市,再从蔺市乘专门的大巴线路来到白河古镇,在古镇旁边稍微便宜的酒店住下。
离开庄市后,大家都松了一口气。谁都不认为那车是奔着他们来的,但走哪儿都见到,还是渗人。现在一离开,小团体的氛围又轻松了起来。
结果翌日清晨,所有人都被望雀一通电话叫醒。
“都不要下楼吃早饭,先来我们房间,6501。”
女生语气压低,严肃无比。
“我们从窗户看见那辆车了,就在酒店楼下。”
【作者有话说】
[紫心]
68
第68章
◎这都快成抱着了。◎
众人在望雀他们的房间集合,神情皆肃然。
田晴皱着眉,提出报警。
“会不会太大惊小怪了?”余都有些犹豫。
谭文岭已经拿出了手机:“都到这里了,很难还是巧合吧?”
白河古镇在全国范围内可算不上出名,这里只是田晴小时候来过一回,觉得风景秀美值得再来,才添加到了他们的旅行计划之中。
“……对,车在楼下,不认识型号,车牌号是……”
谭文岭显然是很清楚报警流程,快速讲完所有有效信息,他挂断电话,又去床头柜翻出酒店提供的电话册,用座机拨通了前台,与酒店方面通了气。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统一下楼去了大堂等待。
大约一刻钟后,两名警察进入大厅,出示证件询问了前台,转身看到了等到大堂的小团体六人。
两方一接头,大家带着警察往外走,很快找到了豪车停放的位置。
依稀能看见车里有人。
年轻一些的警察正要上前,那豪车车灯一闪,后门一开,出来一个人。
是一个女人。
她容貌绝色,一头顺滑如丝绸的黑发,发梢打着卷儿披在身后。
更惹人目光的还是她那如蜜般深琥珀色的眼睛,眼波婉转流光,眼睫一掀便带着股子化不开的深情。
和谭文岭简直……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人群自动给谭文岭空出来一个圈。
而谭文岭……
他在见到这女人的第一眼,心里就咯噔一下,开始后悔早上毫不犹豫报警的自己。
“谭文岭。”
女人果然喊出了他的名字。
谭文岭表情平静,迎上女人的目光:“你认识我?”
女人颔首:“我认识你。”
“你应该看得出来,我是你的亲生母亲。”
小团体发出震惊的呼声。
而两名大清早就忙碌出警的警察对了个眼神,自觉地退后,默默开始吃瓜。
*
这瓜还得从十几年前开始讲。
年轻的女人到首都打拼,走投无路时遇到了事业有成,妻子亡故的男人。
男人腺体有疾,门当户对的不好找,妻子病故后便不再结婚。
她权衡利弊,从他的情人做起,慢慢变得有钱,慢慢怀上了孩子。
女人知道,男人不止她一个情人。他有很多选择,而她能够跨越阶级的最近的出路只有他。
于是她瞒着他生下了孩子,打算先看看孩子如何。
结果让她失望。
孩子是Beta。
一个Beta,还是一个腺体同样残疾的、需要耗费大量时间精力去治疗的Beta。
他是一个累赘。
她清楚地认识到这个结论。
于是她毫不犹豫舍弃了他。
而后经年,她机关算尽,步步为营,还真就给她当成了这个豪门太太。
钱有了,丈夫有了,孩子也有了,她的生活幸福美满,忽然某天她就想起了最初那个被她舍弃的孩子。
她有些不忍,于心不安。
但她很快下定决心,暗中寻找起当年那个小孩。
当然了,女人辗转全国各地找寻谭文岭的下落,也不是要把他带回去,用余生弥补他这些年受的伤害。
她只是良心不安,但也没有不安到没有谭文岭就活不下去。
对于女人来说,现在的她是豪门阔太,地位稳固,子女里有Alpha也有Omega,孩子们也都争气。
她来找谭文岭这件事,连她的丈夫都不知道。
现在找到了,她也只是想看看他,看看他活得怎么样,再给他一笔钱,安抚自己偶尔深夜忐忑不安的内心。
单独谈话时,她这样对谭文岭说:“你没有办法跟我回去。”
“家里不可能融得下你。”
谭文岭表示理解。
不得不说,他还是挺像他的亲生母亲。
他们长相相似,性格也相似。
于是他默默观察女人的言行举止,看她的穿着打扮,随口报了个数字:“三百万,我不会纠缠你。”
女人却笑了笑:“我就知道几十万打发不了你。”
她查他,当然是从谭家那边查到的谭文岭的下落,自然了解了一两分这个孩子的性子。
果断决绝,说一不二。豁得出去,也收得回来。
“你要是不来找我,我不可能知道你,你也就用不着花这个钱。”
谭文岭也勾了勾唇角。
“给钱吧,从此你不用再惦记我,可以安安稳稳过你的豪门人生。”
*
以上,皆来自谭文岭的转述。
他的叙述平静无波,脸色如常,表情没有因为这个女人有一丝一毫的变化。
讲完了一切,他就像是倒完了一袋生活垃圾,自然而然衔接到了生活的主线:
“田大导游,我们今天的安排是什么?”
田晴还没从这信息量巨大的早晨清醒过来。
“我是在做梦吗?”
她呆呆地看着谭文岭,感觉后者说起话来都仿佛带着一股回音,不真切了。
其余小伙伴也各有各的震撼。
谭文岭表情有些好笑,抬手在田晴面前打了个响指:“醒醒。再耽搁下去就来不及了。你今天不是计划去很多地方吗?”
余都走来把谭文岭的手摁下去:“不不不不。”
她神色深沉,感觉目光里都没什么焦距了。
“计划先放在一旁。你的意思是说,那个女人确实是你的亲生母亲,然后她是首都那边的有钱人。”
“她丈夫姓杜的话……甜趣食光的老总不就姓杜?我在新闻上见过。”毛情杏加入讨论,“这牌子从小厂做到大厂,作文素材也有。”
薛向笛举手:“这个我知道!”
他开始吟唱:
“从巷尾作坊到连锁品牌,从手工小糖到百种零食,‘甜趣食光’的成长里,藏着最朴素的道理:所谓坚持,不过是……”
“不过是把一份热爱熬成时光里的糖,哪怕起步微小,只要带着真心慢慢熬,总有一天会甜得发亮。”望雀熟练接上。
谭文岭一头黑线:“够了。现在没让你们写作文。”
这头作文素材三人组乖巧闭麦。
余都还在神游:“三百万啊……?”
谭文岭也送了她一个响指:“是的,到账了。你要不要看看个十百千万对不对得上?”
有了这笔钱,他的生活可以轻松很多很多。
“够我挥霍两辈子了。”余都客观评价。
“以你的生活水平,三辈子吧。”谭文岭说着,再次把话题对准田晴,“大导游,想通了吗?”
田晴已经顿悟了:“我想通了。”
她一开口,所有人的目光立刻集中到她身上,可谓一呼百应。
田晴对上亮闪闪的五双眼睛,端着架子清了清嗓子。
“我们中午先吃顿好的。”
她这样宣布。
然后带着四双眼睛对准谭文岭。
谭文岭:……
脸板了没两秒钟,他便忍不住笑意,摸出手机点评APP。
“去哪儿?随便吃。”
“好耶!!”
*
在白河,看的便是江南小镇风光,欣赏烟雨蒙蒙杨柳依依。
小伙伴旅行团在白河待了两天,继续奔赴下一片风景。
一路顺风。
谭文岭这段插曲之后,他们没有再碰到其他意料之外的事情,快快乐乐走到了旅行的最后一站轻海。
唯一的意外出在最后一天。
他们原本打算的是要乘坐飞机回到安都,再从安都坐动车回到青市,但望雀忽然生了个小病,有点低烧。
她本不想声张,但薛向笛围着她打转那架势根本藏不住。
他们一现身人前,小伙伴们也就都看出来了。
于是乎,接水的接水,借温度计的借温度计,关心的关心。薛向笛更是紧张中的紧张,恨不得把饭喂到她嘴里。
东西也不让她拿,她据理力争,最后也只背到她的一只小包。
候机时,望雀简直如坐针毡。
她果然还是不怎么习惯这样被悉心照顾的感觉。
但……
眼前薛向笛坐在她身边,一双眼睛几乎黏在了她身上,一会儿看看她的表情,一会儿伸手摸摸她的额头,一会儿又问问她舒不舒服,头晕不晕,要不要躺一会儿。
天知道她现在坐的按摩椅还是他守着占到的,又厚又软。
后来飞机晚点,小伙伴们分出几个人去找吃的,薛向笛还守在她身边。
到了这个点,望雀坐按摩椅已经坐累了,好说歹说拉着薛向笛去了另一边并排的椅子。
薛向笛坐到了望雀身旁,握着手机刷新着聊天软件,等待小伙伴们的消息。
忽而,肩膀上多出来些许重量,望雀靠上了他的肩。
发尾蹭过颈侧,带来细微的痒意。
薛向笛刷新软件的手一顿,眼前的景色变得帧帧分明,就连心跳的速度都缓慢了些。
他小心翼翼侧眸看去,只能瞧见女生安然的侧脸。
她看上去很放松。
薛向笛想。
脑袋靠在他肩上,腰稍微塌了塌,两条长腿随意地乱摆,左手从背后扒拉上他的腰。
就像是半挂在了他身上。
薛向笛的心里开始鼓胀,一种名为欣喜的情绪充斥五脏六腑,让他激动,让他飘然,让他有些手足无措。
望雀平时实在是太可靠了,他第一次体会到这种感觉。
这种望雀可能体会过无数次的感觉——
原来,被全然信任,被毫无防备地依赖,是这样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情。
“……按摩椅都是单个的。”
他听到望雀在他耳边小声嘟囔。
“我想靠着你。”
这都快成抱着了。
【作者有话说】
[粉心]是这样的,我这两天拉通思索了一下,确实是该写的都差不多了,再写就水了,所以要么下一章完结,要么下下一章完结。然后我会写番外。番外会包含大学以及工作的部分片段,因为太碎了所以就不在正文里啰嗦啦,大概有个五章左右。
特此通知。如果有什么想看的可以告诉我,我考虑一下[比心]
